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章 幻梦(下)
四年多以前的季长醉迟疑了片刻,喉头滚动了几下,道:“李熙尧!”
“不可能!”江雨人像是吃了一惊,“你季长醉只不过是一个江湖剑客而已,纵使武功再高,也不可能会有一个当皇帝的兄弟!”
季长醉看向四年多以前的他,在心中叹道:“你的皇帝兄弟很快就会来了,你一生中所做的最为后悔的事,也很快就要来了。”
这时四年多以前的他按照他的记忆里的一样,对江雨人喊道:“李熙尧就算已经当了皇帝了,也还是我的兄弟,这一辈子都是!”
江雨人往周围望了一眼,对他道:“就算当今的皇帝是你的兄弟,可皇帝现在并不在这驷马山上,你难道要我们把你的女人带到应天去不成?”
他握紧孤鸿剑,眼神变得如千年寒冰一般寒冷,冷声道:“我不管我的兄弟现在在什么地方,我只知道你现在要是伤了指柔一根头发,我必用我手中的剑,将你刺成一个马蜂窝!”
江雨人忽然变得硬气了起来,将他手中握着的那把短匕贴近了赵指柔雪白脖颈上的肌肤,对他道:“我不光要伤她的头发,我还要把匕首插进她的脖子里,你有本事就来将我刺成马蜂窝好了!”
“好!既然你要找死,那我就成全了你!”
“嗤”的一声,他抖去了剑上的积血,孤鸿剑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啸,剑尖出乍现一尺剑芒,好像竟然变得和他一样愤怒了一般。
风雨人感受到了来自于他身上的强大杀气,冷汗瞬间就从全身上下的毛孔中倾泻而出,感觉自己半边的身子都已经麻木到不能动弹了,慌了心神,忙对那些幸存下来的各路高手大叫道:“快!快替我拦住他!别让这个疯子过来!”
这些高手此时也都对季长醉畏惧无比,全都畏缩得很,没有一个人敢挡在江雨人的身前。
江雨人这时浑身发颤,连那短把匕都快要握不稳了。
这时四年多以前的季长醉将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江雨人的身上,准备闪身上前,飞剑刺穿江雨人的咽喉,结果了他的性命,救得赵指柔脱身。
季长醉在一旁看着已经准备动手的四年多以前的他,他知道四年多以前的他其实只有六成的把握可以从江雨人的手中救下赵指柔。
四年多以前的他正要出手,忽然听到了一声大喊:“兄弟!我来晚了!”
季长醉知道是李熙尧来了,他转过身去一看,只见李熙尧身着便服,背后跟着两个两样穿着便服的小太监,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脸上出了一脸的汗都来不及擦拭。
四年多以前的季长醉看着李熙尧,大喜道:“好兄弟!你终于还是来了,我还以为你在应天坐了龙椅之后,就把我们兄弟间的情义给忘的一干二净了!”
李熙尧大声道:“那怎么会!我们兄弟间的情义,我这一生一世都不会忘!我听说了这里发生的事后,就连夜从应天赶了过来,只可惜我出来的匆忙,只带了两个不会武功的小太监,没有带兵马过来。”
四年多以前的季长醉笑道:“只要你来了就行了,别的东西没有什么所谓。”
李熙尧看着他,见他浑身都是血,关切地问道:“兄弟,你伤得重不重,这一次是谁要害你?你告诉我,我一定帮你擒拿了他来,诛他的九族!”
他苦笑着道:“说老实话,我现在还不知道到底是哪些人要害我,江雨人把指柔给抓上了驷马山,我来驷马山救指柔,一路杀了上来,就是现在这个局面了。”
李熙尧愤愤地道:“江雨人竟然敢挟持指柔,着实该死!兄弟你放心,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江雨人这时稍稍平复了四年多以前的季长醉发出的杀气对他的影响,对他道:“季长醉!现在你的朋友已经来了,你也该兑现你的承诺了!”
李熙尧问他道:“你向他们承诺了些什么?”
他道:“江雨人他们用指柔来威胁我,我说我把指柔交给你之后,就会当着他们的面赴死。”
“这绝不可以!”李熙尧大为惊讶,“我都已经到这里来了,怎么还可能会让你的性命陷入危险?你尽管放心好了,有我在这里,你和指柔都会平安的。”
这时季长醉在一旁忍不住对李熙尧大叹道:“我的皇上啊,就是因为你那时候在这里,我和指柔才会陷入到那无尽痛苦之中。你那时如果没有来,我最多不过和指柔一起踏上黄泉路罢了,怎么会活在这世上受苦?”
然而李熙尧并听不到季长醉说的这些话,他对江雨人喊道:“朕以大朝的皇帝的名义向你们下旨,命你等立即放了指柔,你等若不听旨,朕将你等满门抄斩!”
那些高手听到“满门抄斩”这几个字,都有些惊骇,有些惧怕了,不禁面面相觑,不敢妄动。
一个神机派的高手看了李熙尧一眼,对其余的高手道:“你们仔细看看,那人到底是不是当今的皇帝?”
那惊风堂的高手道:“是,他就是当今的皇帝!”
神机派的高手道:“那我们现在可要怎么办?皇帝金口玉言,要是真的为了这事而屠了我们的满门,那我们岂不是也太划不过来了?”
惊风堂的高手道:“你说的没错,要是如果被皇帝给屠了满门,那我们可就是一切都完了。可现在事情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了,我们要是就此罢手,他日与季长醉江湖再见,怎能从他的手上逃得性命?”
此时江雨人见自己的人居然因为李熙尧的到来而乱了阵脚,忙对他们喊道:“皇帝现在只带了两个不会武功的小太监,又没有带什么兵马来,你们怕个什么?”
他们这时才想到:“原来皇帝并没有带什么人过来,那皇帝暂时也就奈何不了我们了。”
但是他们随即就又想到:“皇帝虽然现在没有带什么人过来,但是只要他一回到应天,就可以驱使天下兵马,那到时候皇帝想要屠我们的满门,岂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想到这一层,他们忌惮李熙尧作为皇帝所拥有的至高无上的权力,全都不敢乱动。
有的还对江雨人道:“皇帝都亲自来了,我们总不能连皇帝的账都不买吧?”
江雨人见他们彻底没了战意,心道大事不妙,大喊道:“霍兄弟!该是你出场的时候了。”
季长醉闻言大惊道:“霍思海终于要出现了么!”
霍四海顺着江雨人的喊声出现了,他和霍五湖长的一模一样,他现在虽然是在季长醉的梦里出现的,但是季长醉看到他的脸之后,还是忍不住想要用孤鸿剑将他斩成万千碎片,因为他的一身功力,就是被霍四海给废掉的。
这时那些高手见霍四海忽然出现了,都暗道:“霍四海是什么时候上山来的,怎么我竟全然都不知道?”
“江兄弟,你现在就叫我出来,看来是局势不太妙啊。”
霍四海走到了江雨人身边,看了他几眼,又道:“看来你们现在是已经被季长醉杀得丢魂失魄,只能靠人质来对付他了。”
江雨人道:“霍兄弟,现在正是你大显身手的时候。季长醉的皇帝兄弟已经赶来了,他已经下了圣旨,要我们立即就放了人质,不然就要屠我们的满门,你说我们要怎么办?”
霍四海道:“这好办得很,皇帝要下旨屠你们的满门,你们就先联手杀了皇帝好了。只要你们能杀了皇帝,不就没有人会屠你们的满门了吗?”
那些高手听了霍四海说出来的这些话之后,都是大为惊恐,因为他们没有想到霍四海竟然敢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当着李熙尧的面说出弑帝这样的大逆不道的话来。
霍四海看向他们,又道:“咱们绑了皇帝兄弟的女人,可以说已经和皇帝结下了莫大的仇怨了,皇帝已经不可能会放过咱们了。而刚好皇帝现在身边没有带什么人,正是咱们杀皇帝保命的绝好时机,你们此时不动手,还在等什么?”
他们被霍四海说的有些动心了,一个岚岗派的高手道:“他说的不是全没有道理,我们现在殊死一搏,拿下皇帝,反而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于是大部分的高手都道:“反正横竖都是死,不如豁出去搏一把,或许还能于死境中求得一条生路来。”
那惊风堂的高手见大势已然如此,便咬着牙,大喝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一不做二不休,就先拿下皇帝再说!”
“小心!”四年多以前的季长醉见他们要对李熙尧下手了,对李熙尧道,“你离我只要不超过五步,我便可以用脑袋担保你的安全!”
谁知这时候李熙尧不但没有靠近季长醉,反而拔出他腰间挂着的一把宝剑,主动朝着那些高手冲了过去。
“兄弟你放心,我既然已经来了,就会把事情摆平的,你在一旁看着就好了!”
李熙尧高声长啸,就这样挥舞着宝剑,冲了上去。
四年多以前的季长醉没有想到李熙尧会这么冒失地不顾自己的安危就冲了过去,他知道以李熙尧的武功,不会是那些高手的对手,忙提着剑就追了过去。
但是他现在追过去已经晚了,那些高手本来还正愁要怎么从季长醉的手中拿下李熙尧,却见他竟然自己主动冲了上来,这样绝好的机会,他们不可能会放过。
只听得“呼”的一声,一名玄道派的高手挥动了一条四尺多长的软棍,闪电般地抽在了李熙尧的双腿上。
又只听得“啪”的一声响起,李熙尧被这一棍子打得两腿痛的无法伸直,惨呼着就跌倒了下去。
一名庖厨堂的高手顺势就点了李熙尧的几处要穴,李熙尧被点了穴之后,就不能再动弹了。
四年多以前的季长醉见李熙尧已经被他们给擒住了,不敢贸然上前营救李熙尧,怕他们在情急之下,危害李熙尧的性命。
那两个小太监护主心切,大叫着:“主子万岁爷当心!”就不管不顾地冲了上去。
“找死!”
那玄道派的高手甩动手上的软棍,如毒蛇般甩在了这两个小太监的太阳穴上,由于这软棍的力道实在不小,直把两个小太监的脑瓜子都给打的裂开了。
脑浆和鲜血一起从这两个小太监的脑袋里飞了出来,他们都没有来得及发出一声喊,就丢掉了自己的性命。
季长醉看着这两个小太监惨烈的死相,叹道:“你们为了主子连自己的性命都不要了,只可惜你们主子却根本没有把你们的牺牲当成是一回事,你们死的也太不值了。”
他看向四年多以前的他,又叹道:“季长醉,你等会儿就要为了李熙尧做你一辈子都会后悔的事情了,这样做真的值得吗?你如果能重新选择一次,你还会选择这样做吗?”
四年多以前的他听不到他的叹息,正在对那些高手大吼道:“你们竟然敢对皇帝动手,难道不要命了不成?还不赶快放开皇帝!”
江雨人冷笑道:“放虎归山轻而易举,从山中捉老虎过来却是比登天还难,放不得!”
“皇帝,多有得罪,实在是对不住了。”
霍四海拖着李熙尧的衣领,将他拖到了离四年多以前的季长醉还有约摸二百步远的地方。
李熙尧此时虽然被点了穴道,不能动弹,但是却还可以开口说话,对霍四海喊道:“你敢如此对待朕,难道就不怕朕诛你九族么!”
霍思海冷冷地道:“现在这种时候,我为了活命,别说你要诛我九族,就算你要诛我百族千族,把所有和我见过面,说过话的人都给杀了,我也只能委屈一下皇帝你了。”
李熙尧又道:“只可恨朕此次没能带足兵马上山,不然哪里能容得你等犯上之徒如此猖獗?”
霍四海道:“现在后悔已经晚了,谁让皇帝你事先不带足兵马上山呢?你只要随便带上个几百个人以壮声势,我也是不敢对你造次的。”
江雨人对霍四海沉声道:“不用再说废话浪费时间了,先处理掉季长醉,确保我们的性命无虞要紧。”
霍四海道:“不必着急,现在皇帝和他的女人都在我们的手里,他季长醉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没有胆子敢再对我们出手了。”
霍四海看向四年多以前的季长醉,又笑着道:“季大侠,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
他极力使得自己冷静下来,道:“对又怎么样?你要是敢害我兄弟性命,我就算是万劫不复,也要把你拉下地狱,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李熙尧感动的流下了泪来,道:“兄弟,都是我不好,你和我这样没用的人做兄弟……实在……实在是在和一个累赘做兄弟,你现在完全是被我给拖累的!”
他挤出一个笑来,道:“你千万别这么说,我告诉你,我这一世做的最不后悔的事,就是和你做了兄弟。所以如果还有来世,我季长醉也一定还会和你做兄弟的!”
江雨人冷笑道:“真是好生感人的兄弟之情啊,看得我都有点于心不忍了。”
霍四海对江雨人道:“这个时候可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心软,毕竟对他们心软,就是对我们自己心狠了。”
江雨人道:“霍兄弟说的不错,我们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因此是绝对不能心软的。”
他看向江雨人,道:“既然你不会心软,为什么还不动手?”
江雨人的脸不禁一红,道:“我手里……手里挟持着我们最大的保命符,怎么能和你动手?”
他虽然这么说,但其实明眼人都知道他是在忌惮着季长醉的剑,所以才不敢对他出手的。
霍四海这时眼珠一转,好像是忽然想起了一个什么主意,对他大喊道:“季长醉,现在你的女人可是在我们的手上,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扔掉你手里的剑,走过来给我们点住穴道,要么你就眼睁睁地看着我们对你的女人下杀手!你知道我是会一点‘化脉掌’的,你也知道中了‘化脉掌’的人,是会在一个时辰之内,全身筋脉化为血水而亡的。”
他心道:“现在李熙尧还在他们的手上,我如果被他们给制住了,就没有人可以救他和指柔了。可现在指柔也在他们的手上,我如果不按照他们说的做,指柔的性命一旦不保,我哪里还有脸活在这世上?”
季长醉知道他现在权衡着什么,对他大喊道:“这还要想么!指柔要是出了什么事,我第一个就饶不了你!”
季长醉威胁着四年多以前的自己,可惜这威胁是完全无效的,四年多以前的他,完全不会听他的危险。
江雨人见他还在犹豫,道:“既然你做不出选择,那我就替你做出一个选择来好了……”
江雨人正要继续说话,赵指柔忽然对他高声道:“季长醉!今天这种情况,我其实早就想过了。本来遇到这种情况,我想的是你不必管我的死活,只要在我死了以后,为我报仇就行了。但现在……但现在我已经不是一个人了,所以我希望你在做决定之前,能够好好想清楚……”
他听了赵指柔说的这些话,大惊道:“指柔你说什么!你已经……你已经有身孕了?”
“不能再让你多嘴了。”
江雨人点住赵指柔的哑穴,让她一时无法再开口说话,她看着他,只能用点头来表达自己要告诉他的东西。
他立时便陷入到一个两难的抉择之中,不知道该要如何抉择。
季长醉在他的耳边大喊道:“季长醉你还在犹豫个什么?你要是连自己的女人和孩子都不能保全,你简直就是不配为人,不配活在这个世上!”
季长醉很清楚他接下来的抉择是什么,但季长醉还是在对着他做无用的大喊,即使季长醉明知这只是一个幻梦。
因为季长醉一生中最后悔的事,就是在这个时候做错了抉择。
他所做的抉择是,不顾赵指柔和她腹中孩子的安危,提起孤鸿剑,妄想赶在江雨人动手之前,救下赵指柔,他这样做,完全是在用两个人的性命在冒险。
而季长醉知道他之所以这样做,就是因为李熙尧还在霍四海的手里,如果李熙尧那时没有出事,他是绝对不会拿赵指柔和她腹中孩子的性命去冒险的。
季长醉看着他挺起孤鸿剑,用尽他全部的功力,朝江雨人刺去了一剑,知道他是注定要失败的,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他刺出那一剑时,只差一丝就能抢在江雨人朝赵指柔拍出那一招“化心掌”之前,把剑刺入江雨人的咽喉,只因为那惊风堂的高手舍身为江雨人挡了这一剑,致使他的剑为之停顿了片刻,也指使赵指柔中了江雨人一招“化脉掌”。
“指柔!”
他将孤鸿剑从那惊风堂的胸膛里抽了出来,他看见赵指柔倒在地上,捂着小腹,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赵指柔在闭上眼睛陷入昏迷之前,对闪身过来的他开口说了几个字,却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看着她的嘴型,知道她说的那几个字是:“季长醉,我恨你!”
江雨人在打出那一掌之后,就消失得没有踪影了,季长醉在梦中专门留意着他的一举一动,都没能发现他是怎么逃离驷马山的。
季长醉走到昏迷了的赵指柔身前,伸出手想去抱着她的头,但是他手直接穿过了她的头发和她凄美的脸,无法将她抱在怀中。
季长醉看着此时扔掉了孤鸿剑,一双眼睛如同死灰一般的四年多以前的自己,已经不想把这个幻梦再做下去了,因为这个梦对他而言,实在是太痛苦了。
如果再将这个梦做下去,他还将亲眼看着四年多以前的自己被霍四海废去一身的功力,变成一个毫无用处的废人。
第二百七十一章 夜奔(上)
夜已微浓,星子和明月都已经出场,不知不觉间,天忽然就黑了下来。
季长醉猛然间从那个幻梦中惊醒过来,坐在虎皮大椅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听到了李熙尧的声音。
“兄弟,你刚刚怎么了?朕刚一走进帐篷,就看见你突然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差点把朕给吓得不轻。”
李熙尧走进军帐,站在季长醉面前,又道:“是不是身上的毒还没有解干净?如果是毒还没有解干净,朕这就命那云阑衫再拿些解药来。”
季长醉擦去自额头上渗出来的冷汗,道:“没事,我刚刚只是做了一个噩梦而已。”
李熙尧笑道:“你原来也是会做噩梦的吗?我以为像你这样自傲自信的人,是永远也不会做噩梦的。”
季长醉深吸了几口气,道:“皇上刚刚说了一个‘也’字,难道以皇上的真龙之体,也会做噩梦?”
李熙尧道:“朕在登基即皇帝位之前,偶尔会做一些噩梦,即皇帝之后,做的噩梦就更多了。”
季长醉问道:“皇上即位之后,富有四海,享有天下,按理来说应该是会毫无畏惧的,为什么反倒做的噩梦更多了?”
李熙尧看向季长醉,道:“因为在即位之前,朕害怕朕的那些哥哥们会为了皇位,置朕于死地,而即位之后,虽然已经没有一个哥哥能和朕争夺皇位了,但朕时时都在担心,担心有人犯上作乱,要将朕赶下龙椅,自己坐上去,所以噩梦便做得比即位之前还要多了。”
李熙尧说完,在季长醉面前徐步走动了几步,又道:“夺皇位容易,守皇位难呐,这其中的道理,朕想兄弟你是不会太懂的。”
“帝王家的事,草民的确永远也不会懂。”
季长醉叹了口气,低着眼睛看着李熙尧腰间的一条玉带,又道:“草民现有一事不明,斗胆请皇上为草民解惑。”
“你在朕的面前,不必要总是称自己为草民,你是朕的兄弟,在朕的天下里,你是只在朕一人下的人,地位之高,就算是全天下的‘草民’加起来,也是远远比不上上的。”
李熙尧从上至下打量了季长醉一眼,又接道:“你刚刚说你有一事不明,那是一件什么样的事,说出来给朕听听。”
季长醉道:“既然皇上有旨意,那草民就斗胆向皇上发问了。我所不明的那件事情是,刚刚皇上说皇上的那些哥哥和他们的家人,已经都早就没命了,现在占据应天的那个殿下,到底姓甚名谁,是什么来历?”
“他哪里是什么殿下,不过是一条漏网之鱼罢了。”李熙尧笑了笑,“当初朕诛灭乱党,铲平各路藩王,扫平诸路叛乱,在清理废太子的余孽之时,杀尽了太子府上下五千余人,因为他李义廷那时恰巧不在太子府之中,因此侥幸逃得了一条性命罢了。”
季长醉问道:“他的名字,就叫做李义廷吗?”
李熙尧微微颔首,道:“他就叫做李义廷,他之所以姓李氏,是因为他是废太子与一个民间女子所生下来的一个私生子。”
季长醉这时记起了李义廷与他说过的一点经历,又问李熙尧道:“皇上当初杀了太子府上下一共五千多人,其中有没有李义廷的生母?”
李熙尧稍稍想了一想,道:“有,本来李义廷的生母是一个没有名分的人,是可以逃得一条性命的,只可惜……”
李熙尧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忽然就止住不说了。
季长醉连忙问道:“只可惜什么?”
李熙尧道:“只可惜李义廷的生母对那废太子用情太痴,没有选择逃命,而是选择和那废太子一起被万箭穿心而死了。”
季长醉不禁又问道:“皇上当初为了坐稳皇位,一共杀了多少人?”
李熙尧看了季长醉一眼,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你很想知道吗?”
季长醉道:“虽然是过去的事,但草民还是想知道。”
李熙尧笑了一声,道:“你是朕的好兄弟,既然你想知道,那朕就告诉你好了。一将功成万骨枯,推而及之,一帝功成,伏尸百万也是微不足道的。本来这样的事说起来,多少是有些不光彩的,但你是朕的兄弟,朕与你说说也无妨。”
李熙尧在军帐中踱步,一边踱步,一边接着说道:“朕当初为了皇位安稳,国祚不易,把朕的十二个亲皇兄和三个亲皇弟都给杀了,加上他们的家眷和一些附庸,一共杀了二十三万四千六百五十一人,其中有一大半都是我的三哥李元和的人。”
李熙尧看着季长醉,微笑道:“你是不是正在感到奇怪,奇怪朕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
季长醉道:“是。”
李熙尧道:“因为朕所杀的每一个人,都是有登记造册的,朕时不时就会翻看那些名册,看看朕为了朕的皇位,一共杀了多少人。”
季长醉听李熙尧如此自然地说出他杀了这么多的人,不禁感到毛骨悚然,脊背发寒。
他想不到李熙尧在说起他屠戮他的那些亲生兄弟的事迹时,竟然全然没有任何反常的表现,好些李熙尧杀光了他的亲生兄弟,就如同清扫掉了拦在他走向皇位路上的绊脚石一般,根本就毫不在意。
他明明记得李熙尧曾经亲口和他说过:“我是父皇的第十三个儿子,这一辈子注定是当不上皇帝的,而且我也不想当那个皇帝。因为我觉得当皇帝太孤独了,父皇就是天底下最孤独的人,我不想做一个那样孤独的人。所以我一早就想好了,我这一世,要在江湖中闯荡出一个名堂来,不去想什么当皇帝,那皇帝的宝座,就让我的那些哥哥们去争去抢好了。”
一个立志不当皇帝的人,最后却当了皇帝,还杀光了他的亲生兄弟,这让季长醉觉得他其实从来都不曾真正地了解过李熙尧,因为他不知道李熙尧究竟是在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大的变化的。
他只记得在五年之前,李熙尧在江湖中相识的一个他所爱的人死于一个仇家之手时,就只身回了应天城。
在那之后不过半年,就传来了皇帝驾崩的消息,再过了不过半月,就又传了李熙尧在应天即皇帝位的消息,季长醉那时刚开始还甚至以为那是别人谎传的谣言。
直到李熙尧发布诏书,大赦天下的时候,季长醉才相信他的好兄弟真的已经当了皇帝了。
现在季长醉见李熙尧亲口说出了他当年为了坐稳皇位,杀了有多少人,已经不知道该要说什么好了。
因为他知道一个人要是连亲生兄弟都可以说杀便杀,那异性兄弟在他的眼里,就根本是不值一提,随时都可以一刀杀掉的了。
李熙尧这时见季长醉忽然沉默了,开口道:“你刚刚听了朕说的那些话,是不是觉得朕的心也太狠了一些?”
季长醉道:“草民不敢!”
李熙尧叹道:“如果可以,朕也是不想杀朕的那些亲生兄弟们的,毕竟不管怎么说,他们和朕的身上流着的都是父皇的血。但奈何皇家亲兄弟之间的斗争就是有这样的残酷,朕如果不对他们下手,他们就一定会对朕下手,朕实在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
季长醉看着李熙尧,问道:“可草民明明记得,皇上原本无意做皇帝,为什么皇上最后却还是做了皇帝?”
季长醉刚刚把这句话说出口,立时就感到自己这样对李熙尧说话,实在是不妥,于是便立即跪在了地上,俯首道:“草民方才所言,绝对无意冒犯皇上,还请皇上恕罪!”
谁知李熙尧并没有因为季长醉刚刚说的那些话而恼怒,反而让季长醉站了起来,笑了笑道:“无妨,兄弟你说的话虽然直了一些,但朕并不会因此而发怒的。”
季长醉舒了一口气,道:“多谢皇上!”
他自从来了龙渊,见到了李熙尧之后,虽然还没有完全弄清楚驷马山之战的真相,却已经知道当初是谁在背后策划了驷马山之战,他知道自己绝不可能找那个人报仇,于是渐渐看淡了一切,只想快些到归海帮去和赵指柔他们重聚,从此就隐姓埋名,彻底在江湖和朝堂中消失,再也不在可能发生纷争的地方现身了。
因此他不想再发生任何意外,不想再目睹和经历任何悲剧,因此才不想惹怒李熙尧,以免使得他的性命丢在这里。
李熙尧也确实并没有被他说的这些话所激怒,还接着说道:“朕当初和兄弟你一起闯荡江湖的时候,的确是很厌恶当什么皇帝的。而且那时候朕也没有当皇帝的资格,所以朕连当皇帝的想法都没有,但是……但是一个人最不想做的事,最后偏偏就做了,可能这就是造化弄人吧。朕最厌恶做皇帝,最后却还是做了皇帝,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因为一切都早就已经注定了,对此谁都无力改变。”
第二百七十二章 夜奔(下)
季长醉见李熙尧突然变得伤感了起来,低声道:“皇上虽然以前厌恶做皇帝,但草民相信皇上一定可以做一个好皇帝的。”
李熙尧苦笑道:“朕是不是一个好皇帝,朕和你说了都是不算的,要后人说的才算。现在连应天都被李义廷那个叛贼给占据了,姚大将军也在应天为国捐躯,朕实在是已经丢尽了列祖列宗的颜面了。”
季长醉道:“皇上现在率大军亲征,应天想必是指日可破的。”
季长醉说到这里,想起了鲁迁能和他说的沈秋山向李熙尧提出来的条件,又对李熙尧道:“草民听人说皇上此次率领的八十大军的军需,都是由沈秋山一人提供的,不知道这个说法是不是真的?”
李熙尧道:“是真的,沈秋山虽然是一个商人,但是他忠君体国,知道替朕分忧,主动揽了下来筹备八十万大军所有军需的差使,朕还是感到很欣慰的。”
季长醉道:“没想到沈秋山竟然有这么高的觉悟,草民还以为沈秋山如此大方,肯定是向皇上提出了什么条件,看来是草民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李熙尧闻言皱起一双龙眉,道:“原来这些事情,你都已经知道了。”
季长醉见李熙尧脸上露出了一些不快的神色,道:“草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
“不用再说了,朕不想知道你在想些什么。”李熙尧截话道,“你知不道那些事情,对朕来说,都没有什么影响,因为朕答应沈秋山张贴皇榜来缉拿你,只是为了让他不要临时反悔罢了,绝没有出卖兄弟你的意思。朕之所以要云阑衫请你到这里来,也是为了护住你的周全,你可明白?”
季长醉道:“草民明白了,草民多谢皇上的一片好意。”
李熙尧背过身去,面向军帐口,道:“为了保证你的周全,这几天你就留在这里吧,不然你要是因为朕发布的皇榜而出了什么事,朕是会内疚一辈子的。”
李熙尧说完就掀开帐帘,准备走出军帐。
季长醉却是闻言大惊,忙喊住李熙尧,道:“皇上请留步!”
李熙尧放下帐帘,扭头看向季长醉,问他道:“还有什么事吗?”
季长醉急道:“草民还有急事未办,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还请皇上准许草民离去!”
他说完这句话,表情变得严肃了起来,因为他实在不想再待在这里了,且不说这里即将爆发一场大战,就是这里包括李熙尧在内的所有人,他都是不想再见的。
李熙尧看出了季长醉是去意已决,皱着龙眉,转过身来,道:“是什么样的急事,让你这么急着要走,连朕都留不住?”
季长醉面露难色,道:“草民……草民还有妻室在外,故此不得不赶去陪伴了。”
李熙尧道:“你说的是指柔吧?”
季长醉道:“是,指柔的脾气,想必皇上是知道的,还请皇上看在草民与皇上往日的兄弟情分上,开恩放草民离去。”
李熙尧走到季长醉面前,龙目怒张,发怒道:“不要用什么往日的兄弟情分来压朕,你应该知道,那对朕完全起不了任何作用!”
季长醉骇然道:“皇上恕罪,草民绝无此意!”
李熙尧咳嗽了一声,平息了天子之怒,道:“朕刚才失态了,兄弟你不必放在心上。不过俗话说的好,龙有逆鳞,触之者怒。兄弟你刚才说的话,是有些触碰到朕的逆鳞了的。”
季长醉垂首道:“草民语下有失,触犯天颜,该当万死!”
他说着这些话,眼角的余光不禁瞥向了放在虎皮椅旁边的孤鸿剑,在心里想着从他现在所在的地方,最快要多久才能拿到孤鸿剑。
他之所以会这么想,是因为李熙尧的喜怒无常,实在是让他感到自己的性命全都系与李熙尧的一念之间,李熙尧可以动一个念头就让死,也可以动一个念头就他活,因此他不得不为自己考虑一条生路。
而这时李熙尧还没有要杀季长醉的想法,只是不想让他现在离开他掌控的范围而已。
“不要动不动就说什么万死不万死的,朕不是什么杀人狂,不喜欢随便杀人,你也只有一条命,不能让朕杀上一万次。”
李熙尧将手搭在季长醉的右肩上,又接着道:“指柔朕是知道的,她的性子虽然很倔,倔到从偏阁离开也没有和朕说上一声,不过她也还并没有倔到完全不讲道理的地步。相反,指柔心细如发,最能明白事理,她知道你是因为在朕这里做客,才耽误了回家,一定不会过多地怪罪你,最多也就是向你诉几句苦而已,所以你就暂且安心在朕这里待着,过些日子再回去吧。”
季长醉见李熙尧执意不肯让他离去,忙又道:“皇上!可是……”
李熙尧收回搭在季长醉右肩膀上的手,负手而立,微微皱起两条龙眉,道:“可是什么?从朕的嘴里说出来的话,就是圣旨,你难道想要抗旨不成?”
季长醉道:“草民不敢!但草民实在是不能在这里待下去了,况且草民待在这里,并不能帮到皇上什么忙,相反还会打扰皇上亲征,皇上又何必强留草民在这里呢?”
李熙尧看着季长醉,叹道:“看来你是去意已决,归心似箭,就算是朕也很难留住你了。”
他只说“很难留住”,却不说“一定留不住”,季长醉知道他还有后话未言,便瞥向孤鸿剑所在的地方,心道:“无论如何,这地方我是一定要走的,就算他不让我走,我一人一剑也要闯出去。现在我功力已经完全恢复,只要给我夺到一匹好马,就算他有八十万大军在此,也未必能拦得住我。”
李熙尧果然还有话没有说完,他看向季长醉的双手,又接着道:“朕知道你不会为了指柔一个人,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离开朕所在的地方,你一定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才想立即离开这里的。你把那个原因说出来,朕听了之后,觉得合乎情理,便让你离开。”
季长醉心中暗道:“看来我如若不与他说明实情,他是不会放我走了。那我便顾不了这许多,将一切都对他和盘托出了便是。”
季长醉打定了主意,对李熙尧道:“皇上,如果江湖中有两个相处得非常要好的,简直就是肝胆相照的兄弟,其中的一个在多年之后,忽然发现他的那个他以为可以和他掏心窝子的兄弟,曾经为了什么他弄不明白的事,陷害了他,弄的他成了一个废人,弄的他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他还要不要和他的那个兄弟继续做兄弟?”
李熙尧往后退了几步,看着季长醉,瞪大龙目,有些不敢相信地问他道:“原来你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季长醉叹了口气,道:“是,我已经都知道了,但我知道了之后,反倒觉得还不如不知道,因为知道了之后,比不知道还要痛苦万倍!”
他原本是不想和李熙尧说起这些的,他甚至想把这些事都烂在肚子里,因为他想这份无尽的痛苦都让他一个品尝就好了,不用再连累其他人。
但是在李熙尧的步步紧逼之下,他只能把这些事情给说了出来,纵使他知道李熙尧此时感到的更多的不会是痛苦,而是失落,一种事情偏离了自己所预想的轨道的失落。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为什么还要和云阑衫到这里来?”
李熙尧看着季长醉,心中一片灰暗,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他只知道他现在竟然有些暴戾,很有些想要杀人的冲动。
他已经有整整五年没有过这样的冲动了。
季长醉道:“因为在跟云阑衫来这里见到你之前,我一直都不敢相信,不敢相信她的主子就是你,就是我曾经最好的兄弟!”
他眼角的余光一直都在盯着孤鸿剑,他现在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在一个呼吸之间,就把孤鸿剑拿在手中。
只要有孤鸿剑在手,他便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李熙尧不知道他此时心中的想法,只是自嘲式的叹道:“曾经最好的兄弟么?真是讽刺啊!”
“季长醉,你现在是不是很想杀了朕?”李熙尧盯着季长醉空着的双手,又道,“你是不是很想杀了朕来报仇,来发泄你心中积攒多年的愤恨?”
季长醉道:“在知道真相的那一刻,我的确有过这样的想法,但是现在已经没有了。知道了真相之后,我觉得即使我杀了你,也已经没有什么用处了。况且你是皇帝,是一国之君,更是我曾经最好的兄弟,我要是真的杀了你,不光天下会大乱,会死很多的人,我的心里也永远不会好过。”
李熙尧道:“所以你就想要赶快离开这里,离开有朕所在的地方?”
季长醉道:“是,这是我想要离开这里的主要原因,另外的原因是,我真的很想见指柔了。”
第二百七十三章 李熙尧送别季长醉,章子丘巧遇张进九(上)
李熙尧道:“那这么说来,今天朕是无论如何也留不住你了。”
季长醉道:“你本就无需留住我,因为我想我这次走了以后,我们就算是永别了。”
李熙尧叹道:“你说的‘永别’的意思是,朕和你虽然都还活着,但是今天你走了之后,我们就永远也不会有再见的机会了吗?”
季长醉也叹道:“是,今日我走了之后,我们就永不再见了。”
“那朕就不留你了。”李熙尧走到军帐的帐帘前,掀开帐帘,又回过首来看着季长醉,“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季长醉道:“现在。”
“好!朕亲自为你送行!”
李熙尧离开军帐,对一直候在军帐外的一个他比较信得过的将军下令道:“传令下去,三军即刻集结,为并肩王送行!”
“末将得令!”
那将军不敢稍有延误,得令之后,立即亲自将李熙尧的命令一级一级地传达下去了。
此时夜已经颇深了,除却守夜巡逻的将士之外,其余的将士大多都已经熟睡了。
但是李熙尧的命令下达之后还没有一柱香的功夫,八十万大军就都已经身着甲胄,排成了上百个整齐的方阵,立在了军营的各处空地之中。
季长醉在军帐中听到了外面军队集结的动静,大概知道发生了些什么事,拿起孤鸿剑就出了军帐。
李熙尧率领一众武将和文官都立在军帐外,这让季长醉不禁有些疑惑,不知道李熙尧为什么要带着这么多官员立在这里。
李熙尧见到季长醉出了军帐之后,对他道:“你就要走了,朕率众臣和大军来为你送行。”
季长醉道:“我不过区区一介草民罢了,皇上不必为我如此兴师动众。”
李熙尧走上前拉住季长醉的手,对他轻声道:“再怎么说,朕也与你有过一场兄弟之情,你这一走,朕与你便几乎永无再见之期了,朕来送送你,也是应该的。”
李熙尧说完之后,对裴世勋下令道:“为并肩王牵马来!”
裴世勋牵来一匹高大的通体黑的发亮的骏马,将缰绳交给了李熙尧。
李熙尧拉过缰绳,把缰绳放在了季长醉的手心里,道:“上马吧。”
季长醉跨上马背,见李熙尧还没有放下手中的缰绳,对李熙尧道:“多谢皇上,皇上可以松开缰绳了。”
李熙尧道:“不用,朕为你牵一段马。”
季长醉惊道:“万万不可!皇上乃是天子之躯,怎么可以为草民牵马?”
一众文武官员闻言也是大惊,都跪伏在地上,对李熙尧大道:“陛下!陛下使不得啊!陛下是金身龙体,是天下最尊贵的人,万不可以为人牵马啊!”
李熙尧对这些文武官员下旨道:“都给朕起来!朕就是要为并肩王牵一次马,尔等岂敢阻拦?尔等若还不肯站起来与朕一起为并肩王送行,朕便削去尔等官秩,将尔等削职为民,永世不再录用!”
众文武官员见李熙尧下了这样的圣旨,权衡利弊之后,都不敢冒着丢掉乌纱帽的风险来反对李熙尧为季长醉牵马了,忙都从地上站了起来,拍去了身上沾着的灰尘。
李熙尧拉动缰绳,使得马缓缓往前行走,他反过头对季长醉道:“朕从未给别人牵过马,这是第一次。”
季长醉忙道:“草民就要走了,皇上实在不必如此屈尊。”
“无妨,”李熙尧道,“朕一定要这样送你一程,因为朕……朕确实很对不住你。”
季长醉听李熙尧说了这话,苦笑了一下,于是只能任由李熙尧为他牵着马了。
李熙尧将季长醉的马牵到龙渊的三军阵列之前,季长醉看着这严整有序,气势非凡的八十万大军,不禁在心中感叹道:“有这样的八十万大军,李义廷的应天是一定守不住的。”
李熙尧松开缰绳,对三军下令道:“并肩王就要离开了,三军听令,替朕一齐送一送并肩王!”
八十万人随即山呼:“恭送并肩王!恭送并肩王……”
如此一连山呼了八次,直喊的山河为之发震,星月为之隐匿。
“抬战鼓来!”
李熙尧命人抬来一面巨大的战鼓,亲自举起鼓槌擂鼓,以此来为季长醉送行。
鼓声响起时,八十万大军齐声唱一首战歌:
“越千山,跨万水,清宇内,扫八荒。
为我帝君威加四海兮,携弓刀驰骋于天下
以马革裹尸于沙场兮,送我忠魂归于故乡!”
季长醉对这首战歌很是熟悉,他带兵平复西瘴二州和岚州时,每逢战场大胜,全军将士都会高声唱起这首战歌。
那时夕阳金黄色的余晖洒在战场上的血泊上,使得血泊上浮起了一片无垠的碎金,将士们摘下戴在头上的铁盔,对着夕阳和笼罩在阴影下的远山一边摇动铁盔,一边放声高歌。
季长醉在这个时候,总是会和裴世勋一起看着这样的场景相视一笑,然后商讨军需的事。
现在时过境迁,再听到这首战歌时,季长醉已经是要离开大军而去的人了。
“多谢皇上!多谢八十万将士!季长醉就此告辞了!”
季长醉从马上下来,向李熙尧和八十万将士行了一遍军礼,然后又跨上了战马,奔进了夜幕之中。
这时李熙尧停止擂鼓,将手中的鼓槌扔给了立在他身旁的一个兵士。
鼓声停了,八十万将士不再高歌,开始山呼万岁,“吾皇万岁万万岁!”的喊声,在龙渊之前一连响彻了九次。
云阑衫来到李熙尧面前,见他一直在朝着季长醉消失的地方眺望,行礼道:“阑衫拜见主子。”
李熙尧回身看向云阑衫,道:“事情办完了吗?”
云阑衫道:“阑衫按照主子的吩咐,已经让老五老六和老七放弃追杀季长醉了。”
李熙尧点头,道:“办的不错。”
云阑衫问道:“主子为什么忽然要放过季长醉一命了?”
李熙尧道:“因为朕已经确认他不会对朕动杀心了,也就没有必要杀他了。”
第二百七十四章 李熙尧送别季长醉,章子丘巧遇张进九(下)
李熙尧对云阑衫说完之后,命八十万将士回营休息,做好随时强过龙渊,直取应天的准备。
八十万将士有序退往营帐的时候,李熙尧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喊住了准备离开的云阑衫。
云阑衫回身行礼道:“主子还有什么事要吩咐?”
李熙尧道:“朕听你先前与朕说过,帮助季长醉查明真相的,是那个号称‘天下第一神探’的张进九,对不对?”
云阑衫点了点头,道:“正是张进九。”
李熙尧道:“去杀了这个张进九,把他的头拿来见朕。如果不是张进九多管闲事,朕的计划也不会出现这样多的纰漏,也就不会发生今天这样的事了。”
云阑衫道:“阑衫明白了,阑衫这就带着老六和老七前去为主子摘下张进九的头来。”
李熙尧道:“把老五也带过去,朕要你们把事情做的干净利落,一点意外也不能出。”
云阑衫道:“是,阑衫以自己的性命向主子担保,一定以最快的速度,将张进九的人头送呈到主子的面前。”
李熙尧道:“去办吧,如此我就可以放心了。”
“是,阑衫告退了。”
云阑衫纵身闪进夜色之中,唤来了三个身形消瘦的人,与她一起寻找张进九去了。
此时的张进九还不明白自己已经是云阑衫等人的追杀目标了,他正在离应天不远的一处地方独自喝着酒,丝毫不知道有一股致命的危险正在飞速朝他靠近。
“小二,没酒了,快上酒来!”
张进九将手中空无滴酒的酒壶砸在了桌子上,向着店小二吆喝,在他的面前已经摆了十几只空酒壶了。
店小二端了一盘切好了的熟牛肉过来,对张进九道:“客官,你已经喝了太多的酒了,吃吃菜算了吧。”
张进九将一锭五十两的白银砸在了桌子上,顶着通红的鼻子,很不耐烦地道:“你废什么话!我有银子,我要你上酒来,你就上酒来便行了,废个什么话?快,给我上一坛好酒来,用酒壶喝着不过瘾!”
店小二看着桌上的那一锭银子,赔笑道:“客官你稍等,小的这就给您送酒来。”
店小二端起那盘熟牛肉就要走,张进九忽然喊住他:“等会儿,你给我站住!”
“客官还有什么吩咐?”
店小二笑着看向张进九,只见他的鼻子和脸都因为酗酒而变得和傍晚的夕阳一样红,以为他是要开始发酒疯了。
张进九用手里的筷子敲着桌面,道:“把你手里端着的菜给我留下,只喝酒不吃菜,总感觉少了一点什么东西,不能尽兴。”
店小二见张进九原来并没有发酒疯,只是要他把熟牛肉留下来而已,便将盛着熟牛肉的盘子放在了桌面上,笑道:“客官请慢用,小的去给客官送酒来。”
张进九这时又道:“慢着,再炒一盘鸭肠给我送过来,记住一定要用嫩姜炒,要是用的不是嫩姜,小心我拆了你们的店!”
“是,是,小的这就告诉掌勺的厨子,让他用我们这里最嫩的姜给客官您炒一盘鸭肠。”
店小二走进厨房,心道:“想不到这酒鬼还挺讲究,不过他有银子,想怎么讲究也是可以的,我只管照着他的吩咐办就是了,说不定还可以捞着一点小费。”
过不多时,用嫩姜炒的鸭肠和一坛陈酿就都送上来了。
店小二道:“酒和菜都已经送上来了,客官您请慢用,要是还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小的便是。”
张进九点了点头,道:“去去去,有事我自然会喊你过来,你现在赶快给我走开一些,不要打扰我喝酒。”
店小二笑着走开了之后,张进九吃了一块鸭肠,觉得还差点意思,但想到这里毕竟是小店,也就只能将就将就了。
“唉,也不知道季长醉那不知好歹的人现在怎么样了,他不听我的劝告,执意要去见那云阑衫的主子,死了也是活该,不关我的事。”
张进九抱着坛子喝酒,想到季长醉的事,觉得酒都很没有味道。
这时忽然有一个满身尘土,身上有些臭味,衣衫上破了几个大洞,手里拿着一把脏兮兮的长剑的人走进了店里,店小二看了那人一眼,对他皱眉道:“客官要来点什么?”
“先给我打一盆热水来洗把脸,我有好几天没有洗过了,难受的很。”
那个人坐在邻近张进九的一张空桌上,满脸的疲惫,好像是有好几天没有怎么好好休息过了。
张进九闻到了那人身上的臭味,猛地拍了一下桌子,道:“洗什么洗!这里是喝酒吃饭的地方,又不是澡堂,你臭的和猪圈里的懒猪一样,给我滚出去!别在待在这里,免得扫了我的酒兴!”
那人显然不是一个逆来顺受的,好打发的主,也拍着桌子对张进九叫道:“你说什么呢!这家店难道是你开的不成?”
张进九将筷子往桌面上一插,筷子陷进了桌面半寸,对那人道:“这家店不是我开的,但你身上太臭,扫了我的酒兴,识相的就快给我滚出去!”
那人眼疾手快,拿过两根筷子,往桌面上一插,把两根筷子都稳稳地插在了桌面上。
“这样的雕虫小技,你以为可以唬得住谁?”
那人把手里拿着的长剑摔在了桌面上,看着张进九大喊。
张进九心看着那人的样子和那人的剑,心道:“看来这个人还有一点本事,我要是为了这点小事就和他大打出手,那也有些太不值当了,暂时忍他一忍算了,要是他不识抬举,再与我闹,我再和他打上一场也不迟。毕竟我张进九虽然武艺不精,但是也并不是一个怕惹上事端的人,他要是敢惹恼了我,我拼死也要从他的身上扯下一块肉来。”
“懒得和你说这许多,浪费我喝酒的时间!”
张进九面向站在一旁的店小二,又接着道:“快把他给我弄远一些,不然看得我糟心。”
店小二也怕他们两个人打起来会打坏店里的东西,便忙对那人道:“客官,小店里面有热水,你随小的去洗一洗吧。”
那人也没有真的要和张进九过不去的意思,拿起套在剑鞘里的长剑,对店小二道:“带我去。”
“客官请和我来。”
店小二带那人取了一大桶热水,那人见热水很多,便顺势还洗了个澡,将身上这几天染上的尘土都给洗干净了。
那人洗去面上的尘土之后,便露出了一张年轻俊秀的脸庞出来,而这张脸庞,正是属于章子丘的。
章子丘自从那日从煊赫门出来之后,便与季长醉失去了联系,他原本想在煊赫门前等着季长醉出来,和他一起行事,却没有想到煊赫门前的守军根本就不许他在门前稍作停留,直接把他给赶出去了。
他没有法子,于是便只能和一众江湖人士一起离开,但是章古郎却不能容他,把他给赶走了。
同行的江湖人士都知道章子丘是章古郎的儿子,很不解章古郎的做法,问他为什么这样不顾父子之情,要将章子丘赶走。
章古郎没有做过多的解释,只是说了“孽种”这两个字,就愤然大步往岚岗派的方向赶去了。
章子丘因此只能一个人独行,然而他身子既没有银子,又人生地不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便围着应天城走了几天,看能不能找机会进得城去,去和季长醉碰面。
只可惜应天城的守卫实在严密,章子丘始终找不到进应天的机会,在饥肠辘辘,劳累非常之后,只能就此作罢,离开了应天。
他离开了应天之后,便来到了这家小店,他想着这样的小店,他虽然身上没带银子,但凭他手上拿着的剑,再把口气放的粗一些,应该是可以吃上一顿霸王餐的。
谁知道他一进店之后,就差点和张进九打了起来,不过好在张进九不是一个喜欢惹事的人,他便还得以好好地洗了一个澡。
而店小二见了洗完澡之后的章子丘,对他笑道:“原来客官还是一个少年俊杰,先前小的还真的没有看出来。”
章子丘笑道:“我先前是因为在外头奔波了几天,弄得一身的尘土,所以你便看不出来。”
店小二道:“那是那是,不知客官在外头奔波是在忙些什么?”
章子丘道:“这个你就不用管了,我现在饿极了,你快把你们店里的好菜弄几样来给我垫垫肚子。”
店小二笑道:“那就请客官在外面找一张空桌稍坐一会儿,小的马上就把菜给客官送上来。”
店小二说完,又对章子丘小声说道:“客官,您最好坐的离外面那个客官稍远一些,免得到时惹的您吃菜吃的不愉快。”
章子丘道:“你放心吧,这一点我懂得,我不会给你们店里找麻烦的。”
店小二道:“那小的就多谢客官了。”
章子丘走到外面,果然找了一张和张进九离得比较远的空桌坐了下来。
张进九看章子丘主动坐远了去,心道:“看来这小子还懂一点事。”
他看清章子丘的相貌,又心道:“这小子原来长的也还不赖,先前我还真是没有看出来。”
过了一会儿,店小二端了六样刚刚出锅的菜放在了章子丘的桌上,道:“这些菜都是刚刚炒出来的,客官还要不要酒?”
“不用了,不用了,你先下去吧,我有事会叫你的。”
章子丘见这些菜里有鸡有鱼,闻到久违的香气,顾不得喝酒了,直接用手扯下了一只鸡腿,放在嘴里大嚼了起来。
张进九看了眼章子丘的吃相,心道:“我原以为我的吃相已经够难看的了,没想到和这小子的吃相比起来,我的吃相还是算得上斯文的。”
章子丘风卷残云般将眼前的六个菜一扫而光,只留下了六只空盘子,打了一个饱嗝,对店小二喊道:“给我倒一碗凉白水来。”
店小二给章子丘端来一碗凉白水,看了眼桌上的空盘子,道:“客官还不要再点上几个菜?”
章子丘喝完水,将碗放在桌角,擦了擦嘴,道:“不用了,我已经吃饱了。”
店小二见章子丘没有要加菜的意思了,便与他道:“这一桌菜加起来,一共是一两一钱银子,客官您是第一次来,我们掌柜的说收您一两银子就行了。”
章子丘没有钱,在身上摸了摸,故作声势道:“我今天来的匆忙,身上没有带银子,下回再来补上。”
店小二遇到很多这样的情况,对章子丘道:“没带不要紧,还请客官将住处告诉小的,小的自行去取,就不用劳烦客官送过来了。”
章子丘感到有些为难了,道:“我……我住的地方远得很,不在这附近,还是我下次来的时候再付这一两银子吧。”
店小二看出章子丘是想吃霸王餐了,对他道:“客官这样说,难道是想吃我们店里的白食不成?”
章子丘抓起剑,道:“谁说我要吃白食了,我只是没有带钱而已,我虽然不是什么大人物,但也是大人物的徒弟,怎么会白吃你们店里的东西?”
店小二道:“哦?不知道客官所说的那个大人物是谁?”
章子丘轻咳了一声,道:“当过相国和并肩王的季长醉季大侠,你应该听说过吧?”
店小二吃了一惊,毕竟在应天周围,季长醉的名号还算得上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
“客官真的是季……”
店小二正要问章子丘是不是真的是季长醉的徒弟,张进九忽然就闪了过来,一把揪住章子丘的衣领,问道:“季长醉真的是你小子的师父?”
章子丘被张进九吓了一跳,道:“是……是啊,他就是我的师父,你有什么事吗?”
张进九带着几分醉意,又道:“我和季长醉待过一会儿,怎么从来没有听他说过他还有一个徒弟?”
章子丘很想知道季长醉此刻的行踪,大喜道:“你和我师父待过一会儿?什么时候?”
第二百七十五章 成百昆之子
张进九此时虽然已经有些醉了,但他看着章子丘说话时的神情,觉得他还真不像是在说谎,便道:“我与季长醉分别有差不多两天了,是在辰州境内分别的。”
章子丘道:“辰州境内?那你知不知道我师父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张进九想了一想,道:“应当在颍州,或者又在东海的某一处地方。”
章子丘心道:“师父去那些地方做什么?难道师父是回归海帮找指柔姐他们去了?”
章子丘想到这里,又问张进九道:“师父和你分开的时候,有没有说他要去什么地方?”
张进九冷哼一声,道:“没有,季长醉和我并不算是很熟,况且他是一个不识好歹的乌龟王八蛋,我怎么会知道他要去哪里?说不准他此时此刻,已经见了阎王爷了。”
章子丘没想到张进九竟然敢当着他的面来折辱季长醉,心中怒火腾升,一拳打在桌子上,打得桌子都陷进去了一个小坑。
他对张进九怒道:“你说谁是不识好歹的乌龟王八蛋?有种就再给我说一遍!”
张进九此时有着三分醉意,胆子本就大了七分,于是根本就不怕章子丘,抄起一条长凳,道:“我就说季长醉是个不识好歹的乌龟王八蛋了,你想怎么样,要和我动手么?”
章子丘抽出长剑,道:“你辱我师父,我今日不卸下你一条臂膀,教你长点教训,我就不做人了!”
张进九冷笑一声,道:“口气倒挺大,不过就是不知道你小子的功夫,能不能及得上你一半的口气了。”
店小二见章子丘和张进九剑拔弩张,就要大打出手,连忙劝架道:“两位客官,我们店里做的是小本生意,可经不起两位客官的折腾啊!还请两位客官各自高抬贵手,化干戈为玉帛,饶过小的吧。”
张进九看了那店小二一眼,觉得他今晚上给他送酒送菜,也确实不容易,便横了章子丘一眼,道:“要打便去外头打,别毁了别人吃饭的家伙。”
章子丘道:“好啊,不管在什么地方打,我都要你尝尝我的厉害。”
“哼,一般大话说的越漂亮的人,本事往往就越小。”
章子丘提起酒坛,走到小店外头的一块空地上,看着章子丘道:“你小子是后辈,我让你先动手。”
“用不着!”
章子丘抖直长剑,飞步向张进九刺来一剑,这一剑虽然来的不算慢,但是因为章子丘的手臂伸的不直,还有轻微的抖动,以至于破绽百出,张进九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破绽。
“原来你是大话说的比谁都好听,手底下的功夫却是不堪入目啊!你使出这样的剑招,也好意思说自己是季长醉的徒弟吗?我看季长醉那个不知好歹的乌龟王八蛋收了你这个徒弟,肯定是连肠子都悔青了。”
张进九看出了章子丘的武功实在是不入流,大笑着提前酒缸喝了一大口酒,很随意地就躲过了章子丘刺来的这一剑,还转手一掌打在了他的肩背上。
章子丘受了这一掌,只感觉自己的肩背忽然一沉,整个身子就失去了平衡,跌了一个狗吃屎,嘴里咬了一嘴泥。
张进九看着章子丘此时狼狈的样子,大笑道:“大名鼎鼎的季长醉的徒弟,原来就是这样的货色,真的叫人要笑掉大牙了。”
章子丘气不过,从地上挣扎着爬了起来,吐去了嘴里的黑泥,抓紧长剑,把张进九当做季长醉让他斩的那个铁木桩,飞速斩去一剑。
“这一剑倒还是有点意思。”
张进九侧身避过章子丘向他头顶斩来的这一剑,只感觉头顶上的头皮有些发凉,知道他刚刚要是慢了一步,就会被章子丘给斩做两半了。
“你小子对我下狠手,那我也就不再对你小子手下留情了。”
张进九一口气灌下半缸酒,然后把酒缸砸在地上,整个人的身形就忽然变得诡异起来,让人捉摸不透。
章子丘这时还没有看出张进九的变化,又向他斩去一剑。
这一次张进九轻描淡写地就闪过了这一剑,还捏住了长剑的剑柄,往后猛地一扯,使得章子丘失去了平衡,又跌倒在了地上。
张进九大笑道:“你小子只知道用蛮力,实在是不该学剑,应该要改学刀的。”
章子丘听了这话,感觉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自心中喷涌出无尽的怒火,从地上跳了起来,握紧长剑,已经红了眼睛。
张进九看着此时的章子丘,忽然大惊道:“你……你小子居然和那个人,是……是一模一样的体质!”
章子丘这时完全没有听到张进九说的话,他现在的状态已经几乎变得和他在无涯洞一剑斩杀蓝宇时的状态完全一样,心神已经被杀意完全占据,除了杀掉眼前的那个人,别的事情都不想了。
张进九很了解章子丘此时的状态,因为他曾经和一个与章子丘拥有同样体质的人有着一些不浅的交情,所以他知道要这怎帮章子丘从这样的状态中脱离出来。
“那个人早已经死了,你却有着和他一模一样的体质,看来你和那个人之间,绝对有着非常紧密的联系。”
张进九趁章子丘还没有完全丧失掉理智,闪身到他背后,轻点了他后脑上的一处要穴,使得他暂时陷入了昏迷,从狂躁变得安静了下来。
过了一个多时辰,待得章子丘醒过来之后,天色已经蒙蒙发亮了。
张进九对章子丘道:“你小子总算是醒过来了,我还以为我下手太重,一不小心就把你小子给点死了。”
章子丘看着张进九道:“我昏睡了多久?发生了些什么事?”
张进九道:“先别说这些,你先告诉我,你和‘血屠手’成百昆是什么关系?”
章子丘不明白张进九在说些什么,道:“什么‘血屠手’?什么成百昆?我听不懂。”
“他原来什么都不知道吗?”
张进九想了想,道:“你不懂最好,懂了反而还要受罪。”
第二百七十六章 白风斜路遇敌袭,张进九陨命黄泉
章子丘越来越听不懂张进九说的话了,又问道:“什么叫懂了反而还要受罪?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张进九不耐烦了,没好气地道:“你小子管这么多干什么,真是惹人嫌。”
章子丘道:“你什么意思?你先前辱骂我师父,我还没有找你算账,你现在还拐弯抹角地骂我,你到底想干什么!”
张进九甩动衣袖,走进小店,道:“我不想干什么,只是想喝酒而已,你快滚远些吧。”
章子丘喊住他,道:“你等等,话还没有说清楚,你可不能就这么走了。”
张进九回过头看着章子丘,皱眉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章子丘道:“你先前说你和我师父待过一会儿,现在我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了,你得帮我找到他。”
张进九骂道:“我看你小子是病的不轻,我凭什么要帮你找到季长醉那个混蛋?难道就凭你小子是个无赖不成?”
“你骂谁是无赖?”
章子丘又被张进九给激怒了,他见自己手中的长剑早已经消失不见了,举目往四周寻去,却也没有发现长剑的影子,便质问张进九道:“我的剑呢?”
张进九道:“那破玩意儿有什么用?早被我给扔进河里了。”
“我和你拼了!”
章子丘大喊一声,朝张进九扑了过去,但张进九飞快地踢出一记鞭腿,正中他的一双小腿,直接把他给踢倒在地了。
“没有什么了不得的本事,就不要在人前如此嚣张,不然你早晚会死的很难看的。”
张进九说完打了一个哈欠,又对在一旁偷看的店小二道:“结账吧,那桌子上放着的五十两银子付我和那小子的酒菜钱够不够?”
店小二鸡啄米似的点头,道:“够了够了,还多出了很多。”
张进九摆了摆手,很大方地道:“多的就不用找了,你自己留着吧。”
店小二大喜道:“多谢客官,多谢客官!”
张进九道:“不用谢我,再帮我打一壶好酒来吧。”
店小二飞也似的为张进九打来了一壶酒,将酒壶小心翼翼地送到了他的手上,道:“客官,酒来了。”
张进九点了点头,提过酒壶,伸了个懒腰,大步往东去了。
章子丘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追上张进九,朝他喊道:“你别走,你要帮我找到我师父才能离开!”
张进九喝了一口酒,喃喃地道:“这小子一定是属狗的,还是那种赖皮狗。”
他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心里也在想:“这小子和成百昆之间绝对有着很紧密的消息,以我和成百昆的交情,我是应该要管一管这个小子的。况且现在我也确实不知道季长醉那个混蛋到底死了没有,去东边找一找他倒也无妨。”
他刚刚打定主意,章子丘就又对他大声喊道:“我反正是赖上你了,你如果不帮我找来我师父,你就算是要上茅厕,我也紧跟着你不放。”
张进九白了章子丘一眼,笑道:“你这小子也忒无赖了些,我算是拿你没办法了。”
章子丘喜道:“怎么?你答应我了不成。”
张进九道:“走吧,季长醉那个混蛋应该就在东边,我们碰碰运气看好了。”
他边说边喝了一大口酒,往东走去。
东边旭日初升,天地间一片橙黄。
这时在离张进九和章子丘不到三百里的地方,白风斜和赵指柔他们却是在背着橙黄的旭日而行的。
他们从归海帮一路走到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一共才花了六天不到的时间,几乎已经算得上是日行千里了。
“慢一些,慢一些,姑奶奶们,大爷我快要走不动了。再这样走下去,不歇息一会儿的话,大爷我就算是一头大水牛,也要被活活累死了。”
白风斜扛着一大包行李,走在赵指柔三人的身后,气喘如牛,好像马上就要倒在地上了一般。
赵指柔回头看了白风斜一眼,道:“时间不等人,我们可没有时间在这里停下来歇息,谁让你带这么多的东西赶路,能不累吗?”
白风斜道:“姑奶奶你这就不懂了,出门在外,不带足东西怎么成?我带的东西还算少的了,什么勾索啦,夜行衣啦,飞针袖剑啦,解毒疗伤的药啦,我可是还都没有带的。”
赵指柔道:“好了好了,别废话了,赶路要紧,你要是实在走不动了,就把行李分给我和筱竹一些好了。”
白风斜道:“那还是算了吧,我白风斜虽然喜欢偷懒,但是要姑奶奶们给大爷我拿行李这种事,还是做不出来的。”
赵指柔笑道:“算你还有一点良心。”
她往四周看了看,见周围没什么人家,对黄筱竹和季韵道:“你们也应该都走累了,我们在这先歇息一下吧。”
“好,我们歇息一下再走。”
黄筱竹和季韵放下了手中的行李,和赵指柔白风斜一起坐在了一株大树下歇息。
他们歇息了半个时辰,就又出发了,一路上都没有碰见什么行人,让他们想找个人问问应天现在的情况都办不到。
就这样又赶了一天的路,他们已经到了东海与颍州的交界处,被在那里严阵以待的大军给拦住了去路。
“这里怎么有这么多的兵士把守,这下我们要怎么才能过去?”
赵指柔远远地望着这片成群的铁甲,感到有些犯难。
白风斜却拍了一把大腿,笑道:“这里有一条去颍州的小道,想必应该没有什么人在把守,你们跟我来。”
赵指柔她们便跟着白风斜经过一条小道,真的就到了颍州境内。
到了颍州之后,他们没有稍加耽搁,径直往应天赶去。
但是他们才在颍州刚刚赶了十里不到的路,白风斜就招呼赵指柔他们停了下来,和他一起躲在一块大石之后。
赵指柔问白风斜道:“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要躲在这个地方?”
白风斜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就探出一只眼睛,往左前方看了过去。
赵指柔顺着白风斜看着的方向望去,只见左前方不远处,竟然有聚集在一起的大概二三十号人正在朝着他们所在的地方走来。
“你认得这些人吗?”
赵指柔知道这二三十号人应该不会是什么好人,多半会对他们不利。
白风斜看着那二三十号人正在逐渐向他们靠近,对赵指柔道:“本大爷与他们不熟,但是他们见了本大爷之后,就多半要置本大爷我于死地了。”
赵指柔问道:“为什么?难道你与他们结过什么仇怨吗?”
白风斜道:“不止是区区的结仇结怨这么简单,这其中的曲折,一下子和你说不清楚。虽说他们现在不是冲大爷我来的,但这刚好碰上了,便是躲不掉的了。待会儿我一和他们交手,你就和另外两个姑奶奶赶紧逃走,有多远就走多远,总之要确保自己不会有危险了,再停下来。”
赵指柔道:“有这么严重吗?”
白风斜正色道:“当然有这么严重了,你们三位姑奶奶要是不赶紧离开,到时候本大爷我本来就是以多敌少,要落入下风,还要分心来照看你们的安危,那我们到时候就一定是没的救了。”
赵指柔寻思了片刻,道:“既然这样,那我们便只有听你的安排行事了。”
“他们快要来了,只要我一出手,你们就赶紧逃,一定不要有任何犹豫。”
白风斜看见那些人已经走近了,他已经看清楚了他们一共有二十六个人,虽然一个个地都是浑身沙尘,有些狼狈的样子,但是他知道这二十六人都不好惹。
因为这二十六个人都是五堂七派中的高手,虽然他们从应天逃出来之后,一直都没有怎么休息,但是他们的武功并不会因此而衰退多少,还是一样的是杀人术,还是一样的可以杀人。
现在这二十六个人中,领头和做主的人都是青柏堂的华松桥,四年多以前的白鹭湾之战,他就参与过。
华松桥很早就觉得白风斜他们藏身的那块石头有些不对劲了,所以当他走近了那块石头之后,便刻意想要围着石头转上一圈。
白风斜知道他们已经藏不住了,想要先下手为强,从石头后面闪出,抬手就往华松桥头顶拍去一掌。
华松桥没有被突然闪出的白风斜惊到,侧身避过他这一掌,站稳身子,仔细地打量了他一眼。
“快走!”
白风斜知道一场大战是在所难免的了,便对着赵指柔她们大喊,催促她们赶快离开。
赵指柔明白白风斜的意思,忙和黄筱竹、季韵一起往西边逃去。
“想走?只怕是没有这么容易!”
华松桥让他们二十六个人分出十个人前去追赵指柔、黄筱竹和季韵,但是白风斜只身拦在了他们的面前,使得他们十个人中只有一个人得以朝赵指柔她们追去了。
“想不到你这白门余孽,倒还有一点本事!”
华松桥已经认出了白风斜用的是白门的武功,又见他一个人就可以拦住他们这么多人,已经下定决心不能留他在世上了。
白风斜此时也知道自己要想活命,就必须要将他面前的这些并非善辈的人尽数打倒,摆开架势,看着眼前的二十五人,冷笑道:“不愧是大名鼎鼎的五堂七派,这以多欺少的本事,倒真的是独步天下的。”
华松桥道:“你这白门余孽已经死到临头了,让你逞一逞口舌之快又有何妨?”
白风斜道:“死到临头的还不知道是谁呢,本大爷赌上我的这条命命,本大爷和你之中,先死的那个人,一定会是你!”
“胡说八道!”
华松桥对白风斜吼了一句,转而对他身后的那些五堂七派中的高手喊道:“这人是白门余孽,须留他不得,请诸位与我一起动手吧。”
“少废话,要打便打!”
白风斜朝华松桥闪电般踢去一脚,华松桥来不及躲闪,用自己的手臂硬吃下了这一脚,转而往白风斜的小腿上拍去了一掌。
白风斜受了这一掌,感觉整条小腿都已经几乎麻痹到失去知觉了,差一点就不能站立了。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大喊着朝白风斜跑了过来。
这喊声让白风斜觉得很亲切,他寻着喊声望去,只见章子丘和张进九自西至东向他跑了过来。
“你怎么在这里?季长醉人呢?”
白风斜看着章子丘跑到了他的面前,连忙问他季长醉现在身在何处,因为只要季长醉在这附近,他就完全不惧五堂七派的这些人了。
章子丘喘了几口气,道:“我和我师父走散了,我不知道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华松桥看着章子丘,道:“看来章掌门说你是孽种也不是没有道理的,毕竟你现在和白门余孽待在一块儿,不是孽种,又是什么?”
张进九看着周围的情况,对章子丘道:“我和你是来找季长醉的,怎么碰上这样的事情了?”
章子丘和白风斜站在一边,对张进九道:“他是我师父结识的一个朋友,现在他有难,我们怎么可以不帮?”
张进九看了一眼华松桥他们,道:“就我和你的这点武功,别说帮他了,连自保的本事……”
他话还没有说完,脖子上已经多了一条血线,紧接着整个人就往地上倒了下去,没了声息。
在场没有人看出杀张进九的那个人是怎么动手的,因为他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快到让他们根本就来不及反应。
“老五,你出手还是这么快,早知道这样,就让你一个人来就够了。”
云阑衫对一个手中的短剑上沾着鲜血,身形消瘦的人轻声笑道。
这个人在张进九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使得张进九殒命黄泉了。
“剩下的这些人要怎么处理?是尽数杀了,还是留几个活口。”
那个人冷冷地看着章子丘以及华松桥他们,好像在看着一群猎物。
云阑衫看着白风斜和章子丘,道:“他们两个的性命留下,其余的都杀了。”
第二百七十七章 李熙尧御驾亲征连战连捷,李义廷一败涂地坐守孤城
丑正二刻,四更天。
这时候夜还很静,万物都睡着,但是龙渊之前却是一片杀气弥漫的景象。
铁骑呈一字排开在龙渊的入口之前,准备为步卒开路,弓箭手已经拉满了弓弦,炮手也已经将炮弹上膛,八十万大军已经摆开了冲锋的架势,只等李熙尧一声令下,就会化作一股所向披靡的钢铁洪流,摧毁阻挡在他们眼前的一切事物。
“三军将士已经全部就位,随时都可以朝龙渊发起冲锋!”
前将军贺舟帘向李熙尧传达了万事都已经俱备,只差他下达冲锋的命令,八十万大军就可以冲进龙渊的消息。
李熙尧立在马上,望着漆黑的不能见物的龙渊之内,道:“再等一等,传令下去,在朕颁布冲锋的命令之前,任何人不可轻举妄动,违令者,立斩无赦!”
“末将领命!”
贺舟帘将李熙尧的圣意层层传达了下去,八十万大军人人都是口衔枚,马裹蹄,没有发出一声响动。
此时八十万大军聚集在一起的地方,却寂静得如同一片久被废弃的墓地,这不得不说也是一种奇迹了。
而李熙尧很享受这样寂静的奇迹,因为他知道八十万大军此时之所以会尽数肃立,不敢发出一声响动,皆是因为有他在这里坐镇。
既然是有他坐镇,那一场战斗,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输的,因为他是皇帝,皇帝只可以输给他自己。
这次在夜间奇袭龙渊的决策,是他一个人定下来的,虽然众文臣武将都知道龙渊是天险,八十万大军想要强行通过龙渊,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是对于李熙尧定下的决策,他们也无一人敢表示反对。
因为他们知道反对皇帝决策的人,最后都不会有什么好的下场,甚至最后的下场往往都是特别惨淡的。
李熙尧做八十万大军在夜间奇袭龙渊的决策时,也不是一时头脑发热,而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他有八成的把握可以率大军在一个时辰之内通过龙渊,并且把龙渊拿下。
他在做这个决策之前,手头已经有了充分的情报,他知道李义廷在龙渊一共只布置了五万兵力,也知道离龙渊最近的援兵赶到,至少也要一个时辰。
因此他完全有把握率大军在一个时辰之内快速通过龙渊,然后直取应天,拿下李义廷,平息掉这一场叛乱。
所以他早已经做好了一切部署,只是在等待一个冲锋的绝好时机而已。
那个绝好时机指的是龙渊完全黑下来,龙渊中的守军绝大部分都休息了的时候,在这个时候冲进去,可以在最大程度上减少伤亡。
过了小半个时辰,到了太阳即将升起的前夕,正是一天中最黑的时候。
此时夜袭和冲锋的最好时机都已经到了,李熙尧驱马至于骑兵阵列之后,拔出腰间的天子剑,天子剑在黑夜中也是如皇帝的宝座一样夺目,让人不敢直视。
“三军将士听朕号令,冲锋!在一个时辰之内为朕拿下龙渊!”
随着李熙尧的圣令一下,骑兵首先发起了冲锋,虽然骑兵胯下的每一匹马都已经用厚实的白布裹住了马蹄,但是它们的马蹄践踏在地面上,还是发出了山崩地裂般的响动。
伴随这种响动,骑兵飞速涌入了龙渊,弓箭手随即跟在了骑兵背后,对着龙渊两侧的山崖之顶乱射,以压制住从那里放出来的箭雨。
而炮手早在骑兵发起冲锋之前,就已经点燃了引线,数百门大炮已经轮流对准了龙渊两侧的山崖发起了轰击。
相信在炮群结束掉这轮炮击之前,山崖两侧的守军是不会有人胆敢探出头来的。
而这时没有了山崖两侧守军的干扰,骑兵可以说是毫无任何阻碍就长驱直入进了龙渊,龙渊内半数以上的守军还没有来得及摆开阵势,就在马蹄下丧命了。
而那些匆忙竖起长枪,展开盾牌,摆好阵势的守军,也只顶住了骑兵三轮冲锋,就被骑兵给冲得七零八落,溃不成军了。
在李熙尧亲临战场的情况下,三军将士无不奋勇争先,最终只付出了万余人的伤亡,就打通了龙渊。
这时龙渊两侧山崖上的守军见龙渊已经绝无有守住的可能了,都迅速从山崖上退了下来,准备逃离龙渊,退往向临近的城池。
但是等到他们退下龙渊两侧山崖时,才发现已经为时已晚,完全没有逃出生天的希望了。
因为最早通过龙渊的大队骑兵在通过龙渊之后,就马不停蹄地朝两侧山崖包抄了过来。
所以在两侧山崖上的守军退下山崖时,迎来的就是避无可避的骑兵的冲锋,全都葬身在了这场冲锋里。
当大军完全占领龙渊时,天色已经微微发亮,李熙尧命令所有将士放弃清理战场,直接以最快的速度往应天开去。
如此李熙尧亲自率领的第一队骑兵到达应天城下时,才刚刚黄昏,血红的夕照铺洒在应天四面高大雄伟的城门上,预示着城门下将会展开一场数十万人的厮杀。
李熙尧带兵赶到应天城下时,应天城四面城门都紧闭了,李熙尧在余下的大军都赶到时,并没有命令大军直接攻城,而是让大军就地驻扎在应天城四周,将整个应天城给围的水泄不通。
待营寨安好之后,李熙尧在中军大帐中召来所有将军,下令道:“传令三军,没有朕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得擅自攻城,违令者,立斩无赦!”
所有将军一齐大喊道:“末将得令!”
李熙尧看向贺舟帘,又下令道:“前将军贺舟帘听旨!”
贺舟帘单膝跪地,沉声道:“末将在!”
李熙尧下令道:“朕命你领兵二十万,埋伏于营寨十里之外,待得盘踞在中陆各州的叛军前来救援应天之时,与朕内外夹击,尽歼来援应天之敌!若你到时督战不力,放跑了一个叛贼,军法处置!”
贺舟帘正色道:“末将领命!到时如若有一名叛贼在末将的手上得以逃脱,请陛下斩下末将的脑袋!”
李熙尧满意地看了贺舟帘一眼,道:“好!你能有如此觉悟,说明朕没有看错你,你领军前去设伏吧。”
“是!末将告退!”
贺舟帘正要领命而去,这时中将军燕郊古忽然出列道:“贺将军且慢!末将还有话要与陛下说,请贺将军稍等片刻,再领军前去设伏。”
贺舟帘于是身形一滞,立在了一旁。
李熙尧微微皱起龙眉,看向燕郊古,道:“燕将军有什么高见?”
燕郊古对李熙尧行礼道:“末将不敢!只是末将觉得陛下让贺将军对来驰援应天的敌军赶尽杀绝的做法,有……有一些不妥当。”
“哦?”李熙尧瞳孔有些收缩,在龙椅上坐的笔挺,“燕将军,不知道朕的做法,有哪里不妥当了?”
燕郊古深吸了一口气,道:“那些来驰援应天的敌军,几乎全是我大朝之前的兵将,陛下要将他们赶尽杀绝,这……这消耗的实在是我大朝自己的军力啊!还请陛下三思!”
他冒着埋葬自己的前程和生命的危险,斗胆向李熙尧进言,是因为他是个带兵带了好几十年的老将了,他带过的兵遍布大五陆三都二十一州,所以那些叛乱了的兵将,他大多都相识。
正因为相识,他觉得那些兵将因为李熙尧和李义廷之间的争斗而死,实在是死的毫无价值。
他觉得那些兵将与其毫无价值的死于内乱,实在还不如死于边疆的战场上,为保卫大朝的每一寸疆土而死。
但李熙尧并不觉得那些兵将死于内乱是毫无价值的,他对燕郊古冷冷地道:“没有什么好三思的,从那些兵将决定帮助李义廷反叛朝廷开始,他们就不再是我大朝的兵将,只是危害我大朝江山社稷的逆贼罢了。对于这些逆贼,不赶尽杀绝,留着有什么用?难道留着他们,等到让他们下次再起来叛乱不成?”
燕郊古叹了口气,跪地道:“末将愿用项上人头担保,那些兵将只是一时受了贼人的蛊惑,之后决不会再反叛朝廷!”
李熙尧龙目大睁,微微发怒道:“你用项上人头担保?朕看你是太高估了你项上人头的价值了,这次叛乱几乎使得整个中陆失陷,你的脑袋担保得起么!”
众将见状连忙跪伏在地上,道:“陛下息怒!”
李熙尧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对燕郊古道:“朕看你已经老是糊涂了,不能再为朝廷带兵,念在你年老的份上,交出兵符,朕赐你白银万两,解甲归田去吧。”
“末将叩谢陛下如天之德,陛下万岁万万岁!”
燕郊古站了起来,低垂着头,又道:“不过末将虽然老糊涂了,少年时习得的木匠手艺却还没有丢,还可以靠做木匠活来养活自己,那一万两银子,还请陛下拿去犒军吧。”
李熙尧坐回龙椅,笑道:“好!燕将军如此体恤将士,真是让朕汗颜啊!”
他这些话虽然是笑着说出来的,但是在场众将无一人不感觉如临深渊,战战兢兢,不敢稍有一丝言语。
“来人!替燕将军解下兵符,送燕将军出营!”
李熙尧靠在龙椅上,看着蒋忠走进大账,为燕郊古解下兵符,把兵符呈了上来。
“陛下请保障龙体,草民先行告退了。”
燕郊古摘去了头上的铁盔,露出了一头花发,快步走出了大帐。
他现在没有了兵符,已经是一个寻常的布衣百姓了。
李熙尧捏着手上的兵符,对贺舟帘道:“还站在这里干什么?快领军前去设伏!”
“末将遵旨!”
贺舟帘急步走出大帐,领了二十万精兵前去设伏了。
“都各自退下,去干自己该干的事情吧。”
李熙尧用手支撑着头,感觉忽然有些累了。
“末将告退。”
众将徐徐退出大帐,感觉都松了一口气,好像逃过了一劫一般。
翌日辰时,从中陆各州赶来的三十万为应天解围的大军,按照李熙尧所设想好的,步入了他设计好的圈套,被他和贺舟帘前后夹击,三十万人尽数死于营寨中和营寨前的空地上,无有一人幸免。
这一场战斗从辰时一直打到了子时,喊杀声从来都没有停止过,上百万人在这里展开了厮杀,应天城中的守军想要出城来与那三十万大军夹击李熙尧,却被李熙尧布置的二十万人逼得不能跨出城门一步。
到得这场杀得所有人都红了眼的厮杀停止时,天地都已经无比的昏暗了,鲜血倾泻在了应天四周的平地上不能快速散去,连铁质的盾牌都可以漂浮在上面。
浓烈的血腥味吸引来了成群的乌鸦,这样乌鸦因为地面上的几十万大军,不敢俯冲下来啄食尸体,只能在低空中不断地盘旋,发出刺耳的仿佛是从地狱里传来的叫声。
有的将士因为受不了这叫声,拈弓搭箭,朝着成群的乌鸦射去,但这只能使得乌鸦惊慌散乱,不能使得它们退去。
李熙尧为了驱赶乌鸦和避免爆发瘟疫,下令就地掩埋尸体,从此以后,应天周边的土地都特别肥沃,因为这些土地都饮足了人血,是饱含了血肉的。
接下来的三天,陆陆续续还有小股小股的军队前来救援应天,但他们就像是滴进大海里的一滴水,根本没有在应天城下掀起任何波澜,就从这一片天地永远地消失了。
三天过后,没有任何军队来救援应天了,李熙尧派四十万大军继续围住应天城,让剩下的军队前去收复陷落的各州,只用了不到三日,就将除了应天城之外的整个中陆都尽数收复了。
收复完各州之后,李熙尧还不打算强攻应天城,因为应天毕竟是古都,也将还会是他以后的都城,他不想应天受到太大的损害,所以他才一直对应天围而不攻,只是把前来救援应天的各路军队给消灭干净,以此来逼迫李义廷开门请降。
第二百七十八章 埋葬(大结局)
李熙尧拿下龙渊的前一天是一个异常闷热的夏日,长明苑中的蝉鸣已经响了一整天了。
李义廷一个人在长明苑中已经待了整整一个时辰,在这一个时辰之中,他没有说一个字,只是在静静地望着长明苑中的流水和一树繁花。
仆从们怕受到他的呵斥与处罚,都与他离的很有些距离,因为自从他入主皇宫之后,不仅遣散了所有的宫女和太监,还连续换了三拨仆从了。
现在他已经沉默了整整一个时辰,所有的仆从因为不知道是否会被他尽数遣散,都如雕塑一样垂立在离他较远的地方,恨不得把自己的呼吸都给暂时停掉。
因为对于李义廷来说,仆从就是应该要像雕像一样不会多事,才不会惹他生厌。
“吕渡衣回来了没有?”
时隔一个时辰,李义廷终于开口说话了,这让长明苑终于得以打破死寂,重新获得一丝生气。
一个仆从听清楚了李义廷说的话,很是小心地对他道:“禀告殿下,吕……吕门主还没有回来。”
李义廷虽然已经掌握了应天和皇宫,在李熙尧率军包围应天之前,他甚至还掌握着几乎整个中陆,但他很厌恶皇帝这个称号,只许别人称呼他为殿下,不许有人在他面前称呼他为皇上。
“吕渡衣回来之后,叫他直接到决政殿来见我。”
李义廷走出了长明苑,他已经将这里面的景色都看透了,觉得甚是无趣,除了那几支不会熄灭的蜡烛还算的上有些出奇之外,其它的东西实在是没有什么可观之处。
翌日早晨,吕渡衣急匆匆地赶到了决政殿,一进决政殿还没有顾得上和李义廷行礼,就一面喘气,一面道:“殿下,大事……大事不好了,我刚从龙渊回来,龙渊在夜间就已经丢了,只怕不出一日,李熙尧就会带着大军兵临应天了!”
李义廷好像早就已经预料到龙渊会失守了一般,对此并没有感到任何的惊讶,以很平静的口吻地对吕渡衣道:“李熙尧是不会立即攻城的,他会先以大军包围应天,借机消灭我们的从中陆各州赶来的援军,然后才可能会考虑攻打应天的事。”
吕渡衣道:“各州来的援军没有殿下的指挥,群龙无首,只怕不会是李熙尧的对手啊!”
李义廷道:“就算他们有我统帅,论战场作战,也只怕不会是他李熙尧的对手。”
吕渡衣惊道:“啊……殿下可是在和我开玩笑?”
李义廷伸手抚摸着龙椅,道:“我没有闲工夫和你开这个玩笑,我从来就没有抱过能从李熙尧的手里夺得天下的希望,我拿下应天,只是为了看看这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宝座,究竟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而已。”
吕渡衣万万没有想到李义廷召他过来,竟然和他说了些这样的话,问道:“殿下急召我过来,只是为了和我说这些吗?”
李义廷道:“不是,我召你来是想告诉你,你如果想离开应天逃命去,现在就要做好打算了。因为我只要想走,就算他李熙尧有百万大军,也拦不住我,但是如果李熙尧一旦带兵将应天给围住了,你到那时候想走,可就是插翅也难逃了。”
吕渡衣慌忙道:“殿下的意思是……殿下已经要将应天拱手让给李熙尧,不准备和他再战上一场了吗?”
李义廷道:“没有什么好战的了,龙渊一丢,应天就已经是他李熙尧的囊中之物了,除非他的八十万大军全都遭了雷劈,不然我们是绝不可能在战场上胜过他的。”
吕渡衣这时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对李义廷道:“殿下,如果能想办法将李熙尧的八十万大军给弄垮,我们是不是就可以和李熙尧争夺天下了?”
李义廷看着吕渡衣,面无表情地道:“怎么?你有什么办法能对付李熙尧的八十万大军么?”
吕渡衣道:“确实有这么一个办法,我听说李熙尧八十万大军的所有军需,都是由东海首富沈秋山提供的,而他为李熙尧提供军需时,向李熙尧提了一个条件,就是要李熙尧为他杀了季长醉。”
李义廷道:“那看来季长醉的人头还是很值钱的,毕竟八十万大军的军需可不算是一个小数目。”
吕渡衣道:“所以我想只要我们能抢在李熙尧之前拿下季长醉,将季长醉交给沈秋山,让他停止给李熙尧的八十万大军提供军需,这样李熙尧的八十万大军就会不用我们出兵,自己就直接乱掉了。”
李义廷道:“你说的好像有一点道理,但是你不要忘了,沈秋山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商人而已。就算你抓住了季长醉,并且将他交给了沈秋山,可沈秋山大概率还是照样会给李熙尧提供军需的。而且就算他沈秋山胆大包天,敢断了李熙尧的军需,李熙尧只需要兵锋一指,他就也只能乖乖将军需送上了。”
吕渡衣道:“可是现在这时候,我们只能做一切能做的事情了,还请殿下下令,渡衣必带人亲自抓季长醉回来!”
李义廷靠在龙椅上,闭上眼睛,道:“既然你执意要试这一试,那就去试吧。反正季长醉的一身武功也是我给的,现在也该到了收回来的时候了。不过你一个人只怕难以将他给带回来,带上我的‘八十一人屠’一起去吧。”
他所说的“八十一人屠”,平日里一般以九个人结阵的形式出现,但如若八十一人一起结成阵法,威力其实胜过九人阵法百倍。
吕渡衣听到了“八十一人屠”这几个字,抱拳道:“多谢殿下!有了殿下的‘八十一人屠’的相助,渡衣一定能将季长醉给擒拿回来。”
李义廷道:“话永远不要说的太满了,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是一定的,你带着我精心训练的‘八十一人屠’去,也未必就一定能将季长醉给抓回来。”
吕渡衣道:“殿下告诫的对,渡衣会小心行事,以保万无一失的。”
他见李义廷不再说话了,说了句:“渡衣告退。”,就退出了决政殿,带着那“八十一人屠”出了应天。
于此两日之后,季长醉还在渊州独行,他自离开龙渊之后,一直感到心神不宁,隐隐感觉有什么与他有关的大事就要发生,因此脚程便慢了一些。
这时候是傍晚,天色阴沉的可怕,闷热让季长醉觉得有些压抑,他往后望了一眼,望着灰暗的天幕,看见其中有闷雷闪过,知道很快就会有暴雨落下了。
暴雨将至未至之时,天地间闷热的就仿佛是一个巨大的蒸笼,无情地压榨着生民们身上的汗水。
“这时候归海帮应该也不会太凉快吧。”
季长醉微微叹了口气,正准备回过头继续赶路,却看到远处有一大一小两个人影正在往他这边奔来。
他发现那较小的人影奔的比较慢,好像是在逃命。
他这时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这个较小的人影,应该是他生命中非常重要的一个人。
“就算这人与我不曾相识,我既然路见不平,也应当拔剑相助才对。”
季长醉想到这里,直接全力运起“游云掠影”,几个起落就拉近了他与那较小人影的距离。
近看之下,他发现这较小的人影,竟然就是赵指柔!
“指柔!”
季长醉对赵指柔大喊一声,闪电般拔剑而起,就使出了一招“飞剑诀”,孤鸿剑似流星一般朝着追赶赵指柔那名高手飞去,直接贯穿了他的咽喉,让他倒在了地上,不能再追赶赵指柔了。
赵指柔辨清了救她的人是季长醉,心中似有蜜流注入,忍不住流出了几滴泪水,扑进了他的怀中,把泪水沾湿了他胸前的衣襟,什么话也不说,只是无言地抱住了他。
季长醉此时微微有些发愣,身子也有些僵硬,因为这个拥抱对他来说,实在是久违了,他等这个拥抱,也实在是已经等待了太久太久了。
良久之后,赵指柔才把下巴靠在季长醉肩上,缓缓开口道:“我们一起离开吧,这一次真正的远离这个世界,一起到没有人的地方去,只有我们两个。”
她只字不提自己为什么会被人追杀,季长醉对此也只字不问,因为有赵指柔说的话就足够了,他只是道:“在离开之前,我还想与一些人告一个别。”
赵指柔道:“是白风斜他们吗?”
季长醉道:“包括他们在内,还有另外一些人,和他们告别之后,我们就到一个没有人会认识我们的地方去,放弃我们用过的名字,再重新活一遍。”
赵指柔点了点头,松开了抱住季长醉的手,道:“白风斜他们应该就在前面不远处,有很多高手说他是什么‘白门余孽’,要取他的性命,他要我和筱竹先走,自己一个人在那里苦战,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
季长醉皱了皱眉,道:“那筱竹呢?她怎么样了?”
赵指柔道:“只有一个人来追我和筱竹,她和我分道逃命,没有人追杀她,她现在应该已经到了一个比较安全的地方了。”
“那我现在立即前去救援白风斜,你在这里稍等我一会儿,我很快就会回来。”
季长醉提着剑就要走,这时他的背后忽然传来了一声令人心生厌恶的笑声。
这笑声是吕渡衣发出来的,他笑着走了过来,身后跟着“八十一人屠”。
季长醉在那“八十一人屠”中,认出了上次在地宫入口带他去见李义廷的那九个黑衣少年,知道这八十一个人都绝非善类,须得小心应对才是。
“是李义廷让你来的吗?”
季长醉拉住赵指柔的手,对吕渡衣抢先发问,他知道吕渡衣来者不善,他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在吕渡衣和那“八十一人屠”的联手之下,护住赵指柔的周全。
吕渡衣道:“你敢直呼殿下的名讳,真是胆小不小啊!殿下让我来抓你回去,就是因为殿下觉得他赐给你的一身武功,已经到了该要收回来的时候了。”
季长醉道:“是么?如果你有那本事,就尽管来收好了,可要是技不如人,不幸身死,可也怨不得我!”
吕渡衣看了他身后的“八十一人屠”一眼,大笑道:“好大的口气!今日我有殿下亲自训练的‘八十一人屠’在此,你以为你会有胜算吗?”
季长醉冷笑道:“什么‘八十一人屠’,光名号叫得响亮而已,我看你那八十一个人,也就能屠一屠猪狗之类的罢了,要号称‘人屠’,只怕还是不够格。”
“季大侠的嘴果然厉害,不过一张嘴再怎么厉害,也还是一张嘴,做不得什么用的。”
吕渡衣说完,对那八十一个人下令道:“给我拿住季长醉,他如若不肯就范,可以就地格杀!”
“遵命!”
这八十一个人都还很年少,但是他们却没有任何感情,和杀人的机器无异。
季长醉知道这八十一个人不好对付,与赵指柔轻声道:“他们是冲着我来的,我对上这八十一个人,恐怕会无暇顾及到你的周全,你自己千万当心,遇到危险就喊我一声,我拼死也要保你平安。”
赵指柔道:“好,这也许是你最后的一战了,你自己也一定要当心,不要为我分神。”
季长醉对她点了点头,转身面向那“八十一人屠”,握紧了孤鸿剑,对着剑身轻声道:“老朋友,这应该会是我们的最后一战了,一定不能输啊。”
孤鸿剑发出一声悦耳的剑鸣,好像听懂了季长醉说的话,很有信心能与他赢得这一战的胜利一般。
这时那八十一个人已经结成了一个大阵,季长醉面对着这个大阵,毫不犹豫就提着孤鸿剑冲了进去,对他而言,只要有孤鸿剑在手,一切的阵法都不能够困住他。
但是这八十一人结成的阵法,的确是他碰到过的最厉害的阵法,他陷入大阵之中,一时不能摸清阵眼的所在,尝试着斩出几剑,都被大阵给化解了。
吕渡衣在阵外笑道:“敢一个人冲进这大阵,我真的不得不佩服你的勇气。”
季长醉在阵中没有听见吕渡衣的嘲讽,因为这大阵之中险象环生,他必须要时刻全神贯注,才有破开这阵法的可能。
在尝试了几次都宣告失败之后,季长醉已经放弃寻找这个大阵的阵眼了,他发现破解这个大阵的唯一办法,就是强行杀掉组成这大阵的八十一个人中的任意一个人。
但要杀掉这大阵中的任意一个人又谈何容易,他们八十一个人在这大阵协同一致,已然完全变成一个人了。
季长醉要杀掉一个人,其实就是要杀掉这组成大阵的八十一个人。
以他一人一剑之力,却要一举杀掉这大阵中的八十一人,这实在是他所办过的最难的事情。
“只能殊死一博了,指柔还在阵外等我,我怎么可以死在这阵法之中,怎么可以让她失望?”
季长醉决意不惜任何代价,也要破开这大阵了。
他抚过孤鸿剑,将全部身心都沉浸到了剑意之中,让自己的意念和剑意融为一体,同时他用尽全力感悟天地间的奥妙,竟然使得自己第二次进入到了天人合一的境界之中。
一生之中能够进入两次天人合一的境界,季长醉的名字已经可以载入武林中的史册,供万世武林同道景仰了。
这时吕渡衣还不知道大阵中的季长醉已经进入到了天人合一的境界,他满心以为季长醉绝不可能在“八十一人屠”全力而为的大阵中活命,因为他知道即使是武功强如李义廷,也没有破开这大阵的把握。
而季长醉已经完全进入了到了天人合一的境界,激发出了庞大到足以搅动天地风云的剑气。
这时“八十一人屠”已经察觉到了从季长醉身上散发出来的危险的气息,纷纷不顾一齐出手可能会打乱阵势的风险,朝季长醉发起了进攻。
但是他们这个时候出手已经晚了,他们的进攻根本无法触碰到季长醉分毫,因为季长醉已经被强大的剑气完全包裹了起来,他们所有的进攻在离季长醉还有一丈之远的地方,就尽数被剑气给摧毁了。
“你们选择与我为敌,实在是不应该。”
季长醉横起孤鸿剑,将盘绕在他周身的剑气凝聚成一条浅灰色的狂龙,以孤鸿剑做了龙头,然后刺出了连天神都难以阻挡的“一剑天涯”!
在一阵剑与剑的碰撞声中,整个大阵都被季长醉的“一剑天涯”给撕成了粉碎,大阵中的八十一个人受到了阵法的反噬,又被“一剑天涯”所附带的汹涌剑气侵入了体内,都五脏尽碎,七窍流血而死了。
吕渡衣没有料到会出现这样的局面,看向赵指柔,忙一手将她给擒在了手里,想以她来保全自己的性命。
季长醉此时刚刚才全力使出一招“一剑天涯”,气息未稳,不能立即使出消耗过大的招式,但他见赵指柔受制于吕渡衣之手,当真是心急如焚,挺起孤鸿剑就对吕渡衣喊道:“吕渡衣!你若胆敢伤指柔毫发,我必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吕渡衣道:“季大侠,只要你放过我一命,我自然就不会伤害你的女人的。”
季长醉道:“好!你现在放了指柔,我季长醉可以对天发誓,绝不伤你性命!”
吕渡衣道:“口说无凭,你先把你手中的孤鸿剑给扔到一边再说。”
他挟持着赵指柔徐徐往后退去,眼睛死死地盯着季长醉手中的孤鸿剑,他知道这把剑的威力,所以对这把剑极为忌惮。
季长醉此时为救赵指柔,什么都顾不得多想了,将孤鸿剑扔出了五丈多远,孤鸿发出一声悲鸣,好像是在埋怨季长醉将他丢弃了一般。
吕渡衣挟持着赵指柔继续往后退,退到他认为安全的地方时,猛得一把推开了赵指柔,一招“瞬息万象手”打在了她的背上,就立即往后逃窜了。
“指柔!”
季长醉看见赵指柔受了吕渡衣的瞬息万象手之后,吐出了一大滩血就倒在了地上,胸中怒火涌遍全身,飞速闪到吕渡衣身前,吕渡衣以为季长醉没有了孤鸿剑,不会是他的对手,但他不想与季长醉纠缠,朝他拍出一掌就继续后逃去了。
不过让吕渡衣完全没有想到的是,季长醉的剑术已经到了天下万物皆可为剑的地步,只侧身躲过他那一掌,就伸出两根手指为剑,直接闪电般贯穿了他的后脑,他还没有来得及发出惨叫,就已经一命呜呼了。
季长醉杀了吕渡衣之后,没有做任何的停留,直接跑到赵指柔倒地的地方,蹲下身去,一把抱起了她,直抱得自己满手是血。
吕渡衣的“瞬息万象手”本就是极为厉害的武功,以赵指柔的身子,受了吕渡衣一掌,其实心脉已经尽数碎为了粉末,无法活命了。
但季长醉绝不肯相信这个事实,他抱着赵指柔唤她的名字,赵指柔却已经是口不能言,只能无声地看着他,最后像睡着了一样,闭上了沾着血珠的双目。
这时忽然落起了暴雨,无情地冲刷着地上的一切。
季长醉紧紧抱住布满鲜血,身体逐渐变得冰冷的赵指柔,知道她的生命已经被这场暴雨给冲走了。
他想对着这场暴雨咆哮,却始终都不能放出声来,他发觉自己的脸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已经被时隔多年的泪水给浸湿了。
“指柔!指柔!指柔!”
季长醉抱起赵指柔的尸体,捡起孤鸿剑,在暴雨中不断地呼喊着她的名字,他在暴雨中行走,整个人都好像已经死去了一般。
这时有四个人向季长醉迎面走了过来,是白风斜、章子丘、黄筱竹还有季韵。
他们在会和之后,就立即出来寻找赵指柔了,现在他们看见季长醉抱着的是赵指柔的尸体,知道发生了些什么,都已经陷入到了悲伤之中,不能开口说出任何一句话了。
这场暴雨很快就停了,季长醉无视白风斜他们,独自为赵指柔整理好了衣衫,拭去了她身上的血污,让她变得如生前一样绝美。
季长醉在一处高地上亲手挖出了一处墓穴,挖得他的双手都是鲜血淋漓。
他将绝美的赵指柔放入墓穴,坐在墓穴旁看了她整整一个晚上。
白风斜他们守在季长醉周围,什么话也不说,只是在静静看着他,体会着他和他们自己的悲伤。
到了早晨,季长醉捧着沾着他手上鲜血的泥土,将赵指柔给埋进了墓中,然后竖起了一块墓碑,在墓碑刻了“爱妻指柔之墓”这六个让他心死的大字。
他就这样将赵指柔给埋葬了,同时也将他自己给埋葬了。
虽然他此时还活着,但是他的生命其实已经随着赵指柔的生命一起被埋葬掉了。
埋葬完赵指柔之后,季长醉提起孤鸿剑,径直朝着应天的方向走去。
黄筱竹知道季长醉要去干什么,拦住他身前,泣声道:“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你是一个根本不在乎过去的人。既然是这样,你为什么还要去?”
季长醉看着黄筱竹,道:“我不在乎过去,但是我是活在过去的人,因为我看向未来的那一只眼睛,早在四年多以前,就已经失明了。”
黄筱竹道:“你不要和我说这样的话,我听不懂。不管怎么样,你现在还活着不是吗?为什么要故意跑去应天送死?”
季长醉道:“我并不是想去送死,我只想去斩断过去与我之间的一切联系而已。”
他说完忽然就看向了章子丘,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孤鸿剑,走到他面前,将孤鸿剑的剑柄放在了他的手里,对他道:“这把剑现在是你的了,算我这做师父的送给你的礼物吧。不过我这个师父太不称职了,什么都没有教会你,但是你的天资不错,我相信你不需要我教,也可以成为一位名动天下的剑客的。”
章子丘握着冰冷的孤鸿剑,还没有反应过来,季长醉就已经背过身去了。
白风斜看着季长醉的背影,忽然对他道:“是为了女人吗?”
“对于已经死去里的女人,没有什么是可以为她做的,因为一切都已经没有意义了。”
季长醉说完这句话,就朝着应天走去了。
黄筱竹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越来越小的背影,不觉就哭出了声来。
季韵抚摸着赵指柔的墓碑,看着季长醉离去的方向,感觉自己的心中少去了两块最重要的东西,已经变得空无一物了。
一天之后,季长醉带着他在一个铁匠铺买来的两把长剑,骑着他在一处集市里买来的一匹马,来到了应天之前。
这时的应天还被李熙尧的将近七十万的大军给团团围住了。
前方的将士中认得季长醉的兵士,见到季长醉一个人骑着马朝营寨走了过来,立即将这个消息禀告给了李熙尧。
李熙尧出营一看,果然看见季长醉腰间挂着两把长剑,骑着一匹不算瘦弱,也称不上强健的马匹,正在朝着他靠近。
这时李熙尧像是明白季长醉要去干什么事情,传令三军道:“所有将士听命,并肩王要经过营寨,立即为并肩王让出一条道来!”
七十万大军随即往两边散开,为季长醉让出了一条宽达五丈且畅通无阻的通道。
季长醉在这条通道上纵马狂奔,片刻间就奔到了应天城下,应天城门上的守军向他射来了箭雨,以阻止他继续往前。
李熙尧见状让所有大炮对准应天城门开炮,不惜以破坏应天城楼为代价,来掩护季长醉进城。
季长醉趁着炮火的掩护,跃上了应天城楼,拔出双剑,掀起了一阵腥风血雨。
李熙尧见季长醉已经成功跃上了城楼,下令停止炮击,免得误伤到季长醉。
他在心中喃喃道:“朕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这就算是朕在偿还欠下你的债吧。”
季长醉一路杀下城楼,其中无人可挡,此时他的双剑太脆,已经被折断,但他随手一抓,就抓来了两柄重剑,照样还是纵横无敌。
应天城中的所有守军都被季长醉这个杀神给惊动了,将近十万人都围在他的身前,让他一时无法前进半步。
季长醉挥剑乱砍,不知道砍杀了多少人,只觉得手里的积血太多,多到他已经快要握不住手里的重剑了。
而拦在他身前的守军,因为付出了太大的伤亡,都已经不敢与他近战了,全都往后退了几步,请出了大批的弓箭手,向季长醉射去了细密到几无任何空隙的箭雨。
季长醉尽力挥动重剑抵挡,但一轮剑雨过后,他的右臂还是中了一箭,那一箭力道不小,直接贯穿了他的手臂。
季长醉猛地拔出箭来,顾不上裹伤,感觉整条右臂都已经几乎不能动了,忙捡起一块盾牌,拦住流箭,然后将盾牌往人堆中一扔,踩在盾牌上,杀入人堆,使得弓箭手都不敢再向他放箭了。
这时所有的守军都已经不敢再靠近季长醉半丈之内,季长醉夺来一柄长剑,直接一路闯到了皇宫之前。
皇宫之前的承运门紧闭,还有五十多位手持刀剑的高手把守在大门之前。
这些高手静静地看着季长醉,丝毫没有被他身上的浸染的鲜血所吓到,反而都握紧了自己手中的兵刃,好像已经打定了主意不让他再前进一步了一般。
季长醉也没有幻想这些高手能让他很容易地通过承运门,单手握住长剑,闪身到一位高手身后,飞速刺出一剑,那位高手尚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就已经被季长醉这一剑刺穿了咽喉。
季长醉杀掉一人之后,没有任何停滞,拔出长剑,使出一招“三山半落剑”,三道巨大的剑影便朝他身前的高手们斩了过去。
高手们自知挡不住这一剑,四散开来,躲过了这一剑。
但季长醉一招余势未消,第二招已经又跟了上来,又有三道巨大的剑影朝着高手们斩落,这一次有六位高手躲闪不及,死在了这三道剑影之下。
“你们练武不易,何必要在此白白送掉性命?难道你们以为仅仅凭你们这些人,就可以将我留在这里不成?”
季长醉感觉自己的体力有些消耗过度了,不想在这些高手身上浪费太多的精力,因为他知道他最后还要对上武功深不可测的李义廷,如果没有留足体力,可能会连李义廷的衣角都碰不到。
可这些高手都不会让季长醉如愿,他们都是奉的李义廷的死命令,如果他们退后一步,放季长醉进入皇宫了,李义廷是不会放过他们的。
季长醉见他们铁了心要拦住他,也不再和他们废话了,直接单手与他们厮杀了起来。
当季长醉杀完最后一个高手时,他的身上已经几乎挂满了伤,看起来好像随时都会倒下去一般。
他用长剑撑着身子,推开承运门,警惕地进入到了皇宫。
他在进承运门之前,已经发现了门内有人在埋伏,所以他一进皇宫,就挥剑朝门内刺去,却没想到自己竟然差点就刺死了吕惭英。
吕惭英为了躲过皇宫中的守卫,已经在这里等候季长醉多时了。
“吕兄弟!”季长醉大喊一声,“你怎么在这个地方?”
吕惭英打开城门,道:“先别问这个,快快进门。”
待得季长醉走进皇宫,吕惭英又道:“那殿下就在决政殿,你快去找他吧。”
“多谢了。”
季长醉与吕惭英一同走过四海坪,来到通天阶
通天阶上有数百弓弩手,见季长醉和吕惭英来到他们射程范围之内时,朝他们来了一阵箭雨。
吕惭英站在季长醉身前,使出“瞬息万象手”,为他挡下了箭雨,道:“找机会快冲上去!”
季长醉运起轻功,飞身掠至弓弩手面前,使出一招小范围的“一剑天涯”,将这些弓弩手尽数斩杀,回头对吕惭英喊道:“吕兄弟,快过来吧!”
吕惭英闪身到季长醉面前,季长醉发现他的左右小腿上各中了一箭,问道:“腿上的伤有什么大碍吗?”
吕惭英道:“无妨,我们继续赶往决政殿。”
他们随即杀过丹凤道,来到元虎道,行至道半,云虎道中忽然涌现出大批的枪兵,手持长枪朝着他们刺了过来。
季长醉斩断刺来的一部分长枪,但因为右臂无法用出力气,眼看就要被其余的长枪穿胸而过。
这时吕惭英忽然闪身到季长醉面前,用他的胸膛为季长醉挡下了这些长枪,转手尽力拍出一掌,为季长醉将这些枪兵都给打退了。
季长醉扶住吕惭英的身子,对他道:“吕兄弟,我季长醉实在欠你太多了,你不必为我丢掉性命的。”
吕惭英吐出一大口鲜血,道:“你什么都不曾欠我,我本来就欠你一条命。季兄……你一定要杀……杀了李义廷,整个江湖都已经几乎毁在他的手上了……他如果不死,我是会死不瞑目的……”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倒了下去,失去了全身的力气。
“你放心吧,这么多人因为李义廷而死了,他是无论如何也要付出代价来的。”
季长醉放下吕惭英的尸体,顾不得悲伤,飞身奔过中清殿、上清殿和太清殿,来到了决政殿之前。
他一脚踢开决政殿的殿门,提着沾满鲜血的长剑跨进决政殿,看到了坐在龙椅上的李义廷。
李义廷走下龙椅,看着季长醉,道:“你终于来了,我等了你很久了。吕渡衣迟迟没有回来,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他走下高高在上的阶梯,又道:“我们已经交过几次手了,不知道这一次的结果能不能让我感到意外?”
季长醉握紧长剑,看向李义廷,道:“听说你很会收集情报,你知不知道我的赌运如何?”
李义廷笑道:“听说你季长醉赌运奇佳,逢赌必赢,你要和我赌一把吗?”
“我赌死的人是你!”
季长醉挥剑飞斩,李义廷很容易地就闪过了这一剑。
“你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了,看来你的赌运很快就要在我的手上失灵了。”
李义廷运起“九天圣王功”,整个人的气息陡然间变得无比的强大,好似是天神下凡一般。
他一掌推向季长醉的胸口,季长醉感觉有一股“洪流”袭来,横剑格挡,但只格挡了一瞬,长剑就应声断为两截,他自己也被这股“洪流”给推得撞上了殿门,发出了一声巨响。
李义廷看着从地上艰难爬起的季长醉,笑道:“你现在连剑都没有了,右胳膊也是废的,要拿什么和我打?”
“拿因你而死的每一条人命!”
季长醉屏息凝神,潜心感受天地间的奥妙,感觉自己好像掌握了这种玄而又玄的东西,再一次进入到了天人合一的境界。
李义廷看着忽然变了一个人一般的季长醉,惊道:“你原来已经可以进入到天人合一的境界了么?”
“这境界,是所有被你害死的人,来帮助我进入的,你今天一定会死,因为众意难违!”
季长醉伸出左手,以左手为剑,使出了他全力以赴的“一剑天涯”。
“什么叫一定会死?我听不懂!”
李义廷全力运起九天圣王功,与季长醉的“一剑天涯”正面相交,天地为之变色。
当天地间的颜色变回正常时,李义廷倒在了决政殿中,血流了一地,而季长醉已经走出了决政殿,但他的左臂处已经只剩下了一只断袖。
季长醉走到通天阶时,感觉整个人都变得很轻,倒在了通天阶上,从此江湖中就再也没有人见过他了。
………………
十年后。
这一年李熙尧在应天驾崩,翌日新皇登基,半月之后,束缚整个江湖十年之久的禁武令,终于被废除了。
这一年章子丘拿着孤鸿剑,成为了新一代的剑圣。
章子丘回家与季韵报喜时,季韵抱着他们刚出生的孩子,对他急忙道:“我听说镇里的‘赵记酒铺’来了一个客人,没有左臂,你快去看一看!”
………………
(全书完)
完结感言
历时165天,大终于完结了,虽然成绩很惨淡,但我还是松了一口气,因为好歹是有头有尾的完结了。
完结意味着结束,结束的时候,回顾这165天,最感谢的是支持大的各位书友和给我的责编星辰。
写完大,得到了一些教训,写长篇小说,是不能一时头脑发热就开始上传写的。
因为长篇小说讲究完整讲究结构严谨,这需要写作者做好充足的准备。
我因为写大是一时兴起,也是第一次写网文,没有任何大纲,也没有任何存稿就开始长传了。
因此在保持每天更新的情况下,我几乎是没有办法控制住剧情的发展的。
于是我原先想的一些东西,其实没有写出来。
比如徐伯启年轻时在北漠时的故事,章子丘的身世,白门的故事,还有主角在南蛮的故事……等等都没有写出来。
这导致大的结尾是很突兀的,因为缺少了南蛮的那一段剧情,李熙尧和李义廷这两个人物都单薄得有如一张白纸,一点也不丰满。
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因为我实在是没有能力将剧情全部写完。
总之,写完了大,我既得到了教训,也收获了很多,感谢我的责编星辰签了我,感谢书友改名字好难啊,书友遗失的wind,书友2019050121253716,书友非喜颜乐,书友n蓝色的我,书友乱踩,书友后来风雨,书友2019051707825760,书友无痕的超级粉丝,书友20171222230527096,书友20190503145833043,书友庸才二七七,书友长袜子皮皮c,书友de可嗳,书友20190312132409793,书友20190311173157353,书友a唉可怜,书友枫林羽飞,书友奋斗中孤独1,书友暴富小书迷,书友想看不一样的,书友拿小宝说事,书友20190312131912471对大的支持!
完结感言
历时165天,大终于完结了,虽然成绩很惨淡,但我还是松了一口气,因为好歹是有头有尾的完结了。
完结意味着结束,结束的时候,回顾这165天,最感谢的是支持大的各位书友和给我的责编星辰。
写完大,得到了一些教训,写长篇小说,是不能一时头脑发热就开始上传写的。
因为长篇小说讲究完整讲究结构严谨,这需要写作者做好充足的准备。
我因为写大是一时兴起,也是第一次写网文,没有任何大纲,也没有任何存稿就开始长传了。
因此在保持每天更新的情况下,我几乎是没有办法控制住剧情的发展的。
于是我原先想的一些东西,其实没有写出来。
比如徐伯启年轻时在北漠时的故事,章子丘的身世,白门的故事,还有主角在南蛮的故事……等等都没有写出来。
这导致大的结尾是很突兀的,因为缺少了南蛮的那一段剧情,李熙尧和李义廷这两个人物都单薄得有如一张白纸,一点也不丰满。
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因为我实在是没有能力将剧情全部写完。
总之,写完了大,我既得到了教训,也收获了很多,感谢我的责编星辰签了我,感谢书友改名字好难啊,书友遗失的wind,书友2019050121253716,书友非喜颜乐,书友n蓝色的我,书友乱踩,书友后来风雨,书友2019051707825760,书友无痕的超级粉丝,书友20171222230527096,书友20190503145833043,书友庸才二七七,书友长袜子皮皮c,书友de可嗳,书友20190312132409793,书友20190311173157353,书友a唉可怜,书友枫林羽飞,书友奋斗中孤独1,书友暴富小书迷,书友想看不一样的,书友拿小宝说事,书友20190312131912471对大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