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 施倒行之死
季长醉看了望实雄一眼,他在想望实雄在进来之前,究竟藏身在什么地方,居然连他都没有发现得了。
“掌门,已经装好了,这尸体要如何处置?”
望实雄将那个人的人头装在了盒子里,合上了盖子,看着地上的尸体。
客鑫田随意地道:“先把盒子交给季长醉,至于这尸体,你找块还行的地埋了就是了。”
“谨遵掌门号令。”
望实雄将盒子递给了季长醉,待季长醉接过盒子之后,将那个人的尸体运出了大厅,在城西找了块空地埋了。
“盒子你既然已经拿到手了,就可以走了。”
客鑫田又坐回了喝茶的地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小口小口地品着。
“希望你所说的回报,不会有假,否则我必杀你!”
季长醉拿着盒子走出了大堂,直奔位于城北的地牢而去,走出客鑫田的住所时,他看见一只雪白的信鸽从西边飞了过来,但他没有在意,只是看了一眼,就又继续忙着奔走了。
来到望水关城北之后,虽然地上已经完全是漆黑一片了,但季长醉仍然飞快地找到了那块铁板,将铁板掀开,钻进了地道。
下了地道之后,季长醉径直走进隧道,来到隧道尽头,发现施倒行正站在那里,但却不见了黛云娜的身影。
施倒行听见自隧道传来的脚步身,知道是季长醉回来了,他看向季长醉,发现他手里拿着一只盒子,不觉心跳加速,以为那盒子装着的就是客鑫田的头。
“你……你已经杀了他了?”
施倒行盯着季长醉手里的盒子,低声轻喊,那说话的样子,像极了一个在赌场上用最后一把赢了几百万的赌徒。
季长醉将盒子扔给了施倒行,冷冷地道:“你自己看。”
施倒行双手接过盒子,缓缓拉开盒盖,往里面看了一眼,脸上的笑意已经快要止不住了,他将盒盖全部打开,仔细看着里面的那颗头颅,忽地狂笑了起来,那笑声回荡在这地牢里,当着是有些人。
季长醉知道施倒行这时笑得越狂,明日就会被客鑫田吓得越惨,他这时随客鑫田在那里狂笑,走进没有了铁栏杆的牢房,发现赵指柔和季韵都还没有睡去。
“他笑的这么吓人,是不是已经疯了?”
季韵看着季长醉,指了指还在狂笑的施倒行。
季长醉道:“想必他一直都是一个疯子,只是平常伪装得太好,现在才自己撕破了那层伪装而已。”
“客鑫田!客鑫田!客鑫田!你终于死了!终于死了!”
施倒行仍然在狂笑,好像还将会要一直狂笑下去,一时半会儿还不会停下来。
季长醉把他的笑声当作了过耳之风,看向赵指柔,见她眼眶微微发红,虽然没有见到她脸上的泪痕,但他知道那只是因为被她擦去了而已。
“指柔,你放心,我已经有办法解掉你和小韵身上的蛊毒了,用不了多久,你们就都会没事了。”
季长醉俯身在赵指柔身前,靠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
赵指柔用手扶正季长醉的头,看着他的眼睛,道:“那你呢?你身上的蛊毒呢?”
季长醉笑道:“我也会没事的,你们的蛊毒解了,我的也会解,你不用担心。”
赵指柔看了施倒行一眼,又道:“你有什么办法解掉我们的蛊毒?”
季长醉低声道:“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以免发生意外,你和小韵先安心待在这里,到了明天,说不定一切就都好了。”
这时施倒行已经不笑了,他捧着盒子,对季长醉喊道:“你杀了客鑫田,为我除去了心头大患,按理来说,我应该是要好好报答你,为你解掉蛊毒的。但怎怪你的剑实在是太快了,我不得不防着你,明日一早我就要带人前去杀光客鑫田的人,在我回来之前,你就老老实实地待在这里吧。”
施倒行说完就捧着那盒子走进了隧道,他走了之后,黛云娜就从隧道里走了过来。
“你们就在这好好地歇息一会儿吧,只要你们不动什么逃走的念头,我的琵琶就不会响的。”
黛云娜坐在牢房前,抱着琵琶,看着季长醉。
季长醉被她这一看,感觉浑身都不自在,但他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转过头去,看着赵指柔和季韵。
季长醉这样一看,几个时辰就过去了,他一直都在心里算着时辰,虽然这地牢里见不到天日,但他也知道卯时已经到了,天已经亮了。
这时候施倒行应该已经带人去客鑫田的住处了,季长醉想着施倒行看见客鑫田从棺材走出来时的样子,觉得有些解气。
他正想着,黛云娜忽然站了起来,对他道:“施倒行已经带人去了客掌门所住的地方,你们可以走了。”
季长醉疑惑了片刻,看向黛云娜,问道:“莫非你是客鑫田安排在施倒行身边的人?”
黛云娜点了点头,道:“是,客掌门让我帮你们取出蛊毒,放你们离开。”
季长醉道:“看来他还的确是个讲信用的人,不过施倒行一定没有想到,你竟然会是客鑫田安排在他身边的人。”
黛云娜道:“这些先都不要说了,我先为你们解了蛊毒再说。”
她取出三只陶盒,分别放在地上,往三只陶盒里都滴了几滴翠绿的水滴。
季长醉闻到一股难闻的气味,感觉有一个东西自小腹处开始蠕动,慢慢往上爬,最后从他的嘴里爬了出来,爬进了一只陶盒里。
季长醉感到一阵恶心,他捂住嘴,看向赵指柔和季韵,发现她们两个的脸上很不好看,已经干呕了起来。
虽然如此,季长醉知道她们两个身上的蛊毒已经解掉了,笑了起来,对黛云娜道:“你这碎肝断肠蛊,实在是太过恶心了一些。”
黛云娜收好蛊毒,道:“之前不得已对她们两个驱动蛊毒,实在得罪了。”
季长醉道:“你现在解掉了她们的蛊毒,算是补过了,要知道在那个时候,我是恨不得将你斩作碎段的。”
黛云娜又道:“现在你们已经可以走了,我奉客掌门的命令,要即刻赶回去,恕不奉陪了。”
她说完转身就走了,季长醉看向赵指柔和季韵,道:“你们好些了吗?这地方不是久留之地,我们还是快些出去为好。”
“走吧。”
赵指柔和季韵对望了一眼,互相搀扶着走出了牢房。
季长醉取出吕惭英给他的玉瓶,服下那最后一颗还气丹,他不想再出现任何意外了。
他护着赵指柔和季韵出了地牢,一路上都没有遇到一点阻碍,想是施倒行这次已经把所有的人都带过去了。
季长醉知道望水关不是个安全地方,他带着赵指柔和季韵从北门走了出去,城门前的守卫见了他们,自动为他们开了一扇小门,让他们走了出去,显然是客鑫田事先就吩咐好了的。
客鑫田知道季长醉剑术不凡,怕留他在城中生出事端,于是干脆就让他离开了。
出了望水关之后,季长醉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给赵指柔和季韵藏身,让她们在那里等着他,他还要回望水关里去看一看。
“你还要回去?”
赵指柔不想让季长醉再回去犯险,她觉得他们好不容易出了望水关,从鬼门关里逃了出来,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再回去了。
季长醉此时也不想离开赵指柔,但他觉得自己和赵指柔与季韵能解掉蛊毒,离开望水关,都是客鑫田帮的忙。虽然他帮客鑫田办了一件事,但是他总觉得在临走之前,应该也要和他辞行一下才对。
季长醉道:“我只是去和客鑫田辞行,很快就会回来,你在这等上一会儿就好了。”
赵指柔知道留他不住,只得道:“那你一定要快去快回,要是回来晚了,我便和小韵走了。”
“我一定快去快回。”
季长醉施展起“游云掠影”,飞也似的进了望水关,一柱香的功夫还不到就到了客鑫田的住处。
客鑫田的住处挂满了白布,已经变成了一个大灵堂。
季长醉掠至大堂,见到了已经变得疯疯癫癫,嘴里鲜血长流的施倒行。
他虽然没有亲眼见到在此之前的情形,但他也知道这里所发生的事,与客鑫田昨日和他所说的,应无太大的差别。
客鑫田此时站在大堂里,向本来是赶来参加他的葬礼的各位小门派的掌门人赔罪,和他们解释原因。
由于在此之前,施倒行异常地嚣张跋扈,杀了好几个人,差点把客鑫田的灵堂都给毁掉了,还扬言要这些掌门人都归附与他,引起了他们的公愤,所以此时他们也都接受了客鑫田的歉意。
“施堂主,事已至此,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客鑫田走到了施倒行的面前,看着他大笑。
施倒行的武功已经被客鑫田给废掉了,他此时只恨自己没有杀了季长醉,没有杀了这里所有的人。
“客鑫田,你不得好死!”
施倒行咆哮了一声,拔出随身的短匕,将匕首插进了心口。
第二百五十六章 内鬼出,城破人亡
一个人的心脏如果被匕首刺破了,那他决计活不成。
施倒行将匕首插进了自己的心口后,一头栽倒在了地上,双目无神地望着天上那光芒闪耀的太阳,居然并不觉得刺眼。
施倒行直到死才发现,人在临死前的最后一瞬,原来可以拥有与太阳对视的尊严。
葛洲烟见施倒行已经死了,拔足飞奔,想逃离此地,不料客鑫田早就看穿了他的想法,飞身上前,一记“碎心掌”就印在了他的胸膛上,将他的心脉给打的稀碎。
受了这一掌后,葛洲烟吐出了一口含着碎块的鲜血来,就气竭身亡了。
“施倒行和葛洲烟都已经伏诛了,现在我们的头等大敌,就只有城外的官兵了。只要击退了他们,我们就能大振江湖中人的士气,一鼓作气打到应天去,灭了那狗皇帝!”
客鑫田开始发表他的豪言壮语了,如今在他的眼中,望水关中已经没有可以威胁到他的人了,他一直期望着的大展宏图的时机已经来了,他为此已经等待了无数个日夜,准备了数十载春秋。
“望长老!带着诸位掌门前去城楼上观看敌情,让他们看了之后,心里都能有些准备。”
客鑫田大喊了一声,但是并没有人应声。
“望长老!”
客鑫田又大声喊道,但还是没有人应声。
平日里望实雄都紧跟在他身边,几乎是寸步不离,现在他连着呼喊了望实雄两声,望实雄却都没有应答,这让他不能不感到奇怪。
“你带人去找,看望长老这个时候干什么去了,找到他之后,让他立即赶来见我。”
客鑫田对站在一旁的蔡正气下令,让他把望实雄给找过来。
蔡正气正要去找,北边忽然传来一声炮响,震得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一惊。
“难道官兵已经乘机攻进来了?”
所有人想到这一点,都陷倒入了一片恐慌之中。
“不要慌张,四面城门我都派了数百人把守,那些官兵就算是天神下凡,也不可能一下就攻了进来。”
客鑫田极力地稳住局势,他知道不管那些官兵有没有攻进望水关来,现在他们都不可以惊慌,因为他们一旦惊慌,局势就会失控,这望水关就会不攻自破了。
在客鑫田极力稳住局势的时候,一个身上沾满鲜血和灰尘的湖海派弟子忽然冲了进来,对客鑫田急道:“掌门,大事不好了,望长老投靠了朝廷,打开了东边的城门,放东边的官兵进了城,东边的兄弟已经几乎死光了!”
客鑫田听到这个消息,感觉气郁胸口,立时喷出了一大口血来。
“望实雄居然在背后捅了我一刀!”
望实雄已经跟了客鑫田一十三年了,他完全没有想到望实雄会背叛他,转而投向朝廷。
“都随我来,随我去斩杀望实雄那个叛徒,我必将他碎尸万段!”
客鑫田大吼着,全身的骨节都发出了一声脆响,显然已经是愤怒极到了极点。
季长醉此时见东门已破,知道这望水关是绝对守不住了,立马就会变成一个充满着血与火的战场,他不想卷进这个战场,欲纵身离去,却忽然听到了望实雄的声音,随即就停下了脚步。
“不用你来找我了,我已经来到在你的面前了,你如果是个知势的人,现在应该主动投降,这样朝廷里的大人或许还可以网开一面,放你一条生路。”
望实雄带着两对披着银甲的官兵走了进来,左手提着一把剑,看着客鑫田大笑。
客鑫田死死地盯着望实雄,好像恨不得将他给生吞活剥了,狠狠地道:“望实雄,你竟敢背叛我!”
望实雄笑道:“你这话说的可不对,我本来就是朝廷的人,从来都不是你客鑫田的人,何来背叛一说?”
“原来你是朝廷派来的人!原来你在我身边一直装了一十三年!”
客鑫田没有想到望实雄居然这么能忍,他现在才明白,一十三年前,望实雄为了救他一命,被别人斩去了一只手掌,原来只是为了博取到他的信任而已。
望实雄又道:“我用一只手掌,换来了今天你的一败涂地,也是很划算的!”
客鑫田捶胸顿足,叹道:“想不到我精心策划了这么多年,到头来居然全数败在了你的手上!”
望实雄道:“谁让你要和朝廷作对呢?这样以卵击石,不自量力的事,就算我没有在你身边卧底,你也还是会一败涂地,因为你与朝廷作对,根本就是在逆天而行,逆天的人,无论如何也不会有好的下场!”
季长醉心想:“看来望实雄是夏连与我说过的朝廷在二十年前执行的‘潜渊’计划里的人,像他这样的人,只怕各门各派里还有不少,那这样一来,整个江湖都只怕是要凶多吉少了。”
他正想着江湖日后的命运,客鑫田突然大吼着向望实雄攻了过去。
“就算我今日已经被你摆了一道,我还有可以扭转乾坤的机会!”
客鑫田已经失去了理智,想杀掉望实雄,杀掉所有的官兵。不过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事,涌入城内的官兵已经不下三千,随着时间的推移,城内的官兵还会更多,客鑫田无论怎么样都不可能再反败为胜了。
望实雄知道客鑫田已经变成一个莽夫,不想与他缠斗,对身后的一众官兵下令道:“结盾阵,放箭!”
官兵门立即分为两队,一队举着一人高的盾牌围成了一个圈,一队举起可以连发二十支弩箭的弓弩立在盾牌之后,向着周围的人射出了黑色的箭雨。
蔡正气见客鑫田就要被弩箭射中,忙一把将他给抓进了大堂,扯过一张桌子来当挡箭牌。
季长醉见势不妙,早早地向后飞退,退到了一面高墙之后,躲过了这轮箭雨。
此时其他的人虽然也都各自做好了躲避箭雨的准备,但是也被射死了一大半。
一时间大堂内外都是哀嚎震天,血流遍地,十分的惨烈。
望实雄对着大堂里喊道:“客鑫田,你躲得了一轮箭雨又有什么用?现在朝廷派来的三万官兵都已经进了城,你已经是必死无疑了,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痛痛快快地出来受死,还要当一个缩头乌龟?”
客鑫田一拳打在桌子上,对蔡正气怒喊道:“他如此羞辱我,我岂能忍受!我要和他玉石俱焚!”
蔡正气拉住他,道:“你现在出去,完全就是送死,这正中了他的下怀!”
客鑫田道:“那你说现在要怎么办?”
蔡正气道:“我仔细看了那些官兵手里拿着的弓弩,他们每射出一轮箭雨,都要费上十次呼吸左右的时间来装箭,等到他们射完下一轮箭雨,我们就乘机冲出去,只要能保住一条命在,我们不是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蔡正气说着,第二轮箭雨已经射了过来,这一轮箭雨又射杀了一大群人,原来充斥在大堂内外的人,此时已经十不存一了。
“走!”
箭雨刚止,蔡正气一脚踢翻桌子,掠出大堂,客鑫田来不及多想,也跟着他冲了出来。
一众官兵正要追赶他们,望实雄摆着手道:“让他们跑吧,反正四面城门都在我们的手里了,他们决计跑不了。先将这里面的人都处置了,把他们的头都给割下来,好向朝廷请功劳。”
客鑫田和蔡正气逃出来时,正好被墙边的季长醉给瞧见了,季长醉喊住了客鑫田,道:“客掌门要到那里去?”
客鑫田认出了季长醉,但他没有心思在季长醉身上耽误时间了,道:“现在逃命要紧,再会了!”说完就慌不择路地和蔡正气朝西门跑去了。
谁知他们才刚刚跑了不到半里路,就被数百名官兵结成的盾阵给围住了。
“客掌门,杀出去!”
蔡正气大喊了一声,像猛兽一样朝着盾阵冲了过去,他虽然是一个跛子,但是真要动起手来,也不是容易对付的。
不过这盾阵更加不容易对付,蔡正气冲到阵边,盾牌的缝隙中就刺来了十几支长枪,将他给活活地刺死了。
客鑫田看着蔡正气的死相,完全没有了求生的斗志,重重地叹了口气,一掌拍碎了自己的天灵盖,了结自己的性命。
季长醉看见了这一幕,本来想助他离开望水关,此时也已打消了那个念头,直奔北门去了。
到得北门时,季长醉往城中望了一眼,只见四处都燃起了大火,他猜这应该是江湖人士为了躲避官兵追捕而放的火。
“望水关被破之后,局势应该就是一边倒了罢!”
季长醉叹了一口气,提起剑跃到城楼之上,城楼上的官兵看见他之后,立即朝他攻了过来。
季长醉离去之心甚急,不想与这些官兵纠缠,随意斩出一剑,斩断了这些官兵手中的兵刃,然后从城楼上纵身一跃,以轻功卸去了冲力,平稳地落在了地上。
城楼上的官兵见季长醉如此厉害,也不敢再追赶他,对着他随意地放了几箭也就当作没有见过他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 重逢
出了北门之后,季长醉直奔赵指柔和季韵藏身的地方,发现她们两个还在那里,脸上不禁笑容涌现,松了一大口气。
“望水关里炮声阵阵,还有火光浓烟,发生了些什么事?”
赵指柔见季长醉平安回来了,原本自他走后就一直悬着的心也总算是放了下来。
季长醉走近到赵指柔身侧,道:“望水关被官兵给攻下来了,官兵进城以后,大肆捕杀城中的江湖人士,所以才会有你听到的炮声,看到的火光。”
赵指柔道:“那施倒行死了没有?”
季长醉道:“死了,客鑫田也死了,城里的江湖人士恐怕不会有人幸存了。”
赵指柔咬了咬嘴唇,又道:“现在望水关的事情完了,你接下来想干什么?”
季长醉思忖了片刻,道:“我这次出来,本来是要到琼华湾去找沈秋山,让他不要再与海正清为难,使他的丝绸滞销。现在琼华湾我已经去过了,便可以回归海帮去了。”
赵指柔笑了笑,道:“海正清的丝绸会滞销,其中可还有我出的一份力,不过沈秋山已经答应了我,说他不会再为难海正清了。”
“我知道,”季长醉说,“不过沈秋山既然已经答应了你,想必他也不会反悔,这样我也总还算是没有白跑一趟,回到归海帮去,也不用不好意思了。”
季长醉说到这里,念及到了黄筱竹,不禁在想她的伤势现在已经怎么样了,是不是已经完全好了?
“你现在就准备动身去归海帮吗?”
赵指柔见季长醉忽然有些走神,便开口询问他的行程。
季长醉嗯了一声,道:“归海帮里还有一个病人在等着我,我现在就要赶回去了。”
“等着你的病人?”赵指柔问道,“是谁?”
季长醉目光有些躲闪,开口道:“是筱竹,她从马上跌了下来,伤了肺叶,我就让她在归海帮养伤了。”
赵指柔沉默了一会儿,又道:“你是不是带她到那房子里去过?”
季长醉知道赵指柔所说的房子指的是什么,额头上不觉滴下一滴冷汗来,道:“去过,你留在里面的那片锦书,我也瞧见了。”
“难怪我那日进去时,总觉得有些不大对劲,”赵指柔默默地道,“原来是有第三个人进去过。”
季长醉道:“你莫要生气,我……”
赵指柔忽然对季长醉笑道:“你不用说了,我可不会生气,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的心胸可没有那样窄。”
她看着脚下,又道:“筱竹她……她是不是陪伴了你很久了?”
季长醉道:“从我带大军开赴岚州去的时候,她就一直都陪在我身边了,不过我和她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你不要多想……”
赵指柔道:“我不会多想,筱竹是我的好姐妹,我们俩在一个地方待了十多年,比和你待在一起的时间要多得多了,应该是你不要多想才对。”
季长醉舒了口气,道:“你能这样想,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赵指柔又道:“本来我是不想去归海帮的,现在既然筱竹在那里养伤,那我就想去看望她了。”
季长醉一时没有领会到赵指柔话里的意思,他不知道赵指柔所说的“看望”,是不是真的是看望,一时就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好了。
赵指柔见季长醉忽然装傻不说话了,微怒道:“怎么?你难道不想带我去归海帮,难道那里有我不能看见的东西吗?”
季长醉连忙道:“不是不是,你要和你一起去归海帮,我是高兴还不及的,你现在要去,我立即就去找一辆马车来,载你和小韵一起去好了。”
季长醉说完,真的就赶到临近的一处集市,买了一辆马车过来。
赵指柔看着那辆马车,不觉笑出了声来,那马车是寻常马车,自然是不好笑的,她笑的无非是季长醉而已。
“上车吧,没有找到个像样的车夫,我自己来赶车,你们只管坐好就是了。”
季长醉将马车赶到赵指柔和季韵身前,手里拿着一条马鞭,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赵指柔和季韵上了马车,在车厢里面做好,季韵在里面对季长醉说:“我看不是你找不到一个像样的车夫,是你本来就想自己来赶车吧?”
季长醉没有回答,跃上马车,赶着马车往南边驶去。
赵指柔坐在有着轻微晃动的车厢里,思绪在不断的翻飞,她记起上一次自己坐在车厢里,而季长醉在赶车的时候,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了,久到她几乎都已经忘了那到底是什么时候了。
也许她并不是忘了,只是因为那回忆太美,她一时想不起来了而已。
马车在道路上不急不慢的行驶着,车轮不停的滚动,碾过泥土,碾过碎石,到了碾过黄沙的时候,一整天就过去了。
从望水关到归海帮,其中的路途并不算遥远,马车走了一天,其实已经算慢的了,但马车上的人并不觉得慢,反而觉得太快了。
马车开进归海帮时,已经是落日时分了,但归海帮中并不平静,反而热闹非凡。
海正清在远远地望见了坐在马车上的季长醉之后,立即让全归海帮的人都行动了起来,他要非常郑重地迎接季长醉的到来,决不能马虎了事。
所以季长醉赶着马车进入到归海帮时,看到了那列于两侧迎接他的归海帮帮众,和满目的丰盛食物,以为自己是一个得胜归来的大将军。
他这一生只受到过两次这样的礼遇,第一次是在应天皇宫的四海坪,受到了李熙尧的封赏,第二次就是现在了。
“季兄弟,多亏了你的帮忙啊,”海正清穿着粗布短衫,向季长醉迎了过来,“现在我囤积的那些丝绸,已经都卖出去了,归海帮终于不会亡在我的手里了。”
季长醉下了马车,对海正清拱手道:“你也帮了我的忙,我们都是互相帮衬着。”
季长醉正在掀开马车的车帘,让赵指柔和季韵从马车上走下来,忽然听到了一声大喊。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章子丘像一个冒失鬼一样跑了过来,一下就跪在在了季长醉的面前,简直是吓了他一跳。
季长醉看了章子丘一眼,惊道:“你小子怎么在这里?快起来,别在这里跪着丢人现眼了。”
章子丘笑着看着季长醉,道:“只要我能再次见到你,你就收我为徒,这可是你自己亲口说的,白风斜和小和尚也都听到了,你可别想反悔。”
“先不说这个,你快站起来。”
季长醉现在开始后悔当初和章子丘说的要收他做徒弟的话了,他觉得自己要是收了章子丘这个徒弟,简直是在败坏他师父徐伯启的名声。
“不,你不收我为徒,我打死也不会起来!”
章子丘看准了这个机会,要是季长醉不收了他这个徒弟,他只怕除非肚子饿极了,是不会站起来的。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无赖呢?”季长醉无奈地道,“居然还赖上我了,好吧,你就在这跪着吧,反正伤着的也不是我的膝盖。”
“你说的话一点都没错,他这小子就是一个十足的无赖,现在还欠大爷我十两银子没还呢!”
季长醉刚把话说完,就听到了熟悉的白风斜的声音,他顺着声音看去,果然就看到了白风斜和走在他旁边的小和尚。
海正清和季长醉笑着说:“季兄弟,忘了告诉你了,你的这些朋友,都是前天到了这里的。”
季长醉笑道:“他们都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
海正清道:“他们是你的朋友,来我这里做客,我是高兴还来不及的,万万不会嫌麻烦。”
白风斜走了过来,对季长醉道:“我们几个可都是安分守己,这两天都没有惹出什么麻烦来。”
季长醉问白风斜道:“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又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白风斜道:“我们可不知道你会在这里,这一切其实都是凑巧。我们几个离开千湖山之后,在千湖镇上吃了几天的鱼,吃腻歪了,就想换个地方玩一玩。刚好章子丘那小子说他还没有见过海,想到海边瞧瞧,小和尚也说想来看看,我们就来了。结果来了之后,恰巧碰见了在海边散步的和你一起的那姑娘,就以为你也在这里,你说巧不巧?之后我们就顺理成章的来了这归海帮,在这里等着你了。”
白风斜心道:“其实我会到这里来,只因为是我觉得海边远离中陆,不易被人给瞧见,是个好的藏身之处而已。”
季长醉又问道:“那筱竹呢?我怎么没有见到她的人?”
白风斜道:“这时候她应该还在散步,待会儿就会回来了。”
海正清道:“我已经派人去叫了,相信黄姑娘很快就会回来了。”
他看了眼那马车,又对季长醉道:“马车里面可还有人?”
季长醉道:“有,只是她们都不习惯这样热闹的场面,暂且先让她们坐在马车里也无妨。”
第二百二十八章 短暂的平静
海正清对季长醉笑道:“季兄弟的朋友远道而来,却总在马车里坐着,想来实在是不太妥当,而且一路上旅途劳顿,想来也是很劳累了,我先让人带她们去客房里休息吧。”
季长醉道:“这样也甚好,那我就多谢了。”
“季兄弟说的哪里话,这对我来说只不过是小事一桩罢了。”
海正清唤来两个侍女,指着那辆马车对她们吩咐道:“收拾几间最好的客房出来,带马车里的贵客去里面休息。”
季长醉跃上马车,掀开车帘,面朝里头道:“筱竹现在还没有回来,你和小韵一路上坐了一天的马车也累了,先去客房里休息一会儿吧,等筱竹回来了,我再与她一同来找你。”
赵指柔答应了一声,和季韵将身子探出车厢,下了马车。
“两位贵客请随我来。”
两名侍女为赵指柔和季韵引路,带她们朝客房缓步而去。
“指柔姐!”章子丘见到了从马车上走下来的赵指柔,用衣袖擦了擦眼睛,惊讶地喊道。
季韵听到了章子丘的声音,觉得脸上忽然有些发烫,不敢回头看,只是用眼角的余光往后偷偷瞥去,这一瞥就看到了一张让她脸红心跳的脸。
赵指柔回头看了章子丘一眼,道:“你小子原来在这里,我还以为你回了岚岗派,就不会再出来了。你跪在这里是做什么?我在马车里听到你好像说要拜什么人为师,那人在哪里?”
章子丘看着季长醉,指着他向赵指柔诉苦道:“那个人就是他!说话不算话,迟早会遭雷劈!”
赵指柔瞧了季长醉一眼,见他脸色变得和一条被霜打了的茄子一般,笑道:“他有什么好的,只会舞一套花里胡哨的什么不中用的剑法,你拜他做师父,还不如自己学。”
章子丘道:“我已经认准了,非做他的徒弟不可。”
“那你就在这里跪着吧,兴许你跪上个十天半个月,他就会心软,就会收你为徒了。”
赵指柔转过身去,又对季韵道:“小韵,我们走吧。”
季韵嗯了一声,声音细若蚊鸣,让人几乎听不到。
赵指柔瞧出了季韵的反常,问道:“小韵,你看起来不大对劲,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季韵往前急走了两步,小声道:“我没事,我们快走吧,我想休息得紧了。”
赵指柔这时见季韵并不像哪里有不舒服的样子,便加快了脚步,和季韵走向客房去了。
章子丘见赵指柔就这样走了,一点也不管他,对着她的背影喊道:“指柔姐!指柔姐!你好歹也要管管我啊!”
赵指柔听到了他的喊叫,只当做没有听到,连步子都没有停。
季长醉瞪了章子丘一眼,道:“你小子在这嚎什么呢?难道你是属狗的不成?”
章子丘本想回季长醉一句:“你才是属狗的呢,小爷我可是属龙的,飞龙在天的那种。”但他觉得自己毕竟是有求于季长醉,这样和他说话似乎并不怎么妥当,就把话给咽到肚子里去了。
这时白风斜对章子丘道:“大爷我早就和你小子说了,你要拜师,拜大爷我为师就好了。你小子好好想一想,要是你拜了我为师父,会在这里跪着惹人笑话吗?”
章子丘道:“哪里有人笑了?我跪地拜师是天经地义的事,有谁敢笑?”
他话刚一说完,小和尚就大笑了几声,让他觉得很不堪,很没有面子。
“小和尚你笑什么!”章子丘大喊了一声,“你是成心要我丢面子吗!”
小和尚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地上的一处地方,眯着眼睛对章子丘笑着道:“我笑的不是你,我笑的是它们。”
章子丘顺着小和尚手指着的地方看去,只看见了两只在打架的蚂蚁,别的什么也没有看到。
“你有病啊,两只蚂蚁打架有什么好笑的?”
章子丘此时觉得小和尚就是故意在使他难堪,用来报三天前的一鸡之仇。
三天前,章子丘和小和尚赌骰子,看谁骰盅里的点数大,谁就赢了,赌注是一只烧鸡。
章子丘为了确保自己会赢,预先在右边的骰盅里放了五粒骰子,左边的骰蛊里则只放了三粒骰子,他这样做是因为他知道小和尚是一个左撇子,一定会拿左边的骰子。
小和尚也果然是拿了左边的骰子,所以这场赌局,毫无疑问的是章子丘赢了。
“这小和尚一定是还在对那只烧鸡的事耿耿于怀,”章子丘想着,“他一定是在想法设法地算计我,好让我出一回丑,以解他的心头之恨。”
章子丘虽然是这么想的,但是小和尚的笑声却并没有因此而停止,他捧着肚子大笑道:“你看它们打架的模样,看它们的触须,实在是太好笑了!”
“完了,小和尚神经了。”章子丘对着那两只蚂蚁吹了口气,“我弄死这两只蚂蚁,看你还笑不笑。”
小和尚见两只蚂蚁被章子丘吹得不见了踪影,踹了他一脚,道:“你怎么能无缘无故地杀生?”
章子丘摸了摸屁股,骂道:“得了吧,你不是已经还俗了吗,还讲什么戒律,装什么圣僧?”
“我虽然已经还了俗,也绝不会无故杀生,你无故杀生,死后一定会堕进阿鼻地狱,永生永世都不得超生!”
小和尚大喊着,完全没有和尚的样子,脸上的神情凶恶得就像是一个杀人狂魔。
章子丘被小和尚如此诅咒,气愤不已,从地上弹了起来,一掌拍向了小和尚的脑袋。
章子丘的手掌刚刚碰上小和尚的脑门,就已经后悔了,因为他这一掌出了全力,他怕一下就把小和尚给打死了。
但章子丘的想法明显是多余的,他这一掌不仅不能对小和尚的性命构成任何威胁,还使得他受到了一股巨大劲力的冲击,使得他整个人都倒飞了出去,重重地砸在了那辆马车上,把车厢顶都给砸破了。
“真是撞见鬼了,怎么我打了他一掌,他没有一点事,我自己却飞出去了?”
章子丘不服气,从马车里挣扎了出来,对着小和尚又冲了过去,同时大叫道:“小和尚,再接我一掌!”
“你小子不要命了?”
季长醉一把抓住了章子丘的拳头,将他的右手反折在了背后。
季长醉领教过小和尚的厉害,知道章子丘再这样莽撞地冲上去,恐怕会有性命之忧,所以便制住了他。
章子丘右手被缚,这下也清醒了过来,对季长醉道:“你放开我的手,我不再找小和尚的麻烦了。”
“算你识相。”
季长醉松开了手,忽然感到有些眼花,脑中一片空白,摔在了地上。
章子丘被他这忽然的一摔吓得不轻,愣了一下,道:“你怎么突然就倒下去了,我可没有害你啊!”
“走开走开,别大惊小怪的,杵在这里碍事。”
白风斜一把推开了章子丘,蹲下身去,伸手探季长醉的鼻息,感到了一股微弱的热流,站了起来,拍了拍手,道:“没事,死不了。”
海正清闻言擦了擦汗,问白风斜道:“真的没有什么事吗?”
白风斜道:“没事,大爷我估计他应该是劳累过度,加上身上本来就还有些伤没有好利索,刚刚又使了一点劲,导致伤口崩裂了一些,这才昏过去了。只要让他好好休息几日,应该就没有大碍了。”
“那就好,那就好。”海正清听到白风斜说季长醉不会有性命之虞,忙让人将季长醉抬到一处上好的环境清幽的房间里,还是不放心,又找来了一个大夫。
大夫来了之后,为季长醉把了脉,察看了他的伤势,开了几副滋补的药,也说并无大碍,只需小心静养便行了。
海正清这才完全放心下来,给了那大夫三百两白银,送他走了。
送走大夫之后,海正清又把季长醉昏倒的消息告诉了赵指柔和季韵,她们两个随即到了季长醉的房中,亲自照料他。
这时黄筱竹已经回来了,她知道季长醉回来之后,几乎是一路跑着回来的。
回来之后,她听说季长醉昏倒了,连忙跑进季长醉所在的房中,就看到了赵指柔。
“指柔?你怎么来这里了?”
黄筱竹见到赵指柔之后,惊讶不已,她没有想到她会和赵指柔在这样的地方见面。
赵指柔对此却是早有准备,她对黄筱竹笑道:“看你说话的意思,难道不欢迎我来吗?”
“那我可不敢,”黄筱竹走到床前,看着还没有醒过来的季长醉,“他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受了什么伤?”
赵指柔也看向季长醉,道:“大夫看过了,说并没有什么大碍,只需要静养一段时间就可以复原了。”
“那我就放心了。”
黄筱竹听赵指柔这么说了,也不再担心季长醉的安危,至少在赵指柔的面前是这样的。
一天之后,季长醉醒了过来,却还是感觉头晕,又休养了三日,终于算是可以行动自如,身上的内力也都回来了。
第二百二十九章 季长醉收徒演武场,小和尚拾箭福禄阁(上)
在季长醉休养的这几天里,赵指柔把和季长醉一起在那几天经历的事都和黄筱竹说了。
“那蛊毒发作的时候,你一定感到痛苦极了吧?”
黄筱竹知道赵指柔在那些日子里遭受到了蛊毒的折磨,觉得她肯定吃了不少苦头,便开口向她询问。
赵指柔说:“岂止是痛苦极了,那虫蛊发作起来,我只觉得肚子里的每一根肠子都快要断掉了,恨不得立即死了才好。”
“你受了这么大的痛苦,那虫子可真是该死。”黄筱竹握着赵指柔的手,“不过还好你总归是挺了过来,蛊毒也解掉了,一切都没事了。”
赵指柔笑道:“可还是有一点事的,我现在一见到虫子之类的东西,就恶心得直想吐,一见到南蛮的女子,就吓得全身都要发抖了。”
黄筱竹见赵指柔笑得很开心,也跟着笑了起来,又接着道:“指柔,你还记得我和你还有钰钰三个人,一起在承天时的那些日子吗?”
赵指柔道:“当然记得了,那时候我们三个人之中,最听端姐姐话的人就是你了,你是整天都会待在屋中练舞的人,不像我和钰钰,一天到晚都只知道在外头瞎玩。”
黄筱竹笑道:“所以你和钰钰一天到晚总会被端姐姐骂,除了中秋和上元节逛灯会的日子,端姐姐每天都要臭骂你们两个一顿。”
赵指柔看着黄筱竹,又道:“筱竹,要是日子过得都能像咱们以前那样快乐,你说该有多么好?”
“有多么好我说不出来,总之一定是好极了,好的不得了。”
黄筱竹说着说着,忽然有些哽咽了,道:“只是……只是……”
赵指柔不解黄筱竹的神情为什么一下就变的悲伤了起来,问道:“只是什么?”
“只是钰钰她……,”黄筱竹忍不住流出了两滴泪来,“她已经不在了……”
“是啊,钰钰她太不朋友了,一点情义也没有,走的那么早,就丢下我们两个人不管了,我们以后见了她,一定要罚她喝三大杯酒才成。”
赵指柔知道黄筱竹变得悲伤是因为想起了段钰钰的死,便张开手,轻轻地抱住了她,拍着她的柔肩,又道:“胡思源杀了钰钰,已经死了,但是指使他杀钰钰的人还没有死尽,他们一定都会遭到报应的。”
“我知道,”黄筱竹止住眼泪,“指使胡思源的人是简放柯,指使简放柯的人是惠风,现在他们都已经死了。但指使惠风的人是孙汝成,他现在好端端地在朝廷里做官,还没有得到报应。”
赵指柔道:“你放心,孙汝成他既然作了孽,就一定会得到报应的……”
她话还没有说完,白风斜忽然跑了进来,打断了她正在说的话,道:“都快一个时辰了,你们怎么还在这里头?现在外面有一个好戏可以看,你们要是去晚了,可就看不着了,到时别怪本大爷没有提醒你们两个。”
在这几日里,白风斜与黄筱竹和赵指柔都已经混得脸熟了,他本来最怕女人,看到女人恨不得要立即跑到十万八千里之外才好,但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下来,他发现黄筱竹和赵指柔都没有给他找麻烦,这样他便不会对她们敬而远之了,因为与其说他白风斜是怕女人,不如说是怕麻烦。
赵指柔这时正想寻个法子让黄筱竹开心一下,便问白风斜道:“你说那个好戏是什么,好不好玩,有没有意思?”
白风斜道:“本大爷都说是好戏了,那肯定是极好玩,极有意思的,你们自己去外头看看就知道了。”
赵指柔对黄筱竹道:“怎么样,我们要不要出去瞧一瞧?”
黄筱竹擦去了脸上的泪痕,道:“嗯,我们去看看吧。”
“既然决定去看了,那就别磨磨唧唧的了,万一错过了可就太也划不来了。”
白风斜第一个跨出了门,赵指柔和黄筱竹互相挽着手,追在他后面。
“你慢一点,走这么快有什么用?”
赵指柔对着白风斜飞速远去的背影大喊,她觉得白风斜走的实在是太快了,简直就像是一个赶着要去投胎的人。
白风斜没有理会赵指柔,走的更快了,最后在归海帮中的一个演武场上停了下来。
赵指柔和黄筱竹也到了演武场,她们见到演武场中央站着两个人,一个是季长醉,一个是章子丘。
赵指柔看着季长醉和章子丘,见他们两个手中都拿着一把木剑,问白风斜道:“他们这是在干什么?这就是你说的好戏吗?”
白风斜笑道:“是啊,章子丘那小子和季长醉立下君子之约了,说是只要章子丘在半个时辰之内能用他手里的木剑刺中季长醉一下,季长醉就要收他为徒,要是刺不中,他就再也不能在季长醉面前提起拜师的事了。”
赵指柔道:“这不过是两个男人在争强斗狠而已,算得上什么好戏?又有什么意思?”
白风斜道:“这你就不懂了,章子丘的剑术蹩脚的很,简直是不堪入目,季长醉在徐伯启死后,剑术就是天下第一了,他们两个要比剑,难道还不是一出好戏,难道还没有意思吗?”
“我懒得和你理论,总之你们男人认为有意思的东西,在我看来,多半都是无聊透顶的。”赵指柔瞪了白风斜一眼,又道,“对了,小韵和那个小和尚呢?怎么没有看见他们两个?”
白风斜目不转睛地看着季长醉和章子丘,道:“他们说是到福禄阁抓药去了,去了有两三盏茶的功夫了,应该快回来了。”
“原来是抓药去了,我就说章子丘在这里,小韵怎么会不在呢?”
赵指柔喃喃自语,同时想起今天是季长醉喝最后一副药的日子了,那大夫说只要把药给喝完,他身上的新伤旧伤就都会没事了。
“快看快看,他们要动手了。”
白风斜见章子丘已经朝季长醉直直地刺出了一剑,兴奋得大喊大叫,就如同过年时看大户人家放烟花的乡下孩子一样。
赵指柔对此却并没有任何兴趣,她对于一切比武,一切打斗,都是有些厌恶的,她不喜欢看到这些东西,看着这些会让她的心情都由好变糟。
且说章子丘对季长醉刺出的这一剑,季长醉根本就没有放在眼里,在他看来,章子丘的剑法实在是烂的不忍看,随手一挑就把章子丘手中的木剑给挑飞了。
“这样的不入流的剑术,你小子还是打消了要拜我为师的念头算了吧,不然你要是真做了我的徒弟,有你的苦头吃的。”
季长醉把玩着手中的木剑,想让章子丘知难如退,就此放弃。
章子丘却还是信心满满,捡起木剑,又向季长醉刺来一剑,道:“要我打消念头,还是你自己打消念头吧!”
“看来不给你点厉害瞧瞧,你是不会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了。”
季长醉剑随心至,只刺出一剑,就抖出了一十八朵剑花来,逼得章子丘连连后退,一脚没有踩稳,仰头跌倒在了地上。
白风斜看了章子丘此时的狼狈之相,对他大笑道:“你小子这是怎么搞的?怎么连站都站不稳了?”
章子丘一把从地上爬了起来,没有理会白风斜的笑声,举起木剑,对季长醉道:“再来!”
季长醉道:“再来多少次也是一样的,我若是让你给刺中了,除非被人给废掉了。”
“少看不起人了!”章子丘大喊着举起木剑向季长醉砍去,“我章子丘是岚岗派掌门的儿子,我习的是岚岗派的剑术,一定能够刺中你一剑!”
“看来你还有点骨气,也还不是完全不可调教。”
季长醉闪电般连刺三剑,第一剑刺飞了章子丘手中的木剑,第二剑刺中了他左肩的穴位,让他的左半边手臂暂时都不能再动弹了,第三间刺中了他右小腿上的穴位,让他右半边腿暂时也不能动了。
章子丘中了季长醉这两剑,已经差不多不能再站起来了,单手撑着地面,眼中满是不甘。
季长醉看着章子丘,道:“剑术讲究剑走偏锋,不能莽撞行事,看你刚刚那副样子,我觉得你应该去学刀。”
“我偏不学刀,就要学剑!”章子丘盯着季长醉,伸出右手握住了木剑的剑柄,“我一定要你心甘情愿地收我为徒,一定!”
季长醉这时看着章子丘,看着他身上的不甘,看着他身上的傲气,神思恍惚了一阵,觉得好像看到了很多年前的自己。
章子丘乘着季长醉站着不动的这个难得的机会,吃力地握住剑,往前爬了几寸,一剑刺向了季长醉的小腹。
木剑刺中小腹,发出了嗤的一声响。
“我刺中你了!刺中你了!”
章子丘得意的喊着,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童真未泯的孩子。
季长醉用木剑在他的左肩和右小腿的穴位上又各自轻点了一下,扶着额头无奈地道:“罢了,就算是师门不幸,我收了你这个徒弟好了。”
第二百三十章 季长醉收徒演武场,小和尚拾箭福禄阁(下)
章子丘听季长醉终于答应收他这个徒弟了,一把从地上爬了起来,都没有站稳,险些跌倒在了地上。
季长醉抓住章子丘的肩膀,扶稳他的身形,道:“别高兴的太早了,要是你以后练功的时候偷懒耍滑,我一定将你逐出师门。”
章子丘笑道:“你放心,用不了三五年,我会练得能打遍天下无敌手!”
“你小子就会吹牛,我练了二十多年了,也不敢说这样的话,你只练个三五年,就想打遍天下无敌手,除非你小子是天上的武神下凡转世。”
季长醉觉得章子丘真是狂妄,没有什么见识,不知道这天下高手之多,也不知道习武的艰难。
章子丘又道:“那你说武功要练到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境界,最快要多久?”
季长醉道:“那可难说了,以剑客这一行来说,要成为一个顶尖的剑客,天资与坚持,二者缺一不可。如果天资愚笨,就算从生出来一直练到死,最多也就能练成一个二流剑客而已,而如果天资卓绝,但却不能坚持,喜欢走捷径,那么就会连二流剑客都算不上。”
季长醉把手中的木剑扔给章子丘,又道:“一言以蔽之,要想打遍天下无敌手,就要吃天下人都不能吃的苦,不然你凭什么胜过别人?剑客对决,方寸之间便可判定生死,只有靠真本事的人才能活命,那靠嘴皮子的人,决计活不长久。”
章子丘拿着手里的两柄木剑,道:“我可不是那种只会耍嘴皮子的人,你别把我看扁了。”
“是不是只会耍嘴皮子的人,一试便知。”季长醉指着远处的一个铁木桩,对章子丘道,“看见那个铁木桩了吗?”
章子丘道:“看见了。”
季长醉道:“那铁木桩是用铁树的树干做成的,所以比一般的生铁都还要硬。我现在以你师父的名义,给你安排第一个训练任务,用你手里的木剑去斩那个铁木桩。你什么时候能用木剑把那铁木桩给斩成两半了,什么时候就可以和我学一些剑术了。”
章子丘看着那个铁木桩,大道:“你没发疯吧,你自己说的,那铁木桩比生铁都要硬,我用木剑怎么斩的开?”
季长醉道:“怎么斩不开?木剑拿来!”
章子丘递了一柄木剑给季长醉,季长醉拿着木剑走到那铁木桩前,对章子丘喊道:“过来好好看着,看用这木剑到底能不能斩开这铁木桩。”
章子丘走了过去,道:“过来就过来,我就不信你只用一把破木剑,就能斩开这铁木桩!”
待章子丘已经走近,季长醉无比熟练地单手握住木剑,一剑斩向那铁木桩中心,道:“你好好看着,只要心中有剑,就算是拿着一柄木剑,也能斩铁碎金!”
只见剑光一闪,木剑没入铁木桩,铁木桩立即便被一分为二,切面像玉壁一样光滑,可见季长醉这一剑毫无停滞,干净利落,看得章子丘眼睛都瞪大了。
章子丘很是惊讶地道:“这……这怎么可能?木剑怎么可能斩的开铁木桩?”
季长醉向白风斜那边走去,道:“没有可不可能,只有做不做得到,你在这练着吧,木剑斩断了就自己去削一把,什么时候能斩开铁木桩了,就什么时候来告诉我。”
他留着章子丘一个人在那里练剑,说话间已经走到了白风斜面前。
白风斜笑他道:“被章子丘那小子给刺中了,你可真是丢脸丢到家了,还好大爷我没有开赌局,不然可要亏死了。”
季长醉往章子丘那边望了一眼,见他正在一剑一剑地斩着铁木桩,没有偷懒,对白风斜道:“我要是不给他刺中了,不收了他这个徒弟,他就会没完没了了,况且我师父这一派的剑术,总之是要传下去的,只要这小子真的肯用心学,传给了他也无妨。”
他说完看着赵指柔和黄筱竹,又道:“你们怎么也来这里凑热闹了?小和尚和小韵呢?怎么没有看见他们的人?”
赵指柔道:“他们去福禄阁给你抓药了,不过奇怪,他们为什么去了这么久还没有回来?”
季长醉道:“今天街上开市,他们可能玩去了吧。”
今天确实是归海帮周边的几条街道每半月一次的开市的日子,街道上摆满了各种小摊,人流涌动,很是热闹,但小和尚和季韵并不是因为这个才耽误了抓药回去的时间,他们是在福禄阁上遇到了一些麻烦。
福禄阁是归海帮附近三十里内最大的药房,说是“阁”,是因为福禄阁有三层高,但是只有最高的第三层才有药卖,底下的两层都是用来住人的。
小和尚与季韵来到福禄阁的第三层之后,按着药方要伙计给他们抓药。
“这是药方,你看好了,千万别给我们抓错了。”
季韵把药方递给站在药柜前的短衣伙计,反复提醒他,让他一定不要抓错药了。
她这样做不是因为短衣伙计曾经给她抓错过药,是因为这是最后一副药了,她要保证一定不能出一丁点儿差错。
“两位请放心,我们抓药是很小心的,一定不会给您抓错了。”伙计拿过药方,开始抓药。
这药方上开的药有归身、白芍药、人参、白术、茯苓、陈皮、半夏、炙甘草,将这些药材以水煎服,有着补气血的功效。
药很快就抓好了,伙计将包好的药扎上绳子,递给季韵,道:“一共是三两银子。”
季韵取出三两银子放在柜台上,拿走了药,和小和尚说:“我们走吧,谢谢你陪我走了这一趟。”
小和尚道:“你不用谢我,我只是自己想出来走走罢了。”
她们刚刚走到楼梯口,小和尚忽然一把推开了季韵,喊道:“小心!”
一支暗箭朝着他们射了过来,小和尚发现得早,推开了季韵,让那支箭只射到了一根柱子上,没有伤到季韵。
这支忽然射出来的箭,让来福禄阁买药的人都下了一大跳,吓得他们都纷纷跑下了楼,不敢再待下去,唯恐因此而丢掉性命。
而柜台前的伙计则早就抱住了头,躲在了柜台下面,都不敢把头给探出来了。
季韵稳住身子,往四周瞧去,道:“是谁要杀我们?”
小和尚看见一个人影在窗户边一闪而逝了,又看了看插在柱子上的那支箭,道:“那人已经走远了,不过他好像并没有要杀了我们的意思,你看这支箭,这支箭根本就不是用来杀人的。”
季韵看向那支箭,只见箭身上绑着一张请帖一样的东西,道:“难道是有人要向我们传迅吗?”
小和尚拔出那支箭,道:“应该是的,我们先看看这箭上绑的是什么东西,我猜是一张请帖,你猜是什么?”
季韵道:“我猜也是请帖,不过就是不知道是给谁的。”
这箭上绑着的确实是一张请帖,小和尚把请帖从箭上拆了下来,打开一看,想了想,放在了季韵的手里,道:“还是你来看吧,我不认识几个字,这上面写着什么我看不懂。”
季韵笑道:“你不认识字,那你以前在寺庙里是怎么念经的?”
小和尚道:“我不记得了,也许念经不需要认识什么字,只需要跟着别人念就行了。”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除了章子丘和白风斜这两个什么事都不上心的人之外,季长醉他们都发现小和尚对于见到季长醉以前的事,都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
只要是问起他以前的事,不管是谁去问,也不管是问什么,小和尚一定都会说:“我不记得了……”
季韵打开请帖,看了一遍,对小和尚惊道:“这请帖是给季大侠的,说是要请他去南蛮的一个叫做无涯洞的地方参加一个武林大会,日子就定在下月初一,离现在只有六天了!”
小和尚道:“那我们可要马上把这请帖给拿回去,不然可能会误了事的。”
季韵道:“你说的没错,我们现在赶快回去,把这请帖交给季大侠看。”
两人随即赶回了归海帮,急匆匆地来到了季长醉的面前。
季长醉这时正坐在一处树荫下,喝着茶,看着章子丘练剑。
“你们回来啦,怎么样,街上好不好玩?有没有看见什么新鲜玩意儿?”
季长醉看见了季韵和小和尚,端着茶杯,站了起来。
季韵拿出那张请帖,道:“你说的什么呀,我们可没有去街上玩。在福禄阁上,有人对着我们射了一箭,不过没有射中我们,但那箭上绑着一张请帖,是给你的。”
“给我的请帖,谁要请我去做客不成?”
季长醉拿过请帖,看了一眼,脸色立即就变了,只见上面写着:
“季兄台鉴,见字如唔,自燕元山一别,虽已十载,然时至今日,季兄当日之英姿,依然俱在眼中,久久不散。渡衣知季兄早已厌倦武林纷争,怎奈自朝廷发布禁武令以来,大肆屠戮江湖人士,如此我等与之一战,已是避无可避。渡衣故此与江湖同仁一道相邀季兄于六月初一至南蛮无涯洞参加武林大会,共商大事,请季兄赏脸前来。寒暑不常,希自珍卫,顺颂。万安。另:朝廷狗官孙汝成已被我等擒获,现关于无涯洞内,待季兄前来,即斩之祭旗。如若季兄因故不能往,则六月初一,孙汝成亦为我等斩杀,以告慰无数江湖豪杰之英灵。吕渡衣亲笔。”
季韵见季长醉忽然就变了脸色,和小和尚道:“你有没有去过武林大会,那里是不是一个很凶险的地方?”
小和尚摸了摸头,道:“我不记得我有没有去过了,也许去过,也许没有,总之现在是想不起来了。”
“唉,真不知道你到底记得一些些什么!”季韵走了出去,“我还是把指柔姐她们找来吧。”
小和尚看着她的背影,认真地道:“我记得很多事情,比如章子丘大前天借了我两钱银子买酒喝,我就一直都记得。”
季韵好像没有听见小和尚说的这句话,跑了起来,找来了赵指柔和黄筱竹。
她本来还喊了白风斜,但白风那时正斜躺在一张躺椅上晒太阳,说:“不就是一张请帖么?这样的小事,怎么还要劳烦本大爷?”于是便没有来。
赵指柔看到季长醉手中拿着那张请帖,脸上写满了挣扎和犹豫,从他手里拿过请帖,道:“给我看看。”
将请帖仔细地看了一遍之后,赵指柔对季长醉道:“你想去无涯洞参加那个武林大会,你明知他吕渡衣叫你去没有怀什么好意,还是想去,是不是?”
季长醉道:“孙汝成在他的手上,我如果不去,到底是谁要杀了钰钰,只怕就永远都查不出来了。”
“可你如果去了,吕渡衣一定会拿你当枪使,让你去和朝廷的人拼命,你安能还有命在?”
赵指柔很清楚季长醉一旦去了无涯洞,一定会凶险至极,因为他去了之后,不光要对抗朝廷,还要时刻小心他的那些江湖中的仇人对他的暗算。
她知道季长醉在江湖中的仇人是很多的,她也知道那明枪再怎么厉害,再怎么来势汹汹,只要想尽办法,全力以赴,不是没有躲过的机会,而那暗箭却是怎么也难以招架的,背后捅来的一刀,怎么躲闪得了?
季长醉明白赵指柔是在担心他的安危,但他知道这无涯洞他是非去不可的了,且不说吕渡衣的邀请,江湖中本来就没有人可以拒绝,也不说孙汝成的死活,就是眼看着承载着他生命的江湖与朝廷之间就要开战了,他怎么能坐视不管呢?
“我知道你不要我去是为我着想,但我就算不去,也会有人找上门来,到时候我还是要去。”季长醉对赵指柔说道,“况且覆巢之下,不可能会有完卵。江湖与朝廷全面开战,我们无论藏身于何处,只要我们人还在大朝境内,就绝没有可以置身事外的可能。所以与其在这里躲着麻烦,我倒不如去将那麻烦给解决了好了。”
赵指柔看着季长醉,问道:“这么说来,你是一定要去的了?”
“是,无涯洞我是一定会去的,就算那里会是我的埋骨地,我也一定要去。”
季长醉本不想把话说的这么直接,这么没有一丝转圜的余地,但他还是说了出来,因为他不想给赵指柔一些看似若有,其实若无的希望。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也无话可说了,毕竟你自己都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做一回事,我再怎么把它当成宝贝也没有用。”
赵指柔叹了口气,又道:“其实我早就知道会有今天这种事发生了,入江湖容易,出江湖却难如登天,这道理我早就明白了。”
“我对不起你,”季长醉道,“但我也没有办法,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人力已经无可扭转了。毕竟总是事情改变人,人永远也改变不了事情。”
赵指柔道:“你怎么知道改变不了?你说改变不了,无非是你没有那个能力罢了,你如果能一剑而退百万师,一怒而使天子惧,事情怎么会改变不了?”
季长醉叹息道:“你说的不错,但人力终究有限,一剑退去百万雄师,一怒使得天下惊惧,这是只有天上的神仙才能办到的事,我办不到,天下间也无人可以办到。”
季长醉说完,与赵指柔一起陷入了沉默。
小和尚感觉气氛有一些压抑,小声问季韵道:“他们不是在说什么去不去的事吗,怎么一下就说到什么事情,什么时势,什么天上的神仙了?这样不是越说越离谱,越说越偏了吗?”
季韵往小和尚的胳膊上掐了一把,道:“你不懂就不要乱说,在一旁听着就好了,况且这也不干你的事。”
小和尚胳膊吃痛,喊道:“你说话就说话,掐我做什么?”
“你们别闹了,去看看章子丘的剑练得怎么样了吧。”
黄筱竹见此时的情况很微妙,支走了季韵和小和尚,对季长醉和赵指柔道:“其实去与不去,仔细想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去了虽然危险,但待在这里,危险也还是有的。吕渡衣能把请帖给送到这里来,就说明他知道季长醉在什么地方,这样看来,其实躲已经是躲不掉了的。”
赵指柔道:“筱竹,你说的我也明白,但是他身上的伤好不容易快好了,我怎么能再让他去犯险?”
赵指柔又想起了以前季长醉只要是晚上回家,身上就会带着一身的日子,感觉心里很不好受,是那种明明心中有苦,却一点都说不出来的感觉。
“我……我现在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我这次去会带上章子丘,你们就留下来吧。我现在只期望去了无涯洞后,我能活着回来,能看见你们还在这里。”
季长醉转身离去,去意已决,回屋中拿起孤鸿剑,收拾好行囊,竟然已经准备启程了。
黄筱竹对赵指柔道:“他是真的要走了,你不要太难过了,他武功这么高强,又经历了那么多次大战,一定可以平安回来的。”
赵指柔很苦涩地笑道:“你放心,这样的场面,他这样的执意要走,我已经见过很多次了,我不会再难过的。”
黄筱竹知道赵指柔所说的话完全是反过来的,又道:“他就要走了我们还是去送送他吧,不然想来总是有些遗憾。”
赵指柔道:“送送他么?我怕我送了之后,他就不会回来了。”
她又道:“不过送送也好,也算是给自己留了一个念想吧。”
赵指柔想明白了,既然阻止不了季长醉的离开,那便只能祈求他能平安归来了。
她现在很恨自己为什么不是皇帝,为什么不是可以号令天下的人物,那样她就可以阻止这一切事情的发生了。
黄筱竹与赵指柔来到季长醉的房中,季长醉这时才刚刚收拾完行囊。
“指柔知道你决意要走,那是八匹马也拉不回来的,所以和我一起来送一送你,以祝你可以平安回来。”
黄筱竹对季长醉笑着说道,临别之前,她不想太过伤感。
季长醉提起行囊,对赵指柔道:“你能来送我,我已经非常知足了,你放心,我一定会平安回来,区区无涯洞,一定奈何不了我。”
赵指柔道:“你总是这么自傲,到了无涯洞可不要太过锋芒毕露了,小心给自己惹祸上身。还有对无涯洞里的那些号称是江湖豪杰的人,你一定要加倍小心提防,越是这种豪杰,往往越是心狠,越是阴险。”
季长醉笑道:“知道了,我记得这话我好像对你说过的,现在你又说给了我听,我一定会记在心上的。”
三人走出房门,到了演武场,季长醉叫来章子丘,道:“剑练得怎么样了?”
章子丘浑身上下都是汗,喘着气道:“不怎么样,那铁木桩上还一点痕迹都没有,要把那铁疙瘩给斩成两半,我恐怕是要一直斩到八十岁了。”
季长醉笑骂道:“你以为你这样在我面前装惨,我就会不让你继续练了吗?”
章子丘道:“我可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季长醉又道:“好了,你运气比较好,我现在暂时不要你练了,你和我一起到无涯洞去参加武林大会,我在路上教你一些最基本的剑招。”
章子丘一听自己可以暂时不用斩那个铁木桩了,大喜道:“那可是好极了,只要不用再让我用木剑去斩那个铁木桩了,你就是要我和你阎王洞都成。”
“既然这样,那事不宜迟,我们这就走吧。”
季长醉和章子丘走到门口,赵指柔、黄筱竹、小和尚和季韵在背后送他们。
海正清知道季长醉要走了,站在门口送他,白风斜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到了门口来。
他们这些送季长醉和章子丘的人,都没有说什么相送的话,这样的相送是无言的,更是沉重的,因为不知道送走的人还能不能回来。
第二百三十一章 山洞现白骨
出了拂柳城,就可以望见铁锁山了。
铁锁山是一座不算高大的山,也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但因为是东海与南蛮的分界线,亦是很有名的。
“打起精神来,翻过这座山就到南蛮了,到了那里可不要给我丢脸。”
季长醉让章子丘从马上下来,让他牵马进山。
“你放心,我不会出你的丑的。”
章子丘一个人牵着两匹马进山,其中一匹马上驮着他和季长醉的行囊。
章子丘进了山,望了眼灰蒙蒙的厚重天空,回头对季长醉道:“你说这样的天色,会不会有大雨落下来?要是落下了雨,山路可就不好走了,马匹也会难保。”
近几天总是下雨,山路湿滑难行,章子丘使劲抓着缰绳,还是怕马匹会失足坠下山崖,摔成一具碎骨。
季长醉道:“落不落雨有什么打紧?今天已经是二十九了,就算雨落得再大,我们今天也必须要翻过山去。”
他走到章子丘身后,又道:“还有,到了南蛮之后,你就要称呼我为师父,要是还一口一个‘你’的叫我,害得我在人前没了面子,你就等着受罚吧。”
章子丘撇了撇嘴,道:“知道了,我的师父。”
这时天色愈发阴沉,传来雷声阵阵,大雨随即落了下来。
“真的下起大雨来了,这可不妙了!”
章子丘牵着马,在山路上艰难缓行,速度极慢。
“背上行囊,把马都留下,我们步行翻过这座山。”
季长醉知道这雨一时半会儿不会停了,就算停了,这山上大大小小的道路上也会是烂泥如膏,根本就走不得马,所以他想还不如干脆弃掉马匹,步行翻过铁锁山。
章子丘听了季长醉的吩咐,提起马背上的行囊,松开了紧握着的两根缰绳,摸着那两匹马的马头,道:“两位马兄,实在对不住了,现在是老天爷在天上洗澡,所以才下了这么多的大雨,我不能够带你们走了,你们就自己离开,好自为之吧。”
他说完就放走了马,两匹马在泥泞的山路中徐徐地退下了山。
“你的轻功怎么样?能不能跟得上我?”
季长醉施展起“游云掠影”,足不沾地,在山边峭壁上飞奔。
“我的轻功还算说得过去吧。”
章子丘学着季长醉一样在山壁上奔跑,但是身形明显不稳,摇摇晃晃的,好像一不留神就会摔下来一般。
季长醉这时往后瞧了一眼,知道章子丘轻功也不大行,便刻意放慢了速度,好让章子丘在他后头慢慢地跑,以免使得他跌下山崖去。
他们两人就这样跑了一个时辰,到了半山腰处,这时天边雷电交加,雨愈下愈大,让人在雨中都快不能视物了。
季长醉踩过一块山岩,忽然听到轰隆一声巨响,只见他左前方的一大块山壁在大雨的冲刷下,居然塌了下来,掉下来许多巨石。
一掌打开一块迎面砸来的石头,季长醉知道在这样情况下已经没法再赶路了,恰巧也瞥见了眼前脚下的一条道路旁就有一个山洞,飞身下落,对章子丘喊道:“性命要紧,先不赶路了,去下面的山洞里避一避。”
“那可是好极了,我早就累得不行了。”
章子丘一听可以休息了,真是感到又兴奋又喜悦,他此时手中若有一根笛子,只怕立马就会吹出一首轻快的曲子来。
季长醉站在了那山洞之前,探身进去,发现这是一个人为的山洞,因为里面除了有些刀劈斧凿的痕迹之外,还有一些烧尽了的木炭。
“这里头有别人吗?”
章子丘进了山洞,他见里面黑漆漆的,也不知道有没有鬼怪野兽之类的东西,心里头还隐约有些害怕。
“瞧你小子那颗老鼠胆子,就算这里真有什么鬼怪野兽,你手里又不是没有剑,怕个什么?”季长醉摸着山洞壁上的像是斧头弄出来的劈痕,“别在这愣着,看看火折子淋湿了没有,还能不能用。”
章子丘打开行囊,摸出了火折子,摸到了一点水,道:“只湿了一点,等它干一干应该还可以用,不过衣服什么的就都湿透了,随便一拧,都可以拧出两斤的水来。”
“把火折子给我。”
章子丘放下行囊,看了眼洞外,又看着季长醉,道:“这老天爷,什么时候下雨不好,偏偏这个时候下,还下得这么大,害得我们都要被困在这破山洞里了,师父你说是不是?”
“别怨天尤人了,那什么用都没有。”季长醉看向什么都看不清的山洞深处,对章子丘道,“去看看里头有什么有用的东西没有,走到山洞尽头再回来。”
章子丘把火折子给了季长醉,看着不能视物的山洞深处,支支吾吾地道:“师父……你……你要我去啊?”
季长醉道:“废话!这样的小事,难道还要我亲自出马吗?”
章子丘咽了一大口唾沫,深吸了一大口气,鼓起勇气往山洞里头慢慢走去。
“快一点,”季长醉道,“前面是有什么绝世美人吗?让你小子连路都走不动了?”
章子丘加快了脚步,心里骂道:“狗日的季长醉,有本事你自己来啊,让我去还嫌我慢,等我出师了,一定要狠狠地揍你一顿出气!”
他走着走着,突然踩到了一个圆球一样的东西,踩的时候微微用了一点力,只听得咔嚓一声,他就感觉脚下的东西好像已经裂了开来。
“我脚下踩着的是什么东西?”章子丘想,“不会是什么诡异可怖的东西吧?”
章子丘流着冷汗,鼓起巨大的勇气,伸手摸向脚下踩着的那个“圆球”,摸了几下之后,他感觉那触感像是摸到了一块没有粉末的石膏。
他拿起那个“圆球”,放到眼前一开,看见了三个空洞,忙把手里的东西扔了出去,大喊道:“我的妈呀!这里面有骷髅头!”
“骷髅头?这里面难道死过人吗?”
季长醉用内力弄干了火折子,将火折子点亮,走到章子丘身旁,借着火折子的火光,只见这山洞里头居然摆着一具白骨。
这具白骨的头已经被章子丘给扔到了一边,上面还有几条裂痕,季长醉发现这具白骨的脊柱上有一处有极为明显的裂痕,裂痕处有着淡淡的黑色,那是中毒死了的人留下来的痕迹。
季长醉看罢这具白骨,转过头来见章子丘还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道:“你胆子大一点好不好,不就是一具白骨嘛,有什么好怕的?你现在学的是剑,将来要是成为一名剑客了,不知道要见到多少死人,你胆子如果一直这样小,那可怎么得了?”
章子丘呼出一口浊气,道:“你是拿着火折子看到的,当然不怕了,我可是一脚踩到他的头了。”
“强词夺理,”季长醉道,“你过来看看,推测一下这个人是怎么死的。”
章子丘走了过来,看了那具白骨一会儿,道:“这个人是被野兽咬死的,你看他的肋骨塌了几根,一看就是被什么凶恶的野兽给扑的。”
季长醉拍了一下章子丘的头,道:“你要是看不出来,就说看不出来好了,装什么装?这个人明明就是被人给杀害了的,怎么会是被野兽给咬死的!野兽要是咬死了一个人,那个人的尸骨往往是支离破碎,一定不会完整,你给我记住了!”
季长醉看着那具白骨脊柱上的黑色痕迹,又道:“看到他脊柱上的黑色痕迹和裂痕没有?那裂痕并不宽,只看这两个地方,就知道他那里是被人用带毒的匕首或者尖枪之类的兵刃给刺中了,他便是因此而死的。从背后刺过来的兵刃,那杀这个人的,多半还是他的朋友。”
章子丘道:“他的朋友为什么要杀他?”
季长醉反问道:“他的朋友为什么不能杀他?你小子要记住了,行走江湖,你身边的朋友很多时候比明面上的敌人还要可怕,因为那朋友要杀你的时候,你没有提防,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会知道!”
章子丘道:“人心竟然是这样险恶的吗?”
季长醉叹了口气,道:“人心的险恶比你想象到的还要险恶得多,你现在还不懂,以后慢慢就会明白了。”
季长醉停顿了一下,又道:“不过你最好是永远也不要明白,不明白比明白要好太多太多了。”
章子丘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不明白反而比明白了还要好?事情难道不是明白的愈多愈好吗?”
季长醉道:“有些事情当然是明白的愈多愈好,但有些事情却是要一点都不明白才好,因为一旦明白了,必定就会陷入到痛苦之中,那样又是何苦呢?”
章子丘又道:“你说的太难了,我听不懂。”
“听不懂也不是什么坏事,你要是现在就听懂了,我也会感到奇怪的。”
季长醉说着,忽然想到:“这山洞里的这个人死了大概五年左右,五年前大侠蓝广忽然在一日之间暴毙,会不会就是死在了这里?”
第二百三十二章 章子丘扬名无涯洞,小和尚失踪归海帮(上)
大侠蓝广指点过季长醉剑术,给过他不少帮助,他因此很感激蓝广,但因为蓝广五年前就死了,他一直都没有找到报答蓝广的机会。
现在季长醉忽然觉得蓝广的死另有原因了,虽然没有什么把握,却也在心里留了一个心眼,准备找机会调查蓝广的死因。
章子丘见季长醉有些走神了,问他道:“师父,你怎么走神了?是不是这里头有什么妖魔鬼怪,或者这白骨的主人死了之后,鬼魂一直还在这里游荡,把你的魂给勾走了?”
季长醉回过神来,道:“你小子说什么呢?整天开口闭口都离不开一个鬼字,这世上哪里有鬼?”
季长醉望向洞口,见外面的大雨还在下着,又对章子丘道:“这外面的雨一时还不会停,我看你闲着就发慌,就没有事情可做,便教你几招剑法吧,把你的剑拿出来。”
“啊?”章子丘道,“我没说我闲得发慌啊,这剑就不必……”
季长醉打断了他,道:“我说你闲得发慌,你就是闲得发慌。少废话,快把剑拿出来。”
章子丘叹着气,很不情愿地拿出自己的长剑,道:“拿出来了,要我怎么练,请师父吩咐吧,只求不要再让我去斩什么硬东西了。”
季长醉道:“瞧你的出息!你放心,我只教你几招剑法,不会让你去斩剑桩。”
季长醉抽出孤鸿剑,道:“你看好了,先来最简单的一招,这一招叫作‘满天飞絮’,虽然不怎么实用,我平时用的也少,但这一招很能体现基本功,只要坚持多练,对你的剑法是大有裨益的。”
孤鸿剑发出一声清脆的剑鸣,季长醉挥舞着孤鸿剑,自上往下,从左至右,飞快地依次往前刺、挑、斩、削,四招来回使用,因为他出剑的速度太快,章子丘根本就看不到他手中的孤鸿剑,只能看见满天的剑影,就如同看到了满天的飞絮一般。
季长醉演示完了一遍“满天飞絮”,负剑于身后,道:“看清楚我的动作没有?”
章子丘摇着头,很老实地道:“没有,你的动作太快了,我只看见数不清的剑影,没有看见出剑的动作。”
季长醉叹道:“看来你对剑法的悟性并不很高,听好了,‘满天飞絮’这一招,讲究的就是一个‘快’和一个‘准’字!出剑越快越准,就说明功力越深厚,你的智力不算低下,应该可以理解快字。准字的意思是说,‘满天飞絮’这一招,是按照先刺,再挑,再斩,最后再削的顺序组成的。整个这一招就这四个动作,你如果能把这一招练好了,就说明你的基本功扎实了。”
季长醉往后退了一步,看着章子丘手里的剑,道:“你试一遍给我看看。”
章子丘轻咳了两声,握紧手中的剑,挥舞了起来,季长醉看了一眼,就不忍再看下去了。
待章子丘喘着粗气,收剑停止时,季长醉道:“你小子刚刚使的是‘满天飞絮’吗?我怎么看着你像是在耍太极剑呢?还有你出剑的顺序的错误,光我看见的就不下十次,是先刺,再挑,再斩,最后才削,你给我记牢了。”
章子丘道:“是是是,先刺,再挑,再斩,最后削,我一定记牢了。”
“那好,”季长醉道,“下一招稍微难一点,虽然是我师父这一门独有的,但是也是很基础的剑招。这一招叫作‘剑破天地’,你看好了。”
季长醉轻轻握住剑柄,让章子丘往右站一点,然后忽然如雷霆一般起势,右臂一挥,孤鸿剑爆发出凌厉的剑气,一剑斩落在地上,斩出了一条直通到洞口的三指宽的裂缝。
章子丘被季长醉这一剑的气势给震住了,失声道:“好……好厉害的一剑!”
季长醉收剑负立,道:“现在不是你叫好的时候,‘剑破天地’这一招,讲究首先激发出剑气,然后右臂迅速发力,越快越好,因为发力越快,这一剑的气势就越强,你试一试看。”
章子丘苦着脸,有些无奈地道:“我也想试,可是我现在实在激发不了剑气出来啊。”
“我清楚你的实力,知道你还弄不出剑气。”季长醉道,“所以你不用弄剑气出来,就照着我刚才的动作来一遍就行了,我看看你有没有长眼睛。”
章子丘道:“那好吧,希望你看了之后,不要把我骂得太狠了。”
他抓住剑,右臂猛地一发力,整柄剑就斩到了地上,发出了哐的一声响。
季长醉皱眉道:“太慢了,你手上难道没有力气的吗?再来!”
章子丘嘟囔了一声:“这么久没吃过东西了,我手上当然没有什么力气了。”
季长醉喝道:“废话什么?我叫你再来一遍!”
章子丘紧紧抓住剑柄,右臂抬起,而后用了很大的力道斩出了一剑,剑刃斩到地面,激起了一些火星,在昏暗的山洞里显得格外的晃眼。
“这一遍还算勉强能看得过去,”季长醉看着章子丘,满脸严肃,又道,“接下来这一招是……”
接下来的一个半时辰里,季长醉又教了章子丘五招,但章子丘都没怎么领悟到,季长醉也没有强求,他知道这种东西是强求不来的。
“最后再教你一招,这一招是我最厉害的一招。”
季长醉稍稍喘了一口气,对章子丘郑重地说道。
“你最厉害的一招?”章子丘很兴奋地问道,“真的吗?”
季长醉道:“当然是真的,你听好了,这一招叫作‘一剑天涯’,是我师父的成名绝技,也是我最厉害的一招,这一招不求出招形式,最注重的是剑意,只有领悟到了那一层剑意,才有可能学会这一招。”
章子丘问道:“那一层剑意是什么?”
季长醉道:“那只有你自己去寻求,自己去摸索,才有可能知道。我告诉你的只会是我的剑意,你的剑意只有你自己才知道。”
“看好了,你也许没有多少次机会能看到我使出这一招。”
季长醉右臂后张,将孤鸿剑往后压去,孤鸿剑发出一声凌厉的剑鸣,同时剑芒乍现,剑光大作!
这时章子丘看见季长醉周围忽然生出了许多剑气,这些剑气盘旋在他周围,让章子丘浑身的寒毛都倒竖了起来。
季长醉微微闭上眼睛,然后猛地睁开,深邃的眼眸中闪出两道夺目的光彩,他以章子丘根本就想像不到的速度,飞速刺出了一剑,周身积蓄已久的剑气便随着这一剑奔涌而出,那气势宛如决了堤的洪水一般,完全是势不可挡。
这一剑‘一剑天涯’刺到了雨中,把雨水都给刺破了,汹涌的剑气使得这一片地域的雨都竟然都暂时停了下来。
章子丘看着洞外被季长醉这一剑而逼停的大雨,喃喃道:“这一剑……实在……实在是神仙才能刺出来的一剑啊!”
季长醉收剑入鞘,靠在山洞壁上休息,使出“一剑天涯”这一剑,对他的消耗是很大的,与人比试打斗,不到最后的关头,他都不会用这一招。
他现在之所以给章子丘演示了一遍“一剑天涯”,就是想要章子丘见识见识真正厉害的剑招,让他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什么叫剑之所至,万物归服。
“这一招你不用练一遍给我看了,你只需好好地去寻找属于你自己剑意就行了,‘一剑天涯’这一剑最重要的就是剑意,剑意的强弱就决定了这一招的强弱,你明白吗?”
季长醉靠着山洞壁,看着章子丘的一双眼睛,想看看他有没有什么收获。
章子丘道:“我明白了,我会找到属于我的剑意的。”
季长醉望了一眼山洞外的天空,又道:“雨已经小了,我们继续赶路,你去把行囊拿过来。”
章子丘拿起行囊,跟着季长醉出了山洞,发现这雨下得确实是小了很多,至少不至于在雨中不能看见东西了。
出了山洞之后,季长醉和章子丘花了两个多时辰,终于翻过了这座铁锁山,到达了南蛮境内。
南蛮满是高大的树干树枝上缠满藤条的大树,章子丘第一次来南蛮,觉得一切都很是新奇。
季长醉也是第一次来南蛮,但却觉得南蛮的风景并不好看,他觉得南蛮的树木花草都长得太过茂盛了,过犹不及,反而失去了很多美感。
“别看了,继续赶路去无涯洞,我从来都是一个守时的人,六月初一之前,我一定得到无涯洞。”
季长醉拍了拍章子丘的肩膀,提醒他要赶路了。
章子丘没好气地道:“赶吧赶吧,我迟早会死在赶路上面。”
季长醉道:“那就等到你死在赶路上的时候,我再给你上一柱香。”
季长醉运起“游云掠影”,飞速赶路,章子丘跟在他身后,虽然已经使上了全力,但还是追不上季长醉,反而和他之间的距离隔得越来越远。
季长醉为了不让章子丘落后他太远,每奔上一盏茶的功夫,就要放慢速度,等着章子丘追上来,然后再继续加快速度。
第二百三十三章 章子丘扬名无涯洞,小和尚失踪归海帮(中)
无涯洞位于南蛮中部的一处山崖上,是一处天然的洞穴,其中的大洞小洞加起来,不下五百之数,容纳个千余人自是不在话下。
这次由吕渡衣主持召开的武林大会,江湖上有些名气的人,各门各派各堂的人,几乎都来齐了。
只有湖海派和惊风堂的人没有来,因为经过望水关一役,湖海派和惊风堂的人已经差不多都死完了,幸存下来的人寥寥无几,可以说湖海派和惊风堂已经永远在江湖上消失了。
季长醉是准时到达无涯洞的,六月初一卯时,太阳刚刚自天边升起的时候,他就和章子丘到了无涯洞前的一处路障前。
路障是临时设立的,因此很是简陋,也只有两个人在这里把守。
这两个人一个满脸的麻子,一个身材瘦小得和一只金丝猴一样,季长醉不认得他们,看了眼他们两个身上的装束,也没有看出他们是何门何派的人。
那麻子脸见了季长醉和章子丘,拦在他们的身前,瞪大眼睛盯着他们,大喊道:“你们是什么人?怎么连无涯洞也敢闯?”
季长醉看着这个麻子脸,皱眉道:“敢问阁下是……”
麻子脸单手叉腰,另一只手提着一把大刀,仰着脖子,得意洋洋地道:“老子我就是堂堂吕门掌门人吕渡衣的原配吕夫人的干女儿的哥哥,也是负责把守这处地方的人!”
季长醉道:“既然如此,还请阁下为我通报吕门主一声,就说季长醉来访,我在这里等着就是了。”
麻子脸大道:“这里是极为重要的地方,怎么可以站人?你不能在这里等着,吕门主事务繁忙,也没有时间来见你这样的闲杂人等,快滚吧!”
章子丘忍不住了,抽出剑来,直指着那麻子脸,喝道:“你这看门狗好不讲理!明明是你们的吕门主邀我们过来的,还敢叫我们滚,你想死得紧了不成!”
麻子脸见章子丘身材并不高大,很不惧他,举起手中的大刀,怒骂道:“叫你滚你就滚,难道你不想要命了不成?”
章子丘再也忍不住了,正要挺起长剑,给这个麻子脸一点教训,忽然听到路障后传来一声热切的呼喊:“季兄!你终于来了,我在这里可是盼了你多日了!”
一个须发花白,鹰眼浓眉,身材高大,穿着锦衣华服的相貌威严的老者徐步走了过来,一见到季长醉,就锤了他胸口一拳,道:“你来了我就放心了,你能来这里,我真要好好谢谢你!”
季长醉道:“吕门主客气了。”
吕渡衣道:“叫什么门主,那太过见外了,我年纪比你大上了一截,你叫我一声大哥就好了,从今往后我们便以兄弟相称!”
季长醉道:“这样只怕是有些不妥吧……”
季长醉不知道吕渡衣为什么忽然对他如此热情了,心道:“吕渡衣素来自傲无比,从来不与人称兄道弟,怎么一见我就要和我以兄弟相称了?”
吕渡衣大声笑道:“有什么不妥,难道和我做兄弟,委屈了你么?”
季长醉笑道:“没有没有,吕门主是江湖中一顶一的人物,我是怕自己没有和吕门主做兄弟的资格。”
吕渡衣道:“什么资格不资格的,只要你不觉得委屈,那就随我说的就是了。”
那麻子脸这时候已经被惊得呆了,张大着嘴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这时吕渡衣又道:“季兄弟,走,我带进无涯洞里面去看看,让里面的人都见识见识你的风采。”
吕渡衣拥着季长醉往里面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大喊道:“大家都出来,出来见见我吕渡衣的兄弟!”
章子丘跟在季长醉身后,他是完全被吕渡衣忽视了的,此时见吕渡衣对季长醉这么热情,也不知道是该感到高兴,还是该感到一些不快。
那麻子脸见吕渡衣已经和季长醉走远了,这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打着自己的脸,道:“我的老天爷呀!吕门主待这个人这么好,我却不让他进来,还让他滚出去,我真的是……真的是该死!”
吕渡衣和季长醉走进无涯洞中的大厅,这时大厅中已经挤满了人,他们都是来看吕渡衣的兄弟的。
季长醉看着这个大厅,知道是人工修建的,而且木料看起来都有些新,上面漆的颜色也很鲜亮,便明白这大厅还是新建不久的。
“快把酒拿上来,我这兄弟最爱喝酒,你们谁能把他给灌醉了,我给他五千两银子。”
吕渡衣进了大厅就开始大喊,让人空出一张桌子来,在上面摆上酒,请季长醉入座。
季长醉推辞道:“大哥,我的身体不大好,早已经戒了酒了。”
吕渡衣将季长醉按在了凳子上,给他倒了一杯酒,道:“戒了酒也没有关系,喝一杯总是不打紧的,我就敬你一杯酒,绝不再敬你第二杯。”
季长醉看实在是推辞不过,就接过酒杯,将杯中的美酒一饮而尽了。
吕渡衣大笑道:“好!给我吕渡衣面子,不愧是我的好兄弟!”
这时大厅中的人都向季长醉围了过来,向他赔笑、敬酒、套近乎。大厅中的人大多数都认识季长醉,也都是老江湖了,很少有不会看人脸色的,他们见吕渡衣如此看重季长醉,除了那些和季长醉有些仇怨的,都已经对他起了巴结之心了。
季长醉在吕渡衣手上喝了一杯酒,破了例,这时便不能拒绝众人敬来的酒,他一杯接一杯地喝着,一连喝了四五百杯,才终于没有人敬他的酒了。
这时季长醉已经有了一些醉意,以往他喝酒喝出一些醉意的时候,心中总是很痛快,人也很有豪气,但这一次他心中却很难过,因为他每喝下一杯酒,就想到了一次段钰钰,就觉得自己每喝下一杯酒,都是在自己的心里划上了一刀。
“章子丘!过来扶着我!”
季长醉感觉头有些晕,还有些痛,唤章子丘过来扶着他。
大厅中也有岚岗派的人,章子枫和章古郎都在里面,但他们听见季长醉喊出了章子丘的名字,却没有任何反应,好像根本就不认得章子丘一般。
章子丘扶起季长醉,掩着鼻子,小声道:“师父,你身上的酒气可太冲鼻子了,让人受不了。”
季长醉道:“你小子还敢嫌弃我不成?快去给我倒一大碗浓茶来,给我喝了醒一醒酒。”
章子丘端来一大碗浓茶,季长醉仰着脖子,将茶都喝了下去,总算是清醒了很多。
季长醉这时才发现大厅中的数百号人中,竟然只有他一个人是喝醉了的,这么多江湖客在一个地方喝酒,却只有他一个人喝醉了,这实在不是一件正常的事。
季长醉没有多想,靠着桌子上小睡了一会儿。
等到他睡醒之后,夜色已经很深了,时间已经过了子时。
大厅中的人都伸着头往洞外看去,有的人道:“子时已经过了,蓝大爷怎么还没有看见来?”
季长醉问道:“这位蓝大爷是谁?大侠蓝广已经死了五年了,江湖上还有第二位姓蓝的大侠吗?”
他这时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说出的话还没有怎么加以考虑。
大厅一人对季长醉笑道:“季大侠真是健忘,这位蓝大爷可是曾经和尊师齐名的人物。”
另一个人对那人道:“季大侠可是‘剑圣’的传人,他说自己不认得‘剑隐’蓝阔,肯定是在和我们开玩笑,逗我们开心的,兄弟你可别太当真了。”
季长醉听到“蓝阔”这两个字,整个人都完全清醒了,他记起六年前年蓝阔在摩天顶向徐伯启挑战,徐伯启不屑于与他一战,让季长醉先去与他交手,结果蓝阔输给了季长醉半招。
那时蓝阔一口咬定自己是受了季长醉的暗算,才会输给了他半招,和季长醉说:“日后再见,我必败你于剑下!”
蓝阔说完就退下了摩天顶,之后便再也没有来过了。
季长醉知道大厅中的人等的就是蓝阔,心里头想:“蓝阔见了我,不知道还会不会和我比剑,要是真的比起来了,我是胜过他,还是要败于他?”
季长醉正想着,章子丘忽然问他道:“他们说那个蓝阔和师父你的师父齐名,那他最少也是天下第二剑客了,但为什么天下第二剑客却不是他?”
季长醉道:“蓝阔人送外号‘剑隐’,就是说他为人不喜争,不喜名,常常隐居在某一处地方,所以他从不跻身任何排名之内。”
章子丘道:“那这样说来,他倒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剑中君子了。”
季长醉低声骂道:“剑中君子个屁!他无非是知道他自己不是我师父的敌手,又不甘心排名天下第二,不甘心落于我师父之下,于是就说自己已经将名利都看淡了罢了。我以前和他交过手,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说他是个什么剑中君子,我却知道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剑中伪君子而已。”
第二百三十四章 章子丘扬名无涯洞,小和尚失踪归海帮(下)
章子丘又道:“既然他是个伪君子,为什么大家都好像很敬佩他的样子?”
季长醉道:“这你就不懂了,党同伐异,自古皆然。只有伪君子才会佩服伪君子,他们见了真君子,只会说:‘你看,这个人是多么的傻!’,但是他们见了在江湖中名气很大,武功又强的伪君子,就会对那个伪君子感到由衷的敬佩,因为他们会希望那个伪君子可以帮他们一把,让他们也成为又有名气,武功又强的伪君子。”
章子丘扫视了大厅中的人一眼,又问季长醉道:“师父,那你的意思是说,这大厅里的人原来都是伪君子了?”
“倒也不全是,”季长醉说,“不过十之**而已,剩下的十之一二,是真小人。”
章子丘忽然又问道:“师父,那你是真君子,还是伪君子,还是真小人呢?”
季长醉听了这话,也并不恼,苦笑道:“我么?我三者都不是,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活在过去的人。”
“活在过去的人?”章子丘道,“什么意思,我听不大懂。”
季长醉道:“有的时候,我常常会觉得人的两只眼睛,其实是一只看着过去,一只看着未来的。当这两只眼睛都完好无损的时候,人就活在当下,当看着过去的眼睛瞎掉时,人就活在未来,当看着未来的眼睛瞎掉时,人就活在过去。而当两只眼睛都瞎掉时,人就死了,就不会再活着了。”
章子丘皱着眉头,摇了摇头,道:“我还是听不懂,师父你说两只眼睛都瞎了的人,人就死了,可是我见过很多活着的瞎子。他们虽然两只眼睛都瞎了,但是人还活着。”
季长醉道:“你听不懂就算了,我本来也就是信口胡说而已,也许你听懂了,那才奇怪。”
季长醉说完,章子丘还是感到一头雾水,这时大厅忽然传来一片惊呼:“蓝大爷来了!蓝大爷来了!”
季长醉望向大厅之外,看见一个枯瘦的老人和一个相貌俊朗,约摸十七八岁的少年。
老人和少年都穿一件朴素的白衣,老人于是显得很老,少年却显得更年轻了。
“蓝大侠谱不小啊,赶在最后的时候,最后才到,累得大家一顿好等。”
吕渡衣迎了出去,对着蓝阔大笑。
蓝阔微笑道:“老夫不才,怎能劳烦吕大门主亲自前来迎接呢?”
吕渡衣道:“蓝大侠在江湖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大豪杰,大英雄,我来迎接你,也是应该的。”
吕渡衣为蓝阔准备了一张摆满酒菜的空桌,道:“蓝大侠,一路还没有吃东西的吧,我备下了一些酒水饭菜,还望蓝大侠不要嫌弃。”
“哪能嫌弃呢?”蓝阔入了座,“且不说我根本就不在乎这些,就凭吕大门主的这一片好意,我也是无论如何都不敢嫌弃的啊。”
吕渡衣看着一直跟在蓝阔身边的那位少年,问道:“这位是……”
蓝阔道:“哦,忘了和你说了,他是我的关门弟子,也是我收的一个义子,名叫蓝宇,他十二岁开始跟着我习剑,习了六年剑术之后,他的剑法在年青一辈中,已经是绝对的第一了。”
吕渡衣感叹道:“真是少年出英雄啊,蓝大侠有了这样厉害的弟子,我都要眼红了。”
“吕大掌门说笑了,令郎惭英的‘瞬息万象手’,在年青一辈中,可是找不到一个敌手的。”蓝阔忽然瞥见了季长醉,眼神顿时就变得凶狠了起来,又道,“吕大门主,这次武林大会,你连季长醉都请来了么!”
吕渡衣道:“蓝大侠以为不可吗?”
“没有什么不可,吕大门主请的正是时候,刚好可以圆了我的一个心愿。”
蓝阔拍桌而起,对着季长醉大喊道:“季长醉!六年了,想不到我们又见面了!”
他这一喊,大厅中的无数双眼睛霎时间就集中在了季长醉的身上。
季长醉被这么多双眼睛注视,知道自己今日是不得不要面对蓝阔了,便站了起来,面向蓝阔,道:“六年不见,蓝大侠的身板还是很硬朗啊,真是恭喜恭喜。”
蓝阔大喝道:“你少在这里惺惺作态!六年前在摩天顶上,我与你说过,你我再见之日,就是你我的决战之时!现在总算是让我再见到你了,废话少说,出剑罢!”
季长醉此时虽然很想出剑教训蓝阔一番,但他想到蓝阔年事已高,自己就算胜了他,也没有什么用,反而会给别人落下一个“欺老”的罪名,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蓝大侠,虽然你六年前是这么和我说的,但是我那时候并没有答应你。而且现在我与你都早已经过了争强好胜的年纪了,打上一场,也实在是没有什么意思,我看就算了吧。”
季长醉给了蓝阔一个台阶下,想让蓝阔放弃与他交手。
谁知蓝阔不依不饶,冷笑道:“你说这话,难道是自知不是我的敌手,怕了不成?”
季长醉道:“我绝无此意,只是我看蓝大侠已经是一大把年纪了,实在是不愿与蓝大侠动手而已。”
蓝阔看了身旁的蓝宇一眼,道:“好!你原来是在嫌我老,那我就让我的徒弟来和你打好了!这样你总该没有借口了罢!”
蓝宇当然不会是季长醉的敌手,但只要季长醉和他交手了,赢了不会有什么好名声,输了就会遭人耻笑。
而且季长醉是徐伯启的徒弟,如果他真的和蓝宇交手了,岂不是就是承认蓝阔真的和徐伯启平起平坐了?
季长醉绝不会这样做,他看向章子丘,想到一个主意,对蓝阔道:“蓝大侠的徒弟天资卓越,但要我和他比试,未免太为难他了,也太不公平。这样吧,既然蓝大侠派出了自己的爱徒,那我也让我的徒弟出来献丑好了。”
季长醉让章子丘站起来,对他道:“你去与蓝大侠的爱徒过过招吧,蓝大侠的爱徒武功高强,据说剑术在年青一辈中是绝对的第一,你可要小心,别把自己的性命给送掉了。”
章子丘站了起来,慌慌张张地道:“要我去打,我不行的啊!”
“没有什么不行,我让你去,你就一定要去!”
季长醉看向蓝阔,道:“不知蓝大侠意下如何?”
蓝阔看着章子丘,见他完全不像是一个高手,以为他还是季长醉临时找来的一个徒弟,便道:“好!就让你我的徒弟来打上一场,看看到底是谁更胜一筹!”
他看着蓝宇,又道:“宇儿,去和他的徒弟打一场吧。”
吕渡衣此时见章子丘和蓝宇是不得不要打上一场的了,便高声道:“蓝大侠和季兄弟的徒儿要比试一场给大家喝酒助兴,请大家散开一些,好好看看吧!”
大厅中的众人立即就散了开了,在大厅中留下了一小片空地。
蓝宇和章子丘走到空地中,章子丘握着剑,身子微微有些发抖。
“请赐教!”
蓝宇摆开架势,已经做好了准备。
章子丘咽了口唾沫,道:“请……请你手下留情。”
大厅中的人见章子丘居然如此草包,都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其中蓝阔笑得最欢。
“得罪了!”
蓝宇低喝一声,摆动手中长剑,向章子丘使出了一套他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剑法。
章子丘被这剑法逼迫得连连闪躲,一招不慎,竟然被蓝阔的长剑斩去了一截衣袖。
章子丘顿时便心惊了,一下什么招式都忘了,蓝宇向他刺来一剑,他竟然直接扑在了地上,在地上打了一个滚,躲过了这一剑。
大厅中的众人都是大笑不止,有的道:“季大侠教出来的徒弟,怎么连‘狗吃屎’这一招都如此熟练啊,当真是厉害!”
季长醉听了这样的话,并不恼怒,他知道章子丘有几斤几两,章子丘能够听他的话上场,他已经很满意了。
蓝宇见章子丘如此不堪,向他斩来一剑,骂道:“你这样的人,凭什么练剑!”
章子丘出剑招架蓝宇的这一剑,心道:“这个人仗着武功比我强,就这么嚣张,实在可恶!”
蓝宇不给章子丘喘息的机会,又接连对着他的要害刺来三剑,每一剑都特别凶狠,都是杀招。
章子丘拼命躲过了这三招,心中大惊:“他居然想要杀我!”
季长醉在一旁见蓝宇出招如此狠毒,心里已经打下了主意,只要章子丘有丧命的危险,他就立即出手,救下章子丘。
“总是做缩头乌龟,算个什么剑客!我看你还是放下你手里的剑,老老实实地回老家种田去吧!”
蓝宇一阵大笑,眼神变得愈来愈凶狠,挥舞着手里的长剑,每一招都想直接取了章子丘的性命。
章子丘被他逼到了墙角,他摸着身后坚硬冰冷的石壁,感觉心脏在疯狂地跳动,头非常痛,好像马上就要裂开了一样。
蓝宇大笑着对着章子丘的头斩去一剑,季长醉知道章子丘躲不开这一剑,立即飞身而出,想为他接下这一剑,救他一命。
但季长醉才只刚刚掠出身去,就停下了脚步。
因为他已经无需出手了。
因为蓝宇已经死了。
章子丘在蓝宇的剑向他斩来的时候,忽然就从一只绵羊变成了一头凶兽。
他红着双眼,发出像野兽一样的咆哮,握着剑,就好像是开天辟地的上古大神一般,让人简直无法直视。
他斩出完美的一剑,这一剑把蓝宇的剑斩成了碎片,斩断了蓝宇的头颅。
蓝宇的头颅在地上打滚,鲜血自他的脖子断口处喷涌而出,浇在了章子丘的身上,让章子丘变得如如同一个浴血的神魔一样,让人看了之后,感觉到灵魂都在颤栗。
但章子丘斩出这一剑之后,就像抽干了血一样,变得虚弱无比,在蓝宇的血流尽了之后,就昏倒了过去。
季长醉在章子丘跌倒在地之前,飞身将他抱起,带他离开了大厅。
蓝阔上前抱住了蓝宇的无头尸体,狂吼道:“季长醉!杀徒之恨,不共戴天,我与你不死不休!”
吕渡衣万万没有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他走到蓝阔身边,道:“生死有命,请蓝大侠节哀!”
蓝阔流下两行老泪,道:“哼!生死有命!我一定要手刃了季长醉!”
大厅中的人听着蓝阔的怒喊,才从章子丘的那一剑中回过神来,他们几乎都被章子丘那不可置信的一剑给震住了。
但这时章古郎却留下了一句:“孽障!”,愤怒地拂袖而去了,章子枫不知道章古郎为什么会如此愤怒,也忙着跟着他出去了。
“夜色已晚,请大家各自退去吧,吕某招待不周,还请诸位海涵。”
吕渡衣见事情已经如此了,便让大厅里的人先散去,再来慢慢想法子。
大厅里的人很快就散尽了,只剩下了蓝阔和吕渡衣。
吕渡衣看了蓝阔一眼,也出了大厅,把蓝阔一个人留在了那里。
…………
今天是季长醉离开的第五天,黄筱竹在心里默默地算着日子,准备去大厅用早饭。
季长醉离开归海帮之后,海正清对赵指柔他们照料得依旧很好,每日早饭时都会和他们一起在大堂里吃,询问他们有没有什么需要,或者是缺什么东西。
黄筱竹跨进大厅,见只有赵指柔、季韵和海正清坐在饭桌旁,拿着一个包子,道:“奇怪,小和尚一直都是来得最早的,今天怎么还没有来?”
季韵笑道:“可能是被白风斜给传染了,还在被窝里睡懒觉吧。”
“小和尚不像是一个会睡懒觉的人,”黄筱竹咬了一口包子,“可能是干什么事情去了吧。”
黄筱竹这时还没有想到小和尚已经不见了,她吃完早饭之后,就和赵指柔闲谈去了,这一天一直到晚上,她都没有看见小和尚的身影,她这才发现小和尚可能已经不见了。
海正清知道这个之后,让人找遍了整个归海帮和归海帮附近百里范围的地界,但都没有发现小和尚的踪迹。
小和尚就此在归海帮失踪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第二百三十五章 夜探孙汝成
夜深如墨,在这样的黑夜中,山洞里的火光格外的显眼。
季长醉将昏迷不醒的章子丘带回了一个山洞里,为他检查了一下身体。
季长醉没有想到章子丘会忽然发生这么大的变化,他想到了一个人,但他又觉得那根本就不可能,于是便没有再想了。
检查完章子丘的身体后,季长醉已经确信他的身体没有什么大碍了,但季长醉还是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忽然昏过去,更不知道他是怎么在那么短的时间里,爆发出了那么强大的力量,一剑斩杀掉了蓝宇。
季长醉看着还在昏迷的章子丘,忽然听到了一阵细微的脚步声,回过头一看,才发现是吕渡衣走了过来。
“今日闹出来了这么大的一个乱子,实在是对不住。”
吕渡衣看起来因为今日蓝阔忽然的发难,对季长醉有着一丝歉意。
季长醉对此并没有放在心上,道:“今日的事没有什么,虽然我的徒弟暂时昏过去了,但是他的性命并没有什么危险。倒是蓝大侠的爱徒死在了我徒弟的剑下,吕门主应该去看望他一下才是。”
吕渡衣道:“蓝宇技不如人,以至于丢掉了性命,没什么好说的。”
吕渡衣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又道:“刚刚释迦门的苦闲大师已经到了,如此现在该来参加武林大会的人都已经都到齐了,明日清早就可以召开武林大会了。”
季长醉道:“那我就预祝这次武林大会能够举办成功。”
吕渡衣道:“这次武林大会决定着江湖日后的命运,季兄弟在江湖中是极有名望的人物,还望明日不要缺席啊!”
季长醉心道:“原来他深夜来访,就是怕我会因为蓝阔的事而中途退出,看来他是真的已经老了,不然他决不会这么在意我会不会去参加这个武林大会。”
“我在江湖的确是极有名望,不过都是恶名而已。”季长醉看着吕渡衣,“不过吕门主尽管放心,我既然已经来了,就不会无故告退的。”
吕渡衣笑道:“那是当然,以季兄弟的人品,是绝不会出尔反尔的。”
吕渡衣说到这里,又对季长醉道:“武林大会之后,孙汝成就会被我们斩首,季兄弟要不要在孙汝成被斩首之前,前去看一看他?”
季长醉问道:“孙汝成现在被关于何处?”
吕渡衣道:“为了防止有朝廷的人前来营救他,我把他关在了无涯洞中最深的一处山洞里。如果季兄弟还不去见他,可能就永远都见不到他的活人了!”
季长醉道:“我现在要去见他可不可以?”
吕渡衣道:“当然可以,你现在就可以去见他。”
季长醉拱手道:“多谢吕门主为给我留了一条孙汝成的狗命。”
“他就被关在最左边的一个山洞里,我专门派了十几个弟子在那里看着他。”
吕渡衣走出山洞,又背对着季长醉道:“不过孙汝成的嘴特别硬,季兄弟你能不能从他的嘴里问出你想要的东西来,我就不能保证了。”
季长醉会心一笑,道:“吕门主的意思我明白了。”
“明白了就好,明日大厅见。”
吕渡衣离开了季长醉所在的这一处山洞,消失在了漆黑的夜里。
季长醉见章子丘仍然处于昏迷的状态,为他吹灭了山洞中的灯火,独自踏出山洞,前去见孙汝成了。
关着孙汝成的那个山洞又暗又小,只能容纳他一个人,多塞进一个人都不行。
这就是说他如果想要逃走,只能选择突破有十几个吕门好手把守的洞口,或者是往后挖出一条可以逃生的通道来。
但这两个法子显然都行不通,孙汝成不可能是那十几个吕门好手的一合之敌,他一个人没有工具,也不可能在十年之内挖出一条可以让他逃走的通道来。
所以孙汝成在这里被关了三天之后,就已经断绝了任何逃跑的念想,每日坐在这个狭小的山洞里,默颂大朝历代皇帝的徽号和他们的无上功德,由此也可见他对大朝是极为忠心的。
现在夜已经很深很深了,孙汝成却还没有睡去,他不知道为什么,感到心里很慌,虽然已经很困了,但就是无法合上眼皮睡着,只能反反复复地默念着大朝诸位皇帝的徽号和他们所立下的丰功伟绩。
他正念着,忽然听到了山洞外传来一阵响动,抬起头往外面一望,只见那十几个吕门的好手都散开了,让出了一条道来,不禁有些窃喜:“难道他们这些贼人终究还是不敢与朝廷作对,知道我是朝廷命官,要请我出去了吗?”
这时一声冷漠的问话传进了孙汝成的耳朵,打破了他的幻想。
“里面的人可是孙汝成?”季长醉立在山洞之外问道,“我有一些事情要问一问你。”
孙汝成心道:“原来是想从我这里打探消息的人,害得我空高兴一场,真是可恨。”
孙汝成朝山洞外喊道:“来人是谁?是谁让你来的?”
季长醉道:“你无需知道我是谁,我也不是谁派来的,你只需老老实实地回答我几个问题就好了。”
孙汝成冷笑道:“笑话!本官连你是谁都不知道,凭什么要回答你的问题?你有向本官问话的资格吗?”
季长醉道:“你看看你现在的处境,你还是什么官员,不过就是一个阶下之囚而已。我只要杀念一起,随时都可以取了性命。你自己的性命都被我捏在了手里,你有什么资格能不回答我的问题?”
孙汝成听了季长醉说的这些话,手心出了些汗,气势立即消去了九成,道:“你想问些什么问题?如果是涉及朝廷机密的事,那你就大可以不必问了,因为本官就算是死,也决不会透露一句出去的!”
“看来你还有点硬骨头啊!”季长醉冷冷地道,“不过你放心,我不会问你什么朝廷的机密的,我只会问你一个案子,一个出了人命的案子。”
孙汝成道:“出了人命的案子?那你可是问对人了,本官是刑部少卿,对于这出了人命的案子,完全可以说是了如指掌的,你尽管发问吧!”
季长醉道:“好一个了如指掌!那我问你,去年十一月初九,段钰钰死在了承天城舞袖楼,到底是谁要杀她!”
孙汝成听到了“段钰钰”这三个字,立时就愣住了,哑口无言,良久之后,才开口道:“段……段钰钰死于江湖恶徒胡思源之手,要杀她的人不就是胡思源吗?”
“还敢在这里和我装疯卖傻!”季长醉一把将孙汝成从山洞里揪了出来,冷声道,“简放柯和惠风都已经死了,你还敢不认账么!”
孙汝成颤抖着身子,道:“原来……原来你已经查到我的头上来了。”
季长醉盯着孙汝成的眼睛,眼里带着杀气,道:“我知道段钰钰和你无怨无仇,你没有理由要杀她,快说,到底是谁要你杀了她!”
孙汝成咽了一口唾沫,道:“没有谁要我杀她,就是我想要杀她而已。”
季长醉冷哼了一声,道:“看来你的嘴果然很硬,那我再问你,你认不认得什么殿下?”
孙汝成笑道:“你是在和我说笑吧,本朝皇上尚无子嗣,我大朝哪里来的殿下?”
季长醉心头微微一震,抓紧孙汝成的衣领,又道:“我劝你最好老实一点,你和那个殿下到底是什么关系?”
孙汝成抓住季长醉的手,骂道:“我看你是疯了!我都说了,本朝皇上尚无子嗣,大朝如今根本就还没有殿下,你难道听不明白我说的话不成?”
“本朝皇上尚无子嗣,大朝如今根本就还没有殿下…………”
季长醉喃喃念道,将孙汝成扔进了那山洞之中,双眼无神,瞳孔里是死灰一样的颜色,像是失去了魂魄一般。
奉吕渡衣之命把守这山洞的十几个吕门的好手,见季长醉忽然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以为他是出了什么问题了,忙让一人前去问道:“季大侠怎么了?是不是狗官对你干了些什么?”
季长醉道:“没有,我只是有些累了,你们方才为我行了方便,多谢了。”
那人道:“季大侠不必谢,这都是吕门主吩咐好了的,我们只是奉命……”
他话还没有说完,季长醉就已经走了。
他看季长醉走路时脚步虚浮不定,很怕他会一头栽倒下去,要知道这山洞下去可是一片山崖,要是从这里掉下去了,多半就会粉身碎骨了。
好在季长醉始终没有栽倒,那人见季长醉已经走远,离开了他的视线,总算是送了一口气,又继续回去把守洞口了。
季长醉摸黑回到了章子丘所在的山洞,一路上他并不觉得脚下的路有多黑,或者说这路黑与不黑,和他都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
章子丘这时已经醒了,他问季长醉:“师父,你刚才去哪里了,我今天没有给你丢脸吧?”
“没有,”季长醉说,“你给我赚足了面子。”
第二百三十六章 武林大会(上)
天边刚刚才现出一线曙光,无涯洞的大厅里就已经是人满为患了。
季长醉站在大厅中的最上面的一排中的一个位置,显得和周围的人都格格不入。
因为站在他周围的人有吕门的门主吕渡衣,有释迦门的苦闲大师,有桃李堂的堂主周未全,有青柏堂的堂主华松桥,有庖厨堂的堂主曾牛声,有沧海堂的堂主唐森工,有连峰派的新任掌门凤歌笑,有巫山派的掌门断封玉,有岚岗派的掌门章古郎,有神机派的掌门谢神机,有玄道派的掌门玄武子,还有凤仪派的惠果师太。
伊繁因为刚当掌门不久,还没有理顺凤仪派中的大小事务,便没有来参加这次武林大会,而是转请惠果师太前来了。
蓝阔因为不想见到季长醉,吕渡衣也不想让他在这样的日子发疯,就让他待在了他住着的山洞,让他不要轻易出来。
季长醉知道自己和周围的人的身份都差得太远了,但他也没有多想,因为他现在并没有没有兴趣来想这些,他现在只想这该死的武林大会快些开完,他好带着章子丘离开。
这时吕渡衣见人都到齐了,走出一步,面向众人道:“诸位赏脸,能够抛下手里的要事,从四面八方赶来参加这次的武林大会,我吕渡衣真是感激不尽啊!”
苦闲大师道:“是我等应该感激吕门主才对,吕门主为了江湖的安危,不辞劳苦,才促使这次武林大会得以召开。所以要是没有吕门主,这次武林大会便开不成,我等也都只能任由朝廷宰割,一个个地白白丢掉性命了。”
大厅中的有些江湖人士听苦闲大师都这么说了,立即大声附和道:“苦闲大师说的不错,要是没有吕门主在,这次的武林大会还真就开不成了。”
还有的道:“所以这次如果要推选出一个武林盟主来,我看就非得是吕门主才成!”
更有甚者,还有人大声高呼道:“无论选不选武林盟主,大家伙都听吕门主的号令行事便行了,大家伙只要听了吕门主的号令,难道还会怕他朝廷的大兵不成?”
吕渡衣见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这样讲下去,只怕就算是讲上个一天一夜,也绝对是讲不完的,开口道:“诸位请听我一言。”
他这话一出,大厅里的众人便都闭上了嘴巴,不再开口,专心听他一个人讲话了。
吕渡衣道:“我召集诸位英雄豪杰齐聚无涯洞来参加武林大会,正如苦闲大师所说,是为了江湖的存亡,是为了应对朝廷所颁布的禁武令的。所以这次的武林大会,我们不比武功,不争夺什么功法,专为定下一个人人赞同,人人都觉得可行的能够挽救江湖于危急之中的法子来,这就是我召开这次武林大会的目的所在。”
吕渡衣话一落音,大厅中就立即有人喊道:“这能挽救江湖于危难之中的法子,吕门主尽管提出来就是了,只要吕门主提出来了,我们大伙都绝对会遵从,绝不会耍心眼的!”
吕渡衣道:“这可不成,我吕渡衣提出来的法子再好,那也是我一个人的法子,终究比不上诸位一齐想出来的法子管用。”
谢神机这时对吕渡衣笑道:“话虽是这么说,但现在朝廷已经出兵,时间紧迫,我们要是再不立即想出一个法了来,那望水关就是前车之鉴啊!所以吕门主就不用再推辞了,现在情况紧急,吕门主一个人想出来的法子,就是最管用,也是最好的法子了。”
大厅中的众人于是马上附和谢神机道:“谢掌门说得很对,现在这种时候,只有听吕门主想出来的法子,我们才能活命!”
吕渡衣面露难色,叹道:“既然诸位如此看得起我,众意难违,我就和诸位说说我的拙见吧。”
吕渡衣开始说他的拙见了,他高声道:“经过望水关一役,我从里面得到了一些教训。就是我们如果据守城池来抵抗朝廷的兵马,那我们多半是守不住的,因为我们江湖中人向来都不擅长守城,我们擅长的是单打独斗和暗杀,我们要是和朝廷的数百万兵马展开一场大战,我们就多半不会是朝廷的对手。所以我想我们如果要战胜朝廷,迫使朝廷与我们妥协,让朝廷废除掉禁武令,我们就必须要避免与朝廷的数百万兵马正面交锋。”
苦闲大师道:“吕门主说的不错,那吕门主打算具体要我们怎么做?”
吕渡衣捋着胡须,又道:“朝廷的数百万兵马虽然看起来势不可挡,但只要我们能够擒住应天皇城里的皇帝,朝廷的数百万兵马再怎么厉害,也只能是投鼠忌器了。”
苦闲大师思索了一阵,道:“吕门主想的这个法子看起来有些可行之处,不过其中风险也是极大。老僧听说应天城内的守军不下十万之众,而且皇宫内还有数千武功高强的龙武卫守卫皇帝,我们要是一时不能得手,反而被困在应天,进不能擒拿皇帝,退不能击退守军,还会被朝廷源源不断的援军给团团围住,那样可就大事不妙了。”
吕渡衣道:“这一点我也想到了,应天城中的十万守军多久疏战阵,且多是富家子弟,不足为惧,我们真正要担心的,是那皇宫中的数千龙武卫。”
吕渡衣看向季长醉,又道:“而那数千龙武卫,只怕就要交给季兄弟来对付了。”
大厅中多数人此时才注意到了季长醉的存在,他们对季长醉大多都颇有些微词。
有的道:“季长醉当过朝廷的相国,还当过朝廷的龙武卫统领,还带领过几十万大军打过仗,更还被皇帝封过并肩王,我们怎么能信得过他?”
另有人道:“季长醉现在虽然看起来已经脱离了朝廷,但是谁知道他是不是假意脱离出来的?”
还有的道:“我听说季长醉离开应天时,曾经手刃了数百名京官,你们想一想,他与那些京官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如果不是为了做样子给我们看,怎么会一下杀了这么多人?”
………………
吕渡衣不顾这些“微词”,对季长醉道:“季兄弟你当过龙武的统领,是我们之中最了解龙武卫的人,江湖的存亡现在可以说都压在你一个人的肩上了,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季长醉先前一直没有用心听吕渡衣讲话,刚才听到吕渡衣说什么“而那数千龙武卫,只怕就要交给季兄弟来对付了。”,让他吃了一惊,他才用心注意起了大厅里的人,便听到了很多人对他的“微词”。
他知道自己担当不起这样的重任,对吕渡衣道:“吕门主未免太看得起我了,且不说那龙武卫非是我能对付的,就说这大厅里的诸位英雄豪杰都还认为我季长醉是朝廷的爪牙和鹰犬,我就是万万不能肩负起这天大的责任了。”
吕渡衣皱眉道:“流言蜚语,季兄弟完全不必放在心上,只要你放手去做,为我们摆平了那数千龙武卫,我吕渡衣相信再也没有人敢说你是朝廷派来的人了。如果还有人敢这么说,我吕渡衣一定第一个砍了他的脑袋!”
季长醉还是不肯,道:“多谢吕门主的好意,但以我的武功威望,实在是不能胜任这样艰巨且重要的任务,还是请吕门主另请高人吧。”
吕渡衣叹道:“看来季兄弟你还是有所顾忌,这样吧,这次的武林大会到最后势必要选出一个武林盟主来,你只要答应帮我们对付那些龙武卫,我们便推选你来当这武林盟主好了!你当了武林盟主,号令武林,莫敢不从,就不必担心会有人对你有什么微词了。”
吕渡衣这话一说出口,大厅里简直就是炸开了锅,他们连把对付龙武卫的任务交给季长醉都不肯,怎么可能会同意让季长醉来当武林盟主?
季长醉对此也是惊讶不已,他是死也不想当这个武林盟主的,他知道他要是当了这个武林盟主,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但他这时细想了一下,忽然就觉得吕渡衣说要让他当武林盟主,其实只是一个幌子罢了。
他知道人们最擅长做的事就是折中,他知道虽然他们先不肯让他去对付那些龙武卫,但只要吕渡衣一说要让他来当武林盟主了,他们为了不让他来当武林盟主,就一定会同意让他去对付那些龙武卫的。
但季长醉这时才想到这些,已经晚了,大厅里的人见吕渡衣有让季长醉当武林盟主的架势,都妥协道:“武林盟主我们只认吕门主一人,别的人我们一概不认!吕门主要季长醉当武林盟主,无非就是要他帮我们对付龙武卫罢了,我们不再反对他就是了,还请吕门主打消让季长醉当武林盟主的念头,自己来当武林盟主!”
大厅中的人一齐喊道:“还请吕门主打消让季长醉当武林盟主的念头,自己来当武林盟主!”
第二百三十七章 武林大会(下)
面对着大厅中众人的一齐大喊,吕渡衣让他们安静下来,但他们仍然还在大喊,似乎吕渡衣不答应他们的请求,他们就不会停下来。
苦闲大师对吕渡衣道:“吕门主,众意难违,既然我们大伙都只认你一个武林盟主,你就一肩担下这个担子吧。”
吕渡衣推辞道:“武林盟主是统帅武林的人物,无论是武功还是人品,都要是顶尖的。我已经老了,要我来当这个武林盟主,是很不妥当的。”
苦闲大师又劝他道:“如果连吕门主来当这个武林盟主都不妥当,那武林中就没有人可以来当这个武林盟主了。”
吕渡衣道:“非也,非也。贵门门主苦涯大师,武功超群,德行人品更是远在我吕渡衣之上,这武林盟主要他来当,就是甚为妥当了。”
苦闲大师笑道:“苦涯师兄近几年来沉浸佛道,早已经不问世事了,他是万万不会来当这个武林盟主的。”
吕渡衣道:“既然苦涯大师不能当这个武林盟主,那就只有苦闲大师你来当了。”
“那可是万万使不得!”苦闲大师连忙道,“老僧绝没有当这武林盟主的本事,这武林盟主,终究还是只有吕门主才能当的。”
这时大厅里的众人齐声喊道:“武林盟主之位,非吕门主莫属!除了吕门主之外,我们谁也不服!”
吕渡衣又推辞道:“承蒙诸位抬举,但我吕渡衣已经年老,实在是难以当此大任啊!”
大厅里的众人不听吕渡衣的推辞,还是齐声喊道:“武林盟主之位,非吕门主莫属!除了吕门主之外,我们谁也不服!”
苦闲大师对吕渡衣道:“吕门主,时间紧迫,我们大伙都如此信服吕门主了,吕门主就不要再推辞了。”
然而吕渡衣还是在推辞,大厅里的众人也还是在坚持让他来当这个武林盟主。
季长醉知道他们和吕渡衣都是在作戏而已,他知道这就和史书上讲的那些皇帝即位时的情景一样,一定要走一遍三辞三劝的过场,皇帝才会肯即皇帝位,所以吕渡衣也要先折腾一番,才会肯当这个武林盟主。
季长醉对此非常清楚,所以他听着吕渡衣假意的推辞和大厅里的众人半真半假的请求,已经一连打了好几个哈欠了。
终于在最后一次大厅里的众人齐声大喊之后,吕渡衣不再推辞了,他高声道:“诸位如此坚持要我来当这个武林盟主,如此看得起我吕渡衣,那我实在是再也没有任何可以推辞的理由了,承蒙诸位不弃,我吕渡衣就揽下这个武林盟主的差事了!”
大厅里立即有人欢呼道:“恭喜吕门主荣登武林盟主之位,从此吕门主即是武林之主,号令武林,莫敢不从!”
众人随即附和道:“恭喜吕门主荣登武林盟主之位,从此吕门主即是武林之主,号令武林,莫敢不从!”
吕渡衣道:“多谢诸位的好意,但现在朝廷步步紧逼,我们当下最要紧的事,就是要马上定下一个对付朝廷的对策出来,别的事都暂且可以放到一边,日后再说。”
大厅里有人道:“请吕门主定出一个计策来,我等依计行事便是了。”
苦闲大师面向诸位堂主、掌门,道:“先前吕门主说要我们奇袭应天,擒住皇帝,以逼迫皇帝撤销掉禁武令,老僧觉得此法虽然冒险,却也不失为一条可行的办法,不知诸位以为如何?”
谢神机道:“计策这方面,我是什么都不懂的,只要你们定出一个计策来了,只管吩咐我便是。到时候如果真要奇袭应天,我神机门的火枪火炮也许还派得上一点用场。”
华松桥道:“此计我看可行,只要我等万众一心,不怕大事不成。”
余下的几位堂主掌门和惠果师太都道:“但听吕门主吩咐。”
吕渡衣道:“既然诸位都没有什么异议,但就暂先定下奇袭应天这个计策吧。”
吕渡衣看向季长醉,又道:“季兄弟,奇袭应天,最棘手的就是那皇宫中的数千龙武卫,只怕是要拜托你了。”
季长醉苦笑道:“不瞒吕门主,我虽然的确当过龙武卫的统领,但龙武卫都是绝对忠心于皇帝的,我说的话对他们并不会管用,况且龙武卫一共有三千之众,仅仅只凭我一个人,绝对不会是这三千龙武卫的敌手。我提剑冲进这三千龙武卫之中,不消三个呼吸的功夫,就会被斩为一团肉酱的。”
吕渡衣道:“我知道这龙武卫不好对付,所以也决不会让季兄弟你一个人去对付他们的。季兄弟请开口吧,你需要多少人才能对付那三千龙武卫?你只要报一个数,我吕渡衣绝不和你讨价还价。”
季长醉心道:“看来吕渡衣是一定要把我给拉入伙了,我现在如果答应了他,日后就要带人去与宫中的龙武卫刀兵相见,和他们举剑厮杀,他们都和我相处过一段时日,我怎么能和他们厮杀?特别是霍凯,他跟了我那么久,我怎么能带人去和他拼命?但如果我现在不答应吕渡衣,我已经知道了他的计划,他还会让我活着走出这无涯洞吗?”
季长醉正在想着,吕渡衣又道:“季兄弟,我让你来对付皇宫里的那些龙武卫,只是因为你和他们打过交道,比我们都要了解他们一些而已,绝没有别的意思。如果你不肯为我们去对付那些龙武卫,我实在是想不出第二个合适的人选来了。”
大厅里的人多不喜季长醉,此时见身为武林盟主的吕渡衣如此看得起季长醉,他季长醉却毫无反应,觉得他当真是不识抬举。
便有人对着季长醉大骂道:“朝廷的走狗之辈!吕门主都对你如此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了,你却还如此不识抬举,真是该杀!”
季长醉对于这样的辱骂早已经不当作是一回事了,对吕渡衣笑道:“吕门主,就算你想让我来对付那些龙武卫,但大家终究是不会肯的,我说到底也是在朝廷待过的人,大家看不惯我,也是实属正常,还请吕门主另找一个合适的人选吧。”
季长醉本以为他这样说了之后,吕渡衣便会作罢了,没曾想吕渡衣居然眼神一冷,摸出一把飞刀来,直接将飞刀射入了辱骂季长醉的那个人的咽喉,夺去了他的性命。
吕渡衣高声道:“我再说一遍,季兄弟不是朝廷的走狗,他是我吕渡衣的兄弟,从此以后,要是谁还敢对季兄弟出言不逊,我丑话说在前头,我一定会亲手取了他的性命!”
吕渡衣此话一出,再加上刚刚死于他手的那个人所带来的震撼,大厅里的众人都不敢再出言反对季长醉了。
“季兄弟,这样一来你总该答应担下为我们对付那些龙武卫的重担了吧?”
吕渡衣微笑着看着季长醉,季长醉觉得这微笑简直让人看了心凉,无奈地道:“吕门主如此好意,我如果再三推辞,便是不会做人了,但要我接下对付那些龙武卫的担子可以,吕门主必须要答应我,我要挑选的人,吕门主不能干涉。”
吕渡衣道:“那是自然,季兄弟尽管开口,我绝不说一个不字。”
季长醉道:“那我就说了,我不要太多的人,只要凤仪派的人和吕门主的爱子吕惭英一人即可。吕惭英和我有些交情,有他和我一起,我便可以放心地去对付那些龙武卫了。”
吕渡衣脸上的笑容凝固了片刻,但转瞬之后又恢复了正常,道:“犬子惭英顽劣不堪,季兄弟要他和你一起去对付那些龙武卫,只怕是会坏事啊。”
季长醉道:“吕门主放心,吕惭英武功高强,是决不会坏事的。”
吕渡衣笑道:“既然季兄弟都这么说了,那就随季兄弟的便吧,凤仪派中的所有人,还有犬子惭英,都任你调遣了。”
他面向众人,又道:“现在龙武卫这方面的事已经安排妥当了,接下来我要规定诸位从此去应天的路线。各堂各派的掌门先回去带好人手,然后和我一同在应天城外的天堑口会面,季兄弟和各位独行的侠士则直接先同我一起回吕门去便是了。”
吕渡衣说完,又问道:“诸位可以什么异议?”
众人一齐道:“没有异议,但听吕门主的吩咐!”
吕渡衣大笑一声,道:“好!有现在这样的气势,不怕到时擒拿不住皇帝!”
他朝大厅外大喊一声,又道:“带孙汝成那个狗官上来!用他的血为我们祭旗!”
吕渡衣话音未落,两个吕门弟子就押着孙汝成走了进来,还有一个吕门弟子扛着一面玄黑色的大旗,将大旗插在了大厅之中。
那两个吕门弟子将孙汝成挪到了大旗之前,挥刀斩去了他的头颅,鲜血随即喷涌而出,尽数洒在了那一面大旗之上。
季长醉看着那一面红黑交错的大旗,发现上面写着“伐无道,清君侧”六个大字,觉得有些心惊。
第二百三十八章 姚焕然伏兵天堑口,李熙尧出巡承天城
姚焕然披着战甲,步入承运门,徐步至决政殿前,将腰间的佩剑交给了立在殿门前的小太监,然后跨进了决政殿。
“微臣姚焕然,拜见陛下!”
姚焕然跪在决政殿中,他知道李熙尧现在就坐在龙椅上俯视着他,但他现在还不知道李熙尧今日急召他前来,到底是所为何事,感到心里还有些没底。
“大将军请起,不必多礼。”
李熙尧端坐在龙椅上,又对弯腰站在他身边的蒋忠道:“给大将军赐座。”
“是。”
蒋忠搬起一只软凳,送到姚焕然身后,道:“大将军请坐。”
姚焕然掀起战甲的下摆,直直地坐在了软凳上,面向着李熙尧,道:“多谢陛下!微臣闻陛下急召,未来得及换下战甲,因此才披甲来拜见陛下,望陛下恕罪。”
李熙尧道:“你本就有披甲进殿的特权,朕无需宽恕你的罪过。”
李熙尧看着姚焕然身上暗红色的甲胄,又道:“朕此次召你前来,你可知是所为何事吗?”
姚焕然低着头,道:“陛下圣意神鬼莫测,微臣不知,还请陛下明示。”
李熙尧笑道:“你什么时候也学会恭维朕了?朕此次召你前来,是因为昨日机枢阁传来消息,说江湖中的吕门门主吕渡衣,纠集了一众江湖草莽,以‘伐无道,清君侧’的名义,准备不日在天堑口集合,然后攻入皇宫,擒住朕,逼迫朕收回已经颁发出去的禁武令。朕想知道,你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姚焕然道:“微臣没有什么看法,但微臣可以用性命向陛下保证,只要那吕渡衣胆敢率众前来,微臣决不会让他们踏入应天城半会,微臣势必将他们尽数歼灭在天堑口,永绝后患!”
李熙尧道:“你带兵打仗的能力,朕是知道的,朕也知道那些乌合之众决不会是你的对手。但朕所疑心的是,机枢阁此次所探来的消息,未免有些太过凑巧了,他们干的都是要掉脑袋的事,决不会这样不保密,这样容易就被机枢阁把消息都给探了过来。”
姚焕然道:“陛下以为这其中有诈?”
李熙尧道:“朕虽然还不能确定,但是凡事总是要以小心为上。”
姚焕然问道:“那陛下应该已经做好了决断了。”
李熙尧把双手都按在了龙椅的扶手上,道:“朕预备以巡视东南的名义,出巡承天,在那里待上几日,应天这边的事就交给你和方涵瑞了。你们两个联手坐阵应天,应天应该不会有失。”
姚焕然思索了片刻,道:“微臣与方大人联手,保住应天是绝无问题的。但微臣斗胆进谏陛下,应天是龙庭之所在,陛下这次只因那吕渡衣所率领的一群乌合之众,就要出巡承天,微臣以为实在是有些不妥。”
李熙尧道:“朕明白你的意思,但朕并非是贪生怕死之人,也并不惧怕这些江湖草莽。朕之所以要出巡承天,只不过是因为那个‘殿下’罢了。”
李熙尧说到“殿下”二字时,加重了语气,姚焕然听到了这两个字,立即就变了神色,全身的筋肉都不自觉地紧张了起来,好似是如临大敌一般。
因为自从步奎死后,姚焕然就奉了李熙尧的诏命,调查步奎背后的人。
因为本来季长醉武功尽失的事只有季长醉和李熙尧两个人知道,步奎意外知道了季长醉武功尽失的秘密之后,季长醉武功尽失的事就被其他的人给知道了,而这其他的人,姚焕然通过步奎的死,查了整整三个月,才查出了就是那个“殿下”。
但是即使知道了步奎背后的人就是那个“殿下”,姚焕然还是不知道这“殿下”究竟是谁,他只知道步奎对他背后的人的称呼是“殿下”,他不知道这“殿下”究竟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这“殿下”究竟代表了什么。
当姚焕然把他所查到的东西都告诉了李熙尧之后,李熙尧也没能想出一个所以然来,因为他没有子嗣,他的那些皇兄们也都已经死绝了,而且是死在了他的手里,他实在是想不出这“殿下”到底是谁。
所以李熙尧又让姚焕然继续去调查有关那“殿下”的消息了,但姚焕然无论怎么找,最后都是一无所获。
现在李熙尧忽然说他之所以要出巡承天,就是因为那个“殿下”,姚焕然要是不感到一阵胆战心惊,那才是怪事了。
“陛下难道以为那‘殿下’和此次吕渡衣率众前来的事有关联?”
姚焕然抬起头,看着李熙尧,见他神色镇定自若,眉宇间皇威凛然,稍稍松了一口气。
李熙尧道:“本来我是不会想到那‘殿下’会与吕渡衣他们有关系的,只因为不久前机枢阁来报,说西瘴反叛的事,吕渡衣等江湖草莽也都参与进去了,而西瘴反叛的事,又是由那‘殿下’一手挑起来的,所以我便不得不疑心此次吕渡衣率一众江湖草莽前来‘伐无道,清君侧’,是与那‘殿下’有关的了。”
李熙尧停顿了一下,又道:“还有前不久望水关发生的叛乱,虽然没有什么准确的情报,朕也疑心是那‘殿下’在背后搞的鬼。所以朕此次出巡承天,是朕经历过深思熟虑之后,才做出来的决定,绝不是朕一时兴起,忽然之间才有的想法。”
姚焕然道:“陛下深谋远虑,微臣叹服!请问陛下准备何时启程?”
李熙尧道:“朕预备明日卯时出发,到时候朕会备好四队车驾,从应天城四面大门而出,以使人不知朕之真身何在。”
姚焕然道:“陛下英明,如此一来,定可保陛下万全了。”
李熙尧道:“朕离开应天之后,你要与方涵瑞联手守住应天城,方涵瑞是个忠心的,你不必对他抱有什么猜疑的心思,尽管和他一起守卫应天城便是。”
姚焕然道:“微臣明白,请陛下放心,微臣决不会对方大人存有任何疑心。”
李熙尧又道:“虽然朕并不相信光凭吕渡衣和那些江湖草莽就可以攻下这应天城,但就西瘴和望水关看来,对那‘殿下’还是不得不防的。朕估计到时候会对应天城构成威胁的人,不会在城外,而是会在城内。”
姚焕然问道:“陛下以为应天城内有那‘殿下’的内应?”
李熙尧道:“不错,连龙武卫统领步奎都可以是那‘殿下’的人,应天城中,这朝堂之中,也绝对还有那殿下的人,这一方面你要多加小心,万万不能出一点纰漏。”
姚焕然道:“请陛下放心,微臣一定会与方大人一起,排除掉那‘殿下’的内应,让他们没有可以策应城外吕渡衣等乌合之众的机会。”
“如此朕就放心了,”李熙尧道,“你下去吧,方涵瑞此时应该已经在他家中等你了。”
“是,微臣告退。”
姚焕然退出了决政殿,出了皇宫,直接来到了方涵瑞的府上。
方涵瑞知道姚焕然来了之后,立即请他进了书房面谈。
方涵瑞道:“陛下已经召见过大将军了吧?”
姚焕然道:“我刚刚才从皇宫出来,陛下明日即将出巡承天,命我与方大人一同处理应天的事务,守卫应天城。”
方涵瑞道:“这陛下已经与我说过了,我们直接商讨这应天要怎么个守卫法吧。”
姚焕然道:“应天城中有十万守军,还有三千龙武卫,明日陛下出巡承天,估计不会留下什么龙武卫了。城中的十万守军,我领五万出城,在天堑口设伏,剩下的五万守军由方大人指挥,以防城中有人策应。”
方涵瑞想了一想,道:“如此甚好,大将军用兵如神,那些江湖草莽肯定不会是大将军的敌手。”
姚焕然道:“只可惜我的数万亲兵现在都还在北漠屯兵,不然这区区几个江湖来的游勇,我还真不会放在眼里。”
方涵瑞道:“以大将军的能力,就算没有亲兵在侧,那些江湖草莽在大将军的眼里,也是完全不足为惧的。”
“那我就多谢方大人的吉言了,”姚焕然退出书房,“兵贵神速,我现在便领兵去天堑口布置伏兵,今后这几日,还望方大人鼎力相助!”
“一定!”
方涵瑞看着姚焕然走了,关上了书房的门。
翌日卯时,也就是武林大会六日后,应天城,山海门前。
两列浩浩荡荡的车马立在山海门两侧,一辆九驾马车自山海门内缓缓驶出,周围虽然站满了大小官员,但仍然是一片肃静,落针可闻。
同样的场景也出现在了其余三处大门前,卯时刚过时,四面大门前的车马和车驾都缓缓开动了,无数滚动着的车轮碾碎了地上的尘土,没有人知道李熙尧是坐在了哪一辆马车上。
巳时,一辆不起眼的四驾马车从山海门驶出,李熙尧坐在马车之中,掀开了车帘,回首望了一眼应天城,然后又关上了车帘,让车夫加紧赶路了。
第二百三十九章 激战之前
灼日高悬,阳光很是毒辣。
季长醉摇着一把折扇,给自己扇风,他穿着一身锦衣,看起来宛如一个富家公子。
章子丘挑着一担枣子,吃力地跟在了他的身边。
他们两个身处在一队多达一千人的商队之中,这商队中的人俱是由吕门和一些游侠假扮的,吕渡衣骑马走在商队的最前面,他戴着一顶方帽,假装自己是商队里的老板。
本来按照武林大会的决议,各路江湖人马是要一起到天堑口去会和的,但是吕渡衣到了吕门之后,也不知道为何,立即就改变了主意,派出了几批传令的人马,让他们告诉各堂堂主、各派掌门和释迦门的苦闲大师,让他们在距离应天城还有五十里远的洛萃坡与他会面。
现在季长醉所在的从吕门开来的一千人与洛萃坡之间只有相隔不到五里的距离了,不需半个时辰,他们就可以到得洛萃坡了。
“师父,用你手里的扇子给我扇扇风吧,这太阳这么毒,我快要被晒得断气了。”
章子丘流着满头的汗,盯着季长醉手里的折扇,想着这折扇能为他送来一丝丝凉风。
不过季长醉不可能会用他手里的折扇来为章子丘扇风,他拿折扇敲了一下章子丘的头,道:“你小子想得倒是挺美,我是你的师父,你是我的徒弟,你敢让我给你扇风,你小子怕是不想活了。”
章子丘道:“我这不是太热了吗?”
季长醉眯着眼睛,往前望了一眼,道:“再热也要忍着点,只有不到半个时辰的路了,忍一忍就到了。”
章子丘忽然小声道:“师父,到了那里之后,我们是不是就要去攻打京城了?”
季长醉轻叹道:“应该吧,我也说不准。”
章子丘又问道:“那师父你觉得,我们能攻进京城去吗?”
季长醉道:“恐怕很难,应天城城高墙厚,还有十万守军,我们到时候所有的人加起来,应该最多也不会超过五千,虽然我们这五千人都是练家子,都有几招绝活,但是真正到了战场上,其实掀不起什么浪花来。”
章子丘问道:“那我们这次不是很可能会丧命吗?”
季长醉笑道:“你小子别这么怕死,你只要跟在我的身边,只要你师父我还有一口气在,便会尽力保你周全的。”
章子丘又问道:“可师父你为什么明知我们没有什么胜算,还要来这一趟?”
季长醉道:“我也不想来,但是我如果不来,你觉得吕渡衣会放过我吗?”
章子丘道:“师父你的剑术不已经是天下第一了吗?为什么还要怕吕渡衣那个老头子?”
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与季长醉说话上了,一个不留神,前脚踩在了一个小坑里,还好他总算还是练过的,后脚往地上一踏,就稳住了身形。
季长醉看章子丘险些就跌倒了,道:“你可得当心点,这里这么多人,你要是当着他们的面,一下摔出一个狗吃屎来,那可是丢脸丢到家了。”
章子丘道:“丢到家就丢到家吧,反正我自小就是丢脸丢到大的,早就习惯了。”
章子丘说完,又道:“师父,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会怕那个吕渡衣的?”
季长醉道:“这有什么好说的?他武功比我高,手段又狠,门下高手又多,我当然怕他了。我虽然剑术号称天下第一,但那有什么用?你是没有见过吕渡衣的‘瞬息万象手’,见了之后,你就知道什么叫不可战胜了。”
章子丘道:“他原来有这么厉害?”
季长醉道:“不然你以为江湖中的各门各派为什么都甘愿听他的差遣?要知道这世上除了我的师父和释迦门的苦涯大师之外,就再也没有人是他吕渡衣的敌手了。”
季长醉说完,又喃喃地道:“也许还有一个人。”
章子丘忙问道:“还有谁?还有谁能和那老头子打一场?”
季长醉此时见他和章子丘有些落后了,加快脚步往前赶去,道:“你刚刚听错了,没有谁了。”
这时吕惭英骑着一匹纯黑色的骏马自队伍最前面一路朝队伍的最后面奔了过来,一面奔,一面喊道:“前面就是洛萃坡了,请诸位小心行事,千万不要暴露出自己的身份!”
吕惭英奔至季长醉面前时,翻身下马,对他拱手道:“季兄,我家老头子说他现在要见你,要和季兄你商量一件事。”
季长醉心道:“洛萃坡已经近在眼前了,吕渡衣这个时候找我能有什么事?”
来不及细想,季长醉对吕惭英道:“辛苦吕兄弟了,我这就过去。”
“待会儿到了洛萃坡,你自行去找凤仪派的人,和她们待在一起,等我回来。”
季长醉吩咐完章子丘,飞步奔至吕渡衣面前,道:“洛萃坡马上就要到了,吕门主找我有什么事?”
吕渡衣牵着马,大步走着,对季长醉笑道:“我们边走边说。”
季长醉闻言就往前走了几步,与吕渡衣并肩而行。
吕渡衣道:“时间不多,我就长话短说了。我这里得来了消息,说应天那边的大将军姚焕然已经预先知道了我们要在天堑口会面,所以他已经早在天堑口设下伏兵,等我们去自投罗网了。”
季长醉心中一惊:“姚焕然为人谨慎,又极擅长用兵,现在连他的消息都泄露出来了,那吕渡衣在应天城里安排有多少内应?”
想到这里,季长醉道:“既然姚焕然在天堑口设立了伏兵,那吕门主现在打算怎么办?”
吕渡衣道:“我让各堂各门各派的人和我在天堑口碰面,原本是想在攻入应天之前,先控制住天堑口,因为控制住了天堑口,就等于控制住了应天的水源,那时应天就容易拿下了。现在虽然姚焕然已经带兵在天堑口设伏,但我还是想拿下天堑口。”
季长醉问道:“吕门主有什么拿下天堑口的好法子?”
吕渡衣道:“姚焕然在天堑口已经做好了十足的准备,我们如果与他在天堑口展开大战,对我们是极为不利的。所以我想先将姚焕然引出天堑口,然后对他围而攻之,一举将他拿下。只要拿下了姚焕然,那天堑口也就是我们的囊中之物了。”
季长醉道:“这法子听起来可行,可姚焕然是个极为谨慎的人,而且他极为明白天堑口的重要,只怕不会轻易地从天堑口出来。”
吕渡衣道:“这一点我知道,这也是我找你来的原因。”
季长醉佯装镇定,道:“找我来的原因?吕门主不是要我带着凤仪派的人去对付宫中的龙武卫吗?”
他心想:“吕渡衣恐怕是要我去当诱饵,想用我去引得姚焕然出来。”
吕渡衣道:“龙武卫自然是要对付的,但如果我们不能攻入应天城,那也就谈不上什么对付龙武卫了。所以我想让你带着包括凤仪派和我儿惭英在内的一千人,前去攻打山海门,如果山海门即将告破,那姚焕然就一定会率师回援的。到时我亲自在山海门前等着他,只要他一现身,我便立即将他毙于掌下。”
季长醉知道以吕渡衣的武功,的确可以将姚焕然毙于掌下,但他没有仅靠一千人就能攻破山海门的信心。
他对吕渡衣道:“吕门主,山海门是应天城里最为紧要的一处大门,守卫何止上万?而且一旦山海门告急,其余各门的守军一定会来驰援,我带着这一千人,实在是没有攻破山海门的把握。”
吕渡衣道:“这一点你尽管放心好了,我可以向你保证,你带着这一千人,绝对可以攻破山海门。”
季长醉道:“吕门主未必太过高看我了,我实在是没有那样大的本事。”
吕渡衣笑道:“我不会轻看你的,虽然你现在只有一半的功力,但只要你能帮我这个忙,我就有办法帮你恢复那剩下的那一半功力。”
季长醉听了这话,如遭雷击,全身冷汗直流,强行稳住心神,道:“吕门主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吕渡衣道:“这你不用管,你只要明白我知道就行了。霍四海有一个孪生兄弟名叫霍五湖,专门给人接续被霍四海弄断的经脉,但是因为自成年之后就被霍四海关在了一处山崖中,才不为人所知,他现在就在我的手上,也就是说我随时都可以让他为你恢复功力。”
“吕门主的意思我已明白了,山海门的事我会尽力的。”
洛萃坡已经到了,季长醉深吸了一口气,心里已经是一团乱麻,他已经不知道吕渡衣此行来应天究竟是为了什么了,吕渡衣知道他功力被废的事,还知道他已经恢复了五成了,但这明明只有那“殿下”才知道!
可季长醉又可以确定吕渡衣不会是那“殿下”,他与那“殿下”交过手,知道那“殿下”的武功与吕渡衣完全就不是一个路子,而且那“殿下”是满头如墨的黑发,吕渡衣却是一头花发了,他可以确定吕渡衣绝不会是那“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