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 激战
既然吕渡衣不是那“殿下”,又知道这么多事,那就只能说明一件事了,吕渡衣原来竟然是那“殿下”的人!
季长醉不敢相信,他不敢相信那么高傲,那么不可一世的吕渡衣居然会甘心为那“殿下”做事,但现在事实已经摆在了面前,他已经不得不相信了。
这时千人商队虽然已经到了洛萃坡,但其余的各堂各门各派的人却还没有到。
吕渡衣命令众人原地休息,独自站在洛萃坡最高的地方向着四面眺望。
小半个时辰之后,吕渡衣望到了他想望到的人,他看见大队人马从四面赶来,卷起了一阵浓烟。
吕渡衣走下山坡,迎接赶来的华松桥等人,与他们一一寒暄了几句。
待所有人都到齐后,吕渡衣清点了人数,在场的所有人加起来一共有四千九百五十六人,其中吕门的人占了差不多五分之一。
洛萃坡不过是一个小山坡而已,此时有将近五千人汇聚于此,便显得有些拥挤了。
吕渡衣让众人分为五队,前四队都是每队一千人,让凤仪派的三百人和神机门的三百人以及从吕门抽出来的四百人组成第一队,然后把这一千人交给了季长醉。
季长醉在这一千人中并没有发现伊繁的身影,惠果师太和他说:“我派掌门在凤仪庵留守,故此未能前来。”
章子丘在凤仪派的人之中,他看见季长醉来了,便和他立在了一起。
吕惭英很自觉的加入了季长醉这一队,默默地站在了他的身边。
季长醉觉得封不贵死后,吕惭英一下就成熟了许多,和以前很不一样了。
谢神机此次带来了大量的火枪火炮以及火药,他和季长醉说这些东西在攻城的时候可能用得上。
吕渡衣让华松桥、章古郎、玄武子各自领了一队人马,自己领了最后一队人马。
他和四队人马的任务就是在季长醉引出姚焕然之时,立刻将姚焕然斩杀。
洛萃坡离应天城还有五十里路,现在已经是巳时了,吕渡衣下令出发,让季长醉那队人马走在最前头,到了申时,季长醉所带领的那队人马已经到了山海门前,吕渡衣与那四队人马都隐藏在了一旁,静候着姚焕然的出现。
季长醉率众立于山海门上弓箭手的射程之外,山海门大门紧闭,城楼上如林的箭头反射着天上的阳光,显然是早有准备。
季长醉按住孤鸿剑的剑柄,望着山海门,他在想要怎么才能用一千人攻进去,他觉得这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办到的事。
但他知道此时吕渡衣正在身后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他必须要发起攻城了。
季长醉让神机门的人架起火炮,将炮口朝着城楼开炮。然后让剩下的七百人四散开来,下令让他们冲过去,他知道只要能突破箭雨,冲到大门之前,事情就成功了一半,因为只要和大门离得够近,他就有把握从大门斩开一个缺口。
“冲过去!”
季长醉大喊了一声,带头朝山海门冲了过去,其余的所有人跟在他身后冲锋,这七百多人冲向山海门,就如同七百多只蚂蚁冲向了一座固若金汤的堡垒。
在炮火的掩护下,季长醉率先冲进了城楼上弓箭手的射程之内,只听得嗖的一声,城楼上的六千名弓箭手一齐松开了拉满的弓弦,六千支羽箭射向了季长醉和他身后的七百多人。
季长醉挥剑斩落迎面射来的黑色利箭,一面斩,一面向城门口冲去,但他还没冲得几步,就被迫退了回来,前面的箭雨实在太密,就算他剑术通神,也不能将飞来的利箭全部斩落。
面对这样的箭雨,季长醉下令先后撤至弓箭手的射程之外,他知道这样盲目地冲过去,冲到人死完了,只怕也不能摸到城门。
这一轮冲锋死了七八十个人,伤者更多,在这样的箭雨面前,七百多人的武功的用处实在还没有一排盾阵和几架攻城车要大。
而神机门的炮火虽然厉害,却并不能摧毁城楼上的箭雨,仅仅只能炸死十几个弓箭手而已。
季长醉让生者和伤者暂居原地不动,自己冲了过去,他想试探一下,看看哪里的箭雨比较稀疏。
他一冲出去,就听见城楼上有人下令道:“方大人有令,不许放箭,要尽量生擒这群贼寇。”
城楼上的守卫统领不解,让弓箭手继续放箭,对那传令官道:“对付叛逆,岂能手软?请转告方大人,此等命令,末将恕不能从!”
六千弓箭手听了这振奋士气的话,卯足了劲,箭雨于是落得更密了。
季长醉连忙退出城楼上弓箭手的射程之内,一支羽箭擦着他的耳朵飞了过去,险些贯穿了他的脑袋。
这时那传令官见城楼上的统领竟敢不执行方涵瑞下达的命令,对立于左右的两名护卫下令道:“此人阵前抗命,给我拿下!”
两名护卫上前擒住了那名统领,用力按住了他的肩膀,使得他弯下了腰。
那统领挣扎着喊道:“大敌当前,方大人这是何意?”
“你自个想去吧!”那传令官背身过去,又下令道,“带走!”
两名守卫押着那统领走下了城楼,那传令官走下城楼之前,指着那统领的头对六千弓箭手喊道:“谁敢违抗方大人的军令,就和他是一个下场!”
六千弓箭手闻言大惊,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又群龙无首,箭雨便停了。
季长醉见箭雨一停,忙举剑带人冲锋,转瞬间就冲到了山海门前。
季长醉一剑斩向大门,剑刃碰到铁黑色的大门,发出了哐的一声响,他抽剑回身,发现以孤鸿剑的锋利,竟然只在大门上留下了一个浅浅的印记。
季长醉没有想到这大门是由两块厚达半丈的黑铁造成的,他现在就算是拼尽全力,也绝对无法斩开这扇大门。
好不容易冲到了大门之前,却又奈何不了这大门,季长醉一拳打在门上,真是感到一筹莫展。
正在他无计可施之际,姚毅急冲冲地奔到了带兵埋伏在天堑口的姚焕然身前,道:“大将军,应天告急,方大人派人来求援了!”
姚焕然思索了一下,道:“应天城易守难攻,城中还有五万守军,决不会这么快就告急了,方大人久疏战阵,急了一些,我们暂且按兵不动。”
姚毅又道:“可要是应天真的告急了,我们却并不出兵援助,万一应天城破了怎么办?”
姚焕然按住诸侯剑的剑柄,问姚毅道:“战场局势瞬息万变,本来情报上说那些江湖草莽要在天堑口集合,为什么现在还没有见到一个人影?”
姚毅闻言一惊,道:“难道是我们有人走漏了风声?”
姚焕然道:“我不敢确定,但无论怎么样,天堑口是应天的命脉所在,绝对不容有失。除非应天真的被那些江湖草莽给攻破了,我们便一直在这按兵不动,等候时机。现在这种时候,最好是能有一支装备精良的轻骑去前方打探消息,可惜我们现在没有。你现在可以带着几个人,骑马去应天四处城门前看一看,不过遇见敌人之后,切记不可恋战,一定要把消息给带回来。”
“末将明白了!”
姚毅挑选了两名强壮的兵士,跨上战马,直奔出天堑口,朝山海门而去。
此时季长醉还没有想出破门的办法,带着冲过来的八百多人紧贴着大门,以防城楼上的弓箭手再射箭雨下来。
季长醉知道时间不多了,要是再破不了城门,等到门内的守军向他们攻来,那局势可就不妙了。
“拿火药来,将这大门炸开!”
季长醉对着谢神机大喊,想要用神机门的火药来炸开大门。
这时城楼上的弓箭手还是没有放箭,谢神机带人把火药搬了过来,将火药堆在门缝上,让众人推开,然后点燃了引线。
转瞬之后,只听得轰然一声巨响,火药在大门前爆炸开来,待得硝烟散尽,谢神机往门缝处一瞧,只见那里已经被炸出了一些裂痕,对季长醉喊道:“有效果!”
季长醉道:“把所有火药都拿来,把大门炸开一道口子来!”
谢神机让三百神机门弟子搬来所有火药,将火药全都堆放在那门缝附近,众人随即退开,谢神机亲自点燃了引线。
火舌自引线进入到了成堆的火药之中,引爆了所有的火药,发出了撼天的巨响,将半丈厚的城门硬生生地炸出了个一人大小的口子来了。
城门里的守军知道大门被炸开了,急忙组织反攻,季长醉知道自己任务已经完成了,让众人不必上前与守军拼命,只需自保即可。
众人于是都围在大门前,守着那道口子,却并不攻进去。
这时姚毅听到了那爆炸的响动,已经纵马狂奔而至,他看见了城门被炸出来的那道口子,也看见了围在城门前的那八百多人,急忙调转马头,与那另外两人一起奔回了天堑口。
第二百四十一章 姚焕然之死
姚毅纵马狂奔至天堑口,从马背上跳下来,对姚焕然道:“大将军,山……山海门已经告破了!”
“四门之中,山海门最为坚固,怎么会怎么快就告破?方大人到底在搞什么鬼?”
姚焕然拔出诸侯剑,对姚毅下令道:“我亲率一万人前去支援,你和剩下的四万兄弟一起留下来看守天堑口,一定要确保天堑口万无一失!”
“末将领命!”
姚毅对着姚焕然行了一个军礼,目送着姚焕然带兵离开了天堑口,他这时不会知道,姚焕然这一去,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姚焕然率领一万大军支援山海门,大军奔至山海门前,姚焕然见山海门前的江湖游勇不过只有区区数百人,心道:“方大人在干什么?就这么一点人,光是放箭就可以让他们寸步不能进,怎么会连山海门都被他们打开了一个缺口?”
“众将士听令!到得阵前时,弓弩手先放箭,然后骑兵冲锋,步卒最后上前清理战场,一个江湖余孽也不能放过!”
姚焕然拉起马头,扬起原本挂在腰间的一把九尺长的斩马刀,俨然是一个杀伐无数的站神。
按照他的命令,一万大军中的五百弓弩手迅速摆好了阵势,列成了一条长队,举起了手中的弓弩,朝着围在山海门前的八百多人射去了一片细密的箭雨。
季长醉早就看见了姚焕然,他听见了利箭穿过空气的声音,连忙出剑抵挡,他原本以为只要姚焕然一来,吕渡衣就会出手,没想到吕渡衣此时竟然还迟迟不动。
五百弓弩手片刻之间就射光了箭匣中的箭,五百骑兵都拔出了狭长的马刀,开始发动冲锋了。
这时山海门前还能战斗的只有三百多人了,围在城门前的八百多人在刚刚那轮箭雨面前,简直就是八百多个活靶子。
五百骑兵已经冲了过来,季长醉知道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挥起手中的孤鸿剑,主动迎了上去。
他起手一剑斩落一双马足,骑在马背上的那名骑兵随之跌落了下来,被失去平衡的战马给活活地压死了。
“好剑法!”
谢神机本来以为面对这五百骑兵的冲锋,他们所有的人都会被战马踏成肉饼,这时却见季长醉率先斩杀掉了一名骑兵,陡然间就生出了几分活命的希望来了。
但这五百名骑兵发起的冲锋并不会因为一个骑兵的身死而停下来,一轮冲锋过后,城门前的人已经被冲得七零八落,死伤更是已经过半了。
姚焕然在马上见城门前的江湖游勇已经不足百人了,让所有步卒压上去收尾,不给季长醉他们任何逃生的机会。
他自己也驱马朝城门而去,他这时已经看见了在与一众骑兵厮杀着的季长醉,眼中闪过一束寒芒,他不会因为季长醉曾经当过相国,做过并肩王,就对他手下留情。
“并肩王,对不住了!”
姚焕然驱马飞奔,举起手中的战马刀,直奔季长醉而去。
季长醉听见了姚焕然的喊声,不敢大意,连忙横剑格挡。
姚焕然出剑飞快,几乎在季长醉横剑的那一瞬间,就已经向他斩去了一刀。
刀剑相撞,姚焕然的战马刀重达八十九斤,季长醉接下他这一刀,就好像是接下了一座大山,简直喘不过气来。
惠果师太见季长醉独自招架姚焕然的马刀有些吃力,忙挥剑来援,剑出如风,直袭姚焕然面门。
姚焕然毫不慌张,抽回斩马刀,一刀斩开惠果师太的剑,霸道的刀力将惠果师太震退了好几个身位。
惠果师太稳住身形,只感觉体内血气翻涌,眼前发黑,忙咬住舌尖,使得自己清醒过来,心中骇然道:“这人只出了一刀,就能将我逼到这种地步,武功之高,刀法之强,真乃当世罕见。”
季长醉这时往后连退了几步,与姚焕然拉开了距离,也惊奇姚焕然的武力竟然如此可怖,暗叹自己此刻并非是他的敌手。
姚焕然举刀立于马上,俯视着季长醉,冷声道:“我虽是朝廷中人,武功也不见得就会弱于你们。你们明知应天有我坐镇,还要前来进犯,真是不知死活!”
季长醉看着姚焕然手中刀锋上的寒芒,握紧了孤鸿剑,额上流下一滴冷汗,心道:“吕渡衣怎么还不动手?”
就在这时候,吕渡衣终于带着四队人马出手了,他一直在等着姚焕然亲自踏入战阵,以确保他没有逃脱的可能,所以在姚焕然向季长醉出手的那一刹那,他就已经做好了出手的准备。
季长醉见吕渡衣终于带人出手了,长舒了一口气,与惠果师太、章子丘、吕惭英一起退到了四队人马之后。
四队人马一齐涌来,围在了姚焕然周围,与姚焕然带来的兵卒混战在了一起,吕渡衣对姚焕然喊道:“你已经无路可走了,还不下马受擒?”
姚焕然环视四顾,大笑道:“笑话!就凭你们这群乌合之众,也敢让本将下马受擒?”
“都死到临头了,还如此狂妄,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吕渡衣使出“瞬息万象手”,一瞬间就生出了万般变化,直袭姚焕然心口。
姚焕然面对这江湖中人人闻风丧胆的“瞬息万象手”,毫不在意,飞速地斩出一刀,刀风阵阵,竟然直接就破开了吕渡衣的“瞬息万象手”!
吕渡衣这是生平第一次被人一刀就破掉了他引以为豪的“瞬息万象手”,感到又惊又怒,用上全部的功力,又对姚焕然使出了一招“瞬息万象手”。
姚焕然这次也出了全力,斩出一刀,斩出的刀气在地上撕开了一道宽达一尺的裂痕,直扑吕渡衣的“瞬息万象手”。
这一次吕渡衣还是没能得胜,他的“瞬息万象手”居然好像对姚焕然完全不起作用一般。
这是吕渡衣完全没有想到的情况,他原本以为只要姚焕然现身,他就可以不出三个回合,直取姚焕然的性命,却没想到姚焕然居然如此厉害,武功竟然好像还在他之上。
“诸位同我一起上,成败在此一举了!”
吕渡衣大喊了一声,苦闲大师与华松桥、章古郎、玄武子、曾牛声、唐森工、断封玉、风歌笑相互对望了一眼,随即都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领,一齐朝姚焕然攻去。
面对这么多当世一流高手的围攻,即使是姚焕然,也不得不暂避其锋芒。
姚焕然勒起马头,驱马后退,躲过了苦闲大师等人的齐力一击,然后将战马刀拖在地上,猛得回转马头,向苦闲大师等人斩去一记漂亮的拖刀斩,刀气翻涌而出,惊起了漫天的沙尘。
苦闲大师等人连忙联手招架,虽然挡住了姚焕然这一刀,却也各自涨红了脸,显然是已经快要压制不住体内翻涌滚动的血气了。
一刀便制住了九位当世一流高手,姚焕然这一刀的威力当真是大得吓人。
吕渡衣此时退至季长醉一边,他畏于姚焕然手中的斩马刀,已经不敢再轻易出手了。
“季兄弟,你我联手尽力而为,能不能杀掉姚焕然?”
吕渡衣看着姚焕然,见他在马上也喘了几口气,猜测他刚刚斩出的那一刀,应该就是他的极限了。
季长醉道:“苦闲大师他们九个人都只能勉强接住姚焕然一刀,我们两人现在就是一起上,只怕也是无济于事,都会被他斩于马下。”
吕渡衣向四处望去,见四队人马都已经反过来被姚焕然的人给围住了,知道情况紧急,已经不能再等下去了,使出全力,又对姚焕然使出了一记“瞬息万象手”。
姚焕然轻蔑地看了吕渡衣一眼,朝他挥刀斩去,就在斩马刀挥出的时候,山海门的城楼之上忽然射来了一支冷箭,正中姚焕然的心口,使得他浑身气力为之一滞,被吕渡衣的“瞬息万象手”打落至马下,吐出了一大滩鲜血。
“你竟然是……是他们的人!”
姚焕然拔出入体的利箭,用斩马刀撑起身子,往城楼上望去,望见了拉着弓弦的方涵瑞。
姚焕然这时才知道把消息泄露出去的人,居然是方涵瑞!
他因为李熙尧的嘱咐,对方涵瑞完全没有任何疑心,因此对他也就没有任何提防。
吕渡衣的“瞬息万象手”将他全身的筋脉都打碎了,他知道自己已经是活不成了,他按住自己的心口,死死地盯着城楼上的方涵瑞,心中满是不甘,他没想到自己纵横沙场二十多年,未尝一败,到头来竟然死在了自己的人手里。
他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死都咽不下!
他可以忍受自己死在吕渡衣的手里,但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忍受自己死在了方涵瑞的手上,他怒喝道:“无耻国贼!空读十年诗书,枉受十载皇恩!”
方涵瑞冷笑一声,表示出他的不屑,搭上弓箭,拉满弓弦,又朝姚焕然射出了一箭。
利箭透过姚焕然的铠甲,穿透了他的心脏,终结掉了他的一生。
第二百四十二章 姚毅殒命天堑口,长醉复功应天城(上)
姚焕然一死,他带来的那一万人也都放下了手中的武器,举起双手请降了。
吕渡衣见姚焕然已经死了,又见局势已经大定,笑了一声,上前提起了姚焕然的尸身,对城楼上的方涵瑞笑道:“方兄,劳烦你打开城门吧。”
“请吕门主稍等片刻,城门马上就开了。”
方涵瑞亲自走下了城楼,为吕渡衣打开了山海门。
吕渡衣将姚焕然的尸身交给了两名吕门弟子,让他们扛着姚焕然的尸身进城。
各堂的堂主和各派的掌门以及惠果师太和苦闲大师忙着收敛自家门派的尸体,虽然眼看着山海门已经开了,却还没有进去。
吕渡衣进城后,方涵瑞与他道:“吕门主,虽然现在你已经进了应天了,但是天堑口还有姚焕然的儿子姚毅率领的四万兵马,我们不可不防啊。而且要是天堑口这样重要的地方被姚毅给拿捏在了手里,殿下要是知道了,只怕是会对我们不利的。”
吕渡衣道:“但姚毅那里可是还有足足四万人,只怕我们一时不能拿下他啊。”
方涵瑞道:“姚毅最敬重的人就是姚焕然,现在姚焕然的尸身已在吕门主的手里,吕门主只需将姚焕然的尸身带至阵前,姚毅看了之后,一定会失控。我想吕门主要拿下一个失控的人,应该是再容易不过的事了。”
吕渡衣笑道:“那事不宜迟,我这去拿下那姚毅,永绝后患。”
吕拔足就走,但走了没两步,又回身对方涵瑞道:“我手头人手太少,还请方兄先借一些兵马给我。”
方涵瑞犹豫了片刻,道:“城中的守军本不归我管,这次我若没有皇帝的圣旨,也不能调动他们,如果现在派兵与你一起去天堑口对付姚毅,我怕会生出一些大的变故来。这样吧,你带着我的兵符前去,那四万人见了我的兵符,又见到了姚焕然的尸首,应该不会闹出太大的动静来。”
方涵瑞说完,从怀中取出了一块用黄金雕刻而成的兵符,将这块可以调动全城守军的兵符交给了吕渡衣。
吕渡衣接过兵符,又道:“宫里的龙武卫现在何处,用不用现在对他们动手?”
方涵瑞道:“应天的三千龙武卫,皇帝出巡带走了两千,余下的一千都留守在了宫中。我劝吕门主暂时不要对皇宫下手,先不说那一千龙武卫的厉害,现在殿下还没有到,没有殿下的指令,我们如果贸然动了宫里的人,殿下只怕不会给我们什么好果子吃。”
吕渡衣道:“我明白了,一切听方兄的安排,我先去拿下姚毅,除掉这个祸患再回来与方兄细细商讨一番。”
吕渡衣让那两名吕门弟子将姚焕然的尸身放在一辆独轮推车上,让他们推着车,随时都要跟在他的身后。
方涵瑞眼看吕渡衣已经出了山海门了,便快步走遍了其余三处城门,安抚了三处城门的守军,在他的威逼利诱之下,城中的守军总算是不能掀起什么大的风波来了。
吕渡衣出了山海门之后,要所有的江湖人士集合,随他一起去天堑口对付姚毅,但此时各堂各派和释迦门都在忙着收敛同堂同派同门的尸体,除了吕门的人之外,没有人听他的号令。
吕渡衣知道江湖中的人对同门的尸身都看得很重,知道自己暂时是喊不动他们了,便把所有吕门的人都集中在了一起,随他一起赶到天堑口去了。
这时姚毅在天堑口许久不见姚焕然的踪影,怕他是出了什么事,可他自己却又不能离开天堑口,只能望着山海门的方向,暗暗皱着眉头着急,别无其他法子。
这时他正望着,忽然望见一队不足千人的小队走了过来,他知道这决不会是姚焕然回来了,因为他知道姚焕然绝不会遭受带着一万人,却折损了九成之多的大败。
果然,待那队人马走近时,姚毅并没有看见姚焕然的身影。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姚毅深谙此理,命所有将士打起精神,做好战斗的准备。
半柱香之后,姚毅见那队人马越走越近了,让所有弓弩手都架好弓弩,准备放箭射杀来犯之敌。
他正准备下令放箭,那队人马却在弓弩手的射程之外停了下来。
姚毅不知道这队人马是在搞什么把戏,让所有将士都不要轻举妄动,静观其变。
吕渡衣站在了这队人马的最前面,他远远地望见了姚毅,对他亮出了方涵瑞的兵符,大喊道:“方大人兵符在此,命你们速回应天城,片刻不能耽误!”
姚毅心道:“让我们在天堑口设伏,是大将军和方大人共同商议出来的结果,方大人绝不会让我们轻易撤出天堑口,这其中一定有诈。况且大将军临走时特意嘱咐过我,让我无论如何也要保证天堑口万无一失,我决不会仅仅凭他一面之辞,就率兵退出天堑口。”
姚毅这么想了一通,便对着吕渡衣喊道:“隔了这么远,谁知道你手里拿着的兵符是真是假,劳你带着兵符走近来,给我验明这兵符的真假,再言撤军之事。”
吕渡衣心道:“姚毅肯定早就埋伏好了弓弩手,只要我带人前去,一定会被他给射成筛子,我可不会去触这个霉头。”
“看来姚将军是要违抗方大人的军令了,既然如此,那我也就只好不客气了。”
吕渡衣让人将姚焕然的尸身推了出来,又冲姚毅喊道:“姚将军,请你看一看,这就是违抗方大人军令的下场!”
姚毅闻声看去,看见了姚焕然的尸身,甚至还看见了姚焕然甲胄上的血迹和他手里死死抓着的诸侯剑。
他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或者说他这时宁愿自己是一个生出来就看不见东西的瞎子,他狂喊道:“不可能!不可能!我的爹爹是百战百胜的军神,天下绝没有人可以打败他,绝没有人!”
他拔出佩剑,用剑指着吕渡衣,又道:“你想用假的爹爹来骗我,是想都不要想,我乃将门之后,岂会上了你的当!”
他已经很久没有在阵前叫过姚焕然“爹爹”了,以至于天堑口的四万将士几乎都是这个时候才知道姚毅竟然就是大将军姚焕然的儿子。
吕渡衣此时见姚毅已经有些失控了,心中暗喜,高声道:“这大将军的尸身是真是假,你自己心里比谁都要清楚,就不用再自欺欺人了。况且你就算能骗得了你自己,你难道还能骗得了天堑口的四万将士不成?”
吕渡衣说的没错,姚毅此时就算能骗得了他自己,他也绝对骗不了天堑口的四万将士。
天堑口的一些眼尖的人已经确认了那躺在推车上的尸身就是姚焕然的,他们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一会儿的功夫就传得四万将士都知道他们的主帅姚焕然,那个战无不胜的大将军已经死了,他的尸体就躺在了他们眼前的一辆推车上。
吕渡衣知道这时天堑口四万人的军心已经大乱了,又亮出了他手里的兵符,大声喊道:“方大人有令,天堑口所有守军见此兵符之后,立即撤回应天城内,不得有误,凡有误者,立斩无赦!”
吕渡衣此话一出,四万将士中已经有一半人动摇了,还有一小队人甚至已经离开了阵前,拔腿向应天城奔去了。
“谁敢离开天堑口,扰乱军心,我先对他立斩无赦!”
多亏得姚毅挥剑将那小队离开阵前的士卒尽数斩杀了,天堑口此时才没有出现大规模士卒离阵的情况。
吕渡衣心道:“这姚毅随了他老子,还真有一点治军的本事,但可惜你大势已去,姚焕然都已经死了,我还有方涵瑞的兵符在,你纵然有着天大的本事,又能让这四万人安稳到几时?”
吕渡衣再度亮起手中的兵符,高声道:“天堑口的将士们听着!这兵符是皇上赐予方大人的,见此兵符如见皇上,难道你们是反了天了,连皇上的圣旨也敢不从了不成?你们要是还这样不识抬举,就别怪我率大军攻来,到时候你们就算是想撤,只怕也没有撤回去的机会了!”
天堑口四万将士面对吕渡衣的不断施压,军心已经快要彻底崩溃了,这时几个士卒在军阵中高声道:“那兵符是真的!兄弟们,皇上下旨让咱们撤回应天去,咱们就撤了吧!”
这一番话成了压垮军心的最后一根稻草,天堑口四万将士闻话而动,全都丢掉了手里的兵刃武器,朝着应天城奔了过去。
“擅自离阵者,斩!擅自离阵者,斩…………”
姚毅声嘶力竭地大喊着,挥舞着佩剑乱砍,但这时失去了军心而四散奔逃的足足有四万人,他一个人又怎么能够砍得过来呢?
吕渡衣见此时天堑口四万将士所包含着的隐患已经没有了,徐步走至姚毅身前,笑道:“都说将门无犬子,今日一见,才知道所言非虚啊。”
第二百四十三章 姚毅殒命天堑口,长醉复功应天城(下)
此刻姚毅早已经杀红了眼,他根本不会管吕渡衣说了些什么,抓住被积攒下来的鲜血弄得滑不可握的剑柄,朝吕渡衣飞快的刺出了一剑,想用这一剑取了他的性命,为姚焕然报仇。
但他怎么可能会是吕渡衣的敌手?
吕渡衣连看也不用看,就用两根手指夹住了向他刺来的剑刃,轻轻一用力,就把剑刃给折断了。
“本来你如若老老实实地听我的吩咐,我还想留你一命的,现在看来,你的这条命是留不住的了。”
吕渡衣一手抓住姚毅的脖子,姚毅一掌打向吕渡衣的心口,但他才刚刚出掌,吕渡衣就用力一拧,将他的脖子给拧断了。
“找个风水好的地方把他和他老子一起埋了,”吕渡衣接过手下递上来的白绸,用这白绸擦了擦手,对他们吩咐道,“毕竟他们也算是两条汉子。”
吩咐完这件事之后,吕渡衣徐步返回了山海门。
这时各堂各门各派已经收敛好了同门的尸体,因为天气已经有些炎热了,尸体很容易腐烂,不能将尸体带回去,各堂各门各派都就地将同门葬在了一处小山丘上。
“诸位进城去吧,应天已经大定,我吕渡衣多谢诸位的鼎力相助了。”
吕渡衣向众人发出了进城的邀请,众人看着近在咫尺的应天城,虽然还大多沉浸在刚刚埋葬掉同门的悲伤里,但是也都欣然进城了。
山海门大开,众人都进了城,但季长醉好像还没有立即进城的打算。
他立在门前,往里面望去,看见了一群不知所措的兵士,不知道在这山海门之中,应天城之内,会有什么样的东西在等待着他。
“师父,我们该进去了。”
章子丘见还站在山海门外的人就只有季长醉和他了,催促他还是赶紧进城为妙。
“走吧,”季长醉迈动步子,喃喃自语,“反正无论如何,迟早都是要进去的吧?”
步入应天城,季长醉发现街道边的大小商铺和所有的住宅都是大门紧闭,门窗紧锁,想来是山海门前的动静闹得太大,城中的人已经是风声鹤唳,人人自危了。
“此番得以入城,全靠诸位相助,大家在城中尽管纵情享乐,不必拘谨。”
吕渡衣见所有人都进了城,面对着所有人大笑,其喜悦之情,当真是溢于言表。
这时候苦闲大师对吕渡衣道:“吕门主,皇帝未能擒住,现在恐怕还不是享乐之时啊!”
吕渡衣笑道:“苦闲大师尽管放心,皇宫已在我们的手掌之中,皇帝在皇宫之中,已经算是被我们擒住了。为了保住皇帝的颜面,我们只要送一纸书信进宫,劝告皇帝废除掉禁武令便是了。”
苦闲大师又道:“禁武令一日不废除,老僧我便一日无法安睡,还请吕门主早些递送书信进宫,以免生变。”
“那是自然,”吕渡衣满口答应道,“书信我已经叫人拟写好了,只待到今夜子时,我便立即亲手将书信送进宫去,逼迫皇帝废除禁武令,还我江湖安宁。”
吕渡衣明知李熙尧早已经出巡承天,不在应天皇宫之中了,却还说什么要子时就送书信进宫,让人猜不出他到底是想要干些什么。
“季兄弟,我吕渡衣一向说话算数,你破门有大功,请随我走一趟,去一个地方吧。”
吕渡衣对季长醉笑着大喊,季长醉看着他的笑,不知道这笑里是否藏着什么危险。
“我与季兄弟有些事情要去办,诸位在城中可以随意游玩,请自便吧。”
吕渡衣吩咐完众人之后,要季长醉跟在他身后,随他走过一条大街,又穿过了一条石巷,最后停在了一处普普通通的府宅前。
季长醉知道这座府宅是方涵瑞的府邸,他到现在还有些不敢相信方涵瑞居然会反叛朝堂,居然也是那殿下的人!
他想起当初自己受京官弹劾时,九卿中唯独只有兵部上卿方涵瑞没有弹劾他,那时方涵瑞还劝他抓紧去西瘴平定叛乱,使得季长醉都以为他是满朝文武中最为忠心耿耿的一个官员了。
他哪曾想会到自己以为的忠心耿耿的官员,竟然会在这种时候反叛朝廷!
季长醉这时才明白,什么叫做“忠奸难辨”,什么叫做“大奸似忠”。
然而他现在明白这些也没什么用了,毕竟所有的事情只会往前发展,永远不可能走回头路,他现在只想感叹那位“殿下”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连吕渡衣和方涵瑞都心甘情愿地在为他卖命。
“季兄弟,请进门吧,霍五湖就在里面,他可是已经等了你很久了。”
吕渡衣为季长醉推开了方涵瑞的家门,邀他进去。
季长醉步进门去,只见门内的庭院并不大,仅仅只能算是寻常而已。
方涵瑞从里屋走了出来,对季长醉拱手笑道:“并肩王光临寒舍,真是令我这里蓬荜生辉啊!”
“我早就不是什么并肩王了,我也没有令你这里生辉的本事。”
季长醉冷漠地说道,同时心想:“吕渡衣和方涵瑞为什么都对我如此客气?吕渡衣还要帮我恢复功力,虽然还不知道是真是假,但现在看来他至少对我没有什么恶意。我现在对于他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他却还如此待我,其中究竟有着什么原因?”
季长醉正在苦恼,方涵瑞又笑着道:“一日是并肩王,终生都是并肩王,在卑职眼中,相国大人永远都是并肩王。”
吕渡衣笑道:“方大人,我们还是干正事吧,别再说什么并肩王不并肩王的了,你再说下去,我的头都快要被你给绕晕了。”
“吕门主说的对,办正事要紧。”方涵瑞为季长醉指出了一个方向,道,“并肩王,请随我来吧。”
方涵瑞领着季长醉走进内院,将他带到一间小屋之前,看着这间小屋,对季长醉笑道:“这间屋子是我用来静坐用的,每日午饭之后,我都到会在这里来,把自己关进屋子里,让自己在里面独自静静地思考一会儿,以免犯错。”
季长醉心想:“你每日里不知道在这屋子里想了些什么,竟然让李熙尧和姚焕然都栽在了你的手里,当真是有着非凡的手段。”
方涵瑞又道:“自从吕门主亲自将霍五湖送来之后,我就让他住在了这间屋子里,所以我已经有一段日子没有进去静坐了,觉得身上好像总是少了一些什么东西,使得我浑身都不自在。不过现在好了,并肩王总算是来了,霍五湖终于可以不用再‘霸占’我的这间小屋子了。”
“霍大侠,并肩王已经来了,劳你久等了,真是不好意思。”
方涵瑞打开了这间小屋的木门,又回首对季长醉道:“并肩王,请移步至屋内吧,霍五湖会为你恢复功力的,我和吕门主就在屋外等着你出来。”
季长醉走进这间屋子,但见里面只有一张小小的一尺见方的木桌,木桌之上只点有一根白蜡烛。屋子因为里只有这一根白蜡烛发出来的微弱灯光,显得有些昏暗。
季长醉看见木桌旁坐着一个人,他看着那个人,发现那个人也正在看着他。
季长醉非常熟悉这个人的脸,因为这人的脸长而宽,十足的大,而脸上的鼻子更是硕大,几乎占据整张脸的三分之一,挤得他的右眼不能看见他左边的脸,左眼也不能看见他右边的脸。
这样的一张脸,和霍四海的脸一模一样,没有半点偏差,季长醉永远不会忘记霍四海的脸,因为他不会忘记,是霍四海废去了他的一身功力,险些让他永远成为了一个废人。
“你就是他们所说的并肩王季长醉么?”
霍五湖从桌子上站了起来,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季长醉,显得他整个人都有些呆滞。
“是,我就是季长醉。”
季长醉看着霍五湖的眼睛,看出他的眼神与霍四海的有些不同,以为这也许是他们两人之间唯一的区别了。
“既然你就是季长醉,那你便走过来吧,我为你恢复被我哥废掉的功力。”
霍五湖从怀中取出一个透明的药瓶,药瓶中装着的药是碧绿的颜色。
如果袁白鸳和徐露鸯能够出现在这里的话,就会认出霍五湖手里的药,就是他们当日为季长醉疗伤时所用的药。
季长醉走了过去,问道:“你与我非亲非故,为什么要帮我恢复功力?”
霍五湖拔出药瓶的塞子,让季长醉盘腿坐下,摆出平时调息练功的样子,道:“我说不清楚,也许是命运使然吧。我哥废人功力,我复人功力,这也是一种命数。就像是同样是用砒霜,有的人专门用它去害人,有的人专门用它去救人,也许这世上的一切事物,冥冥之中都早已经有定数了。”
季长醉笑道:“我原以为你会是一个很无趣的人,想不到你竟然还有如此独特的一番见解,当真是令我对你刮目相看了。”
第二百四十四章 庆功宴(上)
霍五湖道:“我用不着你对我刮目相看,因为帮你恢复完功力之后,我们就应该再也不会再见了。”
他将药瓶递给季长醉,又道:“一定要把药都喝完,不然你的功力便不能全部恢复,以后也会落下病根。”
季长醉端起药瓶,像喝酒一样将药瓶里的药一饮而尽,苦笑道:“你这药的味道可不大好啊,我感觉我方才好像喝下去了一大杯捣碎了的蛇胆。”
霍五湖道:“少废话,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这样简单的道理你难道还不懂吗?”
他一手按住季长醉的脊背,往季长醉的体内注入他自己的内力,又道:“静心运功,用你体内的残余内力托着这股药力,运行七七四十九个周天,直到药力被完全吸收干净为止。”
季长醉不敢怠慢,尽心运功,每用内力托着那股药力运行一个周天,就感觉体内的内力又深厚了一分,心下不禁大喜,专心致志地运功,完全不管外界的变化了。
就在季长醉专心运功恢复功力的时候,小屋外的吕渡衣和方涵瑞正在小声说着些什么。
吕渡衣首先道:“方大人,季长醉明明已经没有任何可以利用的价值了,你说殿下为什么还一定要我们帮他恢复全部的功力?这不是多此一举,还给我们留下了一个隐患吗?”
方涵瑞道:“也许是在殿下眼里,季长醉还有着一些可以利用的价值吧,毕竟殿下的眼界,远不是你我二人可以与之相较的。而且吕门主莫要忘了,我们现在虽说是占据了应天城,但是皇帝还远在承天,虽然这也是殿下的意思,但是皇帝在承天随时都可以卷土重来,毕竟全国的数百万兵马,现在还都是会只听他一个人的号令行事。”
吕渡衣道:“也是我不解的一个地方,殿下为什么要放皇帝回承天去,这不是在放虎归山吗?”
方涵瑞笑道:“我倒是猜出了一些殿下的用意来了。”
吕渡衣问道:“哦?殿下有什么用意?”
方涵瑞道:“殿下所想要得到的,一直都是整个天下。但是大朝的天下何其大也?五陆三都二十一州,还有六万万子民,这么大的地界,这么多的子民,想要赢得这整个天下,实在是难比登天!殿下知道他即使杀了皇帝,天下人也大多不会对他心悦诚服,到时候必会出现群雄割据,纷争不断的局面。所以殿下便故意放皇帝出了应天,然后自己占据应天,与皇帝去堂堂正正地争夺天下!因为只有堂堂正正地夺取了天下,这皇宫里的皇位才能够坐的安稳。殿下就是因为明白了这个道理,所以才放李熙尧出了应天。”
吕渡衣叹道:“还是方大人有高见啊,方大人如此了解殿下的心思,看来以后殿下是少不得要重用方大人了。方大人以后位列三公了,还请多多关照啊。”
方涵瑞道:“吕门主可千万别这么说,在殿下面前可是要知道得越少越好,要知道殿下决不会留着一个什么都知道的人在他的身边,要是知道得太多了,一定会被殿下给抹杀掉的。”
吕渡衣惊道:“这是为何?难道殿下不希望自己的手下能够聪明一些,反倒希望自己的手下一个个的都蠢笨如猪不成?”
方涵瑞叹了口气,道:“殿下长**王心术,最看重制衡之道。所以殿下既不想自己的手下太聪明,也不想自己的手下太蠢笨,因为太聪明的手下用起来不能放心,太蠢笨的手下用起来又不能省心。所以我们最好在殿下面前要当一个既不太聪明,也不太蠢的人,这样才能够在殿下跟前待得长久。”
吕渡衣深吸了一口气,对方涵瑞拱手道:“渡衣受教了,多谢方大人出言提醒,否则我只怕早晚都会死于殿下之手的。”
方涵瑞仰天长叹道:“唉,伴君如伴虎,为人臣子,只有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战战兢兢,才能得以保全,岂不难乎!”
方涵瑞刚刚发完自己的感叹,屋子的木门便开了,季长醉推开木门,站在了屋外。
季长醉现在已经将药力全部都吸收干净了,他体内所有断裂掉的经脉都已经在药力的滋养下,全部都重新接续了起来,现在他不仅感觉一身的功力都已经回来了,还隐隐感觉他身上现在的功力,已经超越了他的鼎盛时期。
“季兄弟,一身的功力失而复得,感觉怎么样?”
吕渡衣笑着看着季长醉,见季长醉此时意气风发,知道他的功力已经都完全恢复过来了。
季长醉对吕渡衣和方涵瑞拱手道:“我能得以恢复功力,还要多谢二位了。”
他又转向屋内,道:“还要多谢一谢你,要不是有你的药和你用内力相助,我是无论如何都恢复不了功力的。”
霍五湖道:“你不用谢我,我只是听人吩咐行事而已。况且你的一身功力都是被我大哥给废掉的,我现在帮你恢复了功力,就当是我为大哥还清了欠你的债吧。”
吕渡衣道:“霍兄弟的气度之大,心胸之广,当真是令人敬佩,渡衣是自愧不如啊!”
方涵瑞望了望已经变得暗淡了的天空,对吕渡衣小声道:“现在时候已经不早了,既然季长醉的功力已经全都恢复了,殿下吩咐下来的事,我们也就全都做完了,现在当务之急是为了安抚住应天城中的一众江湖人士,我们应该办一场庆功宴才是。”
吕渡衣觉得方涵瑞说的很有道理,便对季长醉和霍五湖道:“现在天色已经不早了,渡衣备下了庆功宴,还请季兄弟和霍兄弟赏脸赴宴。”
季长醉此时虽然很不想去这个庆功宴,但他刚刚毕竟是因吕渡衣才得以恢复功力,不好推辞,便道:“吕门主设宴,我安敢不至啊!”
霍五湖却并不买吕渡衣的帐,在屋内道:“庆功宴上的菜向来都不太好吃,我就不去了,晚饭我随意对付一些便是,不劳吕门主操心了。”
吕渡衣心道:“武林中人都知道霍四海早已经死了,这霍五湖与霍四海长得一模一样,不去参加庆功宴也好,免得引起意外,就让他待在这里吧。”
他想到这里,便对霍五湖道:“既然霍兄弟不喜欢参加庆功宴,那渡衣也就不在这里叨扰了,告辞。”
吕渡衣说完就走了,方涵瑞和季长醉跟在了他的身后,霍五湖在屋子里道:“慢走,不送。”
庆功宴设在应天城中最大最好的酒楼天外楼。
天外楼本来今日因为知晓了山海门发生的事变之后,一直闭楼歇业,但是吕渡衣带人一去,天外楼便已经开门营业了。
所以在绝对的武力面前,天外楼的产业再大,也是只能委曲求全的。
季长醉和章子丘走进天外楼,找了张空桌,随意地坐了下来。
桌上的菜还没有上齐,只上了五道,分别是:烤羊腿、清炸鹌鹑、龙衔海棠、侉炖羊肉、檀扇鸭掌。
这五道菜都是出自大厨之手,色香味都已经达到了菜品中的顶峰,章子丘已经大半天没有吃东西了,这时见了这五道菜诱人的鲜艳色泽,闻到了这五道菜勾魂夺魄的香气,忍不住就抓起了筷子,朝那道“侉炖羊肉”夹去。
眼看章子丘就要夹到一片色泽金黄,外焦里嫩,烧得恰到好处,香得流油的羊肉了,季长醉却拿着两根筷子,打在了章的手背上,道:“菜还没有上齐,你小子就动筷子了,敢情你小子是饿死鬼投胎来的不成?”
章子丘被季长醉打了这一筷子,疼得缩回了手,嘟囔道:“不让吃就不让吃,你打我做什么?”
季长醉道:“打你这一下是为了让你长一点记性,你也不往周围看看,看看坐在我们两个周围的都是一些什么人,你在这里这么不懂规矩,不是在存心给我丢脸吗?”
章子丘往周围看去,只见华松桥、玄武子和谢神机就坐在他们旁边,心道:“完了,坐在这几个人旁边,还能好好吃饭吗?”
“师父,要不我们换一个没有什么人的地方坐着吧,这地方坐得可是一点都不舒坦。”
章子丘看着眼前的令他垂涎三尺的五道菜肴,想找个人少的地方,马上大快朵颐,狂嚼猛咽一番才好。
季长醉知道章子丘心里在想些什么,打消了他的念头,道:“你想都不要想,现在人都已经差不多到齐了,我们两个在这里面走来走去,像个什么样子?你就安心地给我坐在这里,别再绞尽脑汁地想办法给我丢脸了。”
章子丘道:“我可不想丢你的脸,我只是肚子饿了,要吃饭而已。”
季长醉道:“肚子饿了也要忍住,你不要忘了,你现在可是我季长醉的徒弟。”
章子丘道:“我是你的徒弟又怎么了?难道做的你的徒弟,连饭都不可以吃了不成?那我还不趁早死了算了,免得活在这世上受罪。”
第二百四十五章 庆功宴(下)
季长醉骂道:“你瞧你那点出息!你是我的徒弟,学的又是剑术,将来多半便会成为一名剑客。你可知道对于一名剑客来说,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章子丘问道:“是什么?”
“是忍耐,”季长醉说道,“十年才能磨一剑,所谓第一流的剑客,看的不是他会耍多少剑招,而是看他有多能忍耐。剑招在精而不在多,一招剑式若是练到极致了,不管别人有千招万招,都可以一招破之,这道理你可明白?”
章子丘道:“好像明白了,又好像不明白。不过我知道忍耐是一件很苦的事,而要当一名第一流剑客又必需要这么能忍,那到最后就算当了一名第一流的剑客了,又有什么意思?”
季长醉叹道:“本来也没有什么意思,就算是练到无敌于天下了,也没有什么意思。”
他想起自己虽然已经算得上是天下第一的剑客了,可是无论是江湖上的人,还是朝廷里的人,连一个能容他的人都没有。
这时他又想起了段钰钰,想起了段钰钰死在他怀中时的那个凄凉而绝美的笑容,想起了那个他已经猜到的幕后黑手,感觉简直心痛如万刀乱搅。
章子丘见季长醉的脸色忽然间变得很痛苦,以为他刚刚所说的话犯了季长醉的什么忌讳,忙开口问道:“师父,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了?”
“没有,我只是忽然想起来了一些事情而已,没有什么的。”
季长醉止住在心底蔓延的痛苦,望前一望,看见吕惭英向他和章子丘走了过来。
“季兄、章少侠,我来和你们凑一桌了,你们应该不介意吧?”
吕惭英很自然地拉过一条凳子,坐了上去,就像是在老朋友家里做客一样。
季长醉道:“当然不介意了,我正愁没有人肯跟我们师徒坐在一桌,吕兄弟你就来了,可真算是解了我的一个燃眉之急。”
吕惭英笑道:“季兄言重了,我也是因为怕没人肯与我坐一桌吃饭,才来找季兄和章少侠来凑一桌子的。”
章子丘对吕惭英道:“你可是吕渡衣那老头子的儿子,想和你坐一桌的人可是连数都数不过来,你还怕没有人肯和你坐一桌子吗?”
季长醉呵斥章子丘道:“不得无礼!”
吕惭英笑道:“无妨无妨,我家那老头子本来就是老头子了,章少侠并没有说错。”
他为自己倒了一杯酒,将杯中的美酒一饮而尽,又接着道:“季兄,自从我封伯伯身死之后,我时常在想,想你那天晚上与我说过的话。现在我们虽然占了应天城,可是我却觉的你说的话更对了,你说这是怎么样的一回事?”
“现在还不好说,不过总而言之,现在江湖已经占据了应天城,只要再让皇帝废除掉禁武令,江湖也就成功了,朝廷也就妥协了。”
季长醉明白吕惭英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他一直对江湖反抗朝廷的行为保持悲观态度,他明白现在吕惭英也开始对此持有悲观态度了。
“季兄,你知道么?”吕惭英忽然靠近季长醉的耳畔,小声说道,“我方才亲耳听见我家老头子和那个方涵瑞在说……在说什么皇帝早就已经离开应天,到承天去了!现在皇帝已经不在应天,我们就算占据了这偌大的应天城,又有什么用?而且就算皇帝废掉了禁武令,他还可以再颁布一个别的什么灭掉我们江湖的令来,我们出动整个江湖的力量,结果却什么都改变不了,我想不通这样做到底有什么意义!”
他叹了口气,又接着道:“各门各派各堂进城之后,也开始各怀鬼胎,开始勾心斗角了,这才是最让我感到寒心的。我们明明势单力孤,却还要在窝里斗,迟早是要自取灭亡的。季兄,既然江湖迟早是要亡掉的,我们又何必自苦如此?”
季长醉劝吕惭英道:“吕兄弟你不必如此悲观,江湖是不会亡掉的,就算暂时被朝廷给灭掉了,以后也一定还会再从废墟中重生。因为只要这世上公义的效力还不能加在每一个人的身上,只要这路上还有不平的事,拔剑而起的侠便不会消失,江湖便不会亡。”
“想不到季兄你还能如此乐观,”吕惭英苦笑,“我原以为你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早已经对江湖失望透顶了。”
“我正是因为在江湖中经历了这许许多多的事,才会坚信江湖是不会消亡的。因为江湖中固然有很多不好的地方,但是人们需要这个江湖,人们在受到欺压而不能伸张的时候,需要有人来替他们说话,替他们争取一个公道来。所以只要有一个人还有这样的需要,江湖便不会亡。等到天下间都无人受到欺压,无人需要有人来替他们主持公道了,江湖和江湖中的人们也就都可以心满意足的,真正的消失了。”
季长醉也苦笑,他又道:“但是那一天似乎要过很久才会到来,至少我是看不到那一天了,不过我相信那一天一定会到来的,只不过是迟早而已。”
“吕兄弟,我虽然已经戒了酒,”季长醉倒满了一杯酒,对吕惭英端起酒杯,“但是为了庆祝我看不到的那一天的到来,我敬你一杯!”
吕惭英这时早已被季长醉说的有些感慨了,双眼饱含热泪,将酒杯与季长醉的酒杯碰在了一起。
他们两人各自将杯中的美酒一饮而尽,章子丘看着他们喝酒,感觉像是在看两个人在歃血为盟,他感觉到了一种神圣感,一种带有浓烈的理想主义的情感。
季长醉和吕惭英喝罢了酒,这时菜已经上齐全了,前来参加庆功宴的人也总算是都到齐了。
吕渡衣身着锦衣,站在大堂中央,举起手中的一杯酒,高声道:“今日能够占据应天城,全都是诸位的功劳,我吕渡衣敬诸位一杯!”
大堂里的所有人随即都站了起来,端起酒杯,与吕渡衣一起将杯中的酒给饮尽了。
“好酒啊!”吕渡衣放下酒杯,“这一顿饭是我专门为诸位所设立的庆功宴,请诸位尽情享用这桌前的美酒佳肴吧!”
“多谢吕门主!”
众人都往下一坐,吃喝了起来,整个大堂里便只有吕渡衣一个人是站着的了。
章子丘终于吃到了他心念已久的菜肴,虽然是狼吞虎咽,但是也觉得这菜的味道着实不错。
季长醉看着章子丘这副饿死鬼一般的吃相,皱着眉头,有些嫌弃地说道:“你小子慢点吃,你看你小子这副吃相,好像八辈子没有吃过饭一样,丢不丢人呐!”
“没事,我们这桌没有外人。师父,这烧鹅真的不错,皮脆肉嫩,香气四溢,你不尝尝可就后悔了。”
章子丘丝毫没有因为季长醉说的话而有所收敛,一手抓起一只烤羊腿,一手从一只烧鹅上撕下一只鹅腿,放在嘴里大嚼起来。
季长醉白了章子丘一眼,夹起一块烧鹅肉,放在嘴里嚼了嚼,对吕惭英道:“吕兄弟,你也尝尝,真的还不错。”
吕惭英大笑着,和他们一同吃喝了起来。
大堂里的众人正吃着,吕渡衣又道:“诸位好不容易聚在了一起,趁着这个机会,我与诸位说一些事情,诸位不必停下手中的筷子,只需边吃边听我说就好了。”
“渡衣首先与诸位说一件大喜事,方才皇帝已经明发上谕,废除了禁武令,从此诸位就不必再担心江湖的安危了!”
众人听了这话,都感到喜不自胜,有的人大声欢呼道:“太好了,禁武令终于已经废掉了,咱们大家伙儿从今往后,再也不过每天都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了!”
这时候季长醉和吕惭英的心中却是一惊,他们都知道李熙尧此时根本就不在应天,所以他根本就不可能“明发上谕”,更不可能废除禁武令,既然如此,吕渡衣为什么要捏造一个李熙尧已经废除掉了禁武令的假象出来?
吕渡衣这时又高声道:“第二件事情是,我希望诸位能够与我一起遵守一个约定。”
立即就有人附和道:“请吕门主发话吧,不要说一个小小的约定,吕门主就是要我们去掀翻了龙庭,我们也是在所不辞!”
吕渡衣笑道:“我不会让诸位去掀翻什么龙庭的,我要诸位和我一同遵守一个君子之约,答应我都暂时不要离开应天城就好了。因为我怕我们的人一走,皇帝就会反悔,诸位之前的血战就会白费了!”
季长醉听了吕渡衣说的话,忽然大惊,连抓在手上的筷子都惊得掉在了桌面上。
他现在已经知道吕渡衣想要干什么了,他也终于明白吕渡衣为什么明知李熙尧不在应天,还要占据应天城,还要骗大堂中的众人说李熙尧已经废除掉禁武令了。他知道他现在所参加着的宴会本就不是什么庆功宴,因为这桌上的每一道菜,每一杯酒,都散发着淡淡的血腥气!
第二百四十六章 观枫楼
季长醉虽然已经明白了吕渡衣想做些什么,但是大堂里的众人却都还不知道,他们正处于大喜之中,又听吕渡衣满口都是在为他们着想,都大声喊道:“既然是为了防止皇帝反悔,我们大伙儿在应天城中多留几日也无妨的。”
吕渡衣又笑道:“诸位能做如是想,真乃江湖之福啊!我要说的事,已经都说完了,诸位请专心吃饭吧,这里的菜都还是不错的。”
“你家老头子也真是的,吃饭的时候讲什么话,差点打搅了我吃饭的兴致。”
章子丘抓起一只猪手,放在嘴边啃着,见吕惭英已经放下了筷子,又见他的脸色并不怎么好,便问道:“这里的菜香得很,你怎么不吃了?”
季长醉此时也早已经放了筷子,与吕惭英对望了一眼,冷声道:“豺狼已经动了杀心了,这饭怎么还能够吃得下?”
章子丘不知道季长醉在说些什么,更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吞下还在嘴里嚼着的一大块檀香鹿肉,道:“师父你说什么?这里都是人,还都是江湖里的人,哪里有什么豺狼?”
吕惭英叹息道:“我若能像章少侠这样,对什么事情都后知后觉就好了,那样我现在也可以少掉许多的痛苦。”
章子丘道:“你什么意思?你难道是在拐弯抹角地骂我蠢吗?”
吕惭英苦笑道:“章少侠莫要见怪,我完全没有要骂你的意思,只是有些羡慕你罢了。”
章子丘道:“羡慕我?我有什么好羡慕的?你难道也想当季……”
季长醉看了章子丘一眼,截话道:“不要再说了,我先走了,你如果还要再吃,就在这慢慢吃吧,吃完到定水河畔的观枫楼来找我。”
季长醉话一落音,就站起身,径直外大堂之外走去了。
他是第一个退出这大堂,离开这庆功宴的人。
吕渡衣瞥见了快步离去的季长醉,看着他一路走出了大堂的大门,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坐在他旁边的方涵瑞察觉到了他对季长醉的杀意,提醒他道:“殿下还没有要杀季长醉的意思,吕门主可莫要莽撞行事。”
“方大人放心,我掂的清轻重。”
吕渡衣喝了一口酒,收回了盯在季长醉身上的视线。
这时吕惭英见季长醉已经离开了大堂,也坐不住了,扶着桌子站了起来,对章子丘道:“章少侠慢用,我告辞了。”说完就走出了大堂。
章子丘看了眼满桌子的好菜,夹起一筷子龙衔海棠,喃喃地道:“唉,两个不知道享受的人,还没吃什么就走了。不过你们走了也好,你们走了,小爷我就可以一个人大吃大喝了。”
季长醉离开大堂后,直接来到了观枫楼。
观枫楼面向定水河,背靠着百里枫林,是为了观赏枫叶而建的。
然而这时节并无红枫可赏,加上天气已经热了起来,所以观枫楼上并没有很多人在。
季长醉立在观枫楼上,拍着临水的栏杆,望着身下平静得如一面镜子一般的定水河,在想他接下来该要怎么办。
通过今天的庆功宴,他已经知道吕渡衣见到狡兔已死,准备烹走狗了。但是他还不知道吕渡衣打算在什么时候下手,以什么样的方式下手。
如果吕渡衣在明面上动手,那季长醉是不在意的,因为他并不觉得以吕渡衣和他手下吕门弟子的实力,能在明面上把他和其他江湖人士吃掉。
但如果吕渡衣选择在暗地里下毒手,季长醉就觉得事情变得凶险非常了,因为现在除开他和吕惭英之外,其他的江湖人士都还不知道吕渡衣要对他们下手,吕渡衣可以很不费什么力气地就让他们消失。
季长醉知道吕渡衣最有可能在暗地里下手,因为以他对吕渡衣的了解,他知道吕渡衣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如果在暗地里下手的成功几率比在明面上下手要大,那吕渡衣绝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在暗地里下手。
知道吕渡衣会在暗地里下手之后,季长醉还对一件事情感到疑惑不解,那就是吕渡衣为什么要对这些江湖人士下手?
吕渡衣已经是武林盟主了,他如果将这些江湖人士都给杀了,那他的武林盟主当的还能有什么意思?
季长醉想到这里,忽然想出一个惊人的念头:吕渡衣根本就不在乎当什么武林盟主,他所求的,是比武林盟主更高的权势和地位!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对这些江湖人士动了杀心!
而能让他动这个杀心的人,只可能是那个殿下!
因为除了那个殿下之外,没有人能让吕渡衣如此心甘情愿地放弃当这个已经当上了的武林盟主!
而连吕渡衣都愿意死心塌地的当他的走狗,这殿下究竟是何方神圣?
季长醉想到这些,感觉头有些痛,他忽然想到了四年多以前,在驷马山上拦住他去路的人,就是那个殿下,但现在那个殿下却帮助他恢复了功力,这让他实在是想不出那殿下究竟想干些什么。
就在季长醉头痛之际,他听到了有人向他走了过来。
“季兄,这里现在并没有红枫可以赏,你为什么离开大堂之后,就来了这里?”
来人是吕惭英,他从大堂出来之后,就一直尾随着季长醉,他见季长醉进了这观枫楼,便也就跟着季长醉走了进来。
季长醉转过身来,靠在栏杆上,看着吕惭英,道:“我来这里不是来赏什么红枫的,我只是知道这里的人不会太多,专门来这里求个清静而已。”
吕惭英向四周望了望,见四周都没有什么人,虽然算不上是万籁俱寂,也可以说是清幽静谧了,便对季长醉笑道:“这里的确很清静,看来季兄你找对地方了。”
季长醉叹道:“只可惜找对地方了也没有什么用,我现在只感到头痛得很,然而这清静的地方并不能减轻我的头痛。”
吕惭英问道:“头痛必有因,不知道季兄头痛的原因是什么?”
第二百四十七章 为时已晚
面对吕惭英的提问,季长醉笑着回答道:“我是一个很俗气的人,我所在意的事只有我自己和少数几个人的利益和生死,要是遇上了什么事情使得我和他们的利益受损,或者是连性命都快要保不住了,我的头就会痛起来了。”
吕惭英道:“季兄的意思是……有人要危害你的性命了?”
季长醉道:“今日在庆功宴上,令尊已经把话说的很明白了,我想吕兄弟应该比我要更清楚现在的局面。”
吕惭英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道:“我也不知道我家那老头子为什么忽然之间就会想要对江湖中的人动手了,我原来以为,武林盟主这个位置就足以满足他了。”
季长醉道:“我原本也和你想的一样,然而事实证明,我和你想的都大错特错了。武林盟主的宝座并不能满足令尊的胃口,我猜他现在所要谋求的,只怕是皇位变动之后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殊荣。”
吕惭英闻言大惊,道:“皇位变动?难道老头子想要帮人登上皇帝的宝座?”
“多半是这样的,”季长醉望了一眼悬挂在天上的一轮明月,“你有没有见过一个人,一个武功深不可测,头发像墨一般黑的男人?”
吕惭英想了一想,道:“没有,我没有见过这样的人,这个人就是老头子要帮的人吗?”
季长醉道:“是,令尊称呼他为‘殿下’,但是我现在还不知道这个殿下究竟是谁。不过想来很快就能知道了,令尊占下应天城,多半就是奉了那殿下的命令,现在应天城已经在令尊的手中,那殿下应该很快就会到应天城来了。”
季长醉走到吕惭英面前,伸出右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低语道:“那殿下到达应天的时候,恐怕就是城中的江湖人士身死的时候!”
吕惭英道:“那现在这种局面,季兄你打算怎么办?”
季长醉道:“我虽然与他们都没有什么深交,但是也不想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把性命不明不白地丢在这应天城里。我准备把令尊现在想做的事告诉惠果师太和苦闲大师,如果他们二人可以相信我,那这一回在城中的江湖人士就都还有救,要是他们两个都不相信,那我也只能是爱莫能助了。”
吕惭英又道:“那季兄准备什么时候去将真相告诉苦闲大师和惠果师太?”
“现在就去,时间不等人,能早一分,就能多出一些活命的希望来。”
季长醉走下观枫楼,步入百里枫林,运起轻功,朝着国宾馆赶去了。
国宾馆位于应天城南,是用来接待从外邦来觐见天子的使臣的地方,这样的地方之所以会建在城南,是因为城南离应天皇宫最远,外邦来的使臣从国宾馆到应天皇宫觐见天子,就要走很长的一段路,以体会“天朝之威仪”。
然而天朝又是恩威并施的,因为要“使外夷知我天朝物力,诚心仰慕,甘愿归化。”,所以国宾馆内外非常豪华,就连馆内喝茶所用的茶杯,都一定是玉盏。
因此国宾馆在应天城中,真可以说是除开应天皇宫之外,最为豪奢的地方。
而现在这样的地方,已经作为各门各派各堂的人的住所了。
吕渡衣让江湖众人入住国宾馆的时候,掌管国宾馆大小事宜的刚上任不久的礼部尚书霍斯年手持刀剑,立在国宾馆大门之外,大发雷霆,说什么也不肯让江湖众人踏入国宾馆一步。
吕渡衣罕见的非常有耐心,先是对霍斯年好言相劝,说:“十年寒窗苦读,三十年宦海沉浮,能做到九卿之一的人,都不容易。所以看在你我都不容易的份上,你如若现在就给我让开,我绝不会与你有丝毫的为难,更不会取了你的性命。”
可霍斯年却根本就不领吕渡衣的人情,更没有走他已经安排好了的台阶,对他壁头盖脸地怒骂道:“国宾馆乃我大朝接待外夷之地,汝等江湖贼寇,犯上作乱之徒,岂能居之!”
霍斯年这一顿怒骂,耗尽了吕渡衣的耐心,引出了他的杀心。
“酸臭腐儒,不识抬举!”
吕渡衣上前一手抓住了霍斯年的脖子,霍斯年还没有来得及使用他的手中抓着的刀剑,就被吕渡衣给捏断了脖子,含恨而死了。
他死之前嘴里还在喊着什么,但是因为他被吕渡衣捏住了脖子,喊出的话含糊不清,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喊出来了些什么。
季长醉到达国宾馆的时候,霍斯年的尸体刚刚才被人抬走,他于是察觉到了还在空气中留存的一点点吕渡衣的杀气。
这杀气提醒季长醉时不我待,一切事情都要赶紧行动,不然可能就再也没有行动的机会了。
步入国宾馆,季长醉打听到了惠果师太和苦闲大师的住处,国宾馆一共有五层,惠果师太和苦闲大师分别住在第五层的最前面的房间和第四层的最末尾的房间。
因为惠果师太毕竟是女流,让苦闲大师带着释迦门的一众僧人住在她们之下,才是最为妥当的。
季长醉决定先去找惠果师太,因为他和惠果师太更熟,更能说的上话,也就更能得到惠果师太的信任。
“惠果师太,季长醉前来拜会,可否赏脸一见?”
季长醉见此时各门各堂各派的人都去歇息了,四下鲜有人走动,忙掠身至惠果师太的门前,敲响了她的房门。
惠果师太听到是季长醉来了,并不怕犯什么忌讳,直接打开了房门,让季长醉进来了。
“季大侠深夜来访,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要与老尼说?”
惠果师太给季长醉倒了一杯茶,想知道季长醉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来拜访她。
季长醉接过茶杯,但是却并没有喝,开口道:“我这个时候来叨扰师太,的确是有一件极为要紧的事要告诉师太。”
惠果师太问道:“哦?能让季大侠能认为是极为要紧的事,那这一件事一定是非同凡响的了,还请季大侠明说吧。”
季长醉知道事情紧急,也不准备拐弯抹角了,便直接开门见山道:“这一件事是关乎我和师太以及这国宾馆里所有的江湖人士的性命的,因为吕渡衣在庆功宴上要我们暂时都不要离开应天城,其实并不是要保证皇帝不反悔,而是为了方便对我们下手,取我们的性命!”
惠果师太皱眉道:“此话当真?”
季长醉道:“千真万确!”
惠果师太又道:“季大侠可有真凭实据?”
季长醉道:“皇帝现在根本就不在应天城,因此皇帝根本就还没有废除掉禁武令,更不可能反悔,这便是最好的证据!”
惠果师太眉头皱得更深了,问道:“季大侠怎么知道皇帝现在没有在应天城,难道季大侠进皇宫去探寻了一番?”
季长醉急道:“我没有去皇宫探寻,但如今皇帝的确是不在应天,而在承天!”
惠果师太又问道:“季大侠既然没有亲眼见到皇帝不在应天皇宫之中,为什么就一口咬定皇帝不在应天了?老尼知道自古以来的皇帝,一生之中,很少会离开皇宫,更不要说离开应天了,老尼现在实在是很难相信季大侠方才所说的话。”
季长醉见惠果师太始终不肯相信他说的话,心中已经是十分焦急,立誓道:“我方才如若说了半句假话,甘愿受天雷轰击而死!”
惠果师太道:“季大侠不必立此毒誓,非是老尼不相信季大侠的人品,而是季大侠所说的话,实在是无法让老尼相信啊!季大侠说吕门主要加害我们所有的江湖人士,可老尼思来想去,着实是想不出吕门主有什么理由要对我们动杀心。吕门主他已经是武林盟主了,他如果将我们都给杀了,那他这个武林盟主当了和没当也没有什么两样,他当初又是何苦要揽下武林盟主这个差事呢?况且吕门主待我们这样好,在应天最好的酒楼里给我们开庆功宴,又用这国宾馆给我们当居所,他要是真的准备取我们的性命,又何必要对我们这样好?”
季长醉此时已经是有嘴,但是却说不出什么话来了,只能道:“我知道我说的话,师太现在很难相信,但我所说的,真的是句句属实,绝无捏造半句啊!这件事也和师太的性命息息相关,还请师太万万不要以为我是在胡言乱语!”
惠果师太道:“季大侠的意思,老尼已经明白了,会好好考虑的,现在天色已很晚了,季大侠如果再不走,恐怕会惹来别人说七说八的。”
季长醉知道他现在再说下去,即使说的再多,也是没有用的了,便退出房门,将门给带上,叹道:“多有叨扰,告辞了。”
他正准备走,只听得惠果师太房中传来一句:“这季长醉也不知道忽然间就发了什么疯,说了这许多的胡话,真是奇怪得很,还望他以后可不要再来了。”
第二百四十八章 接二连三
连惠果师太都不会信我,那我也用不着去找苦闲大师了,想必他是更加不会信我的。
季长醉想到此处,叹了一口气走到第四层,正想一走了之算了,却又想:“既然已经来了,还是尽完人事再走吧。”
于是他径直走向了第四层的末尾,在苦闲大师的房门前停了下来。
一路走来,季长醉觉得这第四层静若无人,简直是静得可怕。
季长醉知道在山海门前一战,释迦门的人作战最为勇猛,死伤也是最多,最后只剩下来了二十几个僧人,苦闲大师也是身负了不轻的伤。
但即使整个第四层只有二十几位僧人,也绝对不至于静到这种地步!
季长醉敲响苦闲大师的房门,轻声喊道:“苦闲大师!苦闲大师!晚辈季长醉前来拜访,苦闲大师可否开门一见?”
房中无人应声。
季长醉在心中暗道不妙,额头上滴下一颗汗珠来,又敲了敲门,喊道:“苦闲大师!苦闲大师!”
然而房中还是无人应声。
“难道吕渡衣已经开始下手了不成?”
季长醉越想越觉得苦闲大师和释迦门的二十几位僧人已经出事了,用内劲破开了门锁,推开了门,只见里面的一切东西都没有被动过,根本就没有人进来过的迹象。
“看来苦闲大师是还没有来得及进入房间,就遭了吕渡衣的毒手了。”
季长醉想着想着,关上了房门,飞身离开了国宾馆,在观枫楼里待了一个晚上。
这一整个晚上他都没有睡,因为他怕自己睡过去了之后,就再也不会醒来了。
而此时距离观枫楼不知道有多少万里路的归海帮,黄筱竹和赵指柔也都是久久无法入眠。
她们昨日听说了季长醉和吕渡衣他们攻进了应天城之后,就一直感动心神不宁,好像五魂七魄中少了几魂几魄一般,一心都念着季长醉的安危,已经是魂不守舍了。
但白风斜这时却是睡得很香的,武林大会吸引了全江湖所有的人的注意,短时间内都是肯定不会有人来向他寻仇的,因此他的觉睡得格外的安稳,打的呼噜声再大一些,就能将他脑门上的房梁给震塌了。
黄筱竹和赵指柔想着季长醉,听着白风斜的呼噜声,再也不能在归海帮待下去了。两人先让季韵收拾好东西去归海帮大门前等着她们,然后一齐来到了白风斜的房门前,撬开了房门,进到房中,掀开了盖在他身上的薄被,把他给从美梦中给弄醒了。
白风斜睁开惺忪的睡眼,大骂道:“谁呀!是哪个乌龟王八蛋,哪个祖宗十八代都是乌龟王八蛋的,搅了大爷我的好梦,大爷我如果不打的他屁股开出一大朵牡丹花来,不打的他跪在地上叫爷爷,大爷我就不做人了!”
赵指柔站在白风斜身前,两手叉腰,道:“是我搅了你的好梦,你有本事就打呀!”
黄筱竹也站了过来,道:“还有我的一份。”
白风斜见是她们两个将他给弄醒的,简直是欲哭无泪,都快要气得骂娘了。
“你们两个姑奶奶是吃错什么药了,大半夜的不睡觉,却跑到大爷我这里来把我给弄醒了。要不是你们两个是女的,大爷我早就对你们下狠手了。”
白风斜这时候觉得自己真蠢,真想狠狠地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子,因为他本来以为黄筱竹和赵指柔都是不会给他惹什么麻烦,也是他不用怕的女人,没想到竟然是他太天真了。他现在才知道,黄筱竹和赵指柔两个人要是闹起事来,比任何一个女人都要厉害,都要令他感到想立马逃到十万八千里之外去。
赵指柔知道白风斜此时的心情,但她并不打算和他多说些什么,直截了当地道:“我和筱竹现在就想到应天去,要你和我们一起去,以免在路上出了什么麻烦,耽误时间。”
白风斜从床上爬了起来,道:“老天爷啊,你们这是闹的哪一出啊,你们怎么突然就想要跑到应天去了?”
他这时其实心里已经知道她们到应天去是为了见季长醉,但他很不想认清这个对他来说很是残酷的现实,因为他真的是宁愿流亡街头,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到应天去的。
这时赵指柔把白风斜拉下了床,道:“我们现在为什么要到应天去,你的心里应该很清楚,就不要浪费时间了,赶紧套好衣衫,和我们启程赶路。”
白风斜一脸不情愿地道:“两位姑奶奶,大爷我可没有答应你们,要当你们的保镖,护送你们到应天去啊。而且说实话,大爷我宁愿现在就死了,也是不想陪你们到应天去的。你们如果一定要本大爷我陪你们去应天,那还不如干脆直接一刀杀了大爷我算了。”
赵指柔知道这时候不逼一下白风斜,他是不会就范的,笑道:“好啊,那我就一刀杀了你好了,这可是你自己亲口说的,死了之后到了地府,可不要怪我心狠。”
“筱竹,拿刀来。”赵指柔面向黄筱竹,“既然白风斜这家伙不肯陪我们去,我们就杀了他好了。”
黄筱竹这时真的拿出了一把长达三尺六寸的长刀来了。
白风斜看着长刀上那泛着些许寒意的刀锋,心里不免有些发怵,因为他不光怕女人,怕麻烦,他还特别怕死。
“那个……这个……两位姑奶奶,咱们有话好好说嘛,何必要动刀子呢?这刀子可是不长眼睛的,要是一不小心把你们两个的花容月貌给划破了,那可就真的是大事不妙了。”
白风斜咽着唾沫,在内心深处大喊:“我白风斜交了季长醉这个朋友,认识了这两个蛮不讲理的女人,真的是他姥姥的倒了十八辈子的霉了!”
赵指柔这时候知道白风斜已经妥协了,走出房门,在门口道:“给你一柱香的时间收拾东西,等你收拾完东西之后,我们就立刻出发。”
黄筱竹也走出了房门,她原以为白风斜会一直磨蹭到一柱香的时间耗尽,才会从房间里出来,却没想到她几乎是前脚才刚跨出房门,白风斜后脚就出来了。
黄筱竹打量着白风斜,见他只是穿好了衣服,手上什么东西也没有拿,笑道:“你的动作倒是蛮快的,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白风斜苦笑道:“都已经被你们拉上贼船了,不赶紧把事情弄完算了,难道还要大爷我多吃一些苦头不成?”
“好了,别浪费时间了,我们赶路吧。”
赵指柔催促黄筱竹和白风斜抓紧时间启程,三人来到归海帮大门外,只见除了季韵之外,还有海正清正在那里等着他们。
海正清拿出一张汇票,将汇票递给了赵指柔,道:“我听几个下人说你们今晚就要走,我知道我也留不住你们,这是十万两银子的汇票,你们拿着当路上的盘缠吧。”
赵指柔不好意思收下这十万两银子,推辞道:“我们还有一些银两,在路上足够用了,还请海帮主把汇票收回去吧,这样的大礼,我们受不起。”
海正清道:“出门在外,没有带足银子是万万不成的。季兄弟帮了我的大忙,帮我救回了上百万两银子,这区区十万两银子,不足挂齿,还请你莫要再推辞了。”
赵指柔见这汇票也是海正清的一片真心实意,实在是不好再拒绝了,便收了汇票,道:“恭敬不如从命,多谢海帮主了。”
海正清笑道:“不必谢我,还请你到了应天之后,代我向季兄弟问个好,就说我海正清还是在一直惦记着他的。”
“一定!”
赵指柔准备出发了,让季韵、白风斜和黄筱竹先走,对海正清说了声“告辞了”之后,便跟了上去。
…………
翌日清晨,季长醉回到了国宾馆,但见一众江湖人士正在为苦闲大师和释迦门的二十几个僧人的忽然消失而感到奇怪。
这时吕渡衣从外面进了国宾馆,向众人宣布道:“昨日苦闲大师收到了释迦门门主苦涯大师的急信,连夜带着僧众回正心上去了。这件事,事出突然,因为诸位那时已经都歇息了,渡衣就没有打搅诸位了,还请诸位莫要见怪。”
众人听了吕渡衣的解释,便都释然了,不过惠果师太像是想起了些什么,脸色微微有些变了。
季长醉知道吕渡衣的这些说辞,都是他捏造出来骗人的,但是他明白他如果把这些话给公之于众了,也没有几个人会相信,便只能苦想一些应对之法,然而却始终没有想出一个好的法子来。
过了一天之后,神机派的所有人又消失了,吕渡衣也说他们是因为有什么急事,突然就走了。
这时众人之中,有少数人已经开始生疑了,但大多数人还是不知道自己已经是死之将至。
惠果师太无疑是那少数的人,她直接找到了季长醉,说她已经相信了季长醉和她说过的话,要季长醉给她和其余的凤仪派弟子,点明一个可以活命的办法来。
第二百四十九章 殿下驾到
但这时候季长醉并没有什么能保凤仪派众人平安的法子,只能与惠果师太道:“本来在吕渡衣挥起屠刀之前,师太如果能够相信我说的话,告诫武林同仁,大家的性命是都几乎都可得以保全的。但现在吕渡衣的屠刀已经见了血,只怕是很难再收回来了,师太与凤仪派的弟子只有时时小心警惕,莫要与众人分散,以求吕渡衣有所忌惮,就此收手了。”
惠果师太长叹道:“也只有如此了,老尼当初没有把季大侠的肺腑之言听进去,现在可真是悔之晚矣了!”
季长醉道:“现在说后悔已经毫无用处了,请师太保重吧。”
惠果师太忽的又道:“季大侠,如果老尼现在去将吕渡衣的阴谋公之于众,能否险中求生?”
“万万不可,”季长醉急忙道,“现在释迦门和神机派的人已经不在了,而城中除了吕渡衣和吕门的势力之外,还有数万兵卒,我们纵使全部都联合起来,也不会是他们的敌手,只能是徒增伤亡而已。现在我们只有伺机而动,看准机会逃离应天城,或许才能保住一条性命。”
惠果师太道:“季大侠说的有理,是老尼在情急之下,犯了糊涂了。季大侠若有逃离应天城的办法,还请一定告知老尼一声,老尼和凤仪派都对季大侠感激不尽!”
季长醉道:“师太言重了,我若想到了离开应天城的法子,一定会告诉师太的。现在吕渡衣应该还不想一下就灭掉我们,我先去各处城门前瞧一瞧,先告辞了。”
季长醉说完就奔离了国宾馆,赶赴应天四方城门,只见每一面城门前都是戒备森严,山海门前尤甚,简直已经是禁严了。
“这样的阵势,难道那殿下马上就要来应天了不成?”
季长醉隐于山海门之侧,望着山海门前树立如林的斧戟,觉得那殿下是真的要来了。
过了半个时辰,已经是晨时了,季长醉看见吕渡衣和方涵瑞都穿着一身纯黑的衣袍,出现在了山海门前,更加确信那殿下就要来了。
又过了半个时辰,远方扬起了阵阵沙尘,似是有大队人马奔赴而来。
季长醉遥望着这股烟尘,心道:“看这滚滚烟尘,至少也来了十万之众,那殿下从哪里变出了这么的多人?”
烟尘随着时间的流逝,与山海门隔得越来越近,吕渡衣待烟尘袭至他面前,俯首跪地,高喊道:“臣吕渡衣,叩见殿下!”
方涵瑞也同样地俯首跪地,高声喊道:“臣方涵瑞,叩见陛下”
“免礼,狗奴才们平身吧!”
漫天的烟尘随着这道命令的发出而散去,好像是在惧怕这发出命令的人一样。
季长醉看清了骑在黑色神骏上的那个‘殿下’的脸,觉得万分的不可思议,要不是他狠狠地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感觉到了剧烈的疼痛,他简直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因为他看到的那殿下的脸,居然小和尚的脸一模一样!
或者说,小和尚就是那殿下,那殿下就是小和尚!
“霍四海有霍五湖这个孪生兄弟,难道这殿下也是小和尚的孪生兄弟不成?可是天下间哪里会有这么凑巧的事,又哪里会有这么多的孪生兄弟冒出来?还有我明明记得这殿下是一头长发,为什么现在又是和尚头了?小和尚和我说他对于见到我之前的事,完全都想不起来了,难道就是因为他发生了什么变故,才从那殿下变成了小和尚?”
季长醉此时感到脑中是一团乱麻,根本就无法理出一个头绪来,他感觉有一大团黑云缠绕在了他的头顶,让他不能看清楚那隐藏在黑云背后的真相。
“你们这次夺取应天城有功,待大事告成之后,各有重赏。”
李义廷驱马踏入了应天城,他身后的十万大军也都跟着他进了城门。
“多谢殿下!”
吕渡衣和方涵瑞一齐躬身大喊道。
此时的季长醉还不知道这“殿下”的名字就叫做李义廷,但看着这十万大军的甲胄,他知道这十万大军都是来自于颍州的军队。
这时季长醉还不知道,中陆七州所有的驻军,除了岚州和祁州之外,都已经脱离了朝廷,归附了李义廷,只受他一人的调遣了。
十万大军已经陆续开进了应天城,引起了不小的骚乱,但因为吕渡衣和方涵瑞早有准备,这些骚乱都很快就被他们平息下去了。
国宾馆的江湖众人知道了有大军开进应天的消息,又知道是吕渡衣迎接大军进城的,都大道自己上了吕渡衣的恶当,要和他决一死战。
可他们还未能跨出国宾馆一步,就被暴风般的黑色箭雨给逼回了国宾馆。
原来吕渡衣早有准备,他安排了五千弓弩手,包围了国宾馆,在这五千弓弩手的包围下,任你的武功有多么的高强,只要你敢跨出国宾馆一步,也一定会被乱箭射成一个人形的马蜂窝。
吕渡衣同时还在国宾馆安排了三千名杀手,这三千名杀手待箭雨一停,就都冲进了国宾馆,逢人便杀,毫不留情。
虽然这三千名杀手中,只有少数的两百多人是吕门的人,其余的都是只受了几天的训练,还不懂什么武功的人。但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更不要说江湖中的众人还大多都有伤在身,他们面对这有备而来的三千名杀手,只能是节节败退,根本就没有丝毫的反击之力。
季长醉这时候已经从山海门返回了国宾馆,听见了里面的喊杀声,知道吕渡衣已经在对江湖中的众人动手了,飞身上墙,还没有来得及看国宾馆中的形势,就被迎面射来的一阵乱箭给逼下了墙头。
“国宾馆已经被吕渡衣的人给包围的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了,可里面的人现在一定是万分危急了,这可如何是好?”
“罢了,罢了,我杀将进去,尽人事,听天命吧!”
季长醉不再多想,拔出孤鸿剑,迎着箭雨冲到国宾馆前,一剑斩开了国宾馆的大门,挥剑扫开了漫天的箭雨,朝国宾馆内大声喊道:“季长醉为各位开路,请各位从大门处退出来!”
众人此时大多都不敢讲性命交付在季长醉的手里,玄武子当众道:“季长醉曾经是朝廷的人,现在也只怕是和朝廷脱不了干系,大门处的箭雨最为厉害,他这时要我们从大门处退出去,我们如何能信他!”
这时惠果师太大道:“老尼愿意用性命担保,季大侠他只有救人之心,绝无任何害人之心。现在情况如火一般危急,诸位就听季大侠的吩咐,莫要再犹豫了!”
众人这时望着大门处连绵不断的箭雨,还是不敢相信季长醉,都是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凤仪派众弟子听令,随我冲杀出去!”
惠果师太见众人无动于衷,干脆就带着全凤仪派的人往大门冲了过去了。
“青柏堂众弟子听令,随本堂主一齐冲杀出去,连尼姑们都不怕,我们要是再怕,那也不用活了,都自个抹脖子死了算了!”
华松桥此刻也大喊着下了令,率弟子冲向了大门。
他还记得季长醉在舞袖楼救过他的命,还记得季长醉的恩情,所以此时他对季长醉并没有什么疑心,相反在这种危急的时刻,他已经把季长醉当做是他和所有青柏堂弟子的救命稻草了。
余下的众人见凤仪派和青柏的人都已经冲向了大门,也都大喊着冲了过去,他们虽然还不能完全相信季长醉,但他们因为自己已经是无计可施,便也只能信季长醉一回了。
毕竟大多数的人在死亡的威胁面前,是什么都可以用来妥协的。
季长醉见国宾馆中所有的江湖中人都已经朝大门冲了过来,使出了全力,斩出了一道由剑气组成的高达一丈,宽至三丈的屏障,为他们暂时挡住了射来的铺天盖地的箭雨。
这是季长醉功力全部恢复之后,第一次全力出手,气势之盛,尤远胜于他当年的鼎盛时期。
季长醉所斩出的这道屏障,让国宾馆中的江湖中人少死了很多人,他们借着这道屏障,只留下了一半人的尸体,就冲到了国宾馆的大门之前,只差一步就可以跨出国宾馆了。
“各位快走,我来断后!”
季长醉此时感觉全身的内力如大江大河一般取之不尽,用之不竭,顿时就生出了冲天的豪气,想以他一人来对付这五千名弓弩手和三千位杀手。
江湖中的众人此时也是巴不得快点逃离国宾馆,忙一个个地朝国宾馆外逃去,像是已经吓破了胆的过街老鼠。
在逃离出国宾馆的过程中,这些过街老鼠又付出了几十具尸体的代价,才逃离出了国宾馆。
季长醉在确认他们都逃离了之后,屏息凝神,对着国宾馆的外墙斩出了一剑“三山半落剑”。
这一剑季长醉用了全力,真有斩落山峰之能,将一整面国宾馆的外墙都给斩塌了。
第二百五十章 煊赫门大战
国宾馆的外墙坍塌了下来,惊起的烟尘阻隔了弓弩手和杀手们的视线,江湖中的众人和季长醉趁着这个机会,连忙往与山海门相对的煊赫门逃去了。
因为季长醉知道那十万大军是从山海门进城的,因此如果他们此时从山海门逃离应天,无异于自寻死路。
可是煊赫门这条逃命的路也并不好走,且不说煊赫门城楼上的三千弓弩手和城门下的三千刀斧手,就说那高达三十四丈的城墙和厚达半丈的城门,就足以让季长醉他们望而却步了。
但即使如此,季长醉他们也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了,就算这是一条九死一生的路,他们也只能拼了命地走下去,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能为自己争取到一线生机。
“各位请看,前面就是煊赫门了。那城楼上面有数千弓弩手,城楼下有数千刀斧手,但是我们也必须要冲过去了。各位如果还想活命,就和我一起杀过去吧,死在求生的路上,总比坐以待毙要好。”
季长醉面向着煊赫门,用自己的衣袖擦拭了一遍孤鸿剑,已经做好了冲向煊赫门的准备。
江湖中的众人此时尽管已经没了胆气,但在求生的本能的驱使下,他们也都深吸了几口气,预备一齐向着张开了血盆大口的煊赫门,发起由一群亡命之徒组成的冲锋。
“各位都是从刀尖上走过来的人,接下来的事,应该不用我多说了。”
季长醉握紧了孤鸿剑,身上迸发出一股强大的杀气,让站在他身后的华松桥误以为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十足的杀胚,一个剑锋所指,必然会有人要血溅七步的杀人无算的剑客。
“你放心,接下来我们只管不要命地往前冲,遇人杀人,遇佛杀佛就是了!”
众人一齐大喊,他们对这次冲锋显然是都已经抱了必死的决心。
因为这时候他们的心里都清楚,只有让自己抱着必死的决心,才有可能为自己博得一线生机。
“那大战在前,我就不再多说什么了,杀!”
季长醉猛喝一声,飞身而动,像一只孤雁一般向前掠去,转瞬间就奔出了百余步,进入到了煊赫门城楼上的三千弓弩手的射程范围之内。
三千架弓弩对着季长醉射出了黑色的足以射穿普通盾牌的利箭,季长醉剑出如急电,将朝他射来的利箭一一斩落,同时脚步并未有丝毫停滞,身子直接朝城门闪去了。
三千名刀斧手唯恐城门有失,连忙朝季长醉围攻了过来,季长醉手起剑落,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阻挡他的剑,一时间不知斩断了多少人的四肢,刺穿了多少人的咽喉,削断了多少人的头颅。
只见人堆之中血花怒放,断肢横飞,季长醉不知疲倦地挥动着孤鸿剑,剑剑惊风雨,剑剑泣鬼神,让三千刀斧手都以为自己见到了从地府里逃出来的恶煞,颤抖着不敢再上前了。
于是三千名刀斧手加起来,竟然还挡不住一个季长醉!
这时江湖中的众人付出了十多个人的性命,终于突破了城楼上射来的箭雨,来到了季长醉的身旁。
他们见季长醉如此神勇,只一个人就杀得三千名刀斧手不敢再度上前,都道他是江湖中的救世主了。
然后季长醉并不稀罕这救世主的空名,道:“趁此机会,各位快杀到城门之前,破开城门,离开应天去吧。应天这样的地方,我是再也不想来了。”
“但听季大侠吩咐!”
众人一齐奔至城门前,第一个摸到城门的人是庖厨堂的一名弟子,他的手刚碰到城门,脑袋就被一支飞来的箭矢给射了个洞穿,整个人无力地倒在了地上,再也无法醒过来了。
众人被这忽然射来的一箭吓得不敢再触碰城门,忙寻着箭射来的方向望去,只见李义廷骑在马上,手里拿着一张大弓,那支箭很明显就是他射出来的。
“这就是你所说的,‘绝无可能有一人逃生’吗?你好好看看,站在城门前的,有多少人!”
李义廷看着站在马腿之侧的吕渡衣,眼中满是鄙夷和人的寒意。
他原本打算进入应天之后,首先去各部衙门走一趟,看看还有多少官员没有逃走,没有躲在家里,却还没有走到一半,就听见了国宾馆爆发出来的响动,紧接着又听到了煊赫门前传来的喊杀声,便直接率众赶到了煊赫门前。
“臣……臣办事不利,还请殿下给臣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让臣诛杀掉这群江湖余孽,以绝后患!”
吕渡衣向李义廷拱手,神色惊惶,不知道他的人,此时如若见到了他,绝对猜不出他昨日还是武林盟主。
李义廷瞥了吕渡衣一眼,笑道:“你自己也是江湖中的人,现在却口口声声说要诛杀掉这些江湖余孽,你不觉得这很是讽刺吗?”
吕渡衣道:“臣以前虽然是江湖中的人,但臣现在已经只是殿下身前的一条狗了!”
李义廷看向城门前的众人,大笑道:“好!好一条狗!那你就带人将他们都给杀了吧,不过动作要快,我没有耐心在这里等太久。”
“臣遵命!”
吕渡衣挥了挥手,带着一百多名吕门中的好手,朝着季长醉他们杀了过去。
城门前的众人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退路,见吕渡衣这个在李义廷面前自称是一条狗的人,带人杀了过来,都咬紧了牙关,上前和他们以命相搏了。
这场以命相搏的战斗是极其惨烈的,吕渡衣以全盛之体,杀入身受着多处伤的众人之中,简直就是单方面的屠杀,众人根本就毫无还手之力,只能一个个地白白送掉自己的性命。
季长醉挥剑斩杀掉了几个吕门弟子,见众人在吕渡衣的“瞬息万象手”之下,飞速地倒下了,飞身至他们身前,为他们挡住了吕渡衣,道:“吕渡衣就交给我了,各位以自保为上,莫要白白地送掉了自己的性命!”
吕渡衣往后退了一步,盯着季长醉,道:“季长醉,你的功力可是托了殿下的福才得以恢复的,你现在为了这些迟早都是要死的人,来和殿下作对,你扪心自问,你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
季长醉冷笑道:“要扪心自问的人,应该是你才对。你为了你的一己私欲,葬送了几乎整个江湖,还不惜给别人来当狗,你难道就对得起你自己的良心吗?”
“满嘴喷粪!我看你是在找死!”
吕渡衣低喝一声,朝季长醉全力使出了‘瞬息万象手’,掌风呼啸之下,卷起了满地的沙尘。
季长醉知道他‘瞬息万象手’的厉害,不敢轻看了他,亦是全力以赴,将全部的身心都灌注到了孤鸿剑上,使出了“一剑天涯”。
他这一剑“一剑天涯”,虽然没有达到天人合一的地步,但是也已经达到了人剑合二为一,人剑一体的境界了。
全盛的功力再加上这样的境界,季长醉这一剑“一剑天涯”,已经是丝毫都不逊色于吕渡衣的“瞬息万象手”了。
“来吧!你季长醉就算恢复了功力,也绝不会是我的对手!”
吕渡衣全力而为,瞬息之间,已经化出了万象,万象齐聚,直冲向季长醉面门。
季长醉长啸一声,不退反进,引动所有剑气,使得剑气疯狂汇聚,凝炼成了一条灰黑色的充满杀气的狂龙。
“吕渡衣,你的‘瞬息万象手’,其实也不过如此而已。”
孤鸿剑脱手而出,化作了狂龙的龙头,季长醉看着剑气狂龙与万象相撞之后,狂龙一往无前,而万象隐隐有回撤之势,便已经知道吕渡衣并不能胜过他了。
眼看吕渡衣就要落败,李义廷飞身下马,喝出一声龙吟,一掌拍向狂龙和万象,竟然将两者都给拍成了虚无!
季长醉看着李义廷拍出来的这一掌,在心中大惊道:“九天圣王功!”
“胜负已分,你们已经不用再打下去了。”
李义廷徐步走到季长醉身前,看着他又笑道:“看来我还是没有白帮你恢复功力的,你现在的剑比起那天晚上,可是快了不止一倍的。”
季长醉道:“可惜还是比不上你的九天圣王功。”
李义廷道:“那是自然,天下没哪一种武功可以比得上我的九天圣王功,因为九天圣王功是武功中的皇帝,是远超所有武功的存在。”
季长醉忽然大笑了一声。
李义廷瞪了季长醉一眼,喝道:“你笑什么!”
季长醉道:“我笑你虽然厉害,可是刚才也不免当了一回自卖自夸的王婆。”
李义廷冷笑道:“你敢这样与我说话,就不怕我杀了你吗?”
“不怕,”季长醉看了李义廷一眼,“因为我知道和尚是不会随便杀生的,哪怕这个和尚已经还俗了,他也不会随便杀生。”
李义廷忽然大笑了起来,道:“你说的不错,和尚是不会随便杀生的,就算是已经还俗了的和尚也不会。”
第二百五十一章 季长醉地宫取图,李熙尧承天点将(上)
李义廷止住笑容,又道:“不过和尚虽然不会随便杀生,但是一定会向人讨债的。”
“讨债?”季长醉收剑入鞘,“不知道你向谁讨债?”
李义廷道:“你吃过我的东西,用过我的药,又靠我才恢复了功力,我现在向你来讨一点债,应该不算过分吧?”
季长醉在心中叹道:“他真的就是小和尚。”
他其实早已经猜出李义廷就是小和尚了,只是一直都不愿意相信而已,现在李义廷自己已经承认了,他也只能接受小和尚就是李义廷的这个现实了。
“照你这么说,你来向我讨债,确实是不过分的。但是不知道你是要怎么个讨法,是要我还你钱财,还是要我把这一身的功力再还给你!”
季长醉将右手按在剑柄上,虽然他总是亏欠别人很多,但是他其实向来就不想亏欠别人什么东西,如果现在李义廷说要季长醉将一身的功力都还给他,那季长醉会毫不犹豫地砍下自己的一条右臂,废去自己的一半功力。
万幸李义廷此时并不想要季长醉废掉自己的功力,他好不容易想办法帮季长醉恢复了功力,也不想一下就又将他的功力给废掉了。
“你放心,我不会要你将功力还我。”李义廷道,“我只要你暂时先留在应天,帮我办一件事,等事情办完了,你就可以走了。”
季长醉道:“如今在应天城之中,还有什么事是你办不到的?你留下我来有何用?”
李义廷道:“我留下你,自然有我的道理。况且我要你办的那件事,只有你才能办,别人都办不了。”
季长醉问道:“那是什么样的事?”
“你留下来就会知道了,你如果不肯留下来,也没有必要知道,因为你如果不肯留下来,很快就会变成一个死人!”
李义廷说的话有一种让人感到无可辩驳的威力,他说季长醉很快就会变成一个死人,季长醉就感觉手脚都有些发凉了。
季长醉叹了口气,看向江湖中的众人,道:“要我留下来可以,你要先放他们出应天城,并且不能再派人追杀他们了。”
李义廷瞧了一眼已经不足五十之数的江湖众人,大笑道:“好,他们不过只是一些运气比较好的,幸存下来的臭鱼烂虾罢了,放了他们也没有什么,放就放了吧。”
“吕渡衣,你去打开城门,放他们出城去,不许派人前去追杀。”
李义廷一声令下,吕渡衣十分不甘地打开了煊赫门,朝江湖中的众人喊道:“殿下开恩,饶了你们一命,快滚吧!”
这时众人于忽然之间,看到大门向他们敞开了,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不敢从大门逃出生天了。
“还不快滚!”
吕渡衣一脚踹在一个玄道派的道士身上,将他踹出了大门。
其余的众人见状也不再害怕,忙抢门而出,夺路而逃,片刻之间就走远了。
吕渡衣狠狠地拍了一下大门,感觉自己窝了一肚子的火,他想不通为什么李义廷明明可以将季长醉和一众江湖人士一网打尽,还要答应季长醉,放了江湖中的人一条生路。
“关闭城门,从今日开始,封锁应天四面城门,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有任何一人进出应天!还有,关闭完城门之后,带季长醉到户部衙门来见我。”
李义廷跨上马背,对方涵瑞下达了命令。
“臣遵命。”
方涵瑞亲自带人关闭了四面城门,每一面城门都派了一万人把守,不许任何一个人进出城门一步。
“季大侠,殿下既然要见你,还请你跟我来。”
方涵瑞安排好四面城门的事情之后,带着季长醉往户部衙门走去了。
户部衙门和其余各部衙门都位于应天城中央,季长醉虽然去得不多,但是也走过几回,他在应天当相国时,有时为了及时地将李熙尧比较要紧的召令给传达下去,就亲自带着召令去六部衙门了。
“户部衙门已经到了,请季大侠在此稍等一会儿,容我前去通报殿下一声。”
方涵瑞站在户部衙门的大门前,与季长醉低声说了这些话,就躬着身子,往户部衙门里走去了。
他刚一脚跨进了户部衙门的门槛,季长醉忽然喊住了他:“方大人请留步!”
方涵瑞转过身来,看了季长醉一眼,问道:“季大侠有什么事要吩咐?”
季长醉道:“我有一件事情一直都没有弄明白,特此想请教方大人一下,不知方大人可否为我解惑?”
方涵瑞道:“季大侠有什么不明白的?”
季长醉道:“方大人既然是那殿下的人,当初西瘴发生叛乱的时候,为什么又要劝我赶紧上书皇上,请皇上派兵去平定叛乱?”
方涵瑞很平静地说道:“我是殿下的人,殿下要我怎样做,我就怎样做而已。所以我所做的一切,全都是奉的殿下的指令。”
方涵瑞看着季长醉,又道:“不知道我这样说,是否已经把话说的很明白了,是否已经为季大侠解惑了?”
季长醉道:“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多谢方大人为我解惑。”
“既然季大侠的惑已经解了,那我就进去通报殿下了。”
方涵瑞快步走进了户部衙门,户部衙门之中空空荡荡,没有几个人在。
季长醉立在户部衙门之外,心想:“原来那殿下在西瘴掀起叛乱,一开始就没打算成功,他只是借助西瘴的叛乱,下了一步棋而已。”
方涵瑞从户部衙门中走了出来,对季长醉道:“殿下请季大侠进去。”
季长醉闻言走进户部衙门,见到了散落一地的公文和笔杆墨砚,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
“你来了?”
李义廷背对着季长醉,双手负于身后,那气势俨然就是一个帝王。
“我来了。”
季长醉看着他的后背,发现他的后背瘦得竟然连两块肩胛骨都突了出来。
“你猜一猜那件只有你才能办到的事,是一件什么样的事?”
李义廷转过身来,双手仍然负在背后。
第二百五十二章 季长醉地宫取图,李熙尧承天点将(中)
季长醉道:“我猜不出,也不想猜。”
李义廷笑道:“连猜都不愿意猜,看来你这个人真的是无趣得很。”
季长醉道:“就算我是个无趣的人罢,你要我办的那件事到底是什么?”
李义廷道:“不急,我还有大把的时间,先不说这个,我想和你说说别的。”
“说什么?”季长醉问道。
李义廷道:“说说以前的事吧。你现在应该已经知道那年在驷马山上,是我拦住了你的去路,致使你没能及时救回你的女人,那你为什么现在还能心平气和的站在这里和我说话?为什么你还不拔出你的孤鸿剑,一剑杀了我?难道是因为我帮你恢复了功力,你要向我报恩不成?”
季长醉道:“我不会因为你帮我恢复了功力,就产生要对你报恩的想法。我之所以现在没有对你拔剑,只是因为我还没有杀你的把握而已。”
李义廷笑道:“那这么说来,你如果有了能杀掉我的把握了,就会来杀我了?”
季长醉道:“不错。”
李义廷道:“那我现在似乎应该要立即杀了你才好,以免你往后如果有了杀我的把握,就来杀我了。”
季长醉冷冷地道:“你现在尽管可以动手,我虽然没有杀了你的把握,但也可以在被你杀死之前,卸掉你的一只手,或者是一条腿。”
李义廷笑道:“你用一条命来换我的一只手或者一条腿,难道不觉得很不值得吗?”
季长醉道:“是不值得,但是如果你要杀我了,那我也便只能这样做了。”
李义廷道:“如此说来,我现在还不能变成一个残废,那我还不能对你动手了。”
他大笑了几声,又道:“你不愧是徐伯启的弟子,你和他一样都是不能让人小看了的人。因为我知道小看了你们师徒的人,最后往往都会被你们手中的剑给刺穿喉咙。”
季长醉道:“多谢抬举。”
李义廷又大笑了几声,待得他止住笑容,又道:“现在以前的事说完了,我要开始与你说正事了。我要你帮我办的事,和一幅画有关。”
“和一幅画有关?难道是九蛟九凤图吗?”
季长醉猜李义廷所说的画,多半指的就是九蛟九凤图。
九蛟图经过他的手,早已经到了李熙尧的手上,但九凤图的下落,他却到现在还不知道。
李义廷见季长醉已经猜了出来,便不再卖关子了,笑道:“你猜的不错,我要你办的事就是为我将藏在应天地宫里的九蛟图给取来。九蛟图我原本早就可以拿到手了,可惜你当初和姚毅一起坏了我的好事。”
季长醉忽然怒道:“害死李大哥的人,原来也是你!”
李义廷道:“你不要动怒嘛,李舒云的死,虽然的确和我脱不开干系。但李舒云身为皇室中人,却私藏九蛟图,暗自包藏祸心,本来就已经犯了死罪。就算我不派人去,李熙尧也迟早会派人去杀了他。况且我只是让人折断他全身的骨节,并没有害他的性命,他说到底也还是自杀的。”
“你让人折断了他全身的骨节,让他成为了一个永远的废人,他能不自杀么!”
季长醉抽出孤鸿剑,用剑指着李义廷,愤怒得眼中似乎都快要喷出火来了。
李义廷按下指着他的孤鸿剑的剑尖,道:“我劝你最好还是把剑给收起来,因为我知道段钰钰的仇你还没有报完,驷马山上的事情,你也还没有完全弄清楚,所以你现在还并不想死。”
李义廷引导着孤鸿剑,将剑送入了剑鞘,又道:“要是我猜得不错的话,你现在还在等着张进九回来给你查明真相吧。我相信在一切还没有水落石出之前,你是舍不得死的。”
季长醉心中大惊:“他怎么知道我这么多的事,连张进九的事都知道?”
这时李义廷又道:“你不必感到吃惊,李熙尧有机枢阁,我也有我的情报网,而且我的情报网,也并不见得会逊色于他的机枢阁。”
季长醉深吸了口气,道:“听你这么说,你为了今天,为了入主应天城,已经谋划了很久了。”
“也不算很久,从我父王被李熙尧害死的那一天起……”
李义廷忽然间不说话了,过了片刻,又道:“算了,那段日子没什么好说的。你快去地宫中为我将九蛟图取来,我拿到九蛟图之后,就放你离开应天城。”
季长醉故意问道:“你这么想拿到九蛟图,难不成你手中已经有九凤图了?”
李义廷道:“这个用不着你来管,你只需替我将九蛟图拿来便是!”
季长醉笑道:“看来就算是你,也是一个相信天命的人,不然你也不会想要拿到什么九蛟图和九凤图了。”
李义廷道:“我信不信天命,用不着你来过问,你要是还不动身去地宫,就莫怪我亲自送你一程了!”
“不劳你相送,我知道地宫在哪里,我自己会走过去。”
季长醉走出户部衙门,心道:“这殿下喜怒无常,行事古怪,为了先稳住他,我暂且去地宫中取出那九蛟图来也无妨。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说这取图的差事,现在只有我一个人可以做?”
季长醉离开户部衙门后,直接往地宫赶去了。
地宫位于应天城的西北角地下五十余丈深的地方,靠着应天山的一处山崖,本来在修建之初,是要作为皇帝的陵墓的,但因为修到一半才发现地宫之下竟然有一条水脉,无法动工了,于是只能作罢。
李熙尧将这个修建了一半就被迫停工的地宫,当做了一处极好的存放珍宝的地方,将许多的无价珍宝都放置在了地宫里,还在地宫中设置了许多的机关,以防止地宫失窃。
季长醉来到了地宫的入口,地宫的入口是一个用花岗岩雕琢而成的一个龙头,穿过龙头,就可以进入地宫了。
平常这地宫的入口处,是有许多守卫把守的,现在却是了无一人了。
第二百五十三章 季长醉地宫取图,李熙尧承天点将(下)
季长醉见地宫周围都没有人在,遂按住剑柄,走进地宫入口,见“龙头”之中,除了一条向下的阶梯之外,原来还立有一块玉板。
那玉板上刻有几行小字,季长醉仔细看去,发觉上面刻的是:“地宫所在,除却皇帝之外,必须持有皇帝御赐的玉牌,方能进入,擅入者,格杀勿论。”
季长醉心道:“现在这地宫都没有人在这里守卫了,还谈什么擅入者格杀勿论呢?”
走下阶梯,季长醉靠着昏暗的道灯在一条狭窄的通道中缓行。
行至道半,季长醉按住冰凉的由青铜铸造而成的道壁,发觉里面隐隐有机括转动的声音,顿时就警觉了起来。
季长醉扶着道壁,继续往前走了两步,这时机括转动之声忽然变大,发出了“咔咔”的响动,整条通道中忽然生出了无数个小孔来,每一个小孔中都全是淬有剧毒的利箭!
机括持续转动,利箭暴射而出,将整条通道都变成了一条“箭道”。
季长醉在利箭射出之前,就已经拔出了孤鸿剑,飞速挥剑,以剑气护体,闪出了这条通道。
“这地宫中的机关,看来还真是不能小觑了。”
季长醉收剑入鞘,立在通道之后,喘了几口气,看了眼还在倾泻着箭雨的通道。
通道之后,是一扇紧闭着的大门,大门之上有一个龙头样的把手。
季长醉稍事休息之后,用手碰了一下门上的龙头把手,发现这把手是可以转动的,便轻轻地转动了把手。
把手慢慢转动之下,又响起了一片机括转动的声音,这时季长醉只见大门缓缓向上升起,一直升起了半丈,才停了下来。
季长醉弯腰进入大门,大门之内是一处密室,密室中只有一把扶手为龙首的椅子。
季长醉围着椅子走了一圈,没有发现这把椅子有什么奇特的地方,也没有发现这处密室能够通向什么地方。
“难道又要转动这个龙头不成?”
季长醉伸手碰向两个龙头,发现果然左边的一个龙头是可以转动的。
“不知道这会不会是一个陷阱,还是要以小心为上。”
季长醉念及此处,往后退了几步,对着那左边的龙头拍出了一掌,以掌力转动了龙头。
龙头刚一转动,周遭就响起来一片机括转动之声,整个密室忽然间就剧烈地抖动了起来,大门也立即重重地落了下来。
季长醉靠在落下的大门上,稳住身形,心中暗道不妙。
这时密室中的抖动越来越剧烈,密室的地面突然间向下打开,季长醉脚下失去支撑,和那把椅子一起掉了下去。
嘭的两声巨响,季长醉和那把椅子一起落了地。
季长醉后背着地,感知着后背的疼痛,知道他现在所处的地方与那密室相隔了十丈左右。
他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往四周看去,发现这地方是一块方圆五丈的平地,往前走去,又看见了一条通道。
季长醉拔出孤鸿剑,走进了通道,以防又有利箭袭来。
但这条通道中并没有机关,季长醉小心提防着一直到走出通道,都没有中任何陷阱。
走出通道之后,季长醉看见了一扇墙壁,墙壁上有一处凹槽。
这处凹槽并不大,只有一块玉牌大小,季长醉走上前去,心道:“难道先前那玉板上说,只有手持玉牌者方能入内,指的就是要把玉牌放进这个凹槽,才能进去地宫吗?如果真是这样,那还好李熙尧送我的那块玉牌,我还没有丢,还一直都随身带着。”
季长醉解下垂在腰间的一块玉牌,将玉牌放入了凹槽。
这玉牌与墙上的凹槽完全吻合,一入凹槽之后,墙壁就从中分开了一条可容一人通过的通道来了。
季长醉走过通道,看着眼前的情景,不禁发出了一声惊叹。
因为他所看到的,是整箱整箱的,至少也有五百箱的黄金,还有堆成了一座小山的红珊瑚,镶嵌在四面墙壁上的上千颗拳头大的夜明珠…………以及其他各种瑰丽夺目的珍宝。
“这地宫的珍宝原来这样多,将这里面的珍宝随意拿出一些来,只怕就可以使得天下人终年无饥了。可惜皇帝即使坐拥了这么多的珍宝,还是使得西瘴饿死了那么的人,难怪关青云会说自古以来的皇帝,都是掠夺天下百姓民财的盗贼了。”
季长醉发出一声感慨,穿梭在了无数的珍宝之中,寻找那副九蛟图去了。
他这时候还不知道,这地宫其实就是李熙尧的内库,一个比国库不知道要富了多少倍的皇家府库。
九蛟图在这如山似海的珍宝当中,很不显眼,季长醉足足找了一个半时辰,才在一众夜明珠的环绕之中,找到了九蛟图。
“虽然是九蛟图,但说到底也只不过是一幅画而已,能有什么改变天命的能力呢?”
季长醉摘下九蛟图,走出地宫,取下了没入凹槽的玉牌,墙壁随之合上了。
季长醉按照原路出了地宫,他再次通过那条充满着利箭的通道时,通道中已经没有箭射出来了,想来是箭已经用尽,而又没有人将箭给补上的缘故。
在季长醉出了地宫的时候,与地宫相隔数万里路的承天行宫中,李熙尧正在召见一个人。
他召见的这个人是能搅动天下局势的人,是东海的首富,名字叫作沈秋山。
“草民沈秋山,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沈秋山跪伏在玉阶前,身着一身灰白色的布衣,完全看不出来他就是东海的首富,就是可以左右东海七成以上的各行各业的人。
“免礼,”李熙尧看着沈秋山,从龙椅上站了起来,“沈老板请起吧。”
“多谢皇上!”
沈秋山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脸上冷汗长流,看起来就像是第一次见到皇帝的乡下老农。
“沈老板何故如此惊惶?”李熙尧徐步走到沈秋山面前,“你并并不是第一次见朕了,朕也不是第一次召见你,更没有要加罪与你的意思,你在怕些什么?”
“草民……草民有幸目睹天颜,喜极而惊,使得皇上见怪了,还请皇上恕罪!”
沈秋山低垂着个头,不敢正视李熙尧。
“目睹天颜,喜极而泣?朕看不见得吧?”
李熙尧说着,拍了一下沈秋山的左肩膀,拍得他全身一惊,如遭雷电劈中了一般。
李熙尧这是垂下了手,又道:“古时候有人说:‘自古官府皆掠之于民,民变则掠之于商’,你是在害怕这个吧,你是在怕朕会对你的富可敌国的家财下手吧。”
沈秋山急忙道:“草民万万不敢!皇上是天子,是万民的君父,大朝所有的东西,都是皇上的,我虽然有些家财,也只是在为皇上代为保管而已,皇上只要想要,草民随时都可以将草民所有的家财,双手奉上!”
李熙尧笑道:“沈老板,你不必这么紧张,朕贵为一国之君,不是强盗,不会抢你的家财的,你也不用将你的家财双手奉上。”
沈秋山道:“皇上不取民财,爱民入子,真乃是万民之福,百姓之幸!”
李熙尧道:“马屁就不用拍了,朕虽然不要你的钱财,但是却要你助朕一臂之力。”
沈秋山立即道:“皇上有命,草民必定万死不辞!”
李熙尧道:“朕不用你去死,现在应天被叛贼所占据,急需收复。你先前答应为朝廷剿灭江湖余孽所提供的五千万两白银,朕已经尽数挪至出兵应天的军费之中了。”
沈秋山立刻说道:“皇上圣明!江湖余孽的危害较之于应天的叛贼,实是为小,皇上能够下这样英明的决策,实乃是万民之至幸!”
李熙尧道:“你先不要急着表态,朕的话还没有说完。此次出兵应天的军队,一共有八十万大军,现在国库空虚,这八十万大军的兵器、粮草、箭矢,朕希望由你来为国出力,为朕分忧。不知道沈老板意下如何?”
沈秋山深吸了口气,道:“草民甘愿为皇上分忧,请皇上放心。”
他在心中叹道:“皇上到头来,还是掠之于商了。”
“沈老板如此爽快,朕心甚慰,待得应天平复之后,朕定当封你为爵,世袭罔替!”
李熙尧坐回龙椅,神色欣然。
沈秋山道:“多谢皇上!八十万大军的军需,需要一些时间来筹备,草民先行告退了。”
沈秋山退出去之后,李熙尧又召来了司马卓如。
司马卓如步入大殿,跪地拜伏道:“微臣司马卓如,拜见陛下。”
李熙尧道:“免礼,爱卿平身。”
司马卓如站直身子,道:“谢陛下。”
李熙尧道:“朕刚刚召见了沈秋山,已经解决了八十万大军的军需问题了。现在军需、士卒已备,只欠一员主帅了,朕召你前来,是想问问你心中有没有好的人选。”
司马卓如道:“回陛下,臣只习商场之道,不习弓马,更不习战场厮杀,只怕是不能为陛下选出一员合适的主帅来。”
李熙尧道:“商场并不就比战场要逊色,反而有的时候,商场上的博弈,比战场上的厮杀还要残酷得多。你既然能在商场上纵横,现在也就能为朕推选出一名称心的三军主帅来。”
“陛下既然如此看得起微臣,那微臣也就只好斗胆在陛下面前妄言一番了。”
司马卓如身子微微往前倾,又接着道:“兵书上说,为将者,有三能三忌。三能者,一曰服众,二曰定计,三曰临危不惧。三忌者,一曰主上见疑,二曰虐待士卒,三曰刚愎自用。微臣遍观现在可以调用之诸将,能合三能三忌者,只有三人而已。”
李熙尧问道:“哪三人?”
司马卓如正色道:“南蛮总兵郑终,霖州总兵晋寒江,瀚州总兵符武昆。”
“郑州的确算得上是个能打仗的,可是南蛮现在隐隐有暴乱的势头,决计离不开他。晋寒江此人,虽说熟读几卷兵书,但没有经过几场大战的历练,年纪也还太年青了些,终究还是不能担当统领八十万大军的重任。至于符武昆,他长于水战,于陆战则不太擅长,要他带兵去收复应天,收复中陆,朕可实在是放心不下。”
李熙尧紧紧皱起龙眉,又叹道:“要是大将军还在,朕也不必为没有良将而发愁了,真是国危思良将,乱世念忠臣啊!”
司马卓如也叹道:“大将军之死,的确是预料不到的事,毕竟谁也不知道,方涵瑞居然会在那个时候发动叛乱。”
李熙尧道:“大将军会遇害,也都怪朕,如果不是朕识人不清,错看了方涵瑞这个奸佞,大将军也不遭了他的毒手,应天也就不会丢了,祖宗的庙堂也就不会受辱了。”
司马卓如道:“陛下不必如此自责,方涵瑞那厮平日里的所作所为,看起来比谁都要像一个大忠臣,陛下错看了他,也是人之常情。”
李熙尧道:“万方有罪,罪在朕躬,国家有难,说到底都是朕的过错,你就不必再为朕说好话了。”
司马卓如道:“微臣谨遵陛下口谕。”
“世人只道皇帝好,却不知道皇家不幸,为了了一把龙椅,一个皇位,就要与自己的亲兄弟、亲叔侄,乃至是亲生父亲拼了性命地去争夺。”李熙尧缓步走向大殿门口,“这次应天之变,也怪我当年斩草除根时起了疏忽,竟然漏掉了一个,直到现在才知道。”
司马卓如垂首道:“陛下放心,旁生之草,必定及不上中心巨木。陛下是天下正统,不是哪里随便冒出来的野草就可以与陛下争雄的。”
“但愿如此吧。”李熙尧感觉有大风从远方吹了过来,张开双臂,迎风而立,“主帅的人选,你不用再想了,朕要御驾亲征,亲自斩下那皇家贼子的头颅!”
“微臣遵旨。”司马卓如躬着身子,“陛下亲自挂帅,士气振奋之下,定能战无不胜,所向披靡。”
第二百五十四章 一点经历
时过未时,在天际悬挂了大半天的骄阳终于开始跌落,朝着西边坠去了。
季长醉拿着九蛟图,刚出地宫,走出“龙头”,就被人用剑给拦住了。
“季大侠请留步,殿下命你拿到东西之后,随我们一同前去见他。”
九个身着同样的深黑色劲装的少年男子手持长剑,站成了一个半圆,刚好把季长醉的出路给完全封死了。
季长醉本来还在想拿到九蛟图之后,要到哪里去找李义廷,这下好了,他不用再多费那个心思了,有专人带他去见李义廷,他只需要跟在他们背后走就行了。
“那就有劳九位了。”季长醉左手拿着已经卷好了的画,右手按在了孤鸿剑的剑柄上,“请在前面带路吧。”
那九个黑衣少年各自对望了一眼,点了点头,都往后退了一步。
季长醉走出来时,他们又都围了上来,围成了一个圆圈,将季长醉给包围在了圆圈的中心。
季长醉扫视了他们一眼,笑道:“你们这是怕我不讲信用走掉,还是怕我突然翻脸对你们下手。”
“都不是,”九个黑夜少年中的一个道,“我们只是为了要确保万无一失地将季大侠带到殿下面前而已,如此若多有得罪了,还请季大侠海涵。”
季长醉道:“我哪里敢海涵啊,你们九个围住了我一个,还用的十分了不得的阵法,我要是做什么出格的事,还请你们多多海涵啊。”
季长醉顿了顿,又道:“不过我好像从没有见过你们这样的阵法,敢问这阵法叫什么名字,师法谁家?”
“无可奉告,”那黑衣少年说,“请季大侠不要再耽误功夫了,还是抓紧时间启程吧。要去殿下所在的地方,先要往南行。”
“既然你们不肯说,那也就只好启程了。”
季长醉叹了一口气,缓步朝着南边走去,他一动,那九名包围着他的九名黑衣少年就跟着一起动了,始终跟他保持着三尺不到的距离。
在这个三尺都不到的距离之内,季长醉可以随时就出手伤人或者是杀人,但这九名黑衣少年也可以随时出手向他杀来。
季长醉往南一直走,走到一处拐角,正要停下来,又听得那黑衣少年开口道:“左拐,然后直走。”,便没有停下脚步,又继续走了。
小半个时辰之后,在这样极其麻烦的走动之下,季长醉和这九个黑衣少年,终于在一个凉亭旁停了下来。
“终于到了,要是还不到,我都快以为我已经变成了一只老乌龟了。”
季长醉看见那殿下就在凉亭之中,只是用背对着他们而已,不由得感叹这一段令他感到十分难受的路途,终于是走完了。
凉亭已经到了,那九位黑衣少年都完成了任务,便都一句话也没说,就各自退去了。
季长醉心道:“看这九个人办事的作风,简直与九台冰冷的机器无异,他们要是杀起人来,只怕比任何杀手都要恐怖,看来是不可不防的。”
季长醉边想边走进凉亭,同时对着李义廷的后背说道:“你手下的那九个人可真是厉害,有这样的九个人,只怕你无论想要杀谁,都不会是一件太难的事。”
李义廷看着眼前的一个毫无波澜的石潭,道:“九蛟图取来了吗?”
季长醉道:“取来了。”
李义廷转过身来,伸出右手,平淡地道:“拿来。”
季长醉往后退了一步,将九蛟图负于背后,道:“我为什么要给你?我虽然拿来了九蛟图,但是我从来没说过要把这九蛟图交给你。”
李义廷冷冷地道:“你现在可以选择不把九蛟图交给我,那结果无非也就是耽误我一点时间,让我先花一点时间杀了你,然后再踩着你的尸体,亲手取来九蛟图罢了。”
季长醉按住孤鸿剑的剑柄,道:“你是在威胁我吗?”
李义廷道:“你可以这么理解,虽然我现在还不想杀你,但是如果你自己要找死,那我也就只好送你一程了。”
季长醉忽然岔开话头,道:“我帮你拿来了九蛟图,却还不知道你姓甚名谁,也还不知道你的来历,我觉得我就这样把九蛟图交给你,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李义廷笑道:“看来你终究也还是一个怕死的人。”
季长醉道:“天下没有不怕死的人,我也不会例外。”
李义廷又道:“你为什么会想要知道我的来历?”
季长醉道:“一个人在四年多以前到现在,就一直如同一个鬼影一般紧紧地跟着我,不知道改变我多少的事,我却连那个人是什么样的来历都不知道,你不觉得这样很可笑吗?”
李义廷道:“你这样说,倒也有几分道理。不过即使如此,我也没有理由要把我的来历告诉你,因为现在占据主导优势的人是我,而不是你,因此你没有权力来要求我告诉你什么。”
李义廷说到这里,话锋一转,忽然道:“但是看在我曾经用另一个身份与你相识了一场,而且刚好与此相关的记忆还死乞白赖地不肯离开我的脑海,我就和你说一点我的经历好了。”
他在凉亭里缓步走动了起来,一边走,一边说道:“我是父王的一个私生子,这既是我的不幸,也是我的万幸。因为我是父王的私生子,我在他的王府里受尽了别人的冷眼和冷嘲,最后负气出走,因为负气出走,我最终也从李熙尧的手里逃过了一劫。”
季长醉问道:“所以你就因此要报复李熙尧,想要夺了他的皇位?”
李义廷道:“不是,父王的死对我来说,并算不得什么。是我娘亲……是我娘亲……”
他忽然哽咽了片刻,扶着额头,面容变得狰狞了起来,大喝道:“九蛟图拿来!滚!滚出应天!”
季长醉不明白李义廷为什么忽然之间就变成了这副样子,但他已经知道了他想知道的东西,便将九蛟图放在了李义廷的手上,转身走出了凉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