当前位置: UU小说武侠修真大暠江湖录TXT下载大暠江湖录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大暠江湖录全文阅读

作者:有丑     大暠江湖录txt下载     大暠江湖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五十五章 张进九归来

    小暑还有几天就要到了,天气已经明显的炎热了起来,到处都可以听见烦人的蝉鸣,蟋蟀几乎都已经躲入了洞穴,轻易瞧不见;高挂在天上的太阳每天都按时按刻地朝大地散发出炙热的光线,这一切都预示着大热天就要来了,提醒在这方天地中为了生活而受着无穷的苦难的人们做好迎接苦夏到来的准备。

    在这样的天气中,季长醉选择在亥时出应天城,因为这时候已经不怎么热了,甚至还有些凉快,大部分的人都回了家,走出应天不会引起什么人的注意。

    季长醉是从山海门走出应天的,山海门前的守卫见了他,打量了他一会儿,道:“恭送季大侠出城!”,很容易地就为他打开了大门,让他走出应天去了。

    很显然,这都是李义廷安排好了的。

    季长醉走出应天城,像是走出了一个吃人的地方,感觉自己如释重负,轻松地呼出了一口浊气。

    出了应天之后,季长醉一时还没有想到自己该去哪里,他先往东走,想着去归海帮,找赵指柔他们,但是走了一小段路之后,忽觉腹中饥饿,才知道自己原来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东西了。

    “肚中空空,去哪里都走不远,先去找一家熟食铺,填饱肚子再说。”

    季长醉这么一想,寻着灯火密集的地方走去,约摸走了十多里路,来到了一个小镇上。

    小镇虽然不大,但是酒馆饭铺什么的都有,季长醉追着一股烧腊香气,找到了一个烧腊店。

    这个烧腊店很小,里面只有一张油光发亮的小木桌和两把已经分辨不出颜色的长凳。

    烧腊店的老板叫老卢,是一个干瘦的中年男人,眼睛长的很小,脸像马脸一样长,看起来很精明。

    季长醉走进烧腊店,四处瞧了瞧,道:“你这里的烧腊不错,闻起来很香,叫人忍不住就要流出口水来。”

    老卢这时正在处理一块猪腩肉,在肉上洒着五香粉和胡椒粉,没有看季长醉,只是道:“烧鹅五百文钱一只,脆皮烤肉五百文钱一块,其它的也是一样。”

    季长醉笑道:“每一样都卖五百文钱,你这里的烧腊可是有些贵啊。”

    老卢头都不抬,道:“嫌贵了可以滚出去,没人叫你来。”

    季长醉道:“价钱既贵,店主人脾气又火爆,生意难怪不好。”

    老卢在腩肉上割了几条平纹,道:“生意不好干你什么事?不买就赶紧给我滚,别打搅我做烧腊!”

    “谁说我不买了?”季长醉坐在长凳上,用食指敲着小桌的桌面,“给我来一只烧鹅,一块脆皮烤肉,切一盘猪耳朵,再沏一壶茶。烧鹅和脆皮烤肉给我切成小块,猪耳朵一定要脆,不能太软太烂了,茶叶随意,但是茶水不要太烫了。”

    老卢放下那块猪腩肉,抬起头,看了季长醉一眼,然后飞快地收回了眼神,道:“名堂还挺多……我这里没有茶叶,只有女儿红和白水。”

    “没有茶,那就给我来一碗白水吧。”

    季长醉用手撑着头,等着切好的烧鹅、脆皮烤肉和猪耳朵端上来。

    这些菜很快就端上来了,不过端菜上桌的人却不是老卢,而是一个有些肥胖,但是肤色非常白的妇人。

    妇人除了将菜送到了季长醉面前,还将往桌上放了一壶女儿红,道:“这女儿红是送的,不要钱,我男人说吃烧腊却单喝白水不喝酒,还不如不吃。”

    季长醉看着那一壶女儿红,心道:“这烧腊店里的烧腊卖得贵,女儿红却白送,这看起来实在不像是在做生意。白送的东西总没有好的,况且我已经戒掉酒了,纵使这女儿红是白送的,我也不喝。”

    这么想着,季长醉只顾吃着烧鹅烤肉猪耳朵,连碰都没有碰一下那瓶女儿红。

    这样吃了一刻钟,季长醉忽然听到了一句酒做的歌谣。

    “酒壶当大船,载我到碧霄。仙人馋酒香,垂涎三万丈。”

    张进九醉醺醺的,捏着一只酒壶,摇摇晃晃地走进了烧腊店,坐在季长醉对面,朝着老卢喊道:“来十只烧鹅,只要鹅腿,其它的东西都不要!”

    季长醉看着张进九,道:“张进九兄?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张进九这才注意到季长醉,吃了一惊,道:“季长醉?你怎么在这里?”

    季长醉笑道:“看来我能在这里见到张进九兄,只是因为凑巧而已。”

    张进九喝了一口酒,道:“虽然我没有想过会在这里见到你,但我会在这里见到你,也不一定就是凑巧,因为我来这里,不是因为烧腊而来的。”

    “哦?来烧腊店不是为了烧腊,”季长醉看了一眼那瓶女儿红,又道,“难道是为了这里的女儿红么?可是我也并不觉得这里的女儿红有多么的好,只能算是还过得去而已。”

    张进九道:“这你就不懂了,来烧腊店的人不一定是为了一饱口福,正如去妓馆的人也不一定就是为了放纵**,也有可能是为了去查明一些事情的。”

    季长醉心中一凛,道:“难道我拜托张进九兄为我查明四年多以前的驷马山一战的事,张进九兄已经查出来了?”

    张进九又喝了一口酒,喝得鼻子已经有些发红了,道:“没有完全查出来,但是我已经查到一条极为重要的线索了,你可要备好你答应给我的三十年的竹叶青了,要是到时候少了一滴,我可也是饶不了你的。”

    季长醉道:“这一点张进九兄尽管放心,只要张进九兄为我查明了真相,我就算是去给别人当打手,也会把三十年的竹叶青给奉送到张进九兄的面前。”

    季长醉说完,又接着道:“不知张进九兄说的已经查到的那一条极为重要的线索,是什么样的线索?”

    “菜来了,两位请慢用。”

    那白面胖妇人将二十只烧鹅腿端上了桌,她见季长醉没有动那瓶女儿红,对季长醉笑道:“这女儿红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第二百五十六章 你真的醉了

    季长醉看了一眼那妇人,觉得她看起来很是眼熟,但却想不出她是谁,道:“女儿红没有问题,怎么了,有什么问题么?”

    白面妇人笑吟吟地道:“没什么问题,我只是看客官一直都没有动这过壶女儿红,觉得有些奇怪,还以为是这女儿红出了什么问题,所以就来问一问。”

    季长醉道:“没有什么好来问的,我今天不想喝酒,所以便没有喝你们白送的女儿红,仅此而已。”

    白面妇人微微欠身,做了个万福的手势,道:“既是如此,那是我多事了,请两位慢用,要添什么菜尽管吩咐,我听到了就会送过来。”

    季长醉心道:“这妇人这么懂得礼节,如果不是刻意装出来的,那她便决不会是一个普通的烧腊店老板的婆娘。但如果她曾经是一个大家闺秀,又怎么会沦落至此?”

    季长醉不待细想,与那白面妇人道:“我知道了,要添什么菜会喊的。”

    “那我就告退了。”

    白面妇人微笑着徐步往后退去,如果不是她实在有些太胖了,她这时看起来就与一个富家千金完全没有分别。

    张进九拿起装着女儿红的酒壶,摇着酒壶,听里面的酒撞击壶壁的声响,对季长醉道:“你刚刚应该要当着那个妇人的面,把这女儿红给喝进肚子里去的。”

    季长醉问道:“为什么?我当着她的面喝下这壶女儿红有什么用?”

    张进九笑道:“那用处可就大了,但是我现在不说,现在时候还早,说出来就没有什么意思了。”

    季长醉笑道:“你可真会卖关子,真会吊人的胃口。”

    张进九笑了笑,道:“所以我应该要去说书,每天花一个时辰说上一段书,然后把说书得来的钱拿去买酒,一直喝到第二天说书的时候,过这样的日子,岂不美哉?”

    季长醉笑道:“那样的话每天喝那么多的酒,你难道就不怕把自己给喝死吗?”

    张进九道:“生死等闲事尔,岂可因此而耽误了喝酒?如果活着却不能喝酒,那我宁可不要活,立马死了才好。”

    季长醉道:“在你的心中,难道喝酒比性命还要重要吗?”

    张进九道:“那是当然,比起喝酒,我的这条性命简直就是一值一提。”

    他用自己的一双醉眼看着季长醉,又道:“其实在很多人的心里,都有比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的事,为了那件事,他们是可以连性命都不要的。但是他们中却很少有人会真的去为那一件事放弃掉自己的性命,因为他们一旦这样做了,他们周围的人就多半都会骂他傻,说他做事不知轻重,连性命这么重要东西都不要了。所以那些本来可以为心中的某一件事放弃性命的人,因为畏惧这样的流言,大多数的人最后都变得和那些站在岸上,两手叉腰的骂他们的人一样,都成了一个懦弱的人了。也是因为如此,每逢万分危急,需要做生死抉择的关头,只有很少的人才会去选择光荣的死去,大多数的人都会选择屈辱的活着。”

    季长醉叹道:“想不到你能由自己想到这么多,这么远,在这方面我自愧是远不如你的。”

    张进九道:“我也只是胡乱发些感慨而已,也许我是有些喝多了罢。你从前也很喜欢喝酒,你应该知道的,人一旦喝多了,就什么话都能够说出了。二斤好酒可以使得一个落魄穷酸的书生,变成一个豪气万丈的好汉,酒就是有这样的魔力,叫人不信都不行。如果有人不肯相信的话,你灌他几斤好酒进肚,喝得他醉的不成样子了,他就一定会信了。”

    “看来你真的是喝多了,”季长醉笑了起来,“你现在的话就很多,还好我没有喝酒,不然我们两个只怕是能在这说上几天几夜的话。”

    张进九道:“你别看我喝醉了,但是我现在头脑还是清醒得很,我还记得我为什么要来这里,如果我连为什么来这里都搞不清了,那我就是真的喝醉了。”

    季长醉笑着问张进九道:“那你为了什么要来这里?”

    张进九转了转眼珠,道:“让我想想。”

    张进九想了一会儿之后,闻了闻香气扑鼻的烧腊香气,道:“我想起来了,我来这里,是因为我的肚子饿了,闻到了这里的烧腊香,来这里吃烧鹅腿的。”

    季长醉大笑道:“你先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张进九问道:“我先前是怎么说的?”

    季长醉道:“你先前说你来这烧腊店,并不是因为了吃烧腊而来,是为了要查明一些事情才来的。”

    张进九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连声道:“是了,是了,我来这里不是为了吃烧腊,是为了查明一些事情才来的。”

    季长醉又笑道:“那你还记得你要查的是什么事吗?”

    张进九道:“让我想一想。”

    “我看你一时半会儿是想不起来了,因为我知道一个已经喝醉了的人,他的记性是有多么的差。如果不等到他清醒过来,他只怕是会连自己的名字都会想不起来的。”

    季长醉转过头去,对着里面喊道:“你这里有醒酒汤吗?”

    白面妇人在里面回应道:“有,二位要几碗醒酒汤?”

    季长醉喊道:“一碗就够了。”

    白面妇人道:“好嘞,请两位稍等,待会儿我就给两位送醒酒汤过来。”

    张进九对季长醉道:“你叫什么醒酒汤?我还没有醉到那个地步,我还是很清醒的。”

    季长醉笑道:“你现在可不算清醒了,还是喝一碗醒酒汤吧,不然你可就连自己姓甚名谁,连自己要干什么都不知道了。”

    张进九道:“笑话!我张进九百杯脸不红,千杯人不醉,万杯身不倒,怎么会因为酒喝了这么一点酒,就醉得连自己的名字的不记得了?你实在也是太小看我了,我现在还可以再喝个几千杯酒,完全不在话下,你只要等着看就行了。”

第二百五十七章 线索(上)

    季长醉知道张进九已经完全在说醉话了,朝那白面妇人喊道:“醒酒汤还没有来么?”

    “来了!来了!让客官你久等了,真是不好意思。”

    白面妇人端着一碗醒酒汤跑了出来,将醒酒汤放在了桌子上,看了一眼张进九,又道:“需要我帮他喝下去吗?”

    季长醉拿过醒酒汤,站了起来,道:“不用了,你去忙吧,我自己来就行了。”

    张进九看着已经站起来的季长醉,伸出手,道:“你……你想要干什么?醒酒汤这东西,我是从来不喝的……你可不要多管闲事……”

    季长醉不待张进九把话说完,一个箭步上前,托住他的下巴,片刻间就将一碗醒酒汤全都灌进了他的嘴里。

    张进九呛了几下,把一碗醒酒汤都吞进了肚里。

    “季长醉你是什么意思,这玩意儿这么苦,是我能喝的么?”

    张进九咳嗽了几声,这时他的酒已经醒了一半,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觉得嘴里苦涩无比,很是难受。

    季长醉坐了回去,笑道:“醒酒汤虽然不好喝,但是却能醒酒,你现在看起来不就清醒了很多了?”

    张进九也坐了下去,挥手道:“算了,我也懒得和你计较了,免得耽误我的正事。”

    季长醉道:“你终于想起你要办的正事来了么?”

    张进九道:“你还要继续挖苦我么?我要办的事还不是为了要帮你查明真相?”

    季长醉道:“说到这个,我还不知道你说的那个线索是什么,不知道现在是否已经到了能说的时机了?”

    张进九喝了一口酒,道:“这事情还要从我刚帮你查驷马山之战的时候开始说起,我打定主意帮你查明真相之后,首先就去了驷马山,看当地还有没有知道实情的人在。”

    季长醉插话道:“那你可是白跑了一趟,驷马山之战已经过去了四年多,知情的人又都是江湖人士,当地的人怎么还会知情?”

    张进九道:“起初我的确是一无所获,但是皇天不负有心人,我在走访了驷马山周边两千多户人家之后,终于在第两千零八十户人家里,找到了一条有用的线索。”

    季长醉急忙问道:“什么线索。”

    “你先别急,听我把话完整地说完。”张进九说道,“那户人家是以在驷马山上打猎为生的,家里一共有四口人,其中两个老人和一个三岁大的孩子都干不了什么活,只能待在家里,能干活的就只有他们家里的那个汉子。这个有用的线索,就是那个汉子告诉我的。”

    张进九喝了一口酒,权当润了润嗓子,又接着道:“那个汉子和我说驷马山之战发生的那一天,他并没有上山去,所以不知道上面发生了些什么事。但是在驷马山之战发生的三天前的晚上,他在驷马山上布置捕猎用的陷阱时,亲眼看到了山顶上来了六个他从没有见过的人。”

    张进九看向季长醉,道:“你想想看,驷马山之战三天前,有六个从没有去过驷马山的人去了驷马山,这说明了什么?”

    季长醉问道:“说明驷马山之战一定与那六个人有关?”

    张进九道:“不错,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那时就追问那个汉子,问他还记不记得那六个人长什么样子。”

    季长醉道:“时隔四年多,那个汉子一定记不清他们是长什么样子了。”

    张进九道:“你说的不错,中间隔了那么久,那汉子的确已经忘了那六个人是长什么样子,但这汉子却在阴差阳错之下,得到了他们六个人之中的一个人的一件东西,而且将那件东西一直保存到了现在。”

    季长醉道:“能保存这么久的东西,应该不会太值钱,也不会不容易保存,我想那件东西应该是令牌一类的东西。”

    张进九道:“那汉子所保存的东西,的确就是一块令牌,他是在第二天检查陷阱时,在一个布置好了的,抓捕野猪用的陷阱里捡到了那块令牌。因为仅仅只相隔了一个晚上,而且那两天中只有那六个人来过驷马山,所以那汉子确定他所捡到的那块令牌,一定就是那六个人之中的某一个人的。”

    张进九顿了顿,又喝了一口酒润嗓子,紧接着又道:“我向那汉子要令牌一看,那汉子起初死活都不肯把令牌给我,因为他以为那令牌是个很值钱的东西,怕我给他强抢了去。后来我干脆给了他一百两银子,跟他买下了那块令牌,他便很快就将那块令牌给我了。”

    季长醉问道:“那块令牌你可还带在身上?”

    “当然带着了,”张进从怀里取出一块令牌放在桌面上,“虽然因为过了四年多,这块令牌都快褪色了,但还是很容易地看出来这个令牌是哪个门派的。”

    季长醉拿起那块令牌,只见本来是纯黑色的令牌,有些地方现在已经发白了,上面还有许多划痕,但是令牌中央的那个墨麒麟的图案,他还是一眼就看了出来。

    “墨麒麟图案的令牌,只有千面派的人才会用。”季长醉把令牌放回了桌面,“我现在才知道,原来参与了驷马山之战的,还有一个千面派。”

    张进九道:“千面派的人擅长易容之术,你一直不知道驷马山之战有他们的参与,也是极为正常的事。我拿到这块令牌之后,立即就去了千面派,拜会了千面派的掌门,江湖人称‘万面魔君’的魔悼荃。我见魔悼荃的时候,是上午,他那时候的面相是一个俊俏的少年。我和他闲聊了几句之后,他说要去隔间换一件衣裳,他走了不到五个呼吸,回来之后,已经从一个俊俏少年,变成了一个面容沧桑,看起来足足有八十多岁的老头子了,可见他的易容术已经高明到了什么样的程度!”

    季长醉道:“他的易容术这么厉害,只怕从没有人见过他的真正面貌,就连他身边最亲密的人应该也是一样。”

第二百五十八章 线索(中)

    张进九道:“有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面容,我不知道,我也不关心这个,因为那与我并不相干。我那时候和魔悼荃寒暄了几句之后,就拿出那块令牌来给他看了,你看了那块令牌之后,和我说那块令牌,是他千面派四大护法中的墨白护法鲁迁能的东西,但是鲁迁能已经有四年之久没有回过千面派了,所以他并不知道鲁迁能现在何处,也不知道他是否还活在世上。”

    季长醉道:“鲁迁能这个人我听说过,据说他是带艺拜入了千面派,在拜入千面派之前,是一个叫作‘百刀帮’的江湖小帮派中的一个弟子。”

    张进九道:“鲁迁能在加入千面派之前,的确是百刀帮里的人,所以我在千面派打探不到与他有关的消息之后,就动身立即去了百刀帮,想从那里探得一些有用的消息来。”

    季长醉道:“可惜这百刀帮早在鲁迁能加入到千面派的时候,就已经被人给灭掉了,你去百刀帮找消息,注定是要白跑一趟的。”

    张进九对着酒壶,小酌了一口,有些得意地道:“那你可就小瞧我了,我非但没有白跑一趟,还查明了一件大事。”

    季长醉问道:“大事?什么样的大事?”

    张进九道:“百刀帮被人给灭门的事,我给弄清楚了,这算不算是一件大事?”

    他这话说的声音比较响,烧腊店里面忽然传来了一声碟子碎裂的响动。

    季长醉往里面瞧了一眼,没有看到那白面妇人和老卢,又回过头来对张进九道:“算,算是一件大事,可正如你所说的,这一件大事与我并不相干,我也不会关心这件事。”

    张进九笑道:“可我要是说,这一件事还真就和你的事有关系呢?”

    季长醉道:“你的意思是说……百刀帮被人给灭门的事,与那个鲁迁能有关系?”

    张进九道:“何止是有关系,百刀帮就是被鲁迁能给灭掉的!”

    季长醉皱眉道:“百刀帮虽然是小帮派,但里面也有两三百号人,鲁迁能有这样大的本事,以一人之力,杀了百刀帮上下几百号人?”

    张进九道:“那鲁迁能肯定是没有这样大的本事,他要是有这样大的本事,百刀帮也不会被他灭门了。”

    季长醉皱着眉头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鲁迁能本事越小,还越能将百刀帮给灭门了?”

    张进九叹道:“唉,这其中的原委曲折,可是弯弯绕绕的,多得很,你听我慢慢和你说道说道吧。”

    他又喝了一大口酒,季长醉道:“我劝你还是不要再喝了,不然你恐怕是又快要醉了。”

    “不喝酒我受不了。”

    张进九将酒壶放在桌面上,又接着说道:“要说清楚百刀帮被灭门的事,还要从百刀帮的帮主,江湖人称‘百手快刀’的谢云台开始说起。因为鲁迁能在百刀帮中时,一直师从谢云台,他如果不是谢云台的徒弟,就没有后面这么的多事了。谢云台在百刀帮之中,一共收了七个徒弟,鲁迁能在里面的年纪排行老三,谢云台的女儿在里面的年纪最小。”

    季长醉道:“你对这些事情都这么清楚,看来你为了打听这些消息,一定是费了一番大功夫的。”

    “那当然啦,”张进九仰起头,“我可是花了大力气,找到了谢云台那七个徒弟之中的老六何临山,从他的身上打探到这些消息的。”

    季长醉问道:“百刀帮不是被灭门了么?你怎么找得到何临山?”

    张进九道:“百刀帮虽然被灭门了,但是何临山在百刀帮被灭门的三个月之前,就因为喜欢去赌坊赌钱,输光了身上所有的银子,还欠了赌坊五十两银子的债,被赌坊的打手找上了百刀帮,因为谢云台这个人最好面子,最忌讳他的徒弟给他丢脸,所以在赌坊的打手找上门来的时候,他就在一气之下,打发了何临山五十两银子,将他逐出了百刀帮。何临山便因此因祸得福,反而逃过了一劫。”

    季长醉道:“那他倒是运气好,你找到他的时候,他还赌钱吗?”

    张进九道:“赌啊,他怎么不赌?我找到他之后,才知道一个赌徒只要进过一次赌坊,就基本上不会再出来了,因为他们赌钱并不一定是为了要赢钱,而是为了要寻求一种刺激。”

    “一种刺激?”季长醉问道,“什么刺激?”

    张进九道:“什么刺激我也说不清楚,反正就是一种刺激,每一个赌徒所感受到的刺激都不尽相同。比如何临山,他去赌坊就只玩骰子,对他来说,那种刺激就是在骰盅打开的前一刹那,猜想骰盅里的骰子点数到底是大还是小的时候的那种兴奋。我看他看着那骰盅就要打开的时候,他呼吸都已经停了,那种样子就和一个色鬼见到了天下第一美人在对他献媚一样,我从没有见过一个人可以兴奋到他那种程度。”

    季长醉笑道:“看来你观察的还挺细致的,我听你说起来,就好像是亲眼看见了一样。”

    张进九道:“那你光听我说和我亲眼看见的可不一样,这种东西非要自己亲眼看见,才能有真正的体会,不然永远就像是在隔靴搔痒一般,总是隔着一层什么东西,不能有真正的体会。”

    季长醉又道:“先不说这个体会不体会的事,你找到何临山之后,是怎么让他开口的?”

    张进九道:“让一个赌徒对你开口,那简直是再容易不过的一件事了,你只需要等到他把全身上下的钱都输光之后,在他眼前亮出一锭银子,你无论问他什么话,他都一定会把他知道的全都告诉你。”

    季长醉道:“所以你对他用了一锭银子,就让他把他所知道的消息都给告诉你了?”

    “不是一锭,是三锭。”张进九喝了一口酒,“我花了三锭银子才让何临山把话给说完,才得到了我所想要的消息。”

第二百五十九章 线索(下)

    张进九喝罢酒,又道:“何临山收了银子,就开始回答我的问题了。我首先问他了不了解鲁迁能这个人,他说他和鲁迁能虽然是同门师兄弟,但是因为鲁迁能这个人性子古怪,行事孤僻,很难与人交心,所以他与鲁迁能并不怎么熟络,仅仅只是认识而已。”

    季长醉道:“他们两个师出同门,却仅仅只是认识而已,看来鲁迁能的性格确是有些孤僻的。”

    张进九道:“问完那个问题之后,我又接着问何临山,我问他知不知道与鲁迁能有关的一些事,不用十分准确,只要是与他有关的就行。他那时候摸着脑门想了一想,笑着和我说他知道鲁迁能的一个众人皆知的秘密。”

    季长醉有些不解,问道:“既然是众人皆知的事情,那还叫作什么秘密?”

    张进九道:“我也是这么问何临山的,他和我说虽然鲁迁能的这个秘密他们百刀帮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但是鲁迁能自己却以为他的这个秘密保守得很好,除了他自己和老天爷之外,没有人知道。我听了他说的这些话之后,又接着问他鲁迁能的那个众人皆知的秘密到底是什么。结果何临山不但是个赌徒,原来还是一个酒鬼,他一对死鱼眼直直地盯着我的酒壶,说他口渴,渴的他嗓子都快要冒烟了,一定要喝上一口酒,才肯继续往下说。”

    季长醉笑着问道:“那你最后把你的酒给何临山喝了吗?”

    “呸!”张进九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我酒壶里的可是好酒,怎么能给他糟蹋了?我见他没有酒就不肯开口说话,就把他带进了一个酒馆,给他打了二斤烧刀子,他喝了烧刀子之后,话匣子就完全打开了,我问什么他就答什么,这就是二斤烧刀子的厉害之处。”

    季长醉道:“那他所说的鲁迁能的那个众人皆知的秘密到底是什么?我现在很是好奇,你就不要再和我卖关子了。”

    “别急,心急准没有好事。”

    张进九往提起酒壶往嘴里倒酒,却一滴也没能倒出来,放下酒壶,看了眼一直在桌上受着冷遇的那壶女儿红,道:“没酒了,也就只能凑合凑合了。”

    张进九拿过那壶女儿红,往自己的酒碗里倒了一碗,又给季长醉倒了一碗,道:“我一个喝酒也太闷了,你陪我喝几口,反正你叫季长醉,想必喝这么几口酒也醉不了。”

    季长醉一直疑心这女儿红里有什么猫腻,劝张进九道:“我看这酒还是不喝为好,免得遭人暗算,况且我已经戒了酒了……”

    张进九把酒碗递到季长醉的面前,截话道:“什么怕遭人暗算,什么戒没戒酒的,你我都是喝酒无数的人,这酒里有没有掺东西,一下就闻出来了,怕个什么?你就算戒了酒了,陪我喝几杯又怎么了?庙里的和尚被戒律管束得死死的,有的时候还偷摸着喝酒吃肉呢,你难道比那庙里的和尚还不近人情?”

    季长醉闻了闻女儿红,见这女儿红确实没有什么问题,又见张进九已经这样的在敬他的酒了,实在推辞不过去,便接过酒碗,喝了一大口,道:“张进九兄敬给我的酒,我也只能硬着头皮喝下去了。”

    张进九也喝了一大口女儿红,道:“瞧你说的是什么话,这女儿红虽然不怎么好,但也不是什么砒霜毒药,用得着你硬着头皮喝下去吗?”

    季长醉苦笑道:“是我酒后失言了,还望张进九兄莫要见怪。”

    张进九道:“罢了罢了,我懒得和你计较,我接着何临山的事说下去好了。”

    季长醉道:“愿闻其详。”

    张进九道:“何临山那臭酒鬼喝了我买的烧刀子之后,红着脸和我说,说鲁迁能的那个众人皆知的秘密就是他喜欢上了谢云台的女儿,也就是喜欢上了他的同门小师妹谢凝香!”

    季长醉喝了一口酒,道:“你卖了这么久的关子,我还以为是什么样的惊天大秘密呢。少男爱上少女,原是再正常不过的天经地义的事,虽然鲁迁能那时候已经快三十岁,不能再称呼他为一个少年了,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张进九道:“你可别小看了这个秘密,就是因为这个秘密,百刀帮才会被灭门的。”

    季长醉道:“哦?百刀帮两三百号人,就因为鲁迁能喜欢上了谢云台的女儿,喜欢上了他的小师妹,就这样没了?”

    张进九道:“那倒不是,只是百刀帮会被灭门,与鲁迁能喜欢上了那个谢凝香有很大的关系而已。”

    季长醉问道:“有什么关系?”

    张进九道:“你听我慢慢讲吧,这都是何临山那臭酒鬼告诉我的。何临山和我说最初鲁迁能喜欢上谢凝香的事,没有人知道。直到有一次,谢云台派鲁迁能、何临山和谢凝香三个人一起去湖海派拿一件东西……”

    季长醉忽然问道:“去湖海派拿东西?湖海派有什么东西可拿?”

    张进九道:“你管他们去湖海派拿什么东西,干你什么事?你只管安心听我讲话就是了,不要随便打断我说话。”

    季长醉道:“好好好,你讲吧,我听着。”

    张进九于是又接着道:“何临山和我说他们三个人一起去湖海派拿那件东西的时候,在路上遇到了一伙拦路的强盗,他说他们那时候都是年少气盛,不知道天高地厚,二话不说就和那伙强盗打起来了。结果谢凝香因为武艺不精,差点就被一个强盗给劈了一刀,是鲁迁能挺身而出,为她吃了那一刀子,后背被劈出了一条三尺长的血口子,冒出来的血止都止不住,那些强盗见了血,又见他们也不是好捏的柿子,就都散去了。何临山和我说从那一次之后,谢凝香就对鲁迁连格外的好,每天晚上都过去给他换药,从那以后,他就知道鲁迁能是喜欢着谢凝香,而谢凝香对鲁迁能也有些意思了。”

    季长醉道:“这样不是挺好的么?虽然说鲁迁能的年纪比谢凝香要大了一些,但是他们两情相悦,这也是天大的喜事,和百刀帮被灭门有什么关系?”

    张进九道:“你听我细细说来,何临山和我说,鲁迁能虽然和谢凝香互相爱慕,但是他们的师父,谢凝香的父亲谢云台却不同意他们之间的相爱,更加不同意他们两个之间的婚事。谢云台在知道了他们两个之间的事情之后,先是叫来了鲁迁能,和他说要么断绝与谢凝香之间的关系,要么就滚出百刀帮去,永远也不要再踏进百刀帮的大门一步。”

    季长醉问道:“鲁迁能是怎么选的?”

    张进九道:“他两个都没有选,说他一定会待谢凝香好,请谢云台放心,把谢云台气得不行,简直没有当场一刀杀了鲁迁能。当然,如果那时候谢云台能够当机立断,将鲁迁能给杀了,那百刀帮后来也就不会被灭门了。”

    张进九喝了一口女儿红,又继续道:“何临山和我说谢云台在鲁迁能那里受了气之后,又找来了谢凝香,想逼她就范,让她主动撇清与鲁迁能之间的关系。但是谢凝香那时却告诉了一个让谢云台接受不了的消息,把谢云台都气疯了,气得他拿起刀就朝着谢凝香劈了过去,如果不是旁边有人拦着,加上谢凝香跑的快,她只怕早就死在了她亲生父亲的刀下了。”

    季长醉道:“谢云台都没有用刀去劈鲁迁能,却用劈了谢凝香。那谢凝香告诉谢云台的是一个什么样的消息?居然能把谢云台给气成这样?”

    张进九道:“谢凝香那时候告诉谢云台她已经怀上了鲁迁能的孩子了,请谢云台成全他们。”

    季长醉笑道:“看来他们办事的效率还是够高的,这样一来他们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木头已经凿成了舟,谢云台再怎么不情愿,也只能妥协了。不过谢云台为什么反倒失去了理智,要一刀劈了他的亲生女儿?”

    张进九道:“我一开始对此也十分地不解,但是何临山告诉我,原来谢云台早在一开始,就为谢凝香定好了婆家,那个婆家就是湖海派,他想把谢凝香嫁给湖海派掌门人的儿子,借此与湖海派联姻,让百刀帮从中获得一些好处。而因为谢凝香已经怀上了鲁迁能的孩子,坏了身子,他是不可能再把谢凝香嫁到湖海派去了,所以才会如此气急败坏,想要一刀劈了谢凝香。”

    季长醉道:“其实谢云台就算把谢凝香嫁到湖海派去了,也没有什么用,现在湖海派不是也已经没了么?所以依我看来,谢云台那时候还不如干脆成全了鲁迁能和谢凝香,那样也算是干了一件好事了。”

    张进九道:“谢云台可不是能知晓未来的神仙,他也不能未卜先知,他怎么会知道湖海派日后会沦落到今天这种地步?所以他那时候只感觉自己苦心规划的事,都因为鲁迁能一个人而泡汤了,让全百刀帮的人见到鲁迁能之后,都直接就地将他给杀了,然后把鲁迁能的尸体给带回百刀帮,让他亲手将鲁迁能分尸,以解他的心头之恨。”

    季长醉叹道:“谢云台再怎么说也是一帮之主,气量却如此狭小,难怪百刀帮成不了什么气候。”

    张进九又道:“鲁迁能听说谢云台要对他下杀手,立即找到了谢凝香,和她一起逃出了百刀帮,这样也算是私奔了。”

    季长醉道:“在那样危急的时候,鲁迁能还能不忘了谢凝香,带着她一起逃走,也算得上是一条有担当的汉子了。”

    张进九道:“只可惜没有实力,再有担当也没有用。”

    季长醉道:“难道他们并没有私奔成功,被百刀帮的人给抓回去了吗?”

    张进九道:“那是自然了,要是他们私奔成功了,百刀帮后来也就不会被灭门了。但是被抓回百刀帮的,只有谢凝香一个人,鲁迁能侥幸逃脱了。我听何临山说,谢凝香在被押回百刀帮的路上,因为路途颠簸,流了孩子,差点没有因此而死。也就是在那时候,何临山因为被赌坊的打手找到了百刀帮,被谢云台给逐出了百刀帮。”

    季长醉道:“也就是说,在谢凝香被抓回百刀帮足足三个月之后,百刀帮才被灭门?”

    张进九道:“是,鲁迁能花了足足三个月的时间,才找到了能将百刀帮灭门的力量。”

    季长醉道:“何临山被逐出百刀帮之后,对百刀帮发生的事就一无所知了,那他那里就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了,但是你却知道百刀帮被灭门是鲁迁能动的手,看来你后来还找了别人打探消息。”

    张进九道:“不错,那个人还是何临山告诉我的。何临山喝完那我买的两斤烧刀子之后,和我说在他被逐出百刀帮之后,鲁迁能来找过他,他说因为一众同门中,只有他脱离了百刀帮,所以鲁迁能只能来找他。”

    季长醉问道:“鲁迁能去找何临山干什么?照你所说的,何临山不过是个酒鬼赌徒而已,鲁迁能找他有什么用?”

    张进九压低声音,道:“鲁迁能找何临山,并不是求何临山和他一起去对付百刀帮,而是来向他托付后事的。”

    季长醉惊道:“托付后事?”

    张进九道:“何临山和我说,那时候鲁迁能好像是要去干一件极为危险的事,说要是他一年之内没有回来找他,就要他去奉天城北的一个医馆里,找一个名叫侯秦义的老郎中,说找到那个老郎中之后,老郎中会告诉他一些事。何临山说他没有去找那个老郎中,因为后来才只过了两个多月,鲁迁能就回来找他了,而且就算鲁迁能一直没有回来找他,他也不会有那个闲工夫赶到应天去找什么老郎中,因为照他的话来说,毕竟他每日都要喝酒泡赌坊,实在是忙得不可开交。”

第二百六十章 老郎中

    季长醉道放下手中端着的已经没有什么女儿红的酒碗,看了张进九一眼,道:“所以你后来去奉天找了那个老郎中?”

    “嗯,”张进九又喝了一口酒,“不过奉天作为三都之一,也是真够大的,我足足在奉天城北找了三个白日,才在一间小茅屋里找到了那个老郎中。”

    张进九笑着看着季长醉,又道:“你猜猜那个老郎中是鲁迁能的什么人?”

    季长醉道:“是……是鲁迁能的帮手,帮鲁迁能将百刀帮给灭门的人?”

    张进九道:“我看你是喝多了,那个老郎中又老又瘦得跟个猴儿似的,跟八岁大的小孩子干架恐怕都干不赢,你说他拿什么去灭百刀帮的门?”

    季长醉道:“那你说这个老郎中是鲁迁能的什么人?难不成他还是鲁迁能的亲爹么?”

    张进九拍了一下桌面,道:“你还真猜对了,那个老郎中还真就是鲁迁能如假包换的亲爹!”

    季长醉想了一会儿,道:“仔细想来,那老郎中确是很有可能是鲁迁能的亲爹。鲁迁能把自己的后事托付给了何临山,其实就是把亲爹托付给了他,鲁迁能那时一定是怕自己死了之后,没有人给他的亲生老父亲养老送终。”

    说到这里,季长醉看向张进九,又道:“那个老郎中既然是鲁迁能的亲爹,那他一定会想法设法的保护鲁迁能,你是怎么从那个老郎中身上探得有用的消息的?”

    张进九道:“那我可是费了好大的一番功夫的,我找到那老郎中的时候,他正在给一个乡下老农看病。那老农下田割麦子的时候,被一条大蛇给咬了一口,伤口发了炎,弄得他浑身没有力气,下不了地了,才让老郎中给他瞧瞧,不然我想他就算是被老虎给咬了一口,只要那伤势不耽误他下地,他就不会去找郎中来治的。”

    季长醉道:“既然那老农是要治伤,为什么会找一个老郎中,找个年纪轻一点的,医术更高明的郎中不是更好么?”

    张进九道:“这你就不懂了,那老农没有钱啊,别的郎中出一次诊,至少都要二两银子,而那老郎中出诊只要管一顿饭,再付十个铜板的诊费就行了,所以那老农就算是有再重的伤,他也只会让老郎中来帮他诊治。”

    张进九喝了一大口酒,又接着道:“老郎中帮那老农治伤的场面,可是让我不忍看的,那时候那老农小腿上的伤口已经肿得有婴孩拳头那么大了,而且还流着脓,看起来有些可怕。老郎中先帮老农放血,用针挑破了老农肿起来的包,挤出里面的脓血来,那老农嘴上忍着没出声,脑门上却是汗如雨落,我看得出他是被挤脓血挤得痛极了。脓血被挤出来之后,老郎中说要帮老农割下伤口上的一块肉来,因为那一块肉差不多已经烂掉了,不割下下来身子就会全部烂掉。老农见老郎中都这么说了,咬了咬牙,说:‘那就割吧,俺忍着点痛,你下手利落一点,别让俺吃二茬苦,受二茬罪。’老郎中于是就下刀了,他一刀割下去,因为刀子太钝了,割到一半,迟迟割不下来,割得那老农哇哇的惨声叫唤。老郎中那时候有些急了,黄豆大的汗珠流了一脸,让老农不要着急,他一定尽快把他的烂肉给割下来。”

    季长醉道:“钝刀子割肉,那可是极为折磨人的,那老农受了这个苦,我想他那时候真是要忍不住骂娘了。”

    张进九道:“可不是吗?那老农当场就把老郎中的十八代祖宗都给问候了一遍,问候到老郎中的儿子时,老郎中就怒了,把刀子一扔,说:‘你他娘的骂谁都可以,就是不可以骂我儿子,你骂了我儿子,我和你没完!’那老农当时就慌了,他的烂肉才只割到一半呢,老郎中要是就这么走了,他要怎么办?所以他立马就喊住了老郎中,向他赔罪,说他自己嘴臭,不该骂了他的儿子,请他做做好事,好歹帮他把伤给治完再走。我那时候见钝刀子割肉实在不太好,就把我自己随身带着的一把小刀给了老郎中,让他拿着给那老农割烂肉。”

    季长醉笑道:“看来你还是有着一幅侠义心肠的。”

    “你要是见了那场面,也会拿出你的宝剑来帮他们一个小忙的。”张进九看了一眼挂在季长醉腰间的孤鸿剑,又道,“老郎中拿了我的刀子,用火把刀子消了毒,终于一刀把老农的烂肉给割了下来,在上面敷上了药,用一块干净的碎布片给他缠住了伤口,这诊治就算是完了。治完伤之后,老农要老郎中去他家里吃饭,但老郎中不肯去了,他虽然嘴上说胃口不好,吃不进去,但我猜他是因为想儿子了,所以才不想去老农家里吃饭。”

    季长醉道:“之后你是怎么知道老郎中的儿子就是鲁迁能的?”

    张进九道:“我那时候见老郎中有些失魂落魄的,就上去和他套了近乎,问他的儿子叫什么名字,现在还在不在。老郎中有些警觉,问我是干什么的,刚刚为什么要给他刀子。我那时候说我是他儿子的一个好朋友,但最近和他的儿子没有联系了,想问问他的儿子现在在哪里。老郎中那时候死活不肯说他的儿子现在在哪里,让我快些闪开,不要耽误他的时间。”

    季长醉道:“这个老郎中如此固执,听你说的他又很有警觉性,我看你是不容易问道他的儿子在什么地方的。”

    张进九道:“那可真的是不容易,我用了不知道多少办法,才知道了他就原来是鲁迁能的生父,我是我一直都在寻找的老郎中。我见他就是老郎中,就一直追着他问,问他一些与鲁迁能相关的事情,但是他大多不都会回答我,我问得口干舌燥,舌头发木的时候,他终于开了口,对我说了说鲁迁能所在的地方在那里。”

第二百六十一章 烧腊店也是险地

    季长醉连忙问道:“鲁迁能现在在哪里?”

    “在……在……那老郎中说鲁迁能在……”

    张进九说话忽然变得支支吾吾了起来,真是把季长醉的心都吊在了他的嗓子眼上。

    季长醉急道:“你快说呀!要是不知道鲁迁能现在在什么地方,那你先前所说的那么多话,可就是完全白费了。”

    “你先别急,让我喝一口酒缓一缓,喘口气。”张进九拿起装着女儿红的酒壶,发现里面已经没有酒了,便朝着烧腊店里面喊了起来,“没有酒了,店家上酒来!”

    “酒来了,上好的女儿红!”

    这次送酒来的不是那白面妇人,而是老卢,他亲自送酒过来了。

    季长醉拿过老卢手上的酒壶,给张进九倒上了一碗酒,张进九看着季长醉为他倒酒的手,说:“满上!”

    “你迟早有一天会醉死在酒缸里的。”

    季长醉为张进九倒上了满满一碗的女儿红,将酒碗推到了他的面前,他用眼角的余光瞥见老卢还没有走,便拿过一只干净的杯子,倒了一杯酒递给老卢,同时对他道:“店主人,你也喝上一杯吧。”

    老卢低头推辞道:“多谢客官好意,但是我不喝酒。”

    季长醉笑道:“为何不喝酒?难道你也已经戒了酒了,还是你的老婆管束太严,不许你喝酒?”

    老卢道:“不是,我原本平常闲来无事,也喜欢喝上几杯酒的……但是……”

    季长醉问道:“但是什么?”

    “但是今天这杯酒,我却是一定不能喝的。”

    老卢抬起头,他的眼中居然此刻居然充满了狡黠,眼神更是变得和刀锋一样锐利。

    季长醉给自己的酒碗里续上了酒,喝了一大口,还没有留意到老卢的变化,依旧问道:“为什么你平日可以喝酒,今天我给你的这杯酒,你却喝不得?”

    老卢盯着季长醉的酒碗,道:“因为喝下了我这酒壶里的女儿红的人,只要稍稍运功驱使内力,就会使得藏在女儿红里的毒立刻发作,令他剧毒攻心,七窍流血而亡!”

    季长醉霎时间变得目瞪口呆,似乎已经呆滞了,但是转瞬之后,他又恢复了镇定。

    这时张进九已经过足了酒瘾,随意地用衣袖擦了擦嘴,道:“那老郎中告诉我鲁迁能就在应天城附近几十里的一个小镇中开一了一间烧腊店,叫我没有什么事,千万不要去找他,他害怕我是来向鲁迁能寻仇的人,还要我对天发誓,让我不能有害鲁迁能的性命。”

    季长醉看了张进九一眼,苦笑道:“张进九兄,这样最为重要的消息,你实在是应该早一点说出来的,你现在才说出来,只怕是已经有些晚了。”

    张进九看着老卢,道:“哪里晚了?鲁迁能又没有跑,他不是还好端端地站在你的身后吗?你现在只要问明白他驷马山上的事,驷马山之战的真相也就差不多可以水落石出了。”

    “关键是,我现在就算立马就问,人家也不一定会愿意答了。”

    季长醉放下酒碗,不住的苦笑,在老卢说女儿红中的酒有毒的时候,他就已经猜出老卢就是鲁迁能了,但现在他已经中了别人下好的毒,要怎么才能从老卢的嘴里问出他想要的话来?

    季长醉看着张进九,又道:“喝酒误事,看来真是一句至理名言。”

    张进九这才意识到酒中有毒,但是他并不慌张,反而开口问道:“这是什么厉害的毒药?下在酒里,居然连我这样的酒中神仙都骗过去了。”

    鲁迁能道:“我不知道。”

    张进九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自己下的毒,却连那毒是什么都不知道吗?”

    鲁迁能道:“下毒的人不一定就知道那毒药是什么,他只需要知道那毒药是的确可以毒的死人就行了。”

    季长醉看向鲁迁能,见他的面貌已经完全变了,从一个干瘦的老人,变成了一个勇猛的中年男人,道:“你已经在这里隐姓埋名了四年多,这四年多你过的并不容易,你现在为了杀我们两个人,就将自己的身份给暴露了,岂不是也太划不来了?”

    鲁迁能冷冷地道:“怎么划不来?我不杀你们,你们便会杀我!”

    季长醉道:“谁说我们两个要杀你了?我想找到你,不过是想跟你弄清楚一些事情而已。”

    鲁迁能道:“你想弄清楚那些事情,就是在要我的命!因为我要是将我所知道的与那件事情有关的东西都告诉了你,他们决不会让我再活下去!”

    季长醉明白鲁迁能说的“那件事情”,指的就是驷马山之战,而“他们”所指的应该策划驷马山之战的那些人了。

    季长醉看着鲁迁能,道:“可是我现在已经出现在了你的面前,你不管告不告诉我驷马山之战的真相,他们都不会再让你活下去了,这道理你难道不懂吗?”

    鲁迁能道:“这道理我当然懂,但是我还知道另一个道理,只要我在他们来杀我之前,就把你给杀了,他们便不会动手了!”

    他说话之间,左手中忽然就多出来了一柄雪亮的短刀,他擎着这柄短刀,闪电般刺向了季长醉的脖颈。

    季长醉感觉自己被一股杀气所笼罩,全身发冷,汗毛竖立,本能地偏过头去,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刺。

    “你中了毒,使不出内力,就算你武功再高,现在也是虎落平阳,龙游浅滩,受死吧!”

    鲁迁能一击不中,又刺出一刀,这一刀来的极快,而且似乎已经封住了季长醉所有的退路,让他避无可避。

    可季长醉此时不退反进,站起身来,一脚踢起坐下长凳,使得长凳砸在了鲁迁能的额头上,被砸得粉碎。

    季长醉解下孤鸿剑,对鲁迁能笑道:“你方才说我是虎落平阳,龙游浅滩,看来你是自认自己是欺虎的犬,戏龙的虾了。”

    鲁迁能怒道:“此时此刻,你已经是死到临头了,难道还敢出言不逊不成?”

第二百六十二章 白面妇人

    鲁迁能被季长醉给激怒了,挺起短刀就朝他刺了过来,季长醉毫不慌张,直接拔出了孤鸿剑,准备要和他以死相斗,就在这时,烧腊店里面忽然传出来了一声大喊。

    “停手!鲁迁能你给我停手!我叫你现在就动手了么!”

    这句话是那白面妇人喊出来的,她一边叫喊,一边从烧腊店的厨房走了出来,她的叫喊声让鲁迁能停下了手。

    季长醉对白面妇人微笑道:“能一句话就喝住鲁迁能,那想必这女儿红中的毒,也是百刀帮掌门的千金下的了。季长醉能死在这样厉害的女人手里,也算得上是不冤枉了。”

    白面妇人“格格”地笑了起来,对季长醉道:“你可真会说话,长的也还不赖,要是当初我先遇到的是你,我也就不会和那个糟老头子私奔了。”

    她一边笑,一边扭着腰,然而她的腰早已经不能算是腰了只能算是一个装满了白色油脂的大水桶而已。

    可是她明知道自己的腰已经成了一个大水桶,却还是在使劲扭着,仿佛如果不扭动几下,就无法显示出她的万种风情来一般。

    季长醉看着这白面妇人,他现在实在是无法将白面妇人与“谢凝香”这个名字联系到一起来了,诚然这白面妇人因为脸上涂着的厚厚的一层白粉,而显得很白很香,但她的矫揉作态,和拼命地想借助胭脂来掩饰住自己韶华已逝的样子,实在是让季长醉感到作呕。

    因为他觉得一个美人的年华老去,一个美人的容颜衰老,一个美人的青春不在,本来是一件很能让人感到惋惜,感到悲伤的事情,但是如果这个美人明明知道自己已经不再是二八年华,也不再是双十年华了,却还拼命地想要用一根束腰来缩住她腰身上的肥肉,用无数的脂粉来掩盖她脸上的皱纹,那这个美人的老去就不但不让他感到惋惜和悲伤,反而让他感到恶心,感到作呕了。

    白面妇人盯着季长醉,娇笑着道:“你名震江湖这么多年,在江湖上威名远扬,今天却载在了我这样的一个柔弱的女子的手里,感觉怎么样?”

    季长醉笑道:“鲁夫人可不是一个柔弱的女子,毕竟我活了这么些年,也从来也没有见过一个至少也有两百斤重的柔弱女子,更没有见过如鲁夫人这般胖的柔弱女子。”

    张进九被季长醉说的话逗得大笑,他捧着装满了酒的肚子,大笑着对季长醉道:“你说了这样伤人的大实话,这位胖胖的鲁夫人只怕是要和你拼命的。”

    白面妇人气极了,指着季长醉和张进九两个人道:“我……我若是让你们两个死得痛快了,我就……我就不是人!”

    季长醉笑道:“这样的大话还是不要轻易地说出口为好,毕竟鲁夫人你现在虽然是胖了一点,但再怎么说,鲁夫人也还是一个人,要是鲁夫人变得连人不是了,那只怕是会要变成一头大肥猪的。”

    “你……你……我一定要你不得好死!”白面妇人面向鲁迁能,踢了他一脚,对他喝道,“老东西,你快……你快帮我砍下他的手脚四肢,割去他的舌头,挖瞎他的双眼,撕掉他的嘴巴,刮去他的两只耳朵,往他的七窍里灌满铅,再把他装进一只坛子,放到茅厕里去!”

    谁知鲁迁能并没有听她的使唤,反而沉着一张脸,道:“你要折磨他,自己去就是了,不要指使我去!我并不是你雇的一个下人”

    季长醉看了看一身肥肉的白面妇人,又看了看沉着脸的鲁迁能,他已经看出这些年来,鲁迁能的日子并不好过了。

    白面妇人见鲁迁能竟然敢不听她的话,不按她的吩咐去做,对着他大声喊道:“你刚刚说什么!有种就再对着老娘说一遍!”

    鲁迁能再也忍不住了,冷哼一声,道:“我说你这个婆娘要折磨季长醉,自己去就是了,不要指使我去!我并不是你雇的一个下人!”

    白面妇人听了这话,气得脖子上的肥肉在不停地颤动着,她指着鲁迁能的鼻子,破口大骂道:“好啊!好啊!好啊!你这个负心汉!老娘我放着好好的千金大小姐的日子不过,跟着你跑到这个鬼地方来受苦,被你祸害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你还对老娘发火,你还有良心么!你还有一副好心肝么!”

    鲁迁能冷声道:“我再没有良心,也比你这个毒妇要有良心!”

    白面妇人捂着胸口,颤声道:“我……我现在真后悔当初跟了你,我真后悔当初跟了你这个没出息的老头子逃走,后悔为了你背叛了我爹爹,我谢凝香当初真是瞎了眼睛!”

    鲁迁能冷笑道:“你以为我就不后悔么?”

    白面妇人怒喊道:“你也敢后悔!你有什么好后悔的!”

    鲁迁能道:“谁不后悔,谁他妈的就是乌龟王八蛋!”

    白面妇人气得跳了起来,大叫着:“鲁迁能你不是人!你连畜牲都不如!我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一个掌门的千金,在你的手上被你糟蹋了这个样子,你还有什么好后悔的,你说呀!你说呀!”

    鲁迁能咬着牙,鼻孔里面冒着热气,握紧了拳头,不说话了。

    季长醉看了白面妇人和鲁迁能一眼,叹道:“时间果然是个很奇妙的东西,原先的义无反顾和海誓山盟,最后却变成后悔莫及了,真是讽刺,真是可笑啊!”

    白面妇人看向季长醉高声吼叫道:“季长醉!你这个嘴巴歹毒的人,少在站在那里说风凉话,你现在中了我下的毒,我一定要你死得比谁都要惨,都要难看!”

    季长醉道:“我虽然中了你的毒,用不了内力,但是就凭你那三脚猫的功夫,只怕是也伤不了我的一根汗毛!”

    季长醉挺直手中的剑,孤鸿剑发出一声清脆的剑鸣,白面妇人听着这声剑鸣,面露怯色,虽然他已经中了毒,她也是没有与他动真格的勇气的。

第二百六十三章 咎由自取

    白面妇人狠狠地盯着季长醉,又看了看张进九,向着张进九吼叫道:“老娘先拿你开刀!”

    她自油光发亮的头发上拔下一根极尖极细的银色发簪,朝着张进九走了过去,眼中怒火喷涌而出,一口白牙咬得死紧,好像一张嘴就可以咬死一头大水牛一般。

    张进九往后躲闪,皱着眉道:“鲁夫人,俗话说的好,这好男不和女斗,坏女不和男斗,你又何必要跟我动手呢?”

    白面妇人骂道:“放你妈的屁!你就等着老娘宰了你吧!”

    她说话之间已经走到了张进九身前,抓起手中的银色发簪就朝张进九的脖子刺了过去。

    张进九不能运功,动作迟缓,眼看就要被白面妇人的银色发簪刺中脖子,一命呜呼。

    谁知道就在这样的当口,鲁迁能忽然走到白面妇人的身后,飞起一脚,对着她的足足有一个洗脚盆那么大的屁股踢去,将她踢倒在了了墙上。

    白面妇人两百多斤的身子砸在了墙上,砸得整间屋子都摇晃了一阵,差一点就塌掉了,她倒在地上时,已经没有了气息,眼看是已经被鲁迁能那一脚给踢死了。

    季长醉此时有些惊讶,他看着白面妇人那庞大的尸体,问鲁迁能道:“你为什么要杀她?她难道不是你的爱人吗?”

    鲁迁能冷冷地道:“这些年来,我每日都要受她的气,早就已经受够了!我如果再被她纠缠才去,不出三个月,就会变成疯癫,不出半年,就绝对会暴毙!”

    季长醉不再看那白面妇人的尸体,转而看向鲁迁能,道:“可是你难道忘了,当初是你……”

    鲁迁能截话道:“你以为当初是我想要带她私奔,是我想要和她在一起过日子的么?”

    季长醉睁大眼睛,有些惊谔地问他道:“难道不是的吗?”

    鲁迁能冷笑一声,道:“我当初之所以会带着她私奔,为了她和百刀帮作对,将百刀帮灭门,就是……就是因为我以为她怀的是我的孩子!”

    季长醉道:“她怀的难道不是你的孩子么?”

    鲁迁能冷笑了一声,又冷笑着道:“她早在把身子与了我之前,就怀上了一个小白脸的孩子!那小白脸知道她怀上了孩子之后,就卷了钱财跑掉了,她人才两空,想找人顶锅,就找到了我这个倒霉鬼!”

    季长醉皱眉道:“这其中原来还有着这样的曲折吗?”

    他叹了口气,又接着道:“既然你知道她从一开始就是把你当成了一个替死鬼,你为什么还和她一起过了这么多年的日子?”

    鲁迁能道:“这些本就是她在不久之前喝酒喝得太多了,嘴得糊里糊涂,才于无心之间说出来的,我和她过了这么多年,我想离开她,也已经晚了。”

    他边说边笑,但那笑容实在是太过苦涩了,让人觉得这虽然是笑,却看着比哭还要还要难受,还要心酸。

    季长醉又问道:“那你为什么刚刚又要杀了她?”

    鲁迁能道:“因为你来了。”

    季长醉道:“因为我来了?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那个小白脸。”

    鲁迁能道:“看来你还不知道那个消息。”

    季长醉问道:“什么消息?”

    鲁迁能犹豫了一会儿,又道:“反正你也活不久了,我告诉你也无妨。皇帝此时不在应天,而在承天行宫的事,你知不知道?”

    季长醉道:“知道。”

    鲁迁能道:“那皇帝准备带着八十万大军,亲自征讨盘踞在应天的反贼的事,你知不知道?”

    季长醉道:“这个我倒是不知道,但是这个和你杀死她有什么关系?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鲁迁能道:“你听我说完就知道了。”

    他干咳了一声,又接着道:“你知道为征讨应天反贼的八十万大军提供粮草军需的人,是哪一位吗?”

    季长醉道:“不知道,是哪一位富商?”

    鲁迁能道:“是沈秋山,他是东海首富,是全天下最有钱的人,除了他,还有谁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多的钱来?”

    “是他么?”

    季长醉喃喃地道,他听到鲁迁能说出了沈秋山的名字之后,忽然就感觉到了一种隐隐的不安。

    鲁迁能道:“你知道沈秋山这次为八十万大军提供军需,向皇帝提了一个什么样的条件吗?”

    季长醉已经隐隐猜到那个条件是什么了,但是他还是苦笑着向鲁迁能问道:“什么样的条件?”

    鲁迁能看着季长醉,狠狠地道:“你的人头!沈秋山要皇帝拿下你的人头,把你的人头交给他,他就愿意为八十万大军提供粮草军需。”

    季长醉这时还是苦笑,道:“八十万大军的粮草军需,没想到我季长醉的人头竟然有这么值钱。”

    鲁迁能又接着道:“皇帝为了这批军需,向沈秋山允诺,发布了皇榜,谁能取下的你的人头,把你的人头交到宫中,就将郡主许配给他,还答应攻下应天之后,赏赐他黄金百万,白银无数!”

    季长醉看着鲁迁能,道:“难怪你要杀了谢凝香,能够得到一个郡主做老婆,能够当上朝廷的驸马爷,享受数不尽的荣华富贵,谁还会要一个给他戴过绿帽子的老婆呢?”

    鲁迁能对季长醉冷笑道:“你反正就要死了,我也不在乎你逞这一时的口舌之利。”

    季长醉道:“你也知道我快要死了,但是在我临死之前,我还想问你一件事,你能不能如实告诉我?”

    鲁迁能想了一想,道:“看在你就要死了的份上,你快一点问吧。”

    季长醉问道:“四年多以前的驷马山之战,是谁一手策划的?”

    “这个……”

    鲁迁能思索了一阵,向四周望了望,像是在怕有人在附近偷听一般,迟迟不肯开口。

    季长醉道:“你在顾忌着什么?”

    鲁迁能咽了一口唾沫,道:“这里没有什么其他的人,我用不着顾忌什么,反正你马上就要死了,驷马山之战的真相,我告诉你也无妨。”

第二百六十四章 柳暗花明或者山穷水尽

    鲁迁能张开嘴巴,正要对季长醉说出驷马山之战的真相,烧腊店外忽然就传来了一阵清脆如细雨淋铃的笑声。

    “这么些年没见了,鲁兄可还别来无恙啊?”

    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而且这个声音还格外的动听。

    笑声中,一个青衣女人已经施施然走了进来。

    青衣女人长的很美,她的脸白如玉壁,五官和脸庞的轮廓都精致且完美,简直美得令人窒息。

    单凭老天爷赏赐的这一张脸,她就可以确保自己一生衣食无忧了。

    但是除了她的这一张脸,她的身材也是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来的。

    她的十根手指如用羊脂凝结而成的一般,毫无杂色,细腻到了极致,让人观之目眩,抚之失魂,闻之甘死。

    手指往上,是她的两条美轮美奂的玉臂。

    她穿的是一件无袖的青色上衣,本来这种穿着,是最容易暴露出女人手臂的缺点的,但这她的手臂却是十全十美,就算是天底下最苛求完美的人来仔仔细细地看上一天,也完全挑剔不出任何瑕疵出来。

    因为她的两条手臂,实在是完美到了任谁都绝对无可挑剔的地步。

    手臂往下,是她的包裹在一条紧身墨色长裤的两条曲线动人的不长也不短,长度恰到好处的**。

    虽然这两条**的光华被墨色的布料给掩盖住了大半,但是就算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瞎子也会知道,那两条**上的肌肤比世上最光华的丝绸还要光华,那两条腿的形状比世上最吸人眼球的珍宝还要吸人眼球。

    而一个这样的女人,但看她的外貌,任谁也不会知道她竟然会是一个杀人无数,把凶器刺进别人的胸口,沾上别人喷涌而出的鲜血,连眼睛眨都不会眨一下的人。

    季长醉看着这青衣女人的脸,笑道:“有‘玉面罗刹’光临,看来我真的是要死而无憾了!”

    张进九闻言大惊,与季长醉道:“她……她就是那杀起人来,连老人小孩都不会放过的‘玉面罗刹’云阑衫?”

    不待季长醉回答,云阑衫自己就看向张进九,轻声笑道:“不错,我就是那‘玉面罗刹’,阁下想必就是‘天下第一神探’张进九吧。”

    她的笑声如黄莺出谷初啼,又如银铃细雨微摇,动听到了极点。

    不过这样动人的声音让鲁迁能听了,却觉得与无常索命的喊声无异。

    因为鲁迁能心里很清楚,有“玉面罗刹”出现的地方,是一定会要死人的!

    鲁迁能看着云阑衫,冷声道:“谁让你来这里的?”

    云阑衫走到鲁迁能面前,笑道:“谁让我来的,你心里应该很清楚,就不必多问我了。”

    鲁迁能忽然大惊失色,道:“是……是主子让你来的?”

    云阑衫往周遭环顾了一眼,道:“是,你以为你这四年多以来躲在这个地方,真的没有人知道么?主子早在你这烧腊店开张的第一天,就时刻都派了人在监视着你的一举一动了。”

    鲁迁能深吸了几口气,道:“主子派你来,是要你来……来干什么的?”

    云阑衫笑道:“主子除了派我来结果了你的性命,还能派我来干什么?”

    她的脸上笑魇如花,但鲁迁能却觉得这笑比什么都要危险,都要恐怖,他此时恨不得掘地数万尺,永居于地下,再也不想出现在她的面前了。

    “看在我们好歹也曾共事过一场的交情上,还请你放我一马。”

    鲁迁能抓紧手中握着的短刀,同时开口向云阑衫求情,因为他确实是没有在她手上逃生的把握,但他也不甘心就这样憋屈地死在她的手上。

    云阑衫道:“你放心,看在你我曾经共事过的情分上,我会留你一具全尸的。”

    她话一落音,整个人就朝鲁迁能掠了出去,与此同时,她的手上不知道多了从那里取来了一根铁黑色的约摸一尺来长的细针。

    “夺命墨云针!”季长醉看到云阑衫手中的黑针,不禁握紧了手中的孤鸿剑,“想不到这根沾染过释迦门戒律堂堂主的鲜血的凶器,竟然是在她的手里!”

    鲁迁能这时也已经看出了云阑衫手里的这根夺命墨云针,他知晓这根黑针的厉害,不敢有丝毫的大意,大喝一身,整个人的身子陡然间就增长了三尺,全身的肌肉也随之暴涨了一倍还不止,使得他现在看起来就如同一只猛虎一般凶狠。

    “想不到你还会已经失传了的‘小神魔体’,看来我倒还是小瞧你了。”

    云阑衫见鲁迁能的气势忽然间就变得霸道了起来,并没有着急出手,而是站在离他足有三丈之远的地方,观察着他的动静。

    她之所以会这么做,是因为她一直都觉得生死相搏,并不是一件依靠蛮力的事情,如果是与敌人单纯地硬碰硬,那她就觉得杀死敌人之后,全然没有什么兴味了。

    所以她现在就如同一条不动则已,一动就要夺人性命的毒蛇一般,立在一侧,静静地等待着鲁迁能露出一个致命的破绽来,然后只用一击就将他制服。

    然而鲁迁能终究是和云阑衫共过事的人,所以他很清楚云阑衫的作战方式,便也不急着出手,握紧自己手中的短刀,警惕地看着伺机而动的云阑衫,因为他知道自己只要稍稍露出一点破绽,就会将性命送在云阑衫的手里。

    张进九见两人都站着不动,问季长醉道:“他们两个怎么还不出手,他们在等着什么?”

    季长醉低声道:“生死相搏,他们任何一个都不敢轻举妄动,因为只要一招不慎,就会送掉性命。我猜他们都在寻找一个绝佳的出手时机,等到那个时机一到,他们就会作搏命的死斗了。”

    季长醉一边说,一边尽力平息自己体内的血气,使得他体内的毒素尽量慢一点地蔓延,因为他知道无论到最后云阑衫和鲁迁能两人之中是谁活了下来,他和张进九的处境都是十分的危险,所以他必须给自己留出一个可以保全性命的机会。

    这时天地间的时间仿佛已经停滞了,烧腊店中变得无比的寂静,季长醉和张进九看着即将进行一场死斗的鲁迁能和云阑衫,等待着他们来打破这片死一般的寂静。

    这样的寂静足足持续了一柱香的功夫,一柱香的功夫过后,鲁迁能终于没能继续沉住气,率先对云阑衫出手了。

    鲁迁能怒吼一声,闪电般闪到了云阑衫身侧,对准她的心口要害一连轰出了三拳。

    季长醉看鲁迁能出拳如此迅速,心知他这些年的武功来非但没有荒废,还精进了许多,他知道如果鲁迁能这三拳如果能够实打实地轰在云阑衫的身上,是可以将云阑衫给轰成稀碎的。

    云阑衫此时面对着鲁迁能轰来的这三拳,并没有闪身躲避,反而是一连挥出了三掌,以自己的掌力来对付鲁迁能的拳力。

    拳掌相碰之后,发出了三声爆裂般的响动,两人都各自向后退了一步,都没有占得什么便宜。

    “好掌法!”鲁迁能赞叹道,“想不到你不但暗杀手法厉害,手掌上的功夫也如此了得,看来我以前和你共事的时候,你对我隐藏的可真够深的。”

    季长醉也心道:“真想不到她那一双如玉的美手,居然可以发出这么大的力量来,能与鲁迁能的铁拳打得不分上下。”

    云阑衫笑道:“鲁兄过奖了,不过你很快就会明白你夸我夸的并不是时候。”

    鲁迁能道:“为什么不是时候?难道你终于想明白了,想要就此与我罢手了不成?”

    云阑衫冷笑道:“那可不是,是所有逼我使出隐藏起来的实力的人,最后都会死在我的手上!”

    她说的最后一个字刚刚出口,整个人的身子就如同鬼影一般朝鲁迁能急掠了过去。

    她的身法实在太快,鲁迁能根本就不能预测她会从哪一个地方攻过来,便飞身退至墙边,背靠着坚实的墙壁,握紧了手中的短刀。

    季长醉见鲁迁能退在了墙边,对张进九道:“鲁迁能是必死无疑的了。”

    张进九道:“为什么?”

    季长醉道:“死斗讲究气势,像他这样只知道一味地逃避云阑衫的攻势,一味地防守,迟早会暴露出破绽。云阑衫只需要抓住他的破绽,就可以很轻易地置他于死地了。”

    果不其然,季长醉说的话还没有落音,云阑衫已经发现鲁迁能露出了一个致命的破绽,飞身掠至他的面前,抬手虚晃一刺,骗得他刺出短刀,然后如毒蛇亮出自己的毒牙一般亮出了她的夺命墨云针,将针刺进了鲁迁能的左肩。

    鲁迁能受了这一刺,狂性大发,猛地朝云阑衫拍打出了一拳,但云阑衫却拔出了夺命墨云针,一击即退,鲁迁能这一拳虽然凶猛,可惜只打中了一片空气。

    季长醉见鲁迁能已经被夺命墨云针给刺中了肩头,对张进九道:“夺命墨云针淬有剧毒,沾之者绝对活不过半个时辰,会受尽剧毒的折磨而死。”

    “这毒有这样厉害?”

    张进九话还没有说完,鲁迁能已经惨叫了一声,整个人跌倒在了地上,手里的短刀脱手而出,飞出了好几丈远。

    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是他的左肩已经肿起了一尺高的肿块,变得又黑又紫,其中还胀满了又臭又污浊的血水。

    云阑衫看了鲁迁能一眼,道:“我其实并不想杀你,但是主子要杀你,我除了杀你之外,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望你到了阴间之后,不要找我的麻烦。”

    鲁迁能用尽全力抬起头,看向云阑衫手里的夺命墨云针,道:“你的针……你的针!”

    云阑衫道:“你放心地去死好了,中了我的针,就算是天下的上仙,也只有被毒死的份。”

    鲁迁能听了这话,变得绝望起来,看着自己的越来越肿胀的左肩,觉得痛苦无比,好像连自己灵魂都痛得要裂开了一样。

    他对云阑衫道:“你我共事一场,我知道你……你是一个好心人,你行行好,给我一个痛快吧,我到死也会感激你的。”

    云阑衫将那柄短刀踢到了鲁迁能的面前,叹了口气,道:“如果你没有见到季长醉,也不至于会死得这样惨。”

    鲁迁能挣扎着捡起了短刀,对云阑衫道:“多谢,多谢你给了我一个痛快!”

    他用尽身上残余的全部力气,将短刀扎进了自己的喉咙,从喉咙里溅射出来了大量黑红的鲜血,这些鲜血就如同阴沟里的脏水一般臭不可闻。

    季长醉看鲁迁能死得如此悲惨,道:“都说夺命墨云针的毒是武林中最毒的东西,中了这毒的人都只想死得越早越好,今天看来这话是毫不夸张的。”

    云阑衫收起夺命墨云针,对季长醉道:“我这针毒虽然确实很毒,但要是论起杀人的能力,还是季大侠的孤鸿剑更胜一筹。”

    季长醉道:“不敢当,我现在体内没有一丝内力,在你面前已经是砧板上的鱼肉,只能随你处置了。还请你如果要杀我,不要用你的夺命墨云针,用我的孤鸿剑给我一个痛快的吧。”

    云阑衫走到季长醉面前,道:“我并没有说过我要杀你。”

    季长醉道:“你不杀我,难道是来救我的吗?”

    云阑衫道:“不是我要救你,是我的主子要我来救你。”

    季长醉问道:“你的主子谁?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能够当你的主子?”

    “这无可奉告,你待会儿去和我见了主子,自然就会知道了。”

    云阑衫说着,取出了一个小药瓶,从里面倒出了一粒乌黑的小药丸,将药丸扔给了季长醉,道:“这是你解喝的酒里面的毒的解药,服下解药,解完毒之后,就随我去见主子。”

    季长醉接过那小药丸,毫不迟疑就将那药丸给吞进了肚子里,因为他知道自己反正已经中了毒,就算这药丸是毒药,最多也不过就是毒上加毒,死得快一些罢了。

第二百六十五章 兄弟反目(上)

    季长醉服下解药,只觉一股极为温和的药力徐徐渗入到了他的四体百骸之中,将正在逐渐蚕食他体内筋脉的毒素给消解的一干二净。

    剧毒荡然无存之后,季长醉感觉丹田内的内力又都恢复了过来,只要微微一运功,就可以感受到充斥在筋脉里的庞大内力。

    “怎么样?这个药有没有效果?”

    张进九见季长醉服下解药之后没有什么动静,忙问他这解药到底是真是假。

    “这解药是真的,我身上的毒已经完全解了。”

    季长醉面向云阑衫,又对她拱手道:“多谢了。”

    张进九对季长醉急道:“你先别急着谢她,我中的毒可还没有解的!”

    云阑衫看了张进九一眼,冷声道:“主子只让我救季大侠一个人,并没有说要救你。”

    张进九道:“你反正都已经救了他一个人了,再行举手之劳,捎带着救我一命,也算是给自己行善积德了,岂不美哉?”

    云阑衫道:“我杀人太多,行善积德也没有用了。”

    张进九见云阑衫不肯救他,对季长醉道:“季长醉,我会中这个毒,可全是因为要帮你查明驷马山之战的真相所致,你这个时候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张进九帮过季长醉的忙,况且他之所以会中毒,也确实与季长醉脱不了干系,季长醉不愿他就此死于毒药,对云阑衫道:“你的主子派你来救我一命,你只救我一人还是不够的,还必须要救张进九兄一命。”

    云阑衫道:“你的毒已经解了,性命已经无虞,我为什么还要费事救他一命?”

    季长醉道:“因为我这个人奇怪的很,要是不能和共过患难,同过生死的人一起活命,那么我是不会独自苟活的。”

    “真是个古怪的人。”云阑衫又从那药瓶中倒出一粒药丸,扔给了张进九,道,“虽然这药极为难得,但是主子有命,就便宜了你吧。”

    张进九接过药丸服下,片刻之后,感觉一身的毒都解掉了,长舒了一口气,道:“老天爷保佑,总算还是让我张进九捡回来了一条命,让我张进九还有机会能喝上一口酒。”

    云阑衫看着季长醉和张进九,道:“现在你们两个的毒都已经解了,请和我走一趟吧。”

    季长醉道:“要去什么地方?”

    “你们到了那里自然就会知道了。”

    云阑衫拿出一只骨哨放在嘴边,轻轻地吹动了一下,清亮的哨声响起后不过三个呼吸,三匹高大的黑色骏马就冲到了烧腊店门口,安静地立在了那里。

    季长醉看向那三匹骏马,道:“看来你的御马术也是极为了得的。”

    云阑衫跨上一匹骏马,调转马头,道:“路途有些遥远,请两位快些上马赶路吧,主子不喜欢等得太久。”

    季长醉走至门口,翻身上马,心中暗想:“她所说的主子是什么人?听她的口气,这个主子的势力似乎特别强大,不知道这个主子为什么要派她来救我?”

    “季大侠坐下的是可以日行千里的神骏,请小心驾驭,莫要从马上坠落下来。主子有命,要我确保将季大侠完好无损地带到他的面前。”

    云阑衫扬起马鞭,抽向马肚,驱使骏马朝东飞奔而去。

    季长醉策马赶上,马蹄践踏着地上的尘土,惊起滚滚浓尘,却惊不起他心中沉重的愁绪。

    “你们……你们稍等一会儿,我还没有上马!”

    张进九匆忙骑上马背,踢起马肚,追赶着飞速远去的季长醉和云阑衫。

    他们出发的是时候差不多是子时,这一个夜晚他们都在马背上度过了。

    云阑衫一直驱马飞驰了一个白日,到了晚上星月都出来的时候,马已经乏了,她勒住马头,使得马止住了四只马蹄,立在原地喘气。

    “我们赶路一天一夜的路了,马已经乏了,想必你们二位已经很累,我们暂且找一间客栈歇息一晚,明日一早再继续赶路。”

    云阑衫坐在马上,看季长醉和张进九驱马停在了她的面前,向他们提出来歇息一晚上,再继续赶路的想法。

    张进九对此求之不得,他在马上待了一天,早就是又累又饿了,而且他一天没有喝一口酒了,感觉嘴里什么味道都没有,简直好像是麻木了一般,急需要喝下一大壶好酒来使得他重新恢复体力和精神。

    “我也早有要歇息的意思了,我们快去找一间还行的客栈来歇息吧。”

    张进九兴冲冲地就想去找客栈,但云阑衫这时却还在马上背上一动不动。

    她在等着季长醉的意见,因为张进九本来就与她毫无关系,她的任务是将季长醉带到她的主子面前,张进九对她而言,最多也只不过是一个累赘而已。

    累赘的意见,她是从来都不会加以考虑的。

    季长醉对云阑衫笑道:“虽然我很想知道你的主子到底是谁,但是既然现在已经是人困马乏了,我们还是先去找一间客栈歇息一晚上再出发吧。”

    “那就跟我来。”

    云阑衫驱马朝着一个亮着一片灯火的市镇缓行,她知道这里有一间信得过的,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的客栈。

    季长醉拉动缰绳,使得胯下的马匹跟在云阑衫的骏马后缓慢而行,他往四周望了一圈,往到了一条在月光下徐徐流动的河流。

    河水与月光混合在了一起,月亮藏在了河水之中,随着河水一起往东流去,最终会把来自天上的月亮给带进广阔无边的瀚海。

    季长醉知道这条很美的河流是位于辰州境内的锦夜河,他还知道这条河流的名字来自于河上发生过的一个凄惨的故事。

    高祖年间一位高中状元的寒门子弟回乡报喜,路过那时还叫作“辰水”的锦夜河时,正是星月漫天的夜晚。

    夜里河上的凉风吹拂着他身上的高祖御赐的鲜红的锦衣,他想着即将到达的家乡,想着即将见到的用在昏暗的油灯下纳鞋底来供他读书的老母亲,和为了他的前程操劳得瘦弱得已经手臂细得可以见骨,不能见肉的爱妻,觉得真是喜悦之至,高咏道:“携功名归故乡兮,月星流照大河。遥忆老母爱妻兮,倦鸟急飞归巢。”

    这位状元把自己比作急着飞回巢穴的疲倦离巢之鸟,可见他归家的心有多么的急切,可见他那时是有多么的想见他的老母和爱妻。

    但是或许是人在极为喜悦的时候都有一个忘掉所有令人不快的事情的通病,状元在高咏的时候忘了,他的家中不光有等待着他的老母和爱妻,还有一个小他三岁的胞弟。

    状元的这个弟弟不学无术,还横行乡里,惹得乡邻们对他都是怨声载道,状元心怀的是“正心,诚意,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处世方略,在对他屡次教导都宣告无效之后,便与他一直都不睦。

    而状元的那个弟弟,又素来都很看不起只会读书吃白饭,却不会干活赚钱的状元,把他当做是一个累赘。

    因此他们虽然说是亲兄弟,其实则与仇人无异。

    状元在河水上缓行的船头处高咏完之后,正满怀着对自己锦绣前程的向往,这时与他同行的一个仆从跑来忽然告诉他:“状元爷,有一个自称是您弟弟的人来找您了。”

    “他来干什么?”

    状元没有想到他的弟弟会在这个时候来找他,皱着眉头对那仆从道:“带我去见他……”

    他话还没有说完,有一个长得厚背窄腰,眉眼凶狠的年青人就从一叶渔船跳到了状元所在的船头上。

    “我的状元哥哥,小弟前来接你回家去了!”

    弟弟走到状元的面前,他穿着短裤汗衫,与哥哥身上鲜红的锦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状元看着他的弟弟,道:“母亲的身体可还无恙?”

    弟弟眼珠一转,道:“无恙!无恙!娘叫我来接你回去,你跟我走吧!”

    状元郎看了一眼弟弟的渔船,道:“我的船比你的船快,你随我一起回去。”

    弟弟叹道:“唉!看来哥哥你进了京城,中了状元之后,是再也看不上咱们家里的渔船!”

    状元皱眉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弟弟吐出嘴里叼着的一颗青草,道:“没有什么意思,只是嫂嫂听说你在京城娶了相国大人的千金之后,要我来找哥哥你的麻烦,给你吃点苦头罢了!”

    状元怒道:“你胡说什么!我连相国大人的千金的面都未曾见过,怎么可能娶她!再说我这一生除了你嫂嫂之外,怎么可能还会娶别的女人?”

    弟弟冷笑道:“那可就说不准了。空穴总是不会来风的,你如果没有娶相国大人的千金,家里的人怎么会知道你娶了她的消息?”

    状元道:“你休要听信别人胡说!相国大人的确有意将他的千金许配给我,但是被我给谢绝了,我决不会做任何对不起你嫂嫂的事情!”

    弟弟还是冷笑道:“那倒是我和嫂嫂误会哥哥了,不过嫂嫂听信了别人说你娶了相国大人的千金之后,在家里一直想要寻死觅活,前天已经投井自尽了,哥哥还是早些回去为嫂嫂处理后事吧。”

    状元惊道:“什么!岚霞她……她怎么会自杀!她明明答应我……答应我在我回家之前,一直在家好好地等着我回来,怎么可能会去寻死!”

    弟弟道:“哥哥你还是节哀吧,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谁让你不早一点回家来呢?”

    状元握紧拳头,吼道:“我一路上都未曾耽误过一天行程,还要我怎么个早法?”

    弟弟道:“嫂嫂又不是我给逼死的,哥哥你有气也不要对着我发啊!”

    “你嫂嫂她真的……”状元忽然走上前扯住了他弟弟的衣领,眼睛泛着不敢相信的泪光,道,“她真的投井自尽了吗?”

    “你别激动,不要扯着我的领子。”弟弟把状元的手从他的衣领上拿开了,“嫂嫂是自己要寻死的,和我又没有什么关系。”

    状元听了这话之后,彻底绝望了,他蹲坐在船头,眼泪止住不地从眼眶里流了出来,掉进了缓缓流动的河水里,只惊起了一点点微澜,就淹没在了流水之中,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状元那时候并不知道,他的妻子其实还好好地待在家中等着他回来,并没有寻死,更没有投井自尽,这一切都是他的弟弟为了从他这里谋得一个职位,而编造出来骗他的谎言而已。

    “哥,娘叫我来除了告诉嫂嫂已经出事了的事情之外,还要我告诉你一件事。”

    弟弟看着状元蹲下的背影,丝毫不觉得有任何愧疚,他甚至是觉得有一些窃喜的,因为他正想要这样的效果,他以为状元知道自己的妻子已经亡故了之后,对他的一切要求,都是不会拒绝的。

    状元站了起来,把眼泪憋回了泪腺里,背对着他的弟弟,道:“娘还说了什么事?”

    “也没有什么大事……”弟弟吞吞吐吐地说道,“娘说咱们家好不容易出了一个光宗耀祖的状元官老爷,说要你……要你对我多帮衬帮衬,给我安排个一官半职什么的。”

    弟弟以为自己用这样的语气说出来的话,状元是不可能会拒绝的,因为他们毕竟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血浓于水,于情于理,似乎状元都应该帮一把他的弟弟,给他的弟弟谋得一个肥差,让他的弟弟这辈子可以衣食无忧,可以纵情享乐。

    可惜弟弟显然完全想错了,因为他实在是太不了解他的哥哥了,他不知道他的哥哥是一个很认死理的人。

    状元连相国大人许配给他的千金都可以拒绝,怎么可能会因为他是状元的亲弟弟,就为他滥用私权?

    更何况现在状元还没有上任做官,虽然高祖已经许给了他一个户部少卿的职位,但是在还没有走马上任之前,他也还只是一个熟读圣贤之书的状元,并没有任何实权。

    “娘不会让你来向我说这样的事,”状元转过身来,看着他的亲弟弟,“这是你自己没有胆子来向我提这毫无道理的要求,所以就假借了娘的名义吧。”

    弟弟道:“哥,你说什么!这明明就是娘的意思,况且我们是亲兄弟,你现在中了状元,眼看就要当大官,骑大马,坐大轿了,难道连这一点小忙都不肯帮我不成?”

    状元沉声道:“小忙?你竟然可以理直气壮地说这是小忙吗?我运用自己的权力,以违背大朝的律法为代价,来为你谋得一个官职,这难道还是一个小忙吗!”

    弟弟大声吼道:“住在咱家旁边的老张头的家里,就因为老张头的儿子中了一个举人,当了一个县太爷,就把老张头家里的所有人,把他家里的养的两条大黄狗都带到县衙里去吃皇粮了。你现在中的可是一个不知道比举人要贵出多少倍的状元,却连帮一下你的亲弟弟都不肯,这世上还有比你更冷血的人吗!”

    他已经有些怒了,他没有想到他的哥哥会如此绝情,会这样的不讲他们之间的兄弟之情,他想这样的哥哥,反正对他没有半点好处,他有还不如没有。

    而状元见他的弟弟居然满脑子都是些歪门邪道的想法,也已经怒了,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老张家可以这样做,但是我们家绝对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出现!我从乡试考到殿试,从童生考到状元,为的不是享受荣华富贵,而是为了治国平天下!你想要我为了你而违背大律法,那是绝无可能!”

    “好一个绝无可能!好一个治国平天下!”弟弟高声冷笑,“你把你自己说得这么高尚,但是你真的可以治国平天下吗?你以为你凭你一个人,凭你脑子里的那几十几百本破书,就可以治国平天下?别做那个梦了!就凭你这个无情无义,不通人情的冷血无比的人,还想治国平天下,真是天大的笑话!”

    “你给我闭嘴,在我面前你敢这么说话,你的眼里还当我是你的哥哥么!你的眼里还有孝悌纲常吗!”

    状元一巴掌打在了弟弟的脸上,把弟弟的头都给打偏了,他毕生的信念在他弟弟的嘴中变得一文不值,这让他觉得怒不可遏,让他觉得他的弟弟实在是可恶。

    “你敢打我!”弟弟受了状元的这一巴掌,感觉好像是受到了天大的屈辱一般,一把揪住了他哥哥的衣领,“你居然敢一巴掌打在我的脸上!”

    他虽然是弟弟,但是其实身材比状元还要高一些,所以他揪起了状元的衣领,状元的脚都已经离开船板了。

    状元盯着弟弟的眼睛,道:“你把手给我松开,我是你的哥哥,只有我教训你的份,你还没有资格来教训我!”

    “放屁!”弟弟举起手,一把将状元摔在了船板上。

    他虽然不学无术,但是却颇有几分力气,状元被他摔了这一下,只感觉半边身子都麻木了,头昏得都不能分辨清楚方向了。

    “要你不自量力!”

    弟弟一口唾沫吐在了状元的脸上,状元从没有受过这样的屈辱,毕竟他现在完全可谓是天之骄子,怎么会有人敢这样对待他。

    但是他的亲生弟弟就这样对待他了。

    “来人!来人!”

    状元挣扎着坐了起来,试图喊来船上仅有的一个仆从和一个船夫,想让他们来帮他洗刷他受到的屈辱。

    “你还敢叫人来对付我?”弟弟一把将状元拉到船边,同时手里已经多了一把尖刀,“你活在世上反正没有一点用处,我送你去死吧!”

    他动了杀心,竟然真的把尖刀捅进了他亲生哥哥的心口,然后用力一搅,亲手杀死了他的亲生哥哥。

    状元临死之前还不敢相信他的弟弟居然真的会杀了他,他瞪大了眼睛,胸口的鲜血像喷泉一般涌了出来,张大了嘴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这是你自找的,不要怪我心狠!”

    弟弟将状元的尸体给推进了河,他看着尸体沉进了河里,而后纵身跃进河中,像一条黑鱼一般游走了。

    仆从和船夫这时都吓得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们尝试着打捞状元的尸体,但是结果却一无所获。

    从此这条河便改名为了锦夜河,从此天下便少了一个一心想要“治国平天下”的状元。

    ……………………

    季长醉想着这个故事,不觉间就驱使着马儿进入到了一个市镇。

    云阑衫在一家背靠着锦夜河的酒楼前下了马,对季长醉道:“这里有饭食和空房,我们就在这里歇息。”

    季长醉在酒楼前下了马,见这酒楼虽然不算很大,但是看起来却很干净,而且比较安静,的确是一个歇息的好地方。

    张进九把马交给了前来牵马店小二,对那店小二道:“快!快给我来一壶好酒!再切二两熟牛肉!”

    那店小二牵过马,道:“好嘞!客官您到里面坐下稍等,酒肉立刻就给您送过来。”

    张进九便在酒楼里找了个地方坐下了,季长醉也坐了过去。

    云阑衫却根本就不急着吃东西,她要了三间上房,让一个店小二先带她去楼上歇息了。进了这酒楼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和季长醉说过一句话了,似乎完全不怕季长醉和张进九突然走掉一般。

    季长醉见云阑衫已经上了楼,对张进九小声道:“现在鲁迁能已经死了,还有查明驷马山之战真相的办法吗?”

    张进九想了一想,道:“有啊,那云阑衫不是和鲁迁能共过事吗,我看她也是驷马山上那六个人之中的一个,而在那背后策划的人,多半就是她所说的那个主子。”

    季长醉道:“也就是说,我见到那个主子之后,就知道是谁一手策划了驷马山之战吗?”

    “是。”店小二已经将酒菜都送上来了,张进九抓起酒壶就猛地灌了一大口酒,然后夹起了几片牛肉,道,“吃菜,吃菜!不然一会儿就该睡觉了。”

第二百六十六章 兄弟反目(中)

    季长醉吃了几片牛肉,并没有喝酒,朝店小二喊道:“小二,再上几样你们店里的招牌菜来。”

    张进九喝下一口酒,也对店小二喊道:“再上一壶好酒!”

    季长醉对张进九道:“你还喝得下这么多的酒吗?”

    张进九提起酒壶,对季长醉笑道:“你也太小看我了,就这么一点酒,我喝下去跟喝白水一样,一点感觉都没有。”

    他放下酒壶,看向季长醉,又道:“你要不要再陪我喝上几杯?”

    季长醉摇头道:“不了,贪杯必定误事,现在这种时候,我可不敢再喝酒了。”

    张进九见季长醉确实不愿再喝了,也没有再劝酒的意思,这时小二已经端着菜上来了,他便拿起筷子对季长醉道:“小二送下酒菜来了。”

    “两位客官请慢用,有事吩咐小的一声就行了。”

    店小二送完菜,对着季长醉和张进九笑了一下,就用白汗巾擦了擦手,快步走了。

    桌上此时除了张进九要的那盘熟牛肉之外,还有店小二送上了三样“招牌菜”一大盘猪头肉,一大碟白切鸡,还有一小盆红烧羊肉。

    季长醉看出猪头肉和白切鸡都是白日间做好,现在重新加热过的,而红烧羊肉则是刚刚出锅的,因为羊肉上的辣椒油都还是鲜红的颜色,上面还冒着火辣而滚烫的热气,他知道这辣椒油的颜色和热气是不会骗人的。

    “味道着实不差,只可惜羊肉老了一点,口感不怎么好。”

    季长醉吃下一块红烧羊肉,看见张进九又喝下了一大口酒。

    张进九喝完酒,也吃了一块红烧羊肉,对季长醉道:“看来你对吃还挺有讲究的。”

    季长醉道:“谈不上讲究,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张进九笑了笑,不再说话,专心喝酒吃肉去了。

    季长醉慢悠悠地吃着,一点也不急,还和店小二要了一壶茶,慢慢地喝着。

    两人这样吃了一会儿,待得杯盘狼藉之后,夜色已经很深了。

    “吃饱喝足了,人就是舒服啊。”

    张进九打了一个饱嗝,见季长醉吃完之后,坐在了凳子上,还没有去歇息,便问他道:“怎么还不去楼上歇息?”

    季长醉道:“我现在还不想睡,你去歇息吧,明天一早还要赶路。”

    他看着酒楼外的夜色,眼中没有什么神采,好像在想着什么心事一样。

    张进九见季长醉忽然变得有些奇怪,顺着他的眼神看向漆黑如一滩墨水般的黑夜,问他道:“你在想些什么?”

    季长醉道:“没有想什么,你快去歇着吧。”

    张进九笑了一声,道:“你这个样子说你没有在想着什么,你以为我会相信吗?”

    他拍了一下季长醉的右肩,又沉声道:“是不是在想驷马山之战的事?你是不是已经猜出策划驷马山之战的人是谁了?”

    季长醉沉默了一会儿,叹道:“我没有猜出来……或许……或许猜不出来也是一件好事。”

    张进九问道:“猜不出来为什么反而是一件好事?你难道不想找那个人报仇吗?”

    季长醉道:“我说不清楚,我只是隐约觉得如果到底猜不出来那个人是谁,查不明真相,或许也会是一件好事而已。”

    张进九问道:“既然你是这么想的,那你为什么还要跟云阑衫去见她的主子?”

    季长醉道:“因为云阑衫解了我和你中的毒,我理应去见一见她的主子。”

    张进九皱眉道:“这算是什么理由?你以为云阑衫那个杀气如此重的女人,是好心好意帮我们解毒的吗?她会帮我们解毒,无非就是奉了她主子的命令罢了,而她的主子究竟想干什么,谁会知道?”

    季长醉道:“不管云阑衫的主子想干什么,我既然都已经出发了,就算她的主子想置我于死地,我也一定要去见他主子一面。”

    张进九听了季长醉说的这些话,冷笑了几声,这笑声让季长醉觉得有些刺耳。

    “你笑个什么?”季长醉扭过头,看着张进九,“难道是酒喝得太多了吗?”

    张进九看向季长醉,笑道:“我笑你季长醉实在是生得太贱了,明知道前面可能是龙潭虎穴,却还要卯足了劲往里面闯,你以为你是死不了的人吗?”

    季长醉道:“我的生死用不着你来管,你尽管放心好了,我欠你的那两坛三十年的竹叶青,我会在我死之前交给你的。”

    张进九道:“我呸!我张进九虽然喜欢喝酒,但也不会为了那两坛竹叶青就和你说这么多话!要不是看你季长醉还算是个可以深交的朋友,我会和你说这么多你不喜欢听的话?我会关心你见了她的主子之后会不会死?可放他娘的屁去吧!”

    季长醉道:“你就算这么说了,我也还是会去的,云阑衫的主子我非见不可!”

    “说到底你还是想弄清楚驷马山之战的真相,是不是?”张进九一把扯住季长醉的衣领,将他拉到了面前,盯着他的眼睛,“说到底我和你说的这些掏心窝子的话,你原来连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是不是?”

    “是!不过是又怎么样?驷马山之战的真相我无论如何也想要弄清楚,那一战折磨了我这么久,你懂个什么?”

    季长醉猛地一使劲,把张进九给顶到了酒楼的墙上,途中掀翻了一张桌子六把椅子。

    “是!我是不懂!但你以为你就懂个什么吗?”张进九一拳打在的脸上,打得他的嘴角都流出了血来,“你以为你见了云阑衫的主子,知道了驷马山之战的真相,就能够不受驷马山之战的折磨了?你可做梦去吧!我告诉你,你就算把策划驷马山之战的人给手刃了,也还是会受到驷马山之战的折磨,甚至受到的折磨还会更多!”

    正在打扫的店小二见他们忽然就打起来了,怕他们损坏了酒楼里的东西,忙跑过来劝架。

    “两位客官,这里可不是打架的地方,要是损坏了什么东西,小的我可担待不起啊!还请两位客官行行好,就此罢手,不要再打下去了。”

    店小二弯着腰,苦苦劝架,但是季长醉和张进九好像都还没有要撒开手的准备。

    张进九咬着牙,对店小二喝道:“滚开!谁让你来多管闲事了?打坏了东西老子照赔就是了,滚!”

    “是,是,是。”

    店小二见张进九的样子殊为凶狠,不敢再上去劝架,忙退远了去。

    季长醉见店小二走远了,一把推开了张进九,擦去了嘴角的鲜血,道:“你帮了我很多忙,我受了你这一拳,不和你计较。”

    张进九默不作声,又猛地一拳打在了季长醉的脸上。

    这一拳力道不小,加之季长醉没有闪避,实打实地受了这一拳,所以被打得嘴角鲜血长流,牙齿都差一点被打得掉了一颗。

    季长醉闷哼了一声,吐出了一口含在嘴里的血水,道:“我受了你这两拳,算是还清了你帮我的忙了。”

    张进九握紧拳头,咬紧牙关,又朝季长醉打来了一拳。

    他的这一拳完全没有任何的章法可言,到处都是破绽,就如同街头流氓打架所使的王八拳一般。

    “够了!”季长醉伸出手抓住了张进九打来的拳头,“你要说的话,如果都已经说完了,那你就可以走了。”

    张进九冷哼一声,撤回拳头,道:“季长醉,你去见云阑衫的主子吧,就当我张进九刚刚是在犯贱,是在自不量力地对牛弹琴好了。”

    季长醉放下拳头,重重地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是在替我着想,所以你打了我两拳,我也没有任何怨言。但是即使如此,云阑衫的主子我也一定要去见一面,就算我见了之后立马就会后悔,我也一定要去见。”

    “糊涂!”

    张进九往酒楼门口走了过去,在一根柱子下站了下来,背对着季长醉道:“你去见云阑衫的主子吧!我担保你见了之后,一定会比见到之前还要痛苦!”

    张进九说完,快步走出了酒楼大门,在大门口又停了一下,喊道:“那两坛三十年的竹叶青我不要了!我张进九除了朋友送的酒,别人送的酒无论有多么的好,都看不上!”

    季长醉看着张进九远去了,苦笑了一下,擦去了嘴角上的鲜血,把酒楼倒地的桌椅都扶了起来,叹着气走进了客房。

    张进九离开酒楼之后,往北一直走了一里多路,然后忽然停了下来,又朝了酒楼走去,但是走到一半,他跺了跺脚,又往东走去了。

    他其实在早在到达酒楼之后,就已经知道在背后策划驷马山之战的人是谁了,但也正是因为知道,所以他才会劝季长醉,劝他不要去见云阑衫的主子。

    但是季长醉无论怎么样都不肯听他的劝,弄得他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任季长醉去见云阑衫的主子了。

    这一夜季长醉一夜未眠,因为他已经隐隐猜出了策划驷马山之战的人是谁了。

第二百六十七章 兄弟反目(下)

    寅时,昼夜交替,黎明初至,据说在这个时候出没的老虎最为凶猛,但就算这时老虎凶猛,该启程出发的人还是要启程出发的。

    “张进九昨天晚上走了吗?”

    云阑衫骑在马上,往东眺望,东边晨光熹微,散发出来的光芒比金子还要耀眼。

    季长醉在马上拉动缰绳,将马头朝东,道:“走了。”

    “走了也好,免得到时候多生出许多麻烦来。”

    云阑衫看向季长醉,见他有些憔悴,又问道:“季大侠昨晚没有休息好吗?”

    季长醉道:“没有什么大碍,抓紧赶路吧。”

    云阑衫驱马往东前进,道:“季大侠就这么想见我的主子吗?”

    季长醉道:“该见的迟早都要见,既然总是要见的,不如早一点见吧。”

    他踢了一下马肚,马儿养了一晚,蓄足了气力,拔足飞奔,速度极快,片刻间就跑出了很远。

    “我来带路,季大侠不用太过着急了。”

    云阑衫往马屁股上抽了几鞭子,赶上了季长醉,走在了他的前头。

    季长醉跟在云阑衫的后面一直策马飞奔,到得辰时的时候,他们已经出了辰州,到了颍州境内了。

    颍州是中陆和东海交界的一个州郡,过了颍州就到了东海的境内了。

    季长醉见云阑衫从一开始就只往东赶,已经知道她的主子所在的地方,应该就是在东海境内了。

    他们在颍州赶了一天的路,晚上在靠近颍州边界的地方找了一间客栈休息。

    这间客栈没有辰州的那家酒楼好,但是也还凑合,季长醉在这间客栈里小睡了一个半时辰,被忽然响起的一声炮竹声惊醒,就再也不能入睡,坐在床上等着天亮了。

    天蒙蒙亮起之后,季长醉便和云阑衫一起继续赶路了,他们只花了一个时辰就到了颍州与渊州的交界之处,发现那里居然陈列了十万铁甲,已经完全戒严了。

    季长醉知道这十万军队是李义廷安排的,对云阑衫道:“道路似乎被封死了,你准备怎么过去?”

    云阑衫思索了一会儿,笑道:“我们都到这里来了,这区区十万个废物,怎么能拦住我们的去路?”

    “下马,跟我来!”

    云阑衫极为利落地翻身下马,牵着马朝那着由十万人构成的防线走去了。

    季长醉也下了马,跟在了云阑衫的身后。

    云阑衫来到阵前,立即就被一队带甲兵士给截住了去路。

    “站住!你们两个是什么人?”

    一个兵士对着云阑衫和季长醉大喊,似乎有将他们驱赶出去的架势。

    云阑衫并不急,对这队兵士款款笑道:“各位军爷,小女子和我家叔叔有急事要到渊州去,还请各位军爷通融通融。”

    她的声音极为柔媚动听,听得这队兵士所有人的骨头都酥了。

    带头的兵士在这种情况下,还保持着一丝理智,拔刀道:“没得通融!这里马上就会有一场大的战事要打,什么人都不能过去。”

    “各位军爷,我们真的有急事,还请各位军爷能行个方便。”云阑衫媚笑着将那带头兵士的刀给送回了鞘,同时往他和其余的兵士手里都塞了一张十万两银子的汇票。

    美色加上钱财,如果这队兵士还能够守住底线,那他们就不会只是小小的兵士了。

    “看在你们是真的有急事的份上,我就让你们过去吧,但是下不为例啊!”

    带头的兵士收好了汇票,让两个兵士脱下兵服给云阑衫和季长醉换上,又对其余的兵士道:“今天的事,你们谁都不能给我传出去了,要是有人走漏了消息,我一定亲手拧断他的脑袋,知不知道!”

    “知道!”

    这队兵士一齐低声喊道,他们都收了云阑衫的银子,没有理由要把这消息给捅出去。

    云阑衫和季长醉换好军服之后,放弃了那两匹马,在那带头兵士的掩护之下,很顺利地就出了颍州,来到了渊州地界。

    到了渊州之后,两人都展开轻功赶路。

    赶路时季长醉对云阑衫道:“想不到你不但很会杀人,而且原来还很会办事。”

    云阑衫道:“钱可通神,只要有足够的钱,天下间很少有什么事情是钱办不到的。”

    季长醉听了云阑衫说的这话,忽然问她道:“你的主子是不是沈秋山?”

    云阑衫道:“不是,沈秋山虽然的确很有钱,但是还使唤不了我。主子所在的地方就快要到了,等到了之后,你就会知道主子是谁了。”

    她一边与季长醉说话,一边以轻功赶路,速度没有受到半点影响,反而越奔越快,可见她的轻功之高,也是当世罕见的。

    季长醉运起“游云掠影”,使出了八成功力,才可以勉强跟在她的身后,如果要在轻功上胜过她,那季长醉必须要使出全力才行。

    云阑衫进了渊州之后,一直往龙渊的方向赶去。

    等到快要到达龙渊的时候,季长醉见到龙源的方圆百里之内,都是旌旗蔽空,铁甲映日,枪戟树立如林,战车横列如墙。

    以季长醉的带兵经验,他知道这是至少要是七十多万人聚在一起,才能有的架势。

    而普天之下,除了李义廷之外,只有一个人能坐拥如此之多的军队了。

    “主子就在这大军之中,还请季大侠在此稍等一会儿,容我前去通报主子一声。”

    云阑衫飞身朝位于大军中心处最雄伟壮观的一处军帐掠去,季长醉立在原地,遥望着大军的军容,只见远处林立着无数的大小营帐,各营帐中间都留有可供六马并行的马道,数不清的马匹都关在了百余处马栏里,觉得与颍州的那十万铁甲比起来,驻扎在龙渊的大军简直是精锐中的精锐。

    “这么多兵马集结在一起,还能如此严整不乱,看来朝廷除了姚焕然之外,还是有其他名将的。”

    季长醉由衷地感叹了一会儿,忽然见那最为宏伟的中军大帐出来了十几个人,这十几个骑上马之后,立即就有两条马队分列在那十几个人周围,朝着他所在的地方奔过来了。

    待那两列马队和那十几个人骑马驱近之后,季长醉看清了策马在最前面的那个人,不由得就感到了一阵心烦意乱。

    因为他看见的是他在脑中预想了多次,又多次都不肯相信的李熙尧的脸。

    李熙尧骑的是一匹通体明黄的神骏,他驱马奔向季长醉,大声喊道:“兄弟,想死朕了!”

    季长醉徐步上前,跪在地上,苦笑道:“草民季长醉,拜见皇上。”

    李熙尧纵身下马,扶起季长醉,道:“兄弟快快请起,你我有金兰之谊,不必拘于君臣之礼。”

    季长醉站了起来,看了李熙尧一眼,见他喜笑颜开,龙颜大悦,心中不知道他这是在干什么,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如此热情,只感觉此时心弥漫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难受。

    “并肩王归来,尔等还不拜见?”

    李熙尧右手拉着季长醉,左手一挥,两列马队和那十几个人就都同时下了马,单膝跪在地上,对季长醉行礼道:“我等拜见并肩王,并肩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季长醉看着这些跪在地上对他行礼的人,有些无奈地对李熙尧道:“我早已经不是什么并肩王了,皇上这样做又是何必呢?”

    “先不说这个,”李熙尧笑着拍了拍季长醉的肩膀,“兄弟你一路赶来,应该早就累了,朕带你进大帐里歇歇去。”

    “左将军,扶并肩王上马。”

    李熙尧对一名身着黑色甲胄的黄面大汉下了口谕,又对季长醉道:“兄弟,上马吧。”

    那左将军将自己的骏马牵到了季长醉的面前,恭恭敬敬地道:“请并肩王上马!”

    季长醉往左右看了看,无法拒绝,只得跨上了马背。

    “回帐!”

    李熙尧跃上马背,与季长醉并马而行,一同回了大帐。

    大帐之中流彩铺金,镶珠嵌宝,豪华无比,辉煌灿烂。

    李熙尧坐在宝座上,让季长醉坐在了他的右下首座。

    季长醉入座之后,感觉全身都不怎么舒服,好像他坐的不是铺着豹皮的软凳,而是布满针刺的针毡一般。

    这时大小将军和随行的一些官员都已经入了大帐,李熙尧大开宴席,大帐于是一时间堆满了美酒佳肴,真是酒如池,肉如山,极为奢靡。

    季长醉看着堆满眼前的美酒佳肴,虽然他有差不多半天没有吃东西了,却是不知道为什么,完全提不起胃口来。

    李熙尧见季长醉没有动筷子,敬了季长醉一杯酒,道:“兄弟,许久不见,朕敬你一杯!”

    这杯酒季长醉无法推辞,只能举起酒杯饮下。

    但是饮下这一杯酒之后,各位将军和官员也都向季长醉来敬酒了,季长醉亦然推辞不下,只能一一饮下。

    酒至酣畅淋漓之处,李熙尧命一队舞姬来大帐中跳舞助兴。

    这些舞姬原都是宫中的舞姬,无人敢有非分之想,只能静静地看着,同时一边看一边饮酒吃肉。

第二百六十八章 幻梦(上)

    一曲舞罢,季长醉看得眼花缭乱,感觉有些头昏,好在这些舞姬跳完之后,就都退出了大帐,季长醉便不再感到头昏了。

    这时一个身着华服的人举起酒杯,走到了季长醉面前,躬身道:“王爷,多日不见,属下敬你一杯!”

    季长醉闻声看去,见这向他举杯敬酒的人,竟然是裴世勋,饮下一杯酒,苦笑着问道:“你现在怎么样了?”

    裴世勋喝下杯中之酒,道:“属下现在很好,王爷走后,属下承蒙皇上错爱,被派到了承天历练,属下终于有了一展抱负的机会。”

    季长醉道:“那就好,知道我总算没有怎么连累到你,我便也就没有那么愧疚了。”

    他张开嘴,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但这时大帐之中的文武官员又开始一一向他敬酒了,他只能来者不拒,酒到杯干,不知不觉间就喝了好几百杯。

    裴世勋敬完季长醉的酒之后,就回到了他的座位上,默默地看着季长醉喝酒。

    季长醉喝完众人敬的酒之后,已经有一点醉了,感觉有些目眩耳热,已经不能再喝了。

    大帐中的一众文武官员见季长醉竟然有如此海量,一连喝了这么多酒,都赞叹道:“并肩王好酒量,我等自愧不如!”

    李熙尧大笑道:“论起喝酒,你们就是一起上,也比不过朕的这个好兄弟!”

    他看向一众文武官员,又道:“朕这次派人将并肩王请来,还没有想好新封一个什么大官给并肩王,众爱卿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

    众文武官员此时都默不作声,他们都心想:“圣意难测,圣上明明已经发布皇榜,要拿下季长醉,可现在却又称他为并肩王,还要封一个大官给他,圣上这样做究竟是想干什么?但不管圣上是想干什么,伴君如伴虎,现在圣意未明,还是莫要胡乱进言为好,免得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李熙尧见大帐中的所有文武官员都哑了嘴巴,躬着身子不说话,又对他们大道:“你们都聋了么!朕刚刚说的话,你们都没有听见么!还是说你们一下子都哑巴了,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众文武官员见李熙尧龙颜微怒,忙都伏在明黄色的毛毯上,颤声道:“臣等不明圣意,罪该万死,请皇上息怒,为天下苍生计,以龙体为重!”

    季长醉这时忙对李熙尧道:“启禀皇上,草民性情散漫,向来喜爱游玩四方,不喜拘束,注定难享富贵,实在不用皇上封我做什么大官。”

    李熙尧看向季长醉,道:“朕明白兄弟你的意思,但既然朕和你是兄弟,就理应要共富贵才是。朕现在是当今皇上,你要是不肯当朕封给你的官,岂不是在陷朕于不仁不义吗?”

    季长醉急道:“草民不敢!但草民确实不喜做官,草民斗胆请陛下收回要让草民做官的想法,以保一方百姓富贵,以保天下万民平安。”

    李熙尧道:“朕意已决,是一定要封一个大官给你来当的,你不必再说了。”

    季长醉低头沉声道:“皇上请再听草民一言!”

    李熙尧看着季长醉,道:“说吧。”

    季长醉道:“草民现在是宁愿死,也不想再当任何官职了,还请皇上成全!”

    他这话一出,大帐之中的文武官员无不惊骇非常,毕竟他们谁也不敢当众对李熙尧说出如此忤逆的话来。

    这时候李熙尧看了大帐中的众文武官员一眼,又看着季长醉,皱眉道:“兄弟,朕看你已经喝醉了,你先下去歇息,等到朕抽出空来,再来和你说上一会儿话。”

    “来人,带并肩王前去歇息!”

    李熙尧对着帐外大喊,云阑衫应声走进大帐,站在季长醉面前,道:“王爷请跟我来。”

    “草民告辞了。”

    季长醉说完就走出了大帐,云阑衫也跟着出去了。

    出了大帐之后,云阑衫径直带季长醉来到了离大帐只有百余步远的一处虽然比不上大帐,但也是很豪华的军帐中。

    这处军帐中没有人来过的迹象,里面的一切东西都是新的,连帐中的座椅上的那一张虎皮,都是新做的。

    云阑衫对季长醉道:“王爷,这里是主子提前为你预备下来的,没有任何人住进来过。”

    季长醉站在大帐里,对云阑衫道:“我能问你一件事情吗?”

    云阑衫道:“王爷请问,我一定如实回答。”

    季长醉道:“皇上为什么要你带我来这里?”

    云阑衫道:“不知道,主子的想法我不敢妄加猜测,每次主子吩咐好的事情,我都是只管尽力完成而已。”

    季长醉又道:“这样么,那皇上是什么时候派你来找我的?”

    云阑衫道:“主子从应天移驾到承天,就命我去找王爷了,主子让我无论如何也要找到王爷,将王爷带到这里来。”

    季长醉道:“我知道了,多谢了。”

    季长醉说完就坐在了那张铺着虎皮的椅子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云阑衫徐徐退出军帐,在帐外道:“我就在帐外,王爷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我一定为王爷办到。”

    季长醉明白云阑衫话里的意思,知道她是想要他老老实实地待在军帐里,哪里也不要去。

    “看来张进九说的很对,我来这里见了云阑衫的主子之后,受到的折磨的确是更多了。可是即使早知道如此,我也还是会来的,因为如果不来这一趟,我是怎么不会相信那一手策划驷马山之战的人,原来真的就是他!”

    季长醉在心里这样想了一阵,忽然感觉或许是酒力上涌,已经很累了,竟然坐在虎皮椅上睡了过去。

    在睡梦中,季长醉梦见自己回到了四年多以前驷马山之战进行的地方。

    在梦里,季长醉是一个虚幻的魂灵,他可以看见梦里的人,但梦里的人却看不见他,而且他虽然出现了在了梦中,可以看见在梦里发生的所有的事,却不能改变梦里的任何一件事。

    因此他在梦中只是一个看客,他只能无能为力地看着梦里的事按照他的记忆全部重演一遍,看着那个结局再现在他的眼前。

    他看见四年多以前的他,手持滴着血的孤鸿剑,立在驷马山顶,站在他面前的是五堂七派中的各路高手。

    这些高手大部分都曾在白鹭湾一战中败给了他,虽然他们大多并不肯承认,只说是自己不忍看他以少敌多,是故意败给他的。

    “季长醉,你已经走投无路了,还不束手就擒?”

    湖海派的一个瞎了一只左眼的高手对季长醉大喊,他的左眼就是在白鹭湾被季长醉给一剑刺瞎的。

    “万兄说的极是!季长醉,你如果现在扔掉兵刃,给我们磕上几个响头,我们还可以饶你一条狗命!”

    惊风堂的一个右手断了一只手腕的高手也对着季长醉大喊,他的右手手腕,也是在白鹭湾被季长醉给削断的。

    季长醉这时在梦中走到了四年多以前的他面前,看着他脸上像刀剑一样锋锐的棱角,知道他就算是战死,也绝对不会向那些无耻的废物求饶的。

    “笑话!区区你等乌合之众,我只需随意斩出一剑,就可以将你们尽数扫清,你们只有向我求饶的份!”

    果不其然,四年多以前的季长醉虽然已经是满身伤痕,以孤身一人面对五堂七派的三十八个高手,也是毫无惧色,宁为玉碎,也不为瓦全。

    “他娘的,我们有这么多人,难道还怕他一个人不成?我们一起上,寡不敌众,他季长醉再怎么厉害,也要被我们砍成肉泥!”

    松柏堂的一个高手第一个沉不住气,提起手里的长剑就朝四年多以前的季长醉冲了过去。

    其余的三十七个高手相互望了一眼,也都拿起兵刃,朝着四年多以前的季长醉冲了过去。

    季长醉看着四年多以前的他不急不慢地拾起地上的一把染着血的短剑,一手握住短剑,一声握住孤鸿剑,大喝道:“土鸡瓦狗而已,纵使你们一起上,也还是土鸡瓦狗,我季长醉有何惧?”

    “大言不惭!你经历了刚刚的一场大战,杀了那么的人,早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受死吧!”

    松柏堂的高手举剑朝季长醉的脖子斩了过去,他一剑极快,几乎是剑光一闪,剑刃就已经悬到了季长醉的脖子上。

    但是这个松柏堂的高手没有想到四年多以前的季长醉的剑何止比他快了十倍,季长醉只用短剑架起了他的斩来的长剑,然后挺剑直刺,就刺穿了他的心脏,终结了他的生命。

    这个松柏堂高手在临死之前,还瞪大了眼睛,不知道季长醉的剑是怎么刺过来,怎么刺穿他的心脏的。

    季长醉看着四年多以前的他杀了这松柏堂的高手之后,已经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些什么了,因为他记得他杀了这松柏堂的高手之后,就开始大开杀戒,以换命的危险打法,以一招“一剑天涯”,一剑杀了十五个人。

第二百六十九章 幻梦(中)

    四年多以前的季长醉一招抹杀掉了十五名高手的性命之后,剩下的高手都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几乎已经惊得呆了。

    站在一边旁观着的季长醉知道他们没有想到四年多以前的他会如此厉害,一招之间就能杀掉十五名高手。

    季长醉自己也没有想到四年前的他那时可以在一瞬间就爆发出这么大的威力来,要知道他在斩杀这十五名高手之前,已经连败了各路高手八十一位,手刃了其中一十六人,而且在此之前他还和李义廷周旋了许久。

    “我那时怎么能忽然间就变得如神魔降临一般,简直好像是天下无敌一般?”

    季长醉回想起自己四年前的英勇战绩,觉得那时的自己是真的连死都不怕,为了救被风雨人劫上驷马山的赵指柔,可以屠尽驷马山上所有与他为敌的人。

    “万兄,这下可真是大事不好了,这季长醉好像已经被杀神附体了,我们现在去和他拼命,只怕是会要白白送死的啊!”

    那惊风堂的高手见四年多以前的季长醉如此厉害,早已经乱了分寸,连忙对着湖海派的高手大喊。

    湖海派的高手道:“那要怎么办?难道我们要当临阵脱逃之徒,惹人耻笑不成?”

    季长醉笑道:“逃?四年多以前的我已经杀红了眼了,你们逃得掉吗?你们要是想要活命,应该要立马向我跪地求饶,把指柔给我完好无损地送过来才对。”

    可惜季长醉说的话,他们没有一个人可以听到,所以他们面对着杀神一般的四年多以前的季长醉,已经快要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这时候一个巫山派的高手忽然大声喊道:“江雨人呢?快把江雨人找过来!”

    那惊风堂的高手道:“现在我们连性命都快要保不住了,找那只会偷鸡摸狗的江雨人来有什么用?”

    那巫山派的高手急忙道:“季长醉的女人在江雨人的手上,我们拿他的女人来当人质,不就可以制住季长醉了吗?”

    那惊风堂的有些犹豫,道:“明明是江湖之间的争斗,却把季长醉的女人给拉进来,这未免……未免有些太不讲道义了吧!”

    那巫山派的高手急切地道:“我的活祖宗啊!咱们的命都快要保不住了,你还要讲什么道义?你如果真要讲道义,还会和我们一起围攻季长醉吗?”

    “既然如此,那你快去将江雨人和季长醉的女人带过来!”那惊风堂的高手咬紧着牙,咬碎了他的“道义”,“我带大伙儿在这里替你顶着!”

    那巫山派的弟子闻言就立即跑着找风雨人去了,季长醉在一旁见了他,立即忙闪到他身后,一手抓向了他的脖子。

    季长醉抓去的手穿过了他的脖子,却什么都没有抓到。

    他现在在梦里只是一个魂灵,无法对任何事情造成影响,即使他知道那巫山派的高手找到江雨人之后,悲剧就要开始上演了。

    “季长醉!季长醉!千万不要让他们把指柔给抓来了,你快杀过去啊,快杀过去啊!”

    季长醉掠身到四年前的他面前,对着他大喊狂吼,但是无论季长醉现在叫的有多么的起劲,吼的有多么的大声,他都是什么也听不见的,因为季长醉现在只是一个旁观的看客,而看客是无法改变任何已经发生了的事情的。

    “你们今天犯了我的忌讳,死在我的手上,也是你们咎由自取!”

    他完全没有感觉到季长醉声嘶力竭的大喊,提起剑柄握起来都有些滑手了的孤鸿剑,闪电般朝那些剩下来的高手杀了过去。

    季长醉眼看着那巫山派的高手跑远了,知道他再次到来,就和江雨人一起将赵指柔给带过来,然后悲剧就要发生了。

    而这时那些剩下来的高手见四年多以前的季长醉杀了过来,一个个都是面有惧色,不敢上前和他死拼,只敢且战且退,狼狈如流血千里的战场上的连盔甲都丢弃了的逃兵。

    “大伙儿先稳住,等江雨人带人过来!”

    惊风堂的那个高手知道与他硬碰硬只能自取灭亡,忙招呼大家小心应对,不要轻易地送掉自己的性命。

    他们苦苦支撑了一会儿,被已经杀气浓得可怕的四年多以前的季长醉给杀了八个高手,才终于撑到了江雨人的到来。

    江雨人是带着赵指柔来的,他一手勒住赵指柔的脖子,一手拿着一把亮得刺眼的短匕搭在了赵指柔的脖子上。

    季长醉看着被江雨人挟持着的赵指柔,看着她那比最干净的白雪还要干净,还要白的脖颈上搭着一把短匕,纵使他早已经知道在梦里接下来要发生些什么了,他还是幻想着四年多以前的季长醉,能够飞剑刺穿江雨人的咽喉,救下赵指柔,带她安全地离开驷马山,离开那无边的痛苦。

    “季长醉,你女人的性命可是在我的手上,我虽然不想害她的性命,但是我劝你最好立马给我冷静下来,不然我可不敢担保她性命的安全了!”

    江雨人看着四年多以前的季长醉,朝着他大喊,言语里满是对他的威胁。

    季长醉此时死死地盯着江雨人,恨不得立即就将他千刀万剐,挫骨扬灰,他又看了一眼四年多以前的他,却看到了他最不想看到的事情。

    他看到四年多以前的他,按照他记忆里的一样,正挺起孤鸿剑,对江雨人高声喝道:“江雨人!你以一个女人来要挟我,看来你是连你仅存的最后一点点脸面都不要了。”

    江雨人冷笑道:“我不要脸又怎么样?反正我在你季大侠的眼中,本就从来都是一个不要脸的鸡鸣狗盗之徒,不过季大侠你现在可不要搞错了,你的女人的性命可是被我抓在了手里,你的嘴巴要是再这么惹人生厌,我就算是再怎么不忍心,也是会要摧花毁玉的。”

    “你敢!”四年多以前的季长醉大声喊道,“你要是敢伤指柔一分一毫,我必屠你满门!”

    江雨人阴翳地笑了一声,道:“季大侠,你屠我满门好了,反正我江雨人从来都是孤家寡人一个,既没有妻子儿女,也没有父母高堂,大不了也就是和你的女人一命换一命而已。”

    他仰头阴笑了一阵,看了赵指柔一眼,又对季长醉接着道:“说起来,能和这样的美人同死,也倒是不失为一件快事。”

    赵指柔看着季长醉,挣扎着怒道:“江雨人!你如果还算是一个男人,就将我放开,和季长醉来一场真正的决斗!”

    江雨人很是阴沉地笑道:“季夫人,我心里清楚得很,季大侠一剑就可以结果了我,我怎么会可能是季大侠的对手呢?我除非是脑子进了一水缸的水,不然绝无可能会放了你这个绝佳的人质,去和季大侠单打独斗!”

    “江雨人!”四年多以前的季长醉咬着牙喊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季长醉在他的旁边叹道:“江雨人只不过是奉别人的命令行事的奴仆罢了,季长醉啊季长醉,你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你真是不配活在这个世上!你交了这么多的朋友,为了那些朋友不知道受了多少的伤,更不知道伤了指柔多少次心,使得她不知道为你担了多少惊吓,流下了多少眼泪,可现在这种时候,你的那些朋友都在哪里?”

    他听不见季长醉的叹息,因为他们之间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由四年多的时间构成的洪流。

    他见江雨人没有回答他,又对江雨人大喊道:“说!你到底要想什么!”

    江雨人眼神闪烁了一阵,道:“我想要你的命!你把你的命给我,我就放了你的女人!”

    那些幸存下来的高手也附和着喊道:“季长醉,你杀了我们这么多的人,造了这么多的杀孽,也是该到你偿命的时候了!”

    “好!不就是一条性命么?我舍掉就是!”四年多以前的季长醉将孤鸿剑横在咽喉处,“我亲眼看着指柔到了安全的地方之后,便立即赴死!”

    赵指柔哑声道:“不要!你以为你死了,他们就会放了我么?你死了之后,他们没了顾忌,更加不会放我一条生路了。而且……而且你死了之后,我怎么还会独自苟活于世?”

    江雨人对季长醉喊道:“你可要想好了,如果你不愿死,那我也就不能让你的女人活着了。”

    四年多以前的季长醉冷声道:“我说我亲眼看到指柔到了安全的地方之后,就会立即赴死。我说的这些话,你难道听不懂吗?”

    江雨人道:“谁知道你说的安全的地方在哪里?要是你说的那安全的地方远在万里之外,我们总不可能先把你的女人送到那里去,再看着你自杀吧?”

    “我把指柔交给我的兄弟之后,她就算是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了。”他高声说道,“等确保了她的安全之后,我便立即赴死。”

    江雨人道:“你说的那个兄弟是谁?”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4020/ 第一时间欣赏大暠江湖录最新章节! 作者:有丑所写的《大暠江湖录》为转载作品,大暠江湖录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大暠江湖录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大暠江湖录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大暠江湖录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大暠江湖录介绍:
大暠(hao第四声)朝鼎盛时期,江湖与庙堂之间的矛盾达到了顶点。新科状元季长醉,江湖第一高手的唯一弟子,他身处于江湖与庙堂的夹缝之间,进退两难。当江湖第一高手病危,状元郎季长醉忽然却不知所踪,引起了全天下的注意。且看季长醉如何步入朝堂,位列三公,一步步揭开不为人知的江湖秘密……大暠江湖录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暠江湖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暠江湖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