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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崇阳铁剑     大隋争龙txt下载     大隋争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一章:突围

    生于苏杭,葬于北邙。

    北邙山乃是历代王侯埋葬之地,风水绝佳。

    然而,杨玄霆的死,仍象一道不祥的诅咒,镇在杨玄感的心头。

    在昨日决战中,尽管官军的损失也很大。

    但战后统计,楚军损大约共在两万六七之间。

    换而言之,八万余楚军将士,决战打成这样,可谓是是一个大败仗了。

    军中却散发着阵阵暮气,好象下一刻就会溃散。不少军中的将领前来向杨玄感请令,要求西进关中,不过一概被拒见。

    不过杨玄感下令,将杨玄霆灵柩和其他战死的兄弟移葬在北邙山脚下。

    不立墓碑,只以荒土淹埋,再加以杂草掩盖。

    一路上,有家属的都为亲人致哀。

    杨玄霆的尸身由的杨家其余几个兄弟扶灵,杨明行前引,杨玄感自压阵,抬到了北邙山一处山谷。

    战将阵亡,本也是常事,但亲兄弟死无全尸,对杨氏众人,也是个沉重的打击。

    丧礼并不隆重,尤其是对即将战败的军队。

    “薤上露,何易稀。露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

    薤上露,何易离。白骨零落三尺土,令人伤来木同悲。”

    挽歌遂葬鼓,相送别离,亲人悲。

    高驷送杨玄霆下葬后,带着杨敏和徐小慧去安葬归德营将士。

    其中以李子雄为代表,加上数千将士入殓。

    大将坟前,有人祭奠,却是李子雄的儿媳妇韦氏。

    其子李氓因溃逃被高驷所斩,只余下怀胎三月的韦。也许,这就是踏入战场的宿命,无论贤禺贵贱,都会死。

    高驷把一壶酒倒在坟头,心情沉重之余,立下承诺:“李公故去,他的后人某会代为照顾。”

    坟前,放着一束简单的野花,前面连墓中人的姓名都不能写。过不了几天,这些野花也会烂尽,那时,谁也弄不清里面埋的是何人了。

    韦脸带泪痕,看着埋葬了丈夫和公爹的土地, 再次感到了无助。

    她幼年丧父,由叔父抚养长大,身高八尺(放在现代也是绝顶模特身材) ,姿容艳丽,温柔贤良,可惜向来命薄。

    韦手扶小腹,遥望天际,只见暮色苍茫,又是一日将尽。她见高驷就要离去,只得发声道:“高将军!”

    高驷扭过头,只见她穿了一袭雪白的孝服长衫,倒一下子更有气度。

    高驷心有愧疚,不自然的停下脚步,道:“李夫人,别激动,现在汝需要修养,我让内子照顾你。”

    高驷道:“放心,战事稍歇,我便着护兵送你。”

    “将军有把握打败官军么?”

    韦道:“若无,可去去关中,韦氏可保将军不死。”

    高驷拒绝道:“岂敢。何况男儿大丈夫,要提三尺剑守护妻儿。军务繁忙,某去了。” 走过片片坟冢时,不由更加伤感,喃喃道:“两军交战,最苦的,还是军中士卒啊。”

    来到中军大帐时,本来的营地已经是被烧得满是烟灰。

    一走到帐前,一个杨玄感麾下的卫兵道:“高将军,你可回来了!“

    看这亲兵焦急的模样,高驷却不由一愕,只是淡淡道:“何事?。“

    那卫兵立即道:“国公说了,将军回来后,即刻到大帐商议大事。”

    “带路!”

    那个卫士兵有点敬畏地引着高驷走进主帅大帐。连日来的大战,他们都知道了高驷的本事,纷纷开始认同。

    一进杨玄感的营帐,半卧在胡床上的杨玄感翻身跃起来,道:“妹……妹夫你,你……来啦!”

    高驷皱眉道:“

    大哥,你没什么事吧?少喝点酒,明日还要大帐吧。”

    杨玄感再度拿起酒杯,边上有壶已经放好的酒,正要再喝。

    高驷怒了,一把拎过夺走,道:“不要喝了。说正事!”

    杨玄感和酒杯放下,凄凉的大笑,道:“正事?我还能有什么事?

    玄霆,我最亲近的兄弟死了。李密,我最尊敬的兄长,见取胜无望,也弃军而走。你说,我还有什么希望?”

    杨玄感落魄的大吼,已经预见到了自己的命运。他不怕死,但为杨家招来灭门之祸,却甚为痛苦。

    突然道:“重德……,要不,你砍下我的头,去向皇帝乞降,说不定能保住杨家几条人命。”

    “兄长,不可!”杨积善也在旁,大惊劝到。

    高驷大怒,“啪”地甩了杨玄感一耳光,呵斥道:“懦夫!

    自古以来,造反都是要诛九族的!你以为自己一死就能换得他人平安?妄想!告诉你,天下争雄,非生既死,唯独没有退路!

    李密走了,又如何?洛阳不能克,那就挥师关中,我们还有数万大军。明日就向关中突围。

    再世霸王?杨玄感,你要记住,不要侮辱了西楚霸王这个称号。

    我在账外当你,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有志者事竟成!”

    “有志者事竟成!”杨玄感迷蒙的眸子,渐渐再燃起斗志。

    高驷连夜整军,安排突围阵营,但却要等杨玄感出面,因为这是杨氏楚军。

    第二日很快到来,天阴沉沉的,使人心情沉闷。

    杨玄感终于走出阴影,他跨上马,手持长矛,在最前面领先突围。

    “杀!”第一波冲锋的骑士长枪,已经刺出。

    此时,细雨始下,十丈内尽是昏暗弥漫,

    血雨纷飞,哭喊声,惨号声,骨裂声,伴着长枪刺穿盔甲的闷响,充斥着战场每个人的耳鼓。

    隋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短暂的慌乱后,卫文升组织反击,以精兵充之的百长和伍长、火长,迅速将反应起来,各执兵器向楚军卷席杀去。

    不时有着人阵亡,躯体轰然而倒。

    骑兵突阵还是起了相当作用,随着战鼓而进,像汹涌潮水狠狠的撞在隋军的铁壁上,数千锐士,冲入了隋军的大营。

    第二波冲阵的是步卒,随着官军大营被攻破,第三批楚军结成刀盾楔形阵,随着缺口奋勇杀入。

    双方已经短兵相接,作为实际统帅,高驷率领着队伍,面容冷峻,一面狠命砍杀着,一面观察官军阵势。

    不得不说,卫文升部的薛氏三虎武艺颇高,所到之处,连连斩杀楚军士卒,马槊起落尽是鲜血。

    “必须除掉此将!”高驷反手就是一剑,只听“曝”的一声,鲜血飞溅,砍飞一颗隋兵头颅

    “杀!”高驷仰天咆哮:“儿郎门,随我杀上去!”

    这时,敌我的尸体交错的堆积,个把时辰厮杀后,彼此都出了些许混乱,正到了关键时刻。“杀上去!”他四周听闻此声的越甲卫士登时齐吼一声,刀扬起,人称排,如林而进,势如破竹,无可阻挡,所到之处,当面之隋兵很快溃不成军。

    随着高驷亲军节节推进,杀声此起彼伏,战况立即发生了微妙的转变。

    “将军当心,有贼军来袭。”一个身穿山纹甲亲兵,在薛万彻身旁,大声说着。

    薛万彻抬头一看,果然,前方一个楚军将领的人马在快速朝此推进。对方的目标很,是朝着他们三兄弟来而

    “恩,好胆!”薛万彻面上煞气一闪,纵马就朝前杀去,薛万钧和薛万述兄弟也各自跟随兄长,朝前杀去。

    “布阵!”高驷陡然下令说着。

    立刻,就有卫士散开

    。顿时,刀盾长矛,硬弓铁索合围,就在将要相撞之际,把薛氏三虎围了进去。

    “汝乃何人?”薛万彻一时不查,还得兄弟俱陷入阵中,奋力厮杀之余不由大喝。

    高驷一身明光铠,手持七星剑,站了出来,目光冷冷扫了这薛氏三虎一眼,不屑的说着:“某家高重德,汝若不死,可来寻某报仇。”

    随即转头对一旁传令兵说着:“传令,让全军出动,我们一举打垮隋军!”

    “诺!”传令兵连忙点头,转身极速下令。

    片刻,将旗挥动,数万大军全面向隋军大营猛攻。

    ……距离战斗又过去了半刻钟。

    冷兵器战斗非常消耗体力,即便是久经锻炼的精锐,战场上最多也只能支持个把时辰的正面厮杀。

    此时,敌我双方都露出了些许疲态。

    高驷这一总共命令,恰到好处,楚军士气大振。

    杨玄感浑身染血,粘稠的血浆粘满了身上盔甲,他却丝毫不在意,高喊着:“杀”

    几乎差不多同时,杨积善、韩世鄂、杨玄纵等诸将,也各率人厮杀。

    高驷目光扫过战场情况,突然之间,气运变化的种种奥秘都浮现在心头,仿佛整个世战场为之停顿了下来,官军破绽处处可见。

    高驷突然之间福至心灵,醒悟着:“敌军疲了!”

    楚军冒着雨突袭而来,隋军本就没来得及吃早饭,而自己早两个时辰准备,得以修整,补足了体力,吃了造反,补充了相当的体力。

    一步领先,步步占先!

    “柳庄,出击!”高驷当机立断下令。

    “诺!”流转大喊着:“儿郎们,跟我冲,取卫文升首级!”

    这后面骑兵五百人,是最后隐藏的杀手锏,此小小的甲装具骑,顿时跟随着主将进行冲锋。

    战马长嘶,刀光飞溅,勇士奋发。

    卫文升几乎同时就发觉了敌军,同样手一挥:“出击!”

    虎贲军最后的亲卫,大概也有三三余人,同时发起了反冲锋。

    二支精锐骑兵激烈对冲,疯狂撞在一起。瞬间,刀声闷响,更有连续不断的骨骼断裂脆声,甚至压过了惨叫和哀号。

    勇将的运气和武艺,在骑兵相互冲击瞬间,发挥淋漓尽致。

    “嗖嗖嗖!”柳庄前进之间,巨弓连开。瞬间,就有**敌军被射下马来,鲜血飞溅,随后有被碾成肉泥。

    “杀!”骑兵相互对砍,只见柳庄勇不可挡。

    只要靠近他的骑兵,无不溅血堕地,一时间虎贲军人仰马翻,溃败下来。

    而跟随着柳庄的骑兵,趁主将的锋锐,更是直接冲到虎贲军的帅旗前大砍大杀。

    本在后面督阵的卫文升脸色大变:“此将是谁?”

    “中!”骑兵冲锋时,柳庄觅得时机,更不犹豫,挽弓直射卫文升。

    “痛煞吾也!”幸好有亲兵阻挡,卫文升还是负伤而退。

    在倒下的虎贲军兵士惨呼声中,柳庄的冲锋再度发起,没有任何的迟疑。

    数百骑横冲上去,长刀所向,一个又一个隋军士兵士兵倒下,鲜血飞溅。

    在这样的冲锋下,虎贲军阵动摇了。

    柳庄大喜,一刀砍断虎贲军帅旗,大喊着:“杀啊,卫文升死了!”

    顿时,楚军中都同时呐喊,向着敌人猛烈杀过去,

    不久,金谷园的虎贲军彻底崩溃了。

    屈突通援兵赶到时,高驷一声令下,楚军勒马回头,大胜之下,士气高涨。

    反观隋军兵败如山倒,在这时,任屈突通再有将才也没办法挽回。

    “撤兵!”屈突通知事不可为,便撤兵,在后面缓缓的跟随着。

第六十二章:陨落

    天开函谷壮关中,万古惊尘向北空。

    大军入关之路选得是函谷关,其扼守崤函咽喉,西接衡岭,东临绝涧,南依秦岭,北濒黄河,地势险要,道路狭窄,素来车不方轨,马不并辔,行军艰难。

    自秦国建成以来,便是又名的雄关险隘。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弘农郡守杨智积早驻守于函谷关上 。

    杨智积乃是杨开皇侄子,当今隋帝杨广的堂兄,爵封蔡王。

    蔡王和观王两系时常守天子猜忌,杨知积从杨广即位以来更是小心翼翼,连儿子读书都只敢教《三字经》,生怕惹来杀身之祸。

    故而杨玄感起兵时,他不顾隋杨皇室身份,立即暗中差人奉上投效之意。

    日思夜盼,而今等来的却是将败之军,是战是降?难以拿定主意。

    正直两难之间,关中有文书飞马报至。

    杨智积看罢,心中叹息之余,立下决断,召集属官道:“杨玄感大军将至,欲西图关中。若其计得逞,则大隋江山矣。当今以之计,须得将之阻在关外,使其不得前进。不出三日,宇文将军赶至,逆贼自可擒耳。”

    由是暗里加固防御战备,面上则投效之意不变 。

    北邙山下一战,卫文升虎贲军溃败,屈突通部两万精兵仍旧穷追不舍,像只饿狼远远吊在后面。

    高驷做了楚军副帅,领后军两万拒敌。

    杨玄感精神复振,自统大军朝函谷关进发。

    诸君事务繁杂,高驷刚巡营回来,新的护卫统领何常道:“将军,您回来了,属下有个同乡勇士要举荐呢。”

    高驷把剑往岸上一放,一边道:“哪里得勇士?招来一见。”

    何常道:“此人姓王,名伯仁,乃是我汴州老乡。早年流落河北,有万钧神力,只因无人赏识,故而落魄。”

    高驷来了兴趣,大战之际,正需勇士,况且常何也是有本事的,便欣然召见。

    未及,一个长相奇伟的大汉走进了营帐,燕颌虎须,颇有武将气质。

    高驷平淡道:“你便是何常举荐的王伯仁?”

    王伯仁嗡声道:“正是某家。”

    “壮士主动来投,想居何职?看在何常的面子上,只要有本事,某绝不吝啬官职。”

    “某要做一营主将,顿顿有酒有肉。”

    一旁引荐的何常见了,呵斥叫道:“老王!你初来乍到,怎如此放肆,快给将军赔罪!” 他的声音很是有力却有点气急败坏。

    这王伯仁看着有几把子力气,怎么如此不知进退。

    王伯仁被小瞧,气得脸色发红,仍旧倔强道:“俺要么当将军,要么不干!”

    高驷大笑道:“壮士果然真性情。只是军中自有法度,非立下大功者,不得为将。”

    见这王伯仁扭头就要走,立时拦住,收了笑容,郑重告诫。

    “壮士可知,我军进军关中,不胜则死!时局危艰,正是大将显威之际。但若此时加入,那需要在刀山火海中搏命的!”

    王伯仁浓眉略微皱了下,断然道:“功名只在马上取。更何况,某之全家因昏君苛政而亡,某早就想反他娘的了!”

    崩崩崩,将拳头握的筋骨齐鸣,王伯仁接着道:“若将军信俺,便是万军从中,某也能杀个

    来回!

    不过,能否先来顿吃的,俺,俺饿得慌,,,,。”

    豪言壮语刚落,这粗坯肚子就咕咕直响,的他英雄气大跌。

    高驷笑道:“能吃就能打。无妨,拿酒肉来。”

    何常啐了口唾沫,大感丢脸,但还是吩咐了卫兵,很快就端上来只熟羊腿和一壶烈酒。

    王伯仁顾不得其他,马上狼吞虎咽起来。

    高驷抬头看了看帐外道:“汝吃饱后,跟何常下去领一身盔甲。上了战场用的着。”他自己放心不下两位妻子,便闪了出去,去后营私会。

    账内,何常怒道:“王伏宝,你装什么大尾巴狼?报假名就算了,还如此无礼!”

    那唤作王伯仁的大汉,又猛灌了口烈酒,这才嘿嘿直笑道:“老常,不瞒你说。俺王伏宝要是能带十万大军,足以横行天下。你既如此推崇这高将军,某便试试他。想做王十万的主公,就瞧他有没有这个本事。”

    王伏宝,字伯仁,生于汴州,长于临漳,年方二十,得异人传授无武艺兵法,有相士给他批命道:“燕颌虎须,此万里封侯之相也!若遇明主,能带十万兵,横行天下。”

    由是王伏宝自号“王十万。”

    黑云阵阵,暴雨将至。

    杨玄感在杨恭道引领下,带着大军,来到关前叫门。

    “知积叔父?知积叔父?”杨恭道大声换到。

    关门缓缓打开,城头上杨知积现身,城头上更有一众守军齐现。

    杨恭道还欣喜的上前,杨玄感突然一个激灵,大吼道:“小心!”

    城头上已有命令传下:“放!”

    嗡嗡嗡,万箭齐发,将杨恭道当场射承了筛子。

    两侧山谷崖顶上也有伏兵现身,滚石、檑木、火球纷纷砸下。

    当面关口中,宇文成都手握凤翅鎏金镗策马杀出,大喝道:“杨玄感,某特来取汝首级!”

    楚军三万大军顿时被困在狭长的函谷道中,每一刻都有大片士卒阵亡。

    杨玄感大惊后,反而镇定下来,吩咐随从道:“去后军通知积善,不惜一切代价冲出去。告诉重德,杨家交给他了!”

    宇文成都以逸待劳,同杨玄感展开了激烈的厮杀。

    杀戮之花次第盛开,函谷关下,刀来剑往,整个战场上弥漫着一股惨烈的气氛,数万楚军进退不得,成了砧板上被宰割的鱼肉,伤亡渐渐增大。

    八月初九,下午时分,大雨滂沱。

    因为后营两万人马中,有数千伤兵,还有诸多女眷,高驷就下令暂停休息,立下帐篷避雨。

    远处林梢随风波动,山谷中阴风阵阵。

    后营距离函谷关狭长谷道还有七八里路程。

    杨积善任由血水沾满裤腿,拼命狂奔,他翻山逃窜出来,只有一个念头,早点告诉后营,函谷关生变,大哥已经遭遇不测。

    “都闪开,我是杨积善,要见高重德。”杨积善甫一奔到大营就大叫。

    “吵什么!”高驷从后营闻讯赶来,杨敏、徐小慧和韦 一行三女,也急匆匆的跟着上前,很快就到了中军大帐之内。

    高驷凝神看去,看见看见杨积善的模样就知不对,当即问道。

    “重德,弘农太守杨知积老贼食言,大哥遇害!再有,宇文成都也带着大军

    从关中绕道前来拦截,咱们,咱们无路可走了,,,。”杨积善说完便哇哇大哭,满是惶恐,分明已经丧胆。

    “哭什么,闭嘴!”高驷怒喝。

    “懦夫才需要用哭诉来发泄,战场不相信眼泪!阿敏,去打水来,给四哥洗把脸。让他吃点东西,缓缓神儿,大战还在后头呢。”

    “去把王伯仁给我叫来!”高驷先对常何吩咐道。

    然后又对张火灵吩咐传令诸位将领来中军议事。

    王伯仁再到大帐时,见到 几个明显是军官的人,分两列站立,每个人身上都充满了血腥。

    这气氛,顿时使本来桀骜的王伯仁气息为之一窒,他毕竟还未经过战火洗礼。

    韩世鄂眯上了眸子盯着王伯仁,这相似的气息,使他心中惊异,原本没注意的陌生面孔,似乎有种与自己相同的潜质。

    他熟悉战阵,自然对将军潜质非常了解,一观看,就知道这又是个大将坯子。

    事件紧急!

    高驷直接下令:“

    由韩世鄂带兵五千,正面迎击函谷关杀出的隋军。

    王伯仁作杨民行的副将,带兵三千道函谷关外埋伏,待厮杀起后,便截断官军退路。”他自己则带着主力随后进发。

    杨民愤然行接令,王伯仁也兴奋的跟着离去。

    韩世鄂心中,顿时改变了看法,闻战则喜,此人不死,来日必是大将。

    他翻身上马,走带着五千兵马疾行,但是一赶到函谷关后,就看到了那极为惨烈的场面。

    一个个已经死亡的楚军士兵头颅,被堆砌成了京观。

    那不甘的眼神里还充满了迷茫和渴望,这是求生的**。看这情况,这些楚兵同袍都是投降后被官军斩杀的。

    就算是杀人如麻,向来勇武的韩世鄂,也深吸了一口气,止住脚步,将大军展开。

    关外有一处广袤的竹林。

    在稍高且平缓的土丘上,宇文成都正在审视着杨玄感的头颅,周围满是亲兵。

    理所当然,只要一眼看过去,表情高傲的天宝大将,带着某种自得而冷酷得气息。

    “骁果卫勇毅校尉马元,拜见大人。”马元低头行跪礼。

    两排亲兵,以及十余个武将齐齐望去,都满是期待的等着新的军情。

    宇文成都面容一肃,目光凌厉扫视着马元,片刻之后,冷然:“马元,你可探知了楚军余孽后军踪迹?

    马元不敢耽搁片刻,神情兴奋道:“将军,楚军后营主将是高重德,正朝这边赶来。”

    见他对答顺畅,宇文成都扔下杨玄感头颅,面色略缓:“马元,你带领骑兵,准备出发,今日大胜,高重德还没有反应过来,说不定正准备救援他大舅哥呢。我们可奇袭之。宇文益,你整顿一下其他兵马,等会随我一起出军,某要彻底剿灭杨素余孽!”

    众将互相望了一眼,齐齐出列,应着:“诺!”

    韩世鄂再看了眼阵亡的楚军尸体,大多尸体被砍去了头,血肉模糊,实在不好辨认。

    心中怒火升起,召过一个随军传令兵,下令说着:“擂鼓进军!”

    另一侧山路上,王伯仁狞笑一声,带着大军朝交战之地后方极速进发。

    大战再起!

第六十三章:反击

    大业九年,八月初九,申时(下午三点到五点)。

    函谷关外,竹林原 。

    暴雨初歇,山风呼啸,道路布满泥泞。

    韩世鄂率领五千大军,擂鼓助威,向出关的骁果禁军猛攻。

    居于阵中的他面色凝重,虽不至于像杨积善般丧胆,但杨玄感陨落的影响,却让他心里变的压抑起来。

    大军覆灭在即,前途何往?

    宇文成都大胜之后,自付无敌,要克尽全功,当下也放开军马杀向韩世鄂所部。

    函谷关谷道已有两三千隋军将士,身着铠甲,手持刀盾、长枪,齐声呼和着杀出来,朝当面叛贼杀去,一一在他们看来叛军头目杨玄感一死,余者皆不足惧。

    宇文成都骄傲之余还保持着一份清醒,在高驷手中吃过大亏,再不敢有丝毫轻敌。

    “骑兵进攻!”隋军再动。

    马元带着两千铁骑,扬起马槊,不顾道路的泥泞,从隐藏之地加速奔驰而来,那马蹄践踏泥水的声响啪啪地传来。

    “杀过去!”韩世鄂部四千人马结阵,八百骑士游走待发,死命的抵住隋军进兵。

    宇文成都仍旧驻马土丘,不为所动,只是冷哼道:“韩世鄂,有些许将才,但不及高驷小儿。”

    身旁的宇文益和赵行枢却对坐无言,韩世鄂将门虎子,其时并不算太差劲。

    直到探马再度来报,高思带着楚军万余人人马已达三里外。

    宇文成都才一挥手,兴奋的说着:“都下去准备吧,我将领一下,任何人不得后退。”

    看穿竹林,又说着:“你们也下去整兵出战。”

    “诺!”几位将领应了,各自回营备战。

    踏踏踏,原来的脚步声渐近,将旗翻飞,杀声更隆!

    高思提着七星宝剑,行军中遐思不断。

    杨玄感中伏身亡之时,通过相连的气数变化,他早已获知。

    故而杨积善来报时,他才有了临危不惧,发兵救援的火速安排。

    实际上局势已渐趋明了,宇文述派遣大军绕道关中阻击,又在后面布置人马追剿。要想脱身,必须先战败一路官军,然后再觅良机。

    危难之际,处于险恶形势下就必须用人力来挽回。

    王伯仁的命数极佳,故而破例提拔其为副将,前去统领伏兵,切断官军退路。

    “进攻!”高驷长剑前指,无数楚军在战旗指引下向前杀去。

    “剿灭叛贼!”宇文成都也不甘示弱的指挥隋军反击,铁骑突阵,箭雨纷飞。

    隋军盔甲齐全,训练有素,这在骁果禁军中更是必备。出关追击的官军足有两万众,人是楚军的倍数。

    至于楚军,大概只有那些地位较高的才穿皮甲。对于普通士卒来说,那一身黑漆漆的皮甲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

    七星宝剑乃是以始兴双剑为根基锻造,又引入了燕山之水,经烈火反复捶打而成,自非凡兵可及。

    高驷手持宝剑左冲右突,常何举着将旗跟随,沿路杀伐,那些官军挡着俱亡。

    很快同宇文成都在战场上相遇。

    对方的马头上挂着杨玄感的尸首,宇文成都十分得意,凤翅鎏金镗前松,冷笑道:“高驷小儿,今日取汝狗命!”

    高驷双眼怒睁,如两团火焰,一下燃烧起来。忽然剑指着宇文成都,喝道:“你杀了杨玄感!”

    尽管双方口音不统一,但彼此也是能听得出来,各

    自杀机大炙。

    宇文成都得意道:“不错!”提起兵器就杀。

    高驷挥剑勉强当下一击,回头转向何常,大声下令喝道:“放箭!”

    这时,只道自己听错了,常何执者大旗不由吓了一跳,问道:“将军,真要放箭?”

    高驷又吃力的当下宇文成都一击,喝道:“对,放箭!我们已被宇文成都拖住,只有杀了他才能结束战局。”

    高驷施展虎韬剑法,双手握剑,连环劈斩,勇猛进攻。

    宇文成都挥动凤翅鎏金镗隔开,轻蔑的笑道:“高驷,今天就是汝的丧命之日!”

    后面,常何把将旗一招,大喝道:“放箭!”

    这话一出口,数十步外潜伏的越甲剑士营五十余人,齐声发喊,弓弩架上重箭,嗡嗡嗡的如飞蝗般朝高驷和宇文成都交战之地攒射而来。

    高驷已经翻身侧倒,躲入马腹下。

    常何也早有样学样。

    “这是?”宇文成都见乌芒袭来,下意识的一愣,待发觉这是无差别的弩箭攻击时,不由大惊,连忙舞动凤翅鎏金镗抵挡。

    噗噗噗,任他兵器舞得水泼不进,还是挡不住重箭突袭,箭雨三轮突射下,宇文成都右肩,左臂和腿上各中一箭,战马也倒毙在地。

    就连他身边的卫士也被射倒七八个,纷纷毙命。

    残存的卫士连忙救起主将便逃,连兵器丢了都顾不得拿。

    高驷从马腹下挣扎出来,心知到了千钧一发之时。不顾被压伤的右腿,奋力大吼:“宇文成都已死,降者不杀!”

    常何也钻了出来,神奇的并未负伤,趁机挥动大旗,跟着叫喊:“宇文成都已死,降者不杀!”

    天宝大将军阵亡了?

    骁果禁军所部,多少宇文阀统领,宇文成都号称大隋新生代第一勇士,威名卓著。

    此刻陡然听闻将军阵亡,无不大惊,各自生疑。

    有将军朝中央一看,果然不见了主将大旗,这还了得?隋军士气不由大跌。

    “好狠的高驷小儿!”宇文成都逃命中,暴怒吐血,但却不敢回头。

    若是在被盯上,那可真要了老命了!

    “降者不杀,降者不杀!降者不杀!”

    隋军各营将士正在疑惑中,忽然背后的函谷关夹道口,也发出声声喊杀,一标楚军像是幽灵一般窜出来,嗷嗷叫着朝官军杀来。

    当先一将,更是个赤面大汉,手舞双刀,轮转如飞,如猿奔狼途,挡着俱亡。

    此正是王伯仁率三千伏兵择机杀出,他怪吼者,真有万人敌的架势。

    宇文益也吓了一大跳,大军溃败下不辨真假,向山林中就逃。但即使如此,他身上还是受了几处不轻的伤。

    随着楚军奋勇厮杀,骁果禁军渐渐崩溃。

    在一片大乱中,忽然听得高驷在此下令道:“宇文成都已死!降者不杀,骁果军将士们,何不降我!”

    人谁无偷生之念?

    眼看败局已定,被困在包围中的隋军纷纷结阵自守,但却不敢轻易投降。

    杀戮渐止。

    一个隋军将官来到阵前,举着空空的双手,这人似乎不怕死,发声叫道:“败将赵进求见高将军!”他是虎牙郎将赵元枢的长子。

    刚才一番惨烈的厮杀,高驷身上的铁甲也有几处裂痕,一张脸上更是血迹未洗。他的腿犹自阵阵作痛,听闻隋军信使前来,便以剑支地,冷冷喝道:“让他过来!”

    边上常何传令道:“将军有令,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小子……跟我走。”

    这个赵进虽年轻,但话说得却也算流利,他身上也披着软甲,一个就是贵族出身。

    只听赵进道:“高将军,我等不愿与将军为敌,但投降也不可能。若将军执意要杀光我们,那军中儿郎也只能遂家父拼死一搏。”

    高驷心里吃了一惊,按剑的手不由加重了力道,喝道:“你们不投降,是认为吾剑不利吗?”

    赵进低下头,叹道:“不敢!只是高将军虽勇,却挽不回大局了。

    圣上百万大军已经会师,宇文述老将军更是早就派遣精锐如关中堵截,西进贵部是没有希望啦。

    在加上东有屈突通部尾随,南有龙骧将军伍云召围攻,你们已经无路可走。”

    高驷不为所动,冷冷道:“你单凭这点军情,可不够保命。”

    赵进点头苦笑。

    他咬咬牙,继续说道:“我们可留下所有盔甲兵刃,并赠送阁下一月军粮。只要高将军能放开条生路,给我父子和手下这八千儿郎。”

    高驷平淡道:“某也不是嗜杀之人。如此甚好,我派一队人去押运军粮,收到一批放一队人。”

    赵进弯腰,拱手称谢,然后跟着王伯仁部入关押运粮草。

    关上有弘农太守杨智积早些时候为杨玄感大军备下的粮草,后归了宇文成都,现今又到了高驷手中。

    赵进诈称奉宇文成都将令调运粮草,关上之人不敢不从。

    由是星夜搬运,到了第二日上午,  两百驴车粮食被王伯仁接受完毕,这厮乐的合不拢嘴。

    高驷也并未食言,在收缴了大批铠甲兵刃后,下令放开道路,让虎牙郎将赵元枢带人分批离去。

    临别之际,赵进忽然回头,低声道:“宇文述大将军已经着陈棱攻陷黎阳,大军正从北面杀来!”

    “多谢。”高驷若有所思。

    战后收拾残局。

    竹林原上,归德军傍山扎营。

    凭险用兵,大破宇文成都后,高驷需要考虑的前路如何走。

    黎明时,新一天到来,高驷在杨敏和徐小慧的服侍下,艰难的穿好铠甲,不顾加重的腿伤,巡查着整个大营。

    再到战场,仍是满地尸骸,不由呆住。

    众将见他呆瞪地上的骸骨,只得在旁耐心等待。

    高驷苦笑的说着:“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厮杀时并无感觉。但现在,见到这个我总是心里不忍,来人呐,不分敌我,把亡者都葬了吧。”

    众将连忙说着:“将军,现在这大军前途为要,您还是早定行程吧。”

    高驷不为所动,叹息后说着:“人非草木,岂能无情?尔等听我号令。”

    众将应诺:“诺!”

    “常何,你着人收敛尸体加以埋葬,还有那些被铸成京观的兄弟,都一一安葬,不许再有暴尸于野。”

    “韩世鄂,你整顿可战兵马,加派探马,时刻关注屈突通动向,不得有误。”

    “王伯仁,杨玄纵,汝二人驻守关口,防止函谷关内再有隋军杀出来。”

    “李百药,郑俨,你们统计粮库,安排大军食宿,乘着大战后,将伤兵和家眷一一登记,要为日后行军做好准备。”

    “最后,其余诸将选报有功将校,吾要奖励有功之士。”

    “遵命!”众将齐声应答,个个凛然,莫敢有违。

第六十四章:飨士

    八月,昨日才是暴雨过罢,今朝便是烈日曝晒,冷热交替下许多将士都生了病。

    军中士气更加低落。

    韩世鄂派斥候回报军情,已经是第二日下午时分,还是快马赶回,才到大营,不一会儿就有卫士小跑出来,说着:“张伍长,跟某来。”

    张海刚来到中军大帐,一眼看见高驷立在门口等候自己。

    张海心里感动,连忙上前行抱拳礼,“见过大帅。”

    高驷见他行礼,立刻上前,挽起他说:“一路奔波辛苦,军情到里面说吧。”

    进入账内,就有亲随上茶。

    张海接过,大口喝了,随后急忙说到:“屈突通的大军情况,已经探清楚。我一路潜行打探,发现还有另一波隋军打着陈字将旗。官兵大军已经追到内乡县,距此只有一日半路程。

    高驷听完,心里有些凝重,说着:“外面已经在筹备犒赏宴会,你回来的正好,本帅正要嘉奖勇士,算你一个。得了赏赐,放松片刻,行军之事听后安排。”

    见张海有些迷惑,高驷有些黯然,说着:“前日大战,兄弟们伤亡惨重,我固然这次打败了宇文成都,夺取了大批铠甲和粮草,但并未改善我军的处境。汝忠勇可嘉,来日能担大任,故以实相告耳。”

    “这次大胜消息传开后,如果我预料的不错,屈突通就要发力进攻了,汝自小心。这大战不远,消息不可扩散。”

    “主公,小人白了。不管官兵来多少人,俺也不怕。官军敢追,俺们就敢打!”张海握紧双拳,颇有股子士气。

    “去吧。到常何那领命。”

    “遵命。”张海转身离去。

    “你怎么对一个伍长如此重视?”作小兵打扮的杨敏不由奇怪到。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高驷叹息一声,半晌方缓缓的说着:“此子面带风尘而不忘军令,刀痕箭疮都是在身前,非勇者不可为。再者,我急召你来,是有大事需要你出面。在这段时间,大军连续苦战,胜负参半,安抚军心迫在眉睫。特别是对于立下了功而没有得到奖赏之士,必须借此机会封赏.当然,亡故的将领有合适的子女也可以赔给军中立功将士。

    我本普通人,现在被时势所迫,不得不奋起耳。拜托了。”

    杨敏起身,收敛哀愁,说着:“放心,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个道理妾身还是懂的。杨家满门存亡之忧关,我会安排好的。”

    “大善,就是此意。”高驷大喜,说着,他运用望气神通,微微看向大营的气数变化。

    大军中煞气景像并没有崩溃,可这时,气数却跌到了最低点,虎符已经布满裂纹,甚至气数漂浮在外面,丝丝在消散之中。

    唯一值得的警惕的地方,就是自己的本命鲤鱼吐书之像,已经像漆黑转变,一页页敕封之书沉浮着,勉强驾御着众气,但也快到了陨落的边缘。

    高驷心中自省,这次自己若能突破重围,则虎入深山,龙归大海,来日便可卷土重来,到时候气运大盛,就可进一步立下基业威凛一方。

    庆功宴选的是牛头宴。

    这消息传开的正是时候,这时,本来低落的士气很快大振。

    即便是后营那还在卧床养伤的斛斯政,也问闻讯跳了起来,捂着受伤的肩膀,满是期待的望着大营。

    一日上午,李百药忙碌不停,指挥辎重营宰牛烹制,又核定军功,选出立功将士名单上报。

    自从定下办牛头宴犒赏士卒后,高驷又分别约见了几位将领,如残存的楚军大小将校,都有些人心惶惶,不知前路何在。

    这到让高驷显出了不同,他已经窥得的生路所在,怡然不惧说道:“怕啥,河北已经有大批流民作乱,只要绕道西进弘农宫,从陕州龙门渡黄河入山西,则大伙皆可活命也。”

    讲的多了,连他自己都信了。

    初步安抚了人心,时辰已到下午。杨敏拿着家眷中适龄女子名单,声音清朗的念来。

    当念到杨恭道之女杨玉儿,年十六已到出阁年纪时,高驷突然一脸惊讶的抬起头,忙叫停下。

    “你想做什么,难道准备再娶一个?”这到引起了杨敏的警惕,凤目锐利之色流传,不时打量的丈夫。

    高驷知道引起了误会,大笑后说着:“哪里,夫人多虑了。我是想韩世鄂多谋善战,又出身将门,正是其良配。”

    “哼,算你识相。玉儿妹妹骤然丧父,本就可怜,给她找个如意郎君也是应当。”确认此事后,杨敏也放松起来。

    可等排到最后,说到一个名字,不由迟疑起来。这一顿住,却让高驷惊讶,拿过来一看,竟然发现赫然是杨敏姐姐杨雪的名字。

    “姐姐也愿改嫁?”高驷不由惊呼:“李密可还活着呢。”

    提到李密,杨敏十分来气,不由说出了原委。

    “李密,失意时能隐藏于乡野之间,得志日会翱翔于九天之上。能隐能飞,虽堪为人中之龙,却非吾杨家之婿。现在他既然抛妻弃女,我自当与他一刀两断,另觅两人。”这是杨雪的态度。

    “李密这厮头上要带点绿了。”

    高驷释怀之余,不由好奇,刚被丈夫抛弃,就能走出感情阴影,这大姐姐也非同凡人呐。

    心中一动,不由脱口问道:“莫非姐姐有了心上人?”

    “啊,你怎么知道?”杨敏下意识惊讶道。

    “是谁?”“还能是谁,黑傻大个子尉迟恭。”

    噗高驷惊讶的被茶水呛住。

    杨雪和尉迟恭,这不是古代版的美女和野兽吗?

    只是,这道惹恼了杨敏,她娇嗔说着:“不许笑。我姐姐温柔贤淑,本想找个靠得住的男人,谁知道李密临头来只顾自己逃命。告诉你,后营在行军中也多次遇险,尉迟恭骁勇善战,三番两次救姐姐于危难。两人有了感情,也没什么稀奇。”

    说到这,摇了摇高驷的手臂,不忘恳求一句:“哥哥临终前,指定夫君做杨家家主。这事儿,你可不能反对。”

    听完后后,高驷面上忧色进去,回过气来说着:“娘子,你且放心。尉迟恭忠勇无双,乃是当世将才。大姐和他的事,我岂能不成全?”

    “谁人可用,谁人不可用,我自然晓得。你把刚才名单拿过来,我想再斟酌一遍。”想到赏罚之度,高驷忙吩咐的说着。

    见此,杨敏暗暗叹一口气,将家眷和立功名单取来,交到丈夫手上。

    又仔细将上面内容又看了两遍,高驷这心中又安稳了几分,他拿起毛笔将其中一个名字划去,说着:“韦有孕在身,她就暂时不要安排了。”

    见高驷安排妥当,杨敏面上不

    变色,心里却是惊讶和酸涩并在。

    论心有灵犀,自己真的是比不过徐小慧。因为,劝姐姐嫁尉迟敬德,首谋是不是她。

    不管追兵将到,高驷力主举办牛头宴,重赏有功将士,收拢军心。

    天未黑,火把已全部点起。

    各营分列,鼓声聚将。牛肉飘香,烈酒置就。

    李百药手捧功劳簿立于左,杨敏持姻缘簿站于右。

    高驷荣登点将台,双手向前一压,鼓声停,现场霎时变得雅雀无声。

    他突然问着:“斩首十人者,可谓勇士。我兄弟,谁人也?”

    “汴州张海,汴州汪庆,汴州王伯仁,汴州常何,黎阳韩通,黎阳许三,汲郡方大牛,钱渊等。”李百药翻开第一页共念了二十二人。

    每念一人,高驷都令全军唱名,使其到台上来,按功劳封为百夫长,并允许其先捞取一大块牛肉,喝三碗酒。

    待众人欢呼把,高驷再度念到。

    临阵破敌,斩将立功者,我兄弟何人也?

    “尉迟恭奋勇先登,斩将三人,又阻敌有功,特赐正从九品营正之职,掌兵两千。此外,将杨氏女杨雪嫁与他为妻。”

    “百夫长斛斯政舍身救主,忠肝义胆,晋升其为执戟司长,掌兵八百,赐其女子一名为正妻。”

    “任命韩世鄂为后营主将,赐九品校尉之职位,掌兵五千,赐隋杨宗室女杨玉儿与他为妻。”

    “任命杨积善、杨民行,贺怀亮为副校尉,各掌兵两千,日后有功再度赏赐。”

    “以上任命,立时生效,等牛头宴庆功后,各自上任。”

    高驷一连发出数道任命,加上种种赏赐,顿时使闻着心中雀跃,对官军的什么恐惧心思都抛在脑后了。

    “开席!”

    篝火晚宴,彻底开始。

    主角自然是各位立功的勇士,还有得到升迁的将校,通过这一连串任命,将营中的普通士卒和门阀子女,以联姻的方式捆绑在一起。

    现在虽说大军尚未脱离危险,以一军之力抵御一国之兵,这压力虽然重如泰山,但也会逼出楚军残部的真正潜力和凝聚力。

    一支军队在凝练军魂的过程中,必然会遭遇种种危机,大多数可能抵抗不住,一旦败了,就立刻灰飞烟灭。倘若收住了最后的薪火,只要骨干犹存,日后必可形成燎原之势,横扫天下如卷席。

    如商鞅变法,铸就强秦的百万虎狼之师。

    如汉武挥鞭,攻伐匈奴打下了犯大汉天威者虽远必诛的不灭威严。

    逢敌必亮剑,一旦铸就了军魂,便是支打不垮、拖不烂的钢铁雄狮!

    “批铁甲兮,挎长刀。与子征战兮,路漫长。

    同敌忾兮,共死生。与子征战兮,心不怠。踏八荒兮,歌无敌。”

    酒酣,高驷舞剑而歌,唱起了前世不知真假的汉军军歌。

    众将相合,声震四野。

    当奖赏传到前营防备隋军的王伯仁和后营监视屈突通的韩世鄂两军中时,营中都是欢声如雷。

    不同的是,韩世鄂平淡如水,王伯仁激烈如火,立誓日后非比个高低,立功就要立下头等大功。

    第二日,高驷下令大军开拔。

    军旗猎猎,一万六千大军,如林而进,朝陕州弘农宫进发。

第六十五章:半渡

    陕州,乱世兵家必争之地,俯瞰黄河中流砥柱,北望龙门,秉承茫茫禹王治水迹,浩浩长春满人间。

    有诗云:“洪波浩淼自西来,晋豫平分两岸开。一苇才冲烟霭去,片帆又载明月来。”

    天下太平三十载,昔日要塞变成了天子观景的行宫,唤作弘农宫。

    弘农宫立于山水之间,风景宜人。除了千余府兵守卫外,剩下的就是数百宫女了。

    高驷率军赶到,那城内校尉孙鹰竟然据城而守,面对招降小卒 竟然斩使明志。

    “逆贼,不得好死!诸君随我力战,为国尽忠,有死而已!”孙鹰大骂之余,号令将士守城,一面向关中派出信使求援。

    城下,远到的大军中,高驷拔剑下令,冷酷的说着:“攻城!”

    自杨玄感败亡,李密出逃后,无论是被动还是局势所迫,都要求他用铁石之心来应对。

    因此,在中军这边收到消息,就立刻下令,不惜一切代价攻城。

    负责攻城的是杨积善部,接到这消息,便是呼和声中,数队人马爬墙进攻,在喊杀声的提醒下,孙鹰才猛醒过神来,带着守军箭射,刀劈。

    只是,为时已晚,刚升任百夫长的王伯仁奋勇先登,靠着巨木作梯,猛地跃上城头,挥动双刀大肆砍杀。

    “当我者死,避吾者生!”王伯仁步步染血,硬是在三通鼓未罢,就在城头站稳脚跟。

    见到破城有望,杨积善令全军压上,更是亲自带亲兵冲锋,大喝到:“破城!”

    “破城!破城!破城!”

    楚军士气如虹,大将奋勇,不到一顿饭功夫就攻下了此城,彻底占据了弘农宫。

    高驷策马来到城内,见到满地厮杀痕迹,顿时沉默下来。

    杨积善站在那里,等候着问话。

    果然,过一会后,高驷将手里战报报交到了一旁常何手里,问杨积善道:“攻城过程你是亲身经历的,有何感想?”

    “守城官军不堪一击。”杨积善昂着头,大声应着。

    “哼,如此小城犹有官兵抵抗。我是让你明白大隋民心尚未尽失,不可小视。”高驷淡淡说着。

    杨积善闻言,犹豫了下,像是响起了什么,不情愿地说着:“大帅,王伯仁拿住了守城主将,要不要见一见?”

    “甚好,让王伯仁把官军头目解到。”高驷略一沉吟,就吩咐道。

    很快,伴着呵斥声,王伯仁得意洋洋的押着衣甲残破的孙鹰到来,抬头见到高驷时,脸上的桀骜之气不由得一收。

    “禀告大帅,敌将孙鹰带到。”

    “松绑。孙将军宽心,某不杀你,只有一事相询。”

    孙鹰活动了下手腕,忍不住沮丧道:“败军之将,要杀便杀,孙某绝不投降。”

    “既然能活,何必求死?我只想问,将军为何宁愿战死,也不从我义军?”高驷不答,先反过来问着。

    “义军?尔等不过是搅乱天下之逆贼耳!口称义军,却趁乱起事,败坏圣天子征辽东大业。托名解民之倒悬,可却造成数十万百姓流离失所,开启了乱世序幕,彼辈不过是蚁贼,焉配孙某投靠?”

    孙鹰能治兵,坚毅有节,是个忠贞之士。

    “你说的或

    许有道理,只是圣天子大业之下那累累白骨,有谁人怜?治天下,不单单是武功,也得上百姓吃饱饭。”

    “这……某家倒不知。”孙鹰出身关中低级将门,地方上的徭役繁重,他又怎么可能半点不知晓?不过是身为既得利益着,对百姓苦难视而不见罢了。

    高驷继续说着:“汝既然自诩忠臣。那某在问汝其中有一事,便是这弘农宫的许多女子,可是抢自普通百姓之家?多少平民价女子,在一夜之间,遭了抢劫,使得亲人分离,夫妻别居?是你亲自下的命令,由副将马显带兵去办的。这事,汝有何话说?”

    “为天子选秀女,乃是理所应当,某有何错?”听到这里,孙鹰面色涨红,据理力争,觉得他所做,一切都是合乎常理的。

    高驷冷笑说着:“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难怪百姓民不聊生,皆是尔等世家作祟。,来人,把他拉下去砍了!”

    “不要,你不能这样杀我……”孙鹰突然挣扎起来,就要朝高驷扑过去。

    噗嗤王伯仁大刀一挥,就是颗人头落地。

    “先悬其头,绕城三砸,再厚葬!”高驷眼都不眨的吩咐着。

    “为,为啥?”杨积善和王伯仁都疑惑不解。

    “悬首绕城城三圈,是因他劫掠百姓,其罪当诛,故而杀之。厚葬,是因为他尽力守城,为国尽忠,理当褒奖。”高驷随口解释着。

    “还能震慑不服!”刚赶到的李百药在一旁感叹的说着。

    此事至此,大基本上已算完结。

    可要将一万多大军两日内渡到对岸,即便是夺取了渡口的木船和皮筏子,也着实有些不足。

    大多数木船都是商旅所用,一只可容纳三五十人,再多就要倾覆之危,这其中涉及到船只大小,和水手的熟练程度,非强制可以办到,必须加紧渡河。

    高驷吩咐一声,说着:“无论船只有多紧迫,今晚就开始渡河。”

    他和李百药、郑俨二人明说,那些随行的牛马尽数杀了,感知皮筏,做出几张就可一次多渡几个人。

    “遵命!(遵命)”两位辎重营主管就急匆匆离去。

    杨积善部不妨,其余各部则或歇息,或搜寻船只和其他渡河工具。

    高驷立于城头,面色凝重。

    徐小慧和杨敏联袂而来,韦由于受她们照顾,也跟着过来了。

    “夫君,你在担忧什么?”杨敏先问道。

    “今日渡河,只怕不太顺利。我感觉到还有一场生死大劫!”

    “那我最后渡河。主将的家眷在,其他人就不会心乱。”向来柔弱的徐小慧,忽然做出了个刚烈无比的决定。

    杨敏惊讶的望了她一眼,随后也道:“我和妹妹在一起。但有一个家眷未过河,我们也不果河!”

    韦漂亮的双眸圆睁,也显得极为惊讶。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高驷紧握两位爱妻的手,重重立誓:“我们一定能渡过此难关!”

    夜已深,月正明,陕津渡。

    数十只木船和皮筏子,在火光照耀下,破浪竟发。

    此黄河古渡口,又称茅津渡、会兴渡,自来就是中原与河东的物资转运的水上要道和兵家必争之地!

    黄河之水天上来,大浪淘尽无数悲欢离合,船来船往又是相似的一幕重演。

    春秋时,秦晋大战,秦军落败。三年后,秦穆公为报仇雪耻,亲率大军攻陷晋国,进军途中,是从茅津渡渡过黄河,立下了著名的“秦誓”,不破敌国誓不还师。

    东汉末年,汉献帝从长安东逃,狼狈奔到陕州,适逢董卓部下李追击,汉献帝同众公卿也是由此渡河。

    当是时,河边船少人多,士卒纷争,李西凉军以戈击打,堕河淹死者众多,惨状目不忍睹。

    高驷按剑,独站船头,目光射雾霭,血气直涌到胸口。芦苇射出百只舟,如疾风,似闪电,穿渡头!

    一夜争渡,前军终于过得八千众。后军五千和两千辎重营还在对岸陕津渡口。

    夜尽天明,初升的旭日刚刚驱散黑暗。

    转瞬惊变起,两岸战鼓吼,号角长鸣,杀声、箭雨声,和着黄河的涛声,汇成一片洪流。

    高驷刚跳上岸,便发觉前方早有官军府兵拦截。

    当然如此穷凶激烈的追杀,也只有宇文述那对匹夫,能安排的出来了。

    这时,常何探明军情来报,点头说着:“的确是宇文述亲至”

    就在此决定生死存亡的一瞬间,远在宇文述大中军大蠹缓缓出现,三千骁果禁军,布成钢铁大阵,务要把杨素余孽消灭于此。

    “众将士听令,这里将是我们的最后一战。”高驷拔剑出鞘,大声说着:“宇文老贼不给我们活络,看,官军对岸也布置了追兵,在屠杀我们的妻儿,跟狗贼拼了!”

    王伯仁哈哈一笑:“爷爷今日总要杀个够本,兄弟们,跟我来!”

    “主公何出此言,您提拔我以草芥之中,莫说是跟官军拼命,就算为了自己,俺斛斯政也要杀出条路来,俺要做人上人。”斛斯政也大笑说着。

    高驷不由心中一暖,七星宝剑高举,沉声下令说:“诸君听令……杀!”

    轰随着高驷带头冲锋,八千疲惫之师和宇文述的三千精锐绞杀在一处。

    陕州城头,韩世鄂虎目带煞,惭愧道:“是我小觑了屈突通,没料到他竟然分兵绕道追击。”

    如有会望气的便会发现他顶上,多了一份厚厚的死气,盘旋着,只待其本命起散尽,就会猛然落下,运散则人亡。

    非但如此,整个陕州城中都披上了层浓厚的死亡气息。

    徐小慧突然道:“把楚国公的大旗竖起来!”

    “这是?”杨敏见她突然之间作出这样的决定,不由奇怪。

    “……置之死地而后生!说得好,我这就去竖起大旗,咱们往关中打!尉迟恭,几位夫人的安全就全交给你了。”

    韩世鄂豁然想通,不再有丝毫犹豫,下去召集人马,冒出主力,一面阻击追兵,一面向关中进发。

    “末将领命,誓死保护夫人安全!”尉迟恭不顾刚恢复了七八成的伤势,握紧双鞭,准备再上战场。

    杨敏这是也反应过来,同样坚定的说着:“妹妹,倘若这次我们大难不死,日后家里后宅你来做主。”

    徐小慧和她对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唯独身处局外的人,韦心头泛起了阵阵酸涩。

第六十六章:苦战

    官军半渡而击,高驷部遭遇了最严重的危机!

    以山河图,调兵遣将,从辽东千里回师,围剿杨玄感部,直至收尾。

    宇文述终于显露出了他仅次于杨素的兵法韬略。

    茅津镇,又名茅城。地处虞州东南部,乃是因渡口而兴的城市,现在却成了高驷部唯一可坚守的地方。

    该镇总户口不到五千户,按朝廷的划分条例,是起眼的无名之地。

    此时,宇文述乘坐战车,赶到城门口五里外,同行的,除了绝色美人儿吴绛仙,还有三百个全副武装的铁甲卫士,刀剑森森,显得威严隆重。

    “阀主,现在进攻吗?”一个亲信忍不住问着。

    “不急,用骑兵攻城。智者不取。”宇文述毫无意外的拒绝了,悠然自得的说着:“等化及的步卒到来,让他主持最后一战。”

    这阵可真是把宇文述忙得不轻,既要防备高丽蛮军趁势反攻,又要处理军中事务,他的生命里在剧烈的燃烧,这也将是他最后的统军生涯了。

    不过,能享受人间富贵,谁愿意就此死?

    宇文述仔细安排了一番,觉得再无大碍,就示意中军退去。

    战车上,吴绛仙操着吴侬软语,如蛇扭转,檀口渡酒,渐渐地让宇文述苍老干枯的躯体再度焕发生机。

    吴绛仙年在十八左右,是江南高官献给天子的礼物,身形姣好,穿着素色流羽长裙,果然不负杨广那秀色可餐的评语。只是眼底隐藏了丝深深的悲哀。

    日正午,杀声暂息。

    黄河涛涛,东流而过,两岸大军都在交战。这里本是禹王治水处,地势险要,杀戮起来更加惨烈。

    河滩上芦苇一片片,经由血火浇灌来年定然更加茂盛,这便是天道轮回。

    高驷用力握着长剑,愤怒地说着:“让开,我要杀回对岸!”

    常何露出一丝骇然,连忙拦住说着:“大帅不可冲动,宇文述围而不攻,此必有埋伏,绝不会给我们回渡的机会。”

    不过,这话才落,就见远处的官道上前方尘土大起,再过片刻,就可看到连绵不断的隋军大旗下,无边无际的步卒向这边缓缓包围来。

    “重德,快看!”从城头上,隐隐可见黄河对岸一杆大旗拔地而起,立于陕州城头。 杨玄纵突然激动不已,指着黄河另一边。

    那是面残破的战旗,曾代表着楚国公杨素三十年纵横,打遍天下无敌手的战功!

    杨玄感身亡,此旗被从残军中找到,便给了杨敏收藏,来日作祭奠父兄所用。

    此刻出现,便是对岸之人要吸引官军主力,来为他们谋得一线生机!

    越是如此,高驷越加心痛。当然,自己这一路人马也陷入了官军重围,哪怕宇文述被对岸大旗吸引了注意力,这先渡河的八千众也是插翅难逃。

    “来人!给我造一面大旗,上书八个字“余者不问,唯诛宇文”!”高驷带着疯狂之色,召集众将道:“既无路可走,就跟宇文阀拼了!”

    杨民行、杨积善和王伯仁等纷纷隔

    开手指,按在大旗上。

    青龙牙旗,鲜血书就,凭添了份桀骜之气!

    高驷仔细打量城下隋军阵势,只见宇文化及一身金甲,众将环绕,虽是远道赶来,神情有点疲惫,可却派头十足,眉宇之间,傲气气逼人,气运更是呈狼形卓立,不是扬天咆哮,择机食人。

    从气数上来说 ,这支隋军上空云气凝聚如狼,按照法力对应来说,必是以胡法驭众,是靠杀戮来聚集暴戾的青黑武云煞气。但从目前看来,却是赤黄之气犹存,只有黄气丝丝垂落,同宇文化及的本命相悖,说明其并未真正得到军心服从。

    想起数年来经历的战场变故,更是注重强弱演化,临阵抓住战机,若有所思后就下定了决心。

    高驷上前,眸子里泛起寒光,召集众将严厉的说着:“王伯仁,你不是说万军丛中能杀个来回吗,给咱冲一次宇文化及的本阵砍下……”

    停顿下,见其他人也都做好了准备,便说着:“各带千人出城逆袭,先挫一挫官军锐气!”

    “至于守城……斛斯政,你来。”即便是前世时,高驷也未曾对他人这般下过直接的命令,但现在的残酷局势逼得他不得不如此!

    “杀过去!”“杀过去!”“杀过去!”

    五百人一队,大军突然打开城门,朝官军杀去。

    高驷更是一马当先,身旁是举着“余者不问,唯诛宇文”的大旗!

    司马德勘在马上,正同宇文化及谈笑,突见城中杨玄感余部杀出,不由心里一惊。

    有眼见的亲卫,更是战战兢兢地说着:“宇文将军,您看那面旗……?”

    大队人马开出,在平原上奔腾,一阵阵喊杀和刀枪对砍的争鸣之声,当即就引得了众人张望,议论纷纷,宇文化及反应过来后,更是怒火中烧。

    “原来是病虎子在此,众将听令!”

    “末将(末将)(末将)在!”

    “孟拓,张凯各引一军左出拒敌!”

    “牛方裕。牛方存,汝兄弟二人各引一军正面阻敌。”

    “还有许元,薛梁各引一军从右面包抄!?”

    “都听着……我要活剥了高驷小儿的皮!杨玄感的余孽该死,高家小儿更该死!上次就是他害了吾儿承业和成基,前几天又伤了成都,某誓杀此贼!”

    “嘿嘿,某这就把高驷小儿捉来给将军当下酒菜。” 有将冷笑道。

    三万人马的骁果禁军,每营或三千或五千徐徐展开,共出动了六营人马,向出城的高驷等围杀过去。

    战场上一黄一青两道大浪轰地撞在一起!

    “当!”金铁交鸣之声,从战场忠心传开来。

    王伯仁恍若杀神再世,双刀如车轮转动,只一个照面便斩杀了个官军大将。犹若插翅猛虎,一步一杀,马踏联营,阵阵刀砍人头之声,叮咚叮咚像支乐曲奏响开来,很快传遍战场。

    最后的三百铁骑化作道洪流,以不可阻挡之势冲向宇文化及的本阵。

    “挡我者死!”王伯仁咆哮一声,仿若佛前的护法珈蓝

    来到了人间,燃着的涛涛不灭的怒火,要焚尽世上的污浊,阵阵煞气弥漫于笼罩了整个战场。

    高驷在后面指挥中军紧跟着杀入,一面使人大喝:“唯诛宇文!”

    “唯诛宇文!”“唯诛宇文!”“唯诛宇文!”

    杨积善和杨民行兄弟也各自拼命砍杀,三路发力,直往宇文化及跟前杀去,即便官军从后面包抄也不管不顾。

    “高驷小儿竟敢如此!”听到战场喊声,宇文化及面容上,顿时再度浮现出怒气,他全身颤抖着,好一会,终是压下了怒火。

    脸上挤出狞笑,自言自语说着:“杨素,你果然看人极准,可惜私心过重。倘若个收个外人来继承偌大家业,凭着杨氏数十载继续,足成大业。现在你儿杨玄感都败亡了,就让某家亲手送杨家的余孽下地狱把。士及,命无事出动,今日务必斩了小贼!”“诺。”宇文士及蓦然抬起头,手向后一挥。

    左右卫士向两旁分开,立刻有一队黑袍甲士上前,架起排八牛连弩,将数十支巨箭其塞入一架架事先准备的重弩上。

    这队甲士很快布阵完毕。

    “放!”“放!”“放!”宇文士及沉声下令。

    片刻后,一排乌光呼啸着向前激射而去,主要目标乃是王伯仁的骑队和奋勇向前的高驷所在。

    宇文化及看了,脸上现出自得的笑意。

    “将军,快躲开,是八牛弩……”

    “跟我冲,除掉弓弩手,生死有命,杀呀!”高驷这时,反而气势振奋的说着,有着种视死亡如无物的弥天大勇。

    “杀!”常何并不多问,同样跟着冲上前去。

    噗噗噗,乌光洒下,中这立毙,出城逆袭的楚军大片大片的倒地而亡!

    “死了吗?任这小子多有能耐,还不是要死在某的计谋下?”八牛弩发射完毕,宇文化及迫不及待的开始欣赏自己的作品,只有下一刻惊骇就浮现在脸上。

    乌光刚刚散去,王伯仁大吼一声,从地上跃起,好像是个打不死的战士,把战刀当作投枪射出。

    “噗”长刀如电,瞬间穿透了一个甲士的前胸,使得原本从容的弩手出现了慌乱。

    “噗“又是一刀电射而至,惨叫声中,再度有人身亡。

    原本遭到突然袭击就有些慌乱的弩手,又接连出现阵亡,再不能从容射击了。

    王伯仁发狂前奔,途中抢得一干长矛,单人直闯重围!盖世神勇,终于震慑住了敌人,长矛所到无一人敢正面相抗!

    “杀呀,都跟我来 !片刻后,高驷也带着大队人马杀至。

    宇文化及终于感到了丝丝恐惧,面对打不死的敌人,如何不拍?

    “且让他再活上一两日,撤!”他身体微微颤抖,脸色苍白,呆了片刻,终于打定退意。

    勒马回头说着:“司马德堪,带人拦住这些杨家余孽!

    说罢,自己先调转马头逃离。

    “放心,将军先行。”司马德堪脸上现出无奈的神色,忐忑不安的勉强带领人马上前抵挡一二。

第六十七章:坚守

    杀声直冲云霄,远远的望去,只见官军大旗接连倾倒,夹杂着一阵阵溃退。当一波一波骁果禁军败逃,楚军的士兵不由自主发出一阵欢呼。

    可是,高驷的眉头却皱的更紧,心底一阵莫名的惊慌。

    忽然,他喝道:“收兵!收兵回城!”

    马上,外围的骁果铁骑已是出动,就朝这边冲来。

    不多时,那刀光旋起旋落,已然一片肃杀,硬是遏制了隋军溃败局势。

    这时,高驷带军撤到城下,一片喧哗中城门开启,众人飞也似冲进城来,关闭城门,阻住敌军骑兵。

    一上城头,高驷凝立官军,道:“常何,官军的骑兵是大威胁……传令继续坚守!”

    他的话冷如寒冰,这一路杀来,急转直下的趋势,让他不得不冷酷硬起心肠。

    常何应了声,传达下军令后,返回时却面色凝重。

    高驷道:“什么事不敢言?”

    常何道:“禀将军,王伯仁……筋骨挫伤,两三日内难以再战!”

    “什么?”高驷略微吃惊。

    营里勇将尉迟恭滞留在了对岸,渡河的八千之众经苦战后减员两千多,若非官军不受降,只怕大军已经溃散。

    而今,勇将负伤,高驷的脸上虽没有什么变化,口上却道:“给他多分点吃的,补一补。”挥了挥手,让常何下去安排。

    他的铠甲披风在晚风中被吹起,人如雕塑般伫立城头,凝望对岸。

    对面的陕州,同样有人在隔河凝望。

    初秋,风渐寒,徐小慧怀抱琵琶,立于城楼上,脸上却是决然神色,让见着心头不禁微微一冷。

    “铮!铮!铮!”琵琶声起,由低到高,宛如霸王点兵,列阵克敌,所向无前。

    片刻后,琵琶音色下落,变得厚重低沉,依稀可见垓下悲歌,霸王别姬。

    城下,隋军正在步步进逼围城。

    历史往往会以惊人的相似重演,官军十面埋伏,陷入重围的亦是楚军。

    是楚歌声里霸图空?还是卷土重来未可知!

    城头大旗,旗下佳人一曲琵琶行,只为告诉对岸的心上人放下牵挂,但却激起了守城楚军的士气。

    韩世鄂心中恍惚,到如今,家仇国恨交织,唯有死战。出发时是五千人,白日里惨烈的攻防后只余下三千出头,加上辎重营也不过四千人马,可谓力量悬殊。这一场阻击,本就是仓促应战,伤亡太大,因此接下来的防御更难。

    他拔刀长啸,亲执楚军大旗,下达军令:“破围!”

    随后,大军西进,城门洞开,贺怀亮当先率部突围,往来呼啸,奋不顾身。中军一部,是尉迟恭和柳庄护着家眷,左右冲突,打开通道。

    殿后阻击的是韩世鄂亲领主力,刀盾林立,岿然不动。战火,在琵琶声落的顷刻间再度燃烧,这是生与死的对决。

    “田弘,领军突阵!”一个声音厉呵,说着,屈突通下达了严令。不多久,他本人也亲自持矛披甲追击。

    只见官军阵势仿若大浪,滚滚而来,轰地冲向楚军殿后人马组成的堤坝。

    “逆贼受死!”长矛如电,屈突通很快就杀到了韩世鄂跟前。

    当横刀阻拦,韩世鄂身躯一颤,连退三步,强忍着翻涌的血气,说着:“刚猛凌厉,果然是战场上的绝妙杀法,倘若我马槊犹在,绝不会输给你。”

    “汝本功臣之后,于百万军中,也算是俊杰。可惜,鬼迷心窍,竟跟随杨玄感造反。罪固当死,倘若愿降,本将可向陛下求情,饶尔不死,戴罪立功如何?”屈突通长矛运转,如同涛涛大河,攻势如潮水沸腾。

    “上兵伐谋,其下攻战,足下想瓦解某的斗志,那你注定了白费力气。”韩世鄂双手握刀,大举反击。

    屈突通的确由此打算,听到到这里,自失的一笑说着:“可惜,汝看错了我。既然不降,只有死路一条!”

    进攻的矛尖杀伐之力更加凌厉。

    在屈突通的心中,对于背叛朝廷的,才能越高,危害就越大。虽然陛下已经下令处死所有叛军将领,他却觉得能劝降一个有用之将也是为朝廷留住人才。

    “当!当!当!”又是阵激烈的交锋,刀矛锋刃之间火星四溅。

    韩世鄂按捺住伤势,奋力迫开对手,大笑说着:“屈将军,你我来日再战,少陪了。”

    趁着当口,跃上战马,扭头便走。

    屈突通倒反而一怔, 下一刻,仰天长笑,状极欢畅。

    之后,才指着韩世鄂远去的背影说着:“汝逃不脱的。某立誓非生擒你不可,若是以前,我必怒而斩之,以报陛下知遇之恩。可是看你所作所为,能审时度势,又懂兵法正奇相济之理,某就再给你个报效朝廷的机会。”

    韩世鄂刚才逃离不远,正暗自得意,现在听了屈突通之言,就知不好,前方必定还有拦截。

    又想起一事,招来亲信张海说着:“你骑着我的战马,赶快追上尉迟将军,告诉他前方还有埋伏,务必小心。辎重营那边,让李百药保护好韦。到时,说不定会有一番转机。”

    “遵命。”张海应声,接过将军的战马,挎刀向西急追。

    天下争龙啊,多少英雄如同浪花一般旋起旋灭,成了史书中的一个个名字,甚至更多人连名字都未曾留下。

    不过话说回来,前一世,韩世鄂,倒也是被屈突通所捉,就此消失在了大业九年的这场动中。

    对韩世鄂,屈突通是惺惺相惜。

    前方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这关中大军的堵截人马,还有另一路未曾发动。

    屈突通已有万全把我:“马式,张宜,汝二人各领对兵马,就跟在韩世鄂残军身后,他停下来,你们便进攻。他行军,你们就追击。这时候,叛军连败之下已是惊弓之鸟,你们静等其部自乱,便可收获战功了。”

    “将军英明!不过,那陈棱带来的江左兵马,该如何安排?”关中出身的马、张二人不在担心叛逆,反倒对友军陈棱部起了疑心。

    这陈棱官职乃是鹰扬校尉,虽只是从九品官职,但也拥有者两万江淮劲卒,不可小觑。屈突通略一思索,计上心头,抚掌说着:“有了!”

    这计策便是把陈棱派到对岸,以追剿叛军首领为由,助宇文化及一臂之力。

    此心念一定下,就见屈突通顶上金印猛的发生变化,不复方才的刚正无私。人心有了杂念,气势自然不足,便是军中

    大将也不例外。

    屈突通忙唤传令兵过来。

    早有传令兵等候,因此就上前接令,只片刻工夫,人便已携带兵符向后赶去。

    陈棱见到令牌检查过后,传令兵就说着:“陈校尉,我家将军有令,让你尽快渡河,助宇文将军剿灭叛贼。”

    “诺!”陈棱接过军令后,便止住大军行止。

    那屈突通部的传令兵当即扬长而去回身复命。

    “将主,这些关西佬欺人太甚!”

    陈棱挥手,让卫兵警戒,然后才对亲信说着:“咱们都是出身江左南陈故地,你我之辈能保得富贵,还是托了公主的大恩。”

    他说的公主是故南陈公主,如今的宣华夫人。

    “陈将军可在?”恰在此时,又是一队内侯官车马赶到大营来宣旨。

    陈棱得报后挥手,让亲随都退了下去。

    一路行来,有卫兵引路,沿途得见军营参差林立,法渡森严,杀气内敛。

    韦公公颇为满意,陈棱总算还有几分将才。

    到了一处大帐前,由随从分开门帘,他当即垮了进去。

    “好久不见!”陈棱说着,心中有些感慨,想不到这次到来的传令使者竟然是多年前的故人,只是却早就物是人非了。

    等下人皆退下,韦公公(刘照)凝神注视着陈棱,冷冷道:“你可还记着公主的恩惠?”

    “末将永不敢忘,愿为公主效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陈棱单膝朝南跪下,毫不犹豫。

    韦公公这才拿出信物,郑重道:“公主选中的人就在对面,这次你渡河助剿,不要出力,坐观成败即可。”

    “什么?”陈棱大惊,他实在没有料到还有此等变故,沉吟片刻后,立即决断道:“某家省得了。”

    茅城楼上,高驷运转神通,极目远眺,观察吉凶。

    只见楚字大旗声黑气盘旋,原本的紫青之气不断溃散,里面红黄煞气之气不断侵袭着,外面黑气不断渗入,每远去一点,黑气就似乎浓郁了一分,只怕对岸的大军已经凶多吉少。

    唯一只得欣慰的是,气机交感之下,两位妻子和重要大将等人物并无陨落之相。

    勉强按下担忧,高驷凝目自视,探查周身气运变化。

    谁知一看之下,黑气竟然不在侵袭,远来的有股红气不断注入,这实是一场及时雨,并且其气生机勃勃,仿佛欲助他冲天而飞,脱出重围。

    等黑气气完全散去,就意味着突围的最佳时机来临。

    高驷观此气相,心中暗暗思索着。

    立于城头上,又见对岸打着 隋军龙旗的大军源源不断的渡河,恰好同红气来向一致。

    想到这怪异的气数变化,高驷却仍旧做好准备,招来杨民行和杨积善,王伯仁以及其他众将前来,商议军情之余,再仔细观看这些人的气数,未雨绸缪,到时候才好派兵布阵,给宇文阀个迎头痛击。

    “宇文老贼,咱来报仇了!”高驷暗中立誓。

    城下,宇文化及终于稳住阵脚,重新部署围城事宜。

    得到陈棱来援消息,他大喜着出城相迎。

    虽不善临阵打仗,但长于笼络人心,这也是宇文化及的长处了。

第六十八章:入局

    陈棱大军登岸,宇文化及亲自迎到了中军大营,这消息传播开去隋军士气为之一振。

    而此时,骁果进军的中军大营中,宇文述也接到了儿子宇文化及大败的消息。

    宇文述接到消息,并没有什么生气举动,照常和娇娃吴绛仙作乐,并且仍旧将大军交于儿子指挥。

    玉不琢不成器,剑不磨不锋利。

    借一个必死之人来锻炼小儿辈,即便伤亡再多士卒,那也是笔划算的买卖。

    此时长秋风乍起,就算刚到黄昏时分,也有了几分萧瑟。

    “一十时。颜如华晔有晖。体如飘风行如飞。娈彼孺子相追随。终朝出游薄暮归。六情逸豫心无违。清酒将炙奈乐何。清酒将炙奈乐何?

    …………

    三十时。行成名立有令闻。力可扛鼎志干云。食如漏气如熏。辞家观国综典文。高冠素带焕翩纷。清酒将炙奈乐何。清酒将炙奈乐?

    …………

    七十时。精爽颇损膂力愆。清水明镜不欲观。临乐对酒转无欢。揽形修发独长叹。

    ………………”

    吴绛仙舞动流云飞袖,婉转唱起了百年歌。

    此百年歌乃是晋出江东辞赋大家陆机所作,道尽了人世无常,岁月易逝,英雄豪杰也避免不了老儿将死的结局。

    宇文述少年卑微,壮年得志,老年修身,几乎觉得歌中所唱的便是自己的人生,不由打着节拍,流泪相和。

    曲罢,良久才回过神来,对次子宇文士及道:“我老了,家中事就靠你和化及了,要兄弟齐心。”

    宇文士及连忙应声说是,对父亲连番安慰,这才在吴绛仙的注视下离去。

    在一处征用的村庄里,却有一座打扫的干净的院落,周边卫士像伞盖一样伸展开来,牢牢护住了院落,利刃光影映得人眉目皆寒,非将军不得入。

    就在这时,数人脚步响起从容而入,为首的中年人,却是宇文化及,并排走着的另一人,正是陈棱。在后面,乃是各自麾下将校十数人。

    陈棱年纪大概三十五岁左右,换下铠甲后穿着一幅得华贵内敛的青衫,脸生得俊秀白皙貌似文士,唯有眉下一双眸子炯炯有神,举手投足带着一种肃杀的兵戈之气。

    到了屋内,看着迎接的属吏,宇文化及就“啪”的一声拍了下掌,笑吟吟地说着:“军中简陋,只有这出自江南的舞姬尚可,请陈兄共赏。”

    当年宇文化及还在大兴城时,就已久慕江南繁华,当了将军之后,更是酒色财气并举。这军中乐舞,专挑宫廷女子演习,以玉树后//庭歌为最,被视为雅士之兆。

    现在行军打仗之余,风流阵仗如故。

    “多谢,承蒙宇文阀主款待,陈某自当携麾下儿郎打头阵。”陈棱笑了:“区区杨玄感余孽,哪值得阀主亲自出手?明日某将反贼头颅献给将军!”

    没有人注意到他眼底闪现的寒光,陈棱杀机已燃烧经起来。

    玉树后//庭花歌曲,固然奢靡浮华冠绝天下,可对江左儿郎乃是奇耻大辱。当年陈后主创下此曲,日夜赏歌观舞,荒废政事,使得大陈基业被隋朝所灭。

    后世更有诗句道: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十万虎贲齐解甲,宁无一人是男儿!

    故而此曲有被称为亡国之音

    ,但凡江左血性男儿,无不以此为耻,何况自付将才无双的陈棱陈长策?

    宇文化及当然不知道陈棱的心事,不更晓得一曲歌舞成了引发陈棱杀机的导火索,人心难测可谓如是。

    这时宇文士及却说着:“陈将军果然勇烈,吾等自然坐等好消息。我宇文家在河东城调集了足够的粮草甲胄,将军如有需要的尽管开口,就算没有平叛之事,也绝不吝啬。”

    这番慷慨之话一出口,气氛更加热烈下来。

    “未必,高重德病虎子之能,在座都领教过。若是这样容易打,那我们岂不是早得手了?陈将军可敢立下军令状?空口大言,谁人不会!”司马德堪狼狈逃得一命,头皮却被高驷剑锋削去数寸,此刻看到颇为滑稽。

    他败的难堪,那就更要抬高对手,好挤兑陈棱上阵时出死力。

    司马德堪暗吸一口气,豁然起身,扮起了红脸。

    气氛骤然凝重!

    陈棱却面色不变说着:“有何不敢,宇文阀主,司马将军,列位,你们都都做个见证,倘若三日不胜,某甘当军法!”

    军令状既立下,这时宇文化及突然一阵懊悔,说着:“陈将军,有件事我忘了说,那高重德小儿据传得到了陈霸先的真传,你不会害怕吧?倘若心怀故主,咱们再商量一下办法,总不能是长策兄为难。”陈棱,字长策,吴兴陈氏旁支。

    听到到这里,陈棱哪里还不知这是对方的试探?毫不犹豫表态,说着着:“陈棱身为大隋臣子,自当为朝廷尽忠。明日一早,某就开始攻城,定然拿下高驷小儿的头颅一表忠心!”

    “壮哉,咱家作为天子使者,定然会把将军的忠心上报圣天子。”韦公公(刘照)拿着一个折扇轻轻摇了,操着尖细的嗓子说着。

    大将在外,天子往往会派出亲信做监军。

    杨广也不例外,宇文述统兵回击叛乱,这自然要派出内侯官为监军,陈妃进言,韦公公便接下了这趟差事。

    现场诸人中,韦公公的态度也很关紧。

    “韦先生,那就辛苦你啦。我宇文家必有厚报。”宇文化及接着说道。

    歌罢酒酣后,诸将各抱佳人另开场。

    陈棱在住处,暗夜独起,踱步良久又叹息一声,想起了那传自先辈口中几乎忘却的战歌:”“雌雄双剑,仁义为宗。汉之传承,薪火不灭。日月所照,八方来朝。龙战四野,卫吾子民。始兴霸先,兵冠天下。北伐,北伐,北伐……!

    也罢,就让某来试试汝得了始兴剑的几分传承!”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月落日升,战鼓轰鸣。

    高驷静静听着,提剑巡视,目光幽幽思考着破敌良策:“我们现在,要再坚守两日,让宇文老贼误以为我们力竭了,然后趁机杀出重围!”

    “宇文老贼,长于用兵。现在虽然是其子宇文化及在拿我们练兵,但有那三千骁果铁骑在,咱们走不脱的。而且,河东肯定有了防备,重德将军纵然勇武,也无济于事。”最后两个跟着的世家子弟崔远淑丧气道。

    “我父亲也曾言,宇文述用兵方正,只是私心过重而已。但即便他儿子宇文化及代替指挥,咱们也在劫难逃。”另一个将门世家子弟,周仲也苦笑着。

    大多数人都开始丧失了希望。

    高驷哈哈大笑,满怀信心,说着:“诸位,我还有十万天兵未用呢

    !破围容易,只是坚守两日很难,我再有妙计突围!”

    “是何良策?”众将齐齐发问。

    “两日后又大雨将至,届时雷电交加,我们可乘势突围!平日不行,但大雨之下,骑兵奔驰困难,正是我等唯一的生机!”

    “倘若不下雨呢?”

    “狗屁,自古要成事,必须有好运支撑。就如鲤鱼跃龙门,过者化龙,败者粉身碎骨,此乃常理也!”高驷横剑大笑,说着,从牙齿缝里挤出煞气:“为将者,当知天文地理,若想活命,尔等须得听我号令,拼死一战。”

    “我们愿听将军的,誓同生死!”

    “誓同生死!誓同生死!……”城头士气再阵,众志成城,共守孤城。

    陈棱微微一怔,已经明白了此战不好打,但依旧冷着脸下令道:“进兵,全军分四面攻打,一刻也不得停止!”

    咚咚咚!

    鼓声催,杀伐再起。

    各级军官安排军中精锐力量,调来披甲勇士,搭乘云梯,咆哮着向城头攻去。这些江淮劲卒来都期待一次大胜,赚取战功,故而人人奋勇。

    “将干粮和酒肉下发,伤员也要给足,让大伙养足力气,我们要和官军拼个你死我活,再杀出此地。

    “天下大着呢,我们有刀枪,有武力,地下更有祖宗庇佑,难道真找不到立足之地?”

    高驷见官军再度攻城,就分派诸将守城,哑着嗓子说着:“诸位都记牢了,造反是诛九族的大罪,唯有拼杀到底才有生路!”

    就在这时,爬城的隋兵已有冲到城头的,高驷立马上前挥剑便斩,大叫说着:“死来,给我杀!”

    人命如蝼蚁,不时有双方士卒和将领惨叫者负伤或者阵亡。

    高驷带着常何不住冲杀,像是个不知疲倦的机器人,勇猛无敌。

    陈棱立在大旗下,一动不动,抬着头,神情莫名,不住打量着高驷。

    攻城士卒如同潮水涨了又退,许久,又是一波兵士狼狈讨回。

    陈棱方伸欠了一下,情绪有点激动,嘿嘿一笑:“公主真是好手段,好手段,二十年未见,今日选人的本事依旧如此出色。既如此,某家便将这柄新生的王者剑打磨的更锋利些吧!”

    说完,起步度步,手把吴钩,口中吟着。

    “酌酒与君君自宽,人情翻覆似波澜。白首相知犹按剑,朱门先达笑弹冠。

    草色全经细雨湿,花枝欲动春风寒。世事浮云何足问,不如高卧且加餐。”

    白首相知犹按剑,朱门先达笑弹冠!这人间本就世态炎凉,杀机四伏都在其中。

    陈棱吟罢,仔细玩味片刻,对亲随道:“传令,打起火把,夜战。某说了,要三日破城!”

    他自出生后,就天赋聪明,本可成就一番大业,只是被大隋一统天下的大势碾压了。

    梦想破灭,只好成了隋朝将军。

    只是,时机再度来临,不免动念起意。

    “宇文阀,你们的手伸的太长了。江南之地,岂是尔等可以染指的?接招吧。”陈棱心怀激荡,他要借这叛军的力量,试试宇文化及的成色。

    天下英雄争龙,草莽岂无龙蛇?这成龙之路,布满荆棘,唯在一个争字。

    高驷,宇文化及和陈棱几乎不分先后加入了这场意外的对决!

第六十九章:斩将

    箭飞如雨,长枪似林,官军的追杀无穷无尽!

    几乎每逃两步都要用木盾掩护,隋军的官兵制式装备优良,不断的追击下,殿后的楚军余部最终不可避免的走向崩溃。

    韩世鄂左手拿着一面大盾,右手的横刀不断劈砍。但已避免不了全军覆没的下场了,一个隋兵倒下去,另一个便已冲了上来。

    这时,张海勒马冲回,到他跟前,叫道:“将军,我们顶不住了,快走。”在身后路上,已经铺满了死尸。殿后的三千余将士,几乎已经阵殆尽,剩下残存的伤兵也再无抵抗之力。

    韩世鄂看了他一眼,咬了咬牙,爬上战马,两人同乘,吼道:“走!”

    此时,屈突通的精骑再度阴魂不散的追了上来。

    噗嗤!

    前方拦截的官兵一波箭雨射来,张海痛哼一声,倒地身亡。

    战马也哀鸣着倒毙。

    韩世鄂挣扎着跃起,忽然长啸一声,直冲云霄,这是英雄末路的不平之气。

    还未来得及自杀,立时数个隋兵围上来,铁索环绕,将他捆个严严实实。

    屈突通策马赶到,居高临下,得意道:“如何?”

    韩世鄂被捉,长叹了一声,道:“屈将军,天子无道,民诛之,必亡大隋。可我惜韩世鄂看不到了。”

    这话触及了屈突通的底线。

    屈突通的脸上浮出一丝失望,厉声道:“押下去,解往洛阳,明正典刑。”

    韩世鄂大笑着被压了下去。

    崤山官道前,一辆马车狼狈而行。

    尉迟恭和柳庄在阻击追兵时不知何事已经失散,只剩下贺怀亮扈从,李百药赶车了。

    前面忽然向边上闪出一标军马,打着韦字将旗,当先一将拦住去路,扬声道:“反贼还不快快下马受死!”

    “糟糕!”贺怀亮和李百药暗自叫苦。

    这时,只听得车中有人呵斥道:“放肆,韦小鹰!连我也不认得了吗?”韦掀开车帘,露出了真面目。

    “大小姐,是您回来了。小人该死,请大小姐原谅。”韦鹰认出了韦的身份,连连赔礼、

    韦道:“算了,你派人护送我回家。”

    “大小姐请。”韦鹰分出队人马,扈从着韦一行,进入了关中。

    徐小慧和杨敏跟着她,幸运的逃过了一劫。

    李百药和贺怀亮也暗暗松了口气,只得暂时栖身于韦府之内。

    至此,陕州城下未来得及渡河的楚军在屈突通追击下,全军覆没,被擒者官宦子弟众多。

    茂城外,隋军重重围困。

    因营中子弟多来自无为县(安徽芜湖),故又号称无畏军。

    这围城第四日,天才刚亮,远处就听得一阵战鼓声由远及近扩散开来,隋军旗帜晃动,尘土飞扬,又展开了新一轮的功成。

    片刻,残酷的攻防再度拉开,这是两千无畏军精锐,一身剽悍杀气,面上带着立功的渴望,如蚂蚁般涌上来,爬城速度极快。

    太阳初升后,才从苦战中醒来,这支官兵已是奔至城外,云梯和刀盾交击,齐齐喊杀甚是响亮,一时传出极远,让城头守军仓促应战。

    “敌袭,赶快守城!”城上守军立时警惕起来,高驷早派人加强防守。

    片刻之后,在轮流歇息的卫士常何,也已提刀赶到城上。

    到城墙处,挥刀砍翻几个隋兵,常何

    已是浑身浴血 ,大刀一挑,高声喝问起来:“哪个再来送死?”

    听到城上喝问,下面的爬墙官兵气势为之一挫。

    高驷趁机带人反攻,催动守城将士,向前踏踏踏杀退一波官兵,这才朗声说着:“我与诸君誓同生死,守住。此番,不死不休!”

    “不死不休!”士气复振,攻守双方再度陷入了拉锯态势中。

    后方骁果禁军大营,众将环绕,自是人人追捧,不过因战事初未毕,宇文化及还带着三分矜持。

    招来观战的宇文十七,斟酌片刻,高声问着:“你说陈棱卖力攻城,成功在即?”

    “是的,今日无畏军已有数次突破城头,若非贼酋悍勇已然破城。”宇文十七面上沉默片刻,不一会,又说着:“阀主,明日可让陈棱部撤下休整入城,免去他的军令状,由我们来破城,如何?”

    “善。”宇文化及大喜。

    “既是如此,让儿郎们今日吃饱喝足,明朝先令陈棱他们退后五里里,咱们再发兵剿灭城中叛贼。”

    “大帅英明。”周围诸将人纷纷拱手,赞成此主张。

    “诺!”宇文十七闻此,立刻出去安排犒赏士卒之事,然后准备第二日抢夺战功。

    是日,傍晚时乌云密布,惊雷阵阵,很快就大雨泼天而落。

    陈棱以天将暴雨不利攻城为由,撤下人马,暂作修整。

    “紧闭寨门,无令不得出战。违者,虽胜亦斩!”无畏军的大营彻底闭合起来。

    就在这夜深时候,吊桥缓缓放下,城门方被打开,残存的五千士卒份三队杀出。

    高驷纵马出城,他提剑在先,任大雨淋下,突围的阵势已安排就绪。

    对此,众将倒很是理解,刚刚经历一场大战,官军守备必然松懈,破围逃命自然机会大增。

    在陈棱收拢人马之际,高驷观察城下官军煞气变化,终于确定变故就在这死命攻城的敌军上。

    “杨积善,杨玄纵,王伯仁,周仲!”决定突围后,立即招来诸将分配作战方略。

    “末将在!”众人齐齐应道。

    “都听着,若要突围,必得马匹,咱们就直取宇文述老贼的大营,夺得战马再趁夜突围。”高驷冷冷说着,却是满腹杀机。

    崔元述闻言,倒吸一口冷气,问着:“高将军此方略,如何防备城下那批围城官兵?”

    “无需担忧,我早已料定,今夜之战,此军必定会坐观成败……都去准备吧!若成,极速逃离后往河北太行山躲避,倘若不死,来日再见。”想到自身真实目的,高驷冷酷的下达了进攻命令。

    暴雨掩盖了行军痕迹,加上陈棱有意纵敌,故而沿途并未遇到拦截。

    大军衔枚疾行,不闻号令,但闻铠甲铿锵之音,到了宇文化及营寨,恰好三更。

    一声呐喊,鼓角齐鸣,四千残军轰然杀入骁果军大营。

    “余者不问,唯诛宇文!”高驷双手握剑,逢人便杀,当着无不伏诛。

    常何也持刀负旗跟随,牢牢护住了他的侧翼。

    杨积善和杨民行同样杀红了眼,各带人马杀入,大叫:“宇文老贼,纳命来!”

    王伯仁更是脱去上身铠甲,打着赤膊,挥刀向前勇猛冲杀!

    “杀杀杀!”楚军残部无不以一当十,发挥出了十二层的战斗力,

    雨掩行迹,雷助军威!

    宇文化及被喊杀之声惊醒,慌忙从两个美女中间爬起来,招来亲随打探清醒。其他主要将领

    十余个,或是倒在美人怀,或是醉在酒坛下,只剩下低级将领再各自为战。

    “是高家小儿,他怎么会杀到这里?”宇文化及惊怒。

    “兄长,快先撤离在设法整军!”宇文士及这时开口,他最早醒悟到时陈棱有问题。

    一边换上铠甲,一边恨恨道:“陈棱,来日必灭你满门。”

    “走!”宇文化及拿起腰刀,就带着兄弟和一众仓促聚集起来的亲信将佐逃命。

    在一府宅前,宇文十七勉强聚齐了队五百人的卫士,牵来战马,说着:“将军,请上马!”

    宇文化及等由于未曾防备,面临突袭,十成本来发挥不出三成,只得苍黄逃命。

    这时大族子弟,有几人敢临阵拼命的? 便是宇文阀这般有着胡人血统的人,三代勇武之后,也变得惜命起来。

    人分三六九等等,等等不同,危难之际,有的敢于搏命,有得只会逃跑,被人诟病。

    三千骁果禁军骑兵卫队是大帅宇文述嫡系中嫡系,虽被划归了宇文化及统领,却仍心念故主,乱起时,自发是或数十或数百往后方宇文述所在处救援。

    高驷挥剑,一路杀伐,一面大吼:

    “快快快,再快点,给我杀了宇文老贼!”

    “杨积善,杨民行,忘了杨家仇恨了吗?”

    大军驱赶着败兵冲散了骁果军的后营,形成了倒卷珠帘之势。

    “尔等无需惊惶!”宇文述从吴降仙的温柔乡冲冲出来,厉喝着:“杨家余孽不过是垂死挣扎,挡住这阵,贼子必败无疑。”

    闻此言,聚集在他周围的数百兵士,军心稍安,结成防御阵势抵抗。

    不久,高驷当先杀到,问着:“杨门女婿,高重德来也,宇文述何在?”身后同样是千余大军冲杀而至。

    宇文述出阵,点了点头:“老夫在此,小子有胆尽管放马过来!”

    “杀!”带着人马毫不迟疑的冲杀过去,高驷知道时间紧迫,断不能给对方残喘的机会,否则隋军重整旗鼓后,那败的就是自己了。

    噗噗噗,人头滚滚,刀枪盾戟对决,一方是死命坚守,一面是奋勇突阵。

    “官兵战败啦,宇文化及已逃,杀!”

    “宇文化及已逃,官军败啦!”忽然喊杀声从四面传来,王伯仁的嗓门更是传遍战场。

    实际上,双方还在僵持,倘若宇文化及现身辟谣,振奋士气,那胜负尚在两说。

    可惜,这厮志大才疏,早逃之夭夭了。 只一会工夫,高驷部人人奋勇,三万骁果军士气彻底崩溃,纷纷四散逃命。

    宇文述老于行伍,见此如何不知是自己的亲儿子坏了大事?再看杨素临死前选的女婿,终于发现了自己不如对方的地方。

    老将难免阵上亡,他上前止住部下抵抗,长叹说着:“杨素,想不到,你死了还压我一头,宇文述不及汝多矣!少年,我有一事,请你允许。”

    “老将军,请说。”高驷面对一个必死的老人,反倒给他保留了一丝尊严。

    “请放过我这些部下!”宇文述言罢,拔剑自刎。

    “将军!”谁料到,悲声中,这些最后的卫士纷纷横刀自戕,追随宇文述而去。

第七十章:黄雀

    "螳螂方欲食蝉,而不知黄雀在后,举其颈欲啄而食之也。"《说苑正谏》

    古有田横五百士,今有宇文述三百部众,壮哉!

    秦汉之交,田横于齐地称王,因不敌项羽,败逃海岛。后,汉高祖平定天下,召其入朝拜见。

    田横到长安五三十里之外时,面对趾高气扬的使者,不甘受辱,乃拔剑自刎。消息传至海岛,其最后的五百部下纷纷蹈海而死。

    太史公赞曰:“田横之高节,宾客幕义而从横死,岂非至贤!”

    大雨如注,血流成河。

    高驷上前割下宇文述的头颅,命常何挂在旗上,震慑官兵。

    “杀出去!”各人收拢战马,向外突围,溃散的官军再拦不住。

    “啊!”征调马车时,宇文述遗留的一辆马车中,吴降仙被发现,她那绝世容颜让见着着呼吸一窒。

    “你是何人?”高驷最先收敛心神,发问道。

    “妾本吴越钱塘人,年前入宫为天子妃,后又被赐给许国公,今日军败,有死而已,速杀我!”这江南俏佳人,竟是柔中带刚,不愿苟活。

    “战场厮杀,与女子何干?我不杀你。汝是留下等待官军,还是跟着我们这些所谓的叛贼离开?”高驷不愿纠缠。

    “官军?妾之家就是为官军所毁。愿以此身相托,还将军请收留。”吴降仙款款行了个礼,举手投足之间风情无限,足以使铁石男儿心融化。

    “阿敏(杨敏)生死未知,妹夫,你可不能”杨玄霆上前阻拦,以行军不便为由要斩了吴降仙。

    高驷抬手止住,厉喝道:“大丈夫一女子不保,何以保天下?阿敏和小慧的安危,某从未忘却。

    王伯仁,你不是伤势恢复了吗?这女子做过天子妃,当你的女人也足够资格。能护着她杀出重围,就许给你。”

    后面赶上来的王伯仁,本不情愿,但受此一激将,嗡声应下:“俺王十万护着她便是。”上前抱起吴降仙,放在马上,怀抱佳人,手持杆抢来的马槊,大吼道:“我来开路。”战马长嘶狂奔,撞开了前行之路。

    驾!壮士马上横戈,怀中美女如玉,所到之处更是所向披靡!

    王伯仁只觉有着使不完的力气,第一次发现马槊锋芒下除了杀戮,更有一种力量叫做守护!

    高驷带领还能联系上的人马,跟着往外杀出,前路再无阻隔。

    后方变故再起!

    在他们出城没多久,十数个无畏军的斥候就暗里跟随,窥视高驷部和宇文化及部的交战态势。骁果禁军开始溃散时,这些斥候就立即回报陈棱,讲述了前方交战状况。

    “传令,擂鼓进兵!”陈棱面无表情,却发出了追击命令。

    “诺!”只一声令下,两万于无畏军将士在战鼓催动下,很快就调整好了阵型,向前方交战之地进军。

    “陈长策,现在集合大军,汝意欲何为?”听到军中动静,韦公公打着伞,赶到大帐,戟指陈棱质问着。

    武将里有忠诚守法的,当然也有桀骜不驯的。陈棱表面上很有忠诚意识,实则是大志暗藏,时机来临时自然要放手一搏。

    “平叛。”陈棱的声音坚定如利剑。

    “你,你要背叛公主殿下?”

    “某要以叛贼头颅作进阶之梯,复国大业,只能由我来

    完成。我也姓陈,将希望放在一个外人身上?恕我难以从命!”

    陈棱拔刀,朝前方重重一劈,令旗挥动,这支队伍立即开始行进,铁甲铿锵作响,速度不快不慢,匀速直推。

    借高驷之手消耗宇文阀的力量,再挥师平叛,此乃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之计也!

    韦公公的伞惊得掉落而不知,想不到往日的陈氏良将,如今也起了异心。

    良久,想到陈武帝纵横天下英姿,韦公公森然大笑道:“王者不死!陈棱,你会后悔的。”

    随后召集天子车杖,冒雨出营,追上大军,等待最后的大战结果。

    “杀贼,杀贼,杀贼!!”

    大军列阵进发,一路上破军杀将,无论是义军,还是骁果禁军溃兵,凡是挡路尽被砍倒,成了平叛的战功。

    再者,按军中条例,那些冲击军阵的溃兵,也都会被斩首。

    本在攻城时积累的大量怨气,现在爆发出来,杀戮更加酷烈,这两万大军分作三路,像铁牛犁地般,横冲直撞扫过,不分敌我的讲战场又杀了个通透。

    大军追剿,便浩浩荡荡赶上,驱散了骁果禁军之余,也赶上了义军的大部人马。

    全部逃脱已无可能!

    高驷转头,向跟随着的众人道:“崔元淑,你带伤者先行,王伯仁领五百精锐扈从。其他人,跟我来,再阻挡追兵一阵。

    记住,若是离散了,黑山相聚。”

    “崔某省得,必不负所托。”崔元淑坚定的点头,带着百余伤势稍轻,还能活命的士卒先行。

    这时,追兵已然迫近,义军尚有过半人马还在和乱军绞在一处,若无意外,这些人都将会被官军斩杀。

    高驷勒马回头,凝视着大雨,横剑任雨水洗去血腥。

    在他的眼中,万军丛中,有着一丝丝赤气孕育,这就是此次产生变数的源头了。

    不过,这赤气笼罩下的大军,连骁果禁军也杀,纵打着隋军旗帜,其统兵之将也非纯臣。。

    “杀回去!誓同生死!”百余亲卫呼啸着,再度回转,救援被困的同袍。

    局面衍变成了场混战,逃命无路的骁果禁军,纷纷倒戈,调转矛头朝无畏军杀去。任何人都不在值得信任,  唯有靠手中刀枪博得条生路。

    宇文化及逃开数里, 刚整顿好亲卫人马,要组织反击,就得报父亲被杀,后军溃散的消息。

    “痛煞我也!”这一路行来,他尚能安抚人心,此刻终于受不了打击,吐血坠马昏倒。

    宇文士及痛苦之余,不得不接过兵权,收拢人马,又得三千余众,朝河东城退却。

    是役,三万骁果禁军十不存一,主帅宇文述阵亡。

    无畏军伤亡、加上疾病流行,损兵三千左右。

    高驷经过苦战,救出若干义军后,向北太行山方向遁逃。

    陈棱志得意满,连忙写下捷报,向东都报喜。

    宇文化及撤往河东城途中就已经醒来,他打仗虽不行,但抢夺功劳拉拢人心的本事,十个陈棱加在一起,也不及其万一。

    暗里招过弟弟吩咐了一番,便立即消失在了车队中。

    陈棱的捷报尚未到达,宇文化及就已经轻车简从赶到了东都,披麻戴孝,直闯皇城。

    拦住他的,是秘书郎裴钜,这人同宇文化及交好,又是天子近臣,当即就引着宇文化及去拜见天子。

    三日前率

    大军返回洛阳神都的天子杨广,刚洗去征尘,还醉倒在嫔妃的温柔乡里,并非上朝理政。

    听闻宇文化及带孝求见,这才在宫女服侍下,换上龙袍,于大殿内召见。

    “宇文化及,你不在前线打仗,此时返回有何要事?”杨广略显怒气。

    “求陛下为小臣做主呀。”噗通一声,宇文化及跪倒在地,痛哭流涕。由是,在场诸人无不好奇。

    杨广也是如此,拂了拂袖袍,催促道:“说!”

    “陛下,我父子率三万骁果,截击叛贼。本来一举击杀了杨玄感,大功告成在即。谁知又冒出了个杨氏女婿高重德,用兵不在昔日杨素之下。家父以身诱敌,诸将拼死力战,谁知关键时刻,无畏军陈棱按兵不动,坐观成败,,,,致使家父,,,家父阵亡,,,,呜呜呜,我父亲死的冤呀,求陛下厚葬!”宇文化及将头磕的鲜血直流,使见着落泪。

    “什么?兵马大元帅宇文述阵亡,那叛贼何在?”杨广听罢,先是大怒,后又大惊。

    宇文化及这才起身拱手行礼,悲声道:“逆贼高重德被臣下射了一箭,带着七八骑残兵逃入大山,已不足为惧。只是,三万禁军伤亡惨重,臣有罪,请陛下责罚。”

    听闻叛军一灭,只要个杨氏女婿逃走,天子便不复重试。

    于是,杨广的语气便带着一丝安慰说着:“宇文爱卿且回家置办丧事,宇文家为国尽忠,朕,自由奖赏。”

    至于逃走的杨氏女婿,发下文书,着令全国海捕,死活不论!”

    “谢陛下隆恩,臣自当赤心报国,万死不辞!”宇文化及这才收住哭声,带着满脸悲戚,返回家中。

    又隔了一日,城门露布捷报再度传来、

    “捷报”那信使骑士高叫着,催马飞奔进城报喜。

    陈棱的报功文书经过层层上报,终于呈到了天子面前。

    “请陛下过目。”内侍小心的呈上公文。

    杨广打开,只见上面写着:

    “圣天子容禀,茅城一战,无畏军奋勇杀敌,剿灭叛贼十万之中。今诸贼已灭,只余杨**婿高重德十八骑遁逃,臣愿带兵追剿,以绝后患。

    ,,,,,。叙述完战场经过,在下面就是有功之士的名单。”

    这时,又有内侍呈上来一份侯官密报。

    杨广看了,龙颜大怒,对侍郎虞世南说:“拟旨,将陈棱这个冒功幸进之徒就地捉拿,革职查办!

    此外,让宇文化及继任兵马大元帅,开府仪同三司,草拟奏报,评定有功之臣,封赏将士。

    追赠宇文述为大司徒,尚书令,谥号恭王。”

    虞世南挥笔书就,天子圣旨很快下发。

    在家中治丧的宇文化及,闻讯一跃而起,传来亲信,打马飞奔河东城,让宇文士及依计行事。

    河东城,中军大帅府邸。

    此时,陈棱接到消息,说昏迷数日的大将军宇文化及醒了,召他入府商议军功。

    “某准时到。”陈棱大胜后,数日前派出的信使已达洛阳,自付功高,便欣然赴约。

    宇文述战死,宇文化及和宇文士及不过是草包一对,宇文阀染指江南的爪子被彻底斩断。

    陈棱上了马车,自得一笑,下令车夫起行。

    唯有高驷那重围之中,挥剑大呼酣战,直到最后一刻才撤离的身影仍旧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一日纵敌,数世之患!”

第七十一章:惊变

    河东城,县衙内白虎节堂。

    天子授予大将出征所用,有六纛旌节、门牙二旗,背景以猛虎图镇之,非大事不得启用,故而又号曰白虎节堂。

    此地前后辽廊,石狮端坐,气象森严。今曰和平常又有不同,两队着铁甲的骁果禁军卫士,从殿门外的长阶直列到内,显的愈加威严。

    许多将佐的马车到了衙门外,就纷纷下马,参与盛会。

    陈棱带着随从乘马车赶到,见到他人皆是如此,对道旁肃立的甲士也就不曾多加留意。。

    前面,是牛方裕、牛方存兄弟以及孟拓,都是骁果军将领,牛方裕更是稍退二步,向陈棱躬身行礼,让其先行。

    陈棱得意地笑了笑,就迈步当先走进去。

    刚进入大门,就看到了白虎节堂匾额。

    “庆功宴不应该设在帅堂内呀?”陈棱心底起了狐疑。

    变故陡生,一阵急骤的刀剑出鞘声,由前方传来,更有着韦公公的令旨:“陛下有旨,陈棱冒功杀良,着令革职查办。”

    禁军刀斧手犹如旋风一样卷至,连枷套下,瞬间就拿住了陈棱。

    陈棱这时方醒悟过来,面色大变,挣扎叫道:“冤枉!”

    在这天子下令捉拿叛将的时刻,谁敢横加阻拦?

    宇文士及负手走了出来,冷哼一声,“将其押回洛阳,听后陛下发落。”

    陈棱发觉中计,奈何为时已晚,便被打入槛车,由一队甲士看押,不甘心得朝洛阳而去。

    宇文士及举重若轻的收拾了陈棱,这才整了整衣冠,带着骁果军大小将领一齐出迎接体他的人物。

    ,不多时,便见十数骑,远远奔驰到了府衙外,才始勒马,矫捷跃下。

    为首一人,五十岁左右,看上去就是帅才,脸如白玉雕成,双目锐利,而在后面,十数骑扈从打着杨字宗室王旗,军势严整,煞气内敛,显是百战精锐。

    “是开皇养子杨义臣。”众人都是脸色一变。

    杨义臣,本姓尉迟,同造反的周将尉迟乃是同宗。因在尉迟迥叛乱时,主动参与平叛,后累次立下大功,便被开皇收为义子,赐姓杨,封为泰兴郡王。

    杨义臣,文武双全,先后任千牛备统领,朔州总管,大理寺宗正,不想被陛下派到了河北,来处理杨玄感余孽事宜。

    片刻后,宇文士及上前,恭敬的说着:“泰兴郡王驾到,下官有失远迎,赎罪。”

    杨义臣点了点头,步履声响起,一步步向前。这时,后面一个年轻小将跟随,按剑直行,傲气益于言表。

    下面有卫士欲阻拦,旁边一个同伴连忙拉住,指点道:“不要命了,那可是小侯爷玉面郎君杨元麟。”

    杨义臣穿着河北节度使官服,跨步而来,龙行虎步,充满着慑人的气度。

    其子杨元麟跟随,毫不迟疑的向殿内迈去。

    宇文士及和骁果军诸将,都一时为其威严所慑,小心的行大礼拜见。

    白虎节堂,杨义臣坐于帅位,开始点将整军。

    下面依次排列是大将司马德堪,左将军宇文士及,和牛方裕、牛方存、孟拓、张凯等。

    “许国公(宇文述)数十年征战,威名远播,不想临老横死于逆贼之手,真是国家多事之秋也。”

    感叹不过转眼之间,杨义臣就把莫自己从感怀中拉了出来,目光严厉的扫

    过众人,说着:“今曰召集汝等,却是有天子旨意宣布!”

    看着下面个个惶恐的面孔,淡淡说着:“本王奉陛下之命清剿杨素余孽,汝等有意留下建功否?”

    嫡系和客军,待遇是不尽相同的,有的客军常被拿来充作先锋,宇文述尤其擅用此法。

    而嫡系,顾名思义,就是大帅直属军队,并且粮饷充足容易立功。

    兵法古注:“嫡系谓将帅直属牙兵亲随也。”

    宇文述兵法《统军纪要》更是云:“军六师,粮饷供应嫡系军为先,府兵次之,客军再次之。”

    因此,留下当客军,自是和先前认宇文氏领军不同,不仅要作先锋,亦有诸多苦头要吃。

    处于杨义臣的地位,更是不想这些禁军将领留下。但打仗不能只考虑军事,政治方面的因素也要估计。因此按制,还要礼仪上问过骁果军诸将,要无异意才不会被人诘问。

    这时,宇文士及第一个站起:“王爷英武过人,更是曾击破西域土浑谷、突厥等蛮夷,平定逆贼易如反掌,末年等就返回洛阳了。”

    司马德堪也立刻上前,说着:“末将附议。”

    牛氏兄弟,张凯等将,也纷纷应和着:“末将等附议。”

    片刻之间,堂下诸将已经全数表态,众人把目光看向杨义臣,军中规矩,以主帅为贵,这最后还是得看大帅决断。

    见诸将屈服,杨义臣状极满意,片刻后说着:“既然如此,杨元麟,你上来,本镇就命你为副将,征召此地府兵。”

    这明显就是有着锻炼儿子的意思,也寄托着对下一代的希望。

    杨元麟只觉得心中一热,父亲终于同意自己领兵了,而且是招讨副将,意义重大,当下,就上前领命:“末将杨元麟,必不负大帅所托。”

    这末将二字听到耳,杨义臣顿觉得心中一松,孩儿终于长大,懂得公私之别了,心中充满着喜悦,说着:“知道轻重就好,来,见过各位。”

    杨元麟很快与众人相识,兵符交接完毕后,有宇文士及安排,给杨氏父子接风洗尘。

    第二日,宇文士及并骁果军诸将,迫不及待的拔营返回洛阳,无畏军没了主将,很快被骁果军吞并。

    九月二十,杨玄感之乱彻底平定,圣人天子举办牛头宴赏赐诸将,并下旨犒赏将士。

    宇文化及草拟有功将领名单,遍示众将,问道:“诸位可有异议?”

    这时,左营主将司马德戡第一个上前表态:“末将恭领大帅之命。”

    右营大将张凯,也上前一步,说着:“臣无异意。”

    接着,就是牛氏兄弟,孟拓等中军将校,也纷纷上前表示无异议。

    最后上前的乃是宇文成都,无论其父还是众人,都盯怕他闹事,只见他脸上杀气一闪,指着名单上的陈棱名字,说着:“放跑了高重德,害了祖父,此人也配受赏?”

    实际逃遁的下面众人各显尴尬之色。

    宇文化及大怒,说着:“放肆,军国大事岂能因汝一己思怨荒废,给我叉出去!”

    宇文成都气冲冲的被卫士押着离开。

    此事,终成定局,下面数十将都感激参拜:“末将等拜见元帅!”

    宇文化及将有功之将名单上报,天子杨广见了,自此对他愈加信任。

    十月初七,大业殿内,天子赐下牛头宴。

    “陛下驾临,众臣朝拜。”内侍太监尖细的声音传来。

    “参见陛下。”下面数十群臣,各有云气气数,汇聚成一片,行三拜九磕之礼,这一拜一磕下去,说时迟,那时快,殿内气象万千,尽显天子威严。

    “怎么可能?”在皇后娘娘身边侍立的袁紫嫣,几乎要大叫出声。

    她观看气运时,群臣跪拜没有可疑,但真实气运竟然三分,一分涌向天子,两分朝另外两人投去。

    一直注意着的袁紫嫣却是一惊,不由心神恍惚

    就在方才,第二个一拜一磕,气运变化加剧烈,朝堂上气运分流,往宇文化及投去,其顶上狼形气运渐渐成型。

    第三个一拜一磕而下,几乎觉察觉到的是,朝堂气运好似被人鲸吞一般,被皇后身边的一个年轻人吸纳。此人姓萧,名铣,从辈分上讲,是萧后的侄子,生得却天庭饱满,落落大方,显出一股英气,的确有着人主之姿。。

    “狼顾之相!”“赤龙绕身!”

    这都是帝王之选呀,怎会如此?当下猛的一提精气神,欲在查个究竟,只听“轰”的一声,龙气本能察觉到有人窥伺,一团肉眼看不到的淡黄色龙气猛的冲出,利爪横扫。

    咔嚓,袁紫嫣密术被破,不得不停下来。

    这时群臣才三拜完毕,只听上面威严如天的声音传了下来:“众卿请起!”

    “谢陛下。”群臣站了起来,鼓乐齐鸣,牛头宴开席。

    角落之地,**门行走袁紫嫣有些脸色苍白,显是有些不妥,便向皇后告辞。

    萧后刚才见到她面色变幻,心中惊讶,这时才松了一口气,缓缓说着:“紫嫣,你既然身体不适,暂且回去休息,我这就安排御医为你诊治。”

    “多谢娘娘关怀!”这时,袁紫嫣也不推辞,行礼致谢应了。

    本来韩紫嫣发觉不对,想直斩断与隋杨皇室的影响,但是考虑到萧皇后的出身,再加上萧铣有着一方霸主之相,就留了一份香火情,也就答应了。

    一离开皇宫,就运用秘法斩断关联,顶上玉印变幻,气运消散十之六七,更有反噬之力带着肃杀霉运朝她袭来,这段时间将是最危险的时刻。

    刚走出洛阳城,韩紫嫣“啊”的一声,突然之间术法境界退转,宛从楼上坠下,猛地回过神来,只觉得一阵虚弱拥来,几有着再世为人的感觉。

    她知道这伤势的来源是国师方才的凌厉一击。若不能找到大气运之人,三月后必死。

    淮阳述志:

    “金风荡初节,玉露凋晚林。此夕穷涂士,郁陶伤寸心。野平葭苇合,村荒藜藿深。眺听良多感,徙倚独沾襟。沾襟何所为,怅然怀古意。秦俗犹未平,汉道将何冀。樊哙市井徒,萧何刀笔吏。一朝时运会,千古传名谥。寄言世上雄,虚生真可愧。”

    歌以颂志,李密骑驴且吟且行,衣冠胜雪,落魄江湖而不失英雄本色。

    月余逃命,除了开始的狼狈,他已经逐渐扭转局面。从最初的一个亲随王伯当,到现在的十二门徒,渐有世家子弟追随。

    “老师,我们下一步去哪里?”王伯当恭谦的问者。

    “去荥阳!”李密大手北指,眸子中闪烁着足让山河变色的自信。

    “刘邦有什么了不起?只是时运好罢了。隋矢其鹿,英雄共逐之。”

第七十二章:落脚

    古之成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忍不拔之志。《晁错论》

    那日说黑山相聚,是记得三国时,黄巾军遗部张燕屯兵黑山,联众数十万,汉军难以剿灭,应有生存之地,更是为了给丧失斗志的部下一个奋战的信心。

    黑山其实是太行山的另一个别称,横跨东西,足以休养生息。

    茅城一战后,高驷带残部杀出重围,只剩下十八骑,更不敢停留,向北急进。

    汇合前锋后,共得八百众残余人马。

    因战力孱弱,只得专挑官兵力量薄弱处行军,凭着望气神通,昼伏夜行,经历大半个月跋涉后,终于找到了处立足之地。

    此地,是崔元淑和王伯仁共推之处。

    地名唤作滏口陉,西接晋地,东临邺城,地势险要,绵延百里,足够容身。

    其本是贯通东西的兵家要地,威名赫赫的太行八径之一,自打邺城废弃以来,便陷入到死寂当中纵然关口内物产丰富,也绝少有百姓敢入内。

    邺城,魏郡的垓心之所,乃是北方大城,可惜如今全成了废墟。

    汉末,袁绍占据邺城南向争夺天下,乃是天下第一诸侯。及败,曹操入住,加以扩建,使之成了曹魏的都城,威严壮丽,是可以媲美晋阳的王者之城。

    从那时,邺城历经数百年而不衰,仅次于长安和洛阳两地。直到,数十年前,杨开皇代周立隋,周将尉迟迥在邺城起兵,其人兵败身死,百万人都丧生于此役。

    开皇忌惮之余,就下令焚毁此城,推倒城墙,挖陷地基,引漳水灌之,彻底毁灭了此城。

    因亡魂太多,每逢夜间便有黑气升腾,宛若鬼城,加上朝廷迁走了此处百姓,使得邺城周遭荒芜人烟。

    日初升,高驷立在山巅,极目眺望前方。

    平淡的普通的贫家青年,此时历经血火煅烧后,虽面带倦容,却有了一腔不甘平凡的大志。

    在他面前,展开着一份朝廷的海捕文书,上面内容,虽然已经不知道读了多少遍,却依旧触目惊心,使他感觉好象有剑刺心一样,难以释怀。

    “……故越王杨素之子杨玄感,阴蓄异志,叛逆作乱,敕令诛其九族。着弘农郡守执行,将杨素刨棺戮尸,以为惩戒。余者,杨素之婿高重德,凶悍狡猾,戕害大将,判处五马分尸之刑。”

    “……追随叛逆之崔元淑,斛斯政及其他官宦子弟,罪在不赦,令各家除其宗族,以为警示后来者。”

    ……任命杨义臣为河北招讨大使,清剿北地从贼余孽。

    ……以李渊为晋阳留守,限三月内扑灭关中逆贼。

    ……以上任命,布告发日生效,接公文之官,立刻上任,不得有误。”

    别人或许一时看不出这其中之要害,他却一眼便明了,这是唐国公李渊的机缘到了,李氏已悄然在未来争龙中占据了先机。

    只不过,虽然他能预见未来,但也无可奈何。

    自己战败逃亡,妻子不知所踪,这落脚在深山老林中,如何追得上对方?

    “坚强,必须坚强起来,不能因一时之挫败而灰心!”

    在山巅黑石

    之上,高驷拔剑演练,锤炼武技,唯有坚持下去,未来才能能有所转机。

    七星宝剑煅心神,也无他相也无人!

    这时候,山道上传来脚步声:“重德,你独自一人在此,不会是想不开吧。”

    崔元淑氏声音,从下面传来。

    高驷归剑入鞘,转过身来,居高临下打量着崔元淑。

    “崔兄,您找找我?”

    “此地虽可栖身,但不得长久。某有事问你。”崔元淑上了黑石,盘膝坐下说着。

    “说!”高驷在对面坐下,要看这世家子有何想法。

    崔元淑也不隐瞒,只严肃的问着着:“重德,某家问你,对于兴王图霸之事,有何打算?”

    高驷沉默片刻,突然端坐按剑道:“崔兄,五德轮回,兴亡有定,天下都传桃李子有天下,与我何干?”

    崔元淑长叹一声,说着:“贤弟怎如此糊涂,这天命之事虚无缥缈,图谋大事,向来靠的是兵强马壮,汝胸无大志,岂不是寒了这些追随你之人的心?”

    “我只是身为杨门女婿,深陷漩涡,不得不为罢了。你们若要做大事,可让另选贤能。若能苟全性命于乱世,我只想打渔种田,与妻儿同老,这才是某心之所愿。”

    “那贤弟可知,汝之贤妻正寄人篱下,生活困顿。那些人投靠是打着投靠李家的注意,但李氏得了天下,汝之妻儿只会沦为门阀玩物。世外桃源,只是一场幻想罢了。”

    铮,七星宝剑闪电横空,高驷杀气陡生,冷冷道:“我命由我不由天,谁敢惹我,就得死!”

    这才发觉终是受了此人激将,于是汉声道:“说说,你究竟是何目的,想得到什么!”盯住此人,认真问着。

    崔元淑先生心里一凉,继而大喜,略微沉吟,回答的说着:“重德,大凡王者之兴,必然要历经苦难,唯有历经四方征战,铸就龙气,才能终有所成。至于出身却也不是关键,只要你效仿光武帝,收揽河北民心,天下不足定也。

    至于我,本名崔略,元淑是我过世娘亲的名字。博陵崔氏将我派出来,实际上就是把某当成了弃子。某只想与你君臣同心,共图大业,拿回本属于自己的东西。”

    高驷听着,“嗯”了一声,说着:“你被家族派出来以,应该是去投靠李密的,为何选我?还有,你说的李家可是唐国公李渊一脉,其中到底有何隐情,从头到来?”

    这问题很实在,史书上说的王者兴时,豪杰云集相从,那只是后人牵强附会的粉饰之词耳。

    “不错,我父亲有相士之称,擅长观测天下英杰。五年前,曾见过到博陵游历的李密,当时就断言他才气如龙,堪为天下主。只是临别发觉他有一丝弱点,便是意志不够坚定。故而赠他法主二字,就是让他克己修身,效仿南陈英主陈霸先,百折不挠。可惜,其人果然缺乏韧性,初有败绩,便逃之夭夭。如此性格,怎堪共谋大事?”

    这话当时我听了,并未在意,直到亲身经历去反复思考,才茅塞顿开。

    崔略回忆往事,缓缓到来。

    听完之后,高驷半晌无语,并不以为然地说着:“哼,天命

    传说,果然如此。”

    右手用力,剑锋架在崔略脖子上,犹自不放手。

    “李密,暂且不说。但李渊的名头,你岂会没有听过?争龙天下,必有三难。一者,天之难,不得天时者,纵为英雄亦是枉然。二者,地之难,无根基者,只需一败就会大业崩卒。三者,人之难,最终要的是有个人杰汇聚的团体!”

    崔略哈哈大笑,继而郑重下拜道:“某与李渊有着个人私仇,绝不会去相投。先前之所以说这些话,不是故意责难,而是要坚主公之雄心,愈是艰难,愈要奋勇,不经生死磨难,何以得成龙虎?”

    “ 吾并无图谋天下之心,你何以如此苦苦试探?”

    “主公……”崔略猛抬起头,直视高驷,语气沉重的说着:“若您还认为我有二心,就一剑杀了某罢。”说完闭住眼睛,等待着最后的裁决。

    高驷挥剑就斩,临到其颈下,却锋芒倒转,收了杀机。

    “汝既然要与谋共图大事,还随着队伍迁移到了此地,天下大乱在即,我们必须早做准备。滏口径,人烟稀少,难以发展,关键是缺乏过冬之粮。”

    “主公且宽心,某已有良策。邺城乃是北齐故地,高齐虽亡,但人心多有追思齐神武高欢者,这就可以利用。主公也姓高,经历类同高欢,再加上骁勇善战,只要传出高齐复国之言,必有豪杰来投。我们便可征集粮草,屯田养兵,以待时变。”

    “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某自知晓,关键是现下当如何度过?”

    “此真谋国之言,崔略能得遇主公,何其幸也也。至于粮草,邺城不远的相州,有豪杰薛氏双雄,目光长远,酬粮之事就在他们身上。

    至于,两位主母的安危,某可托关中故友代传消息,不出两月,便可到此与主公相会。”

    高驷露出惊讶和感动,连忙收剑,再次打量着这位崔家弃子,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郑重道:“崔略,你是个有心人。运筹帷幄之间,便解决了我的困难。将来,倘若大业有成,你就是我的张子房呀。放心,某绝不会让追随者失望。”

    “主公,某定当辅佐您成就大业。”崔略同样大喜立誓。

    高驷带着他下山,又说着:“现在大伙基本上安顿下来了,下面便是开荒种田的折服时期。这几曰,等大伙盖好了房屋,你去就准备酬粮事宜。”

    “属下明白。”崔略在后面跟着。

    路上,高驷顿了一顿,又说着:“你这外出之时,要注意安全。这事,其他粗人办不了,我已经准备把他让斛斯政当你的助手。他当过兵部侍郎,同各种人都打过交道,最起码短时间内安全上不会有问题。以后的事,那,天机争龙,各凭本事吧!”

    “是。我需要王伯仁作护卫。”崔略稍一沉思就应了下来。

    山谷内,大多数人已经起身,在各自百长带领下开始忙碌。

    “王伯仁,你个粗坯,还在女人肚皮上没爬起来?滚出来!”高驷愤怒大喝。

    “来啦,来啦!”王伯仁慌不跌失的从吴降仙的茅屋里面出来。

    众人哄堂大笑,反倒给这片荒凉之地带来了一缕生机。

第七十三章:三征

    大业十年, 五月,天子杨广再度征兵百万,三伐高丽,下诏曰:

    “黄帝五十二战,成汤二十七征,方乃德施诸侯,令行天下。卢芳小盗,汉祖尚且亲戎,隗嚣余烬,光武犹自登陇,岂不欲除暴止戈,劳而后逸者哉!

    朕纂成宝业,君临天下,日月所照,风雨所沾,孰非我臣,独隔声教。蕞尔高丽,僻居荒表,鸱张狼噬,侮慢不恭,抄窃我边陲,侵轶我城镇。

    是以去岁出军,问罪辽碣,殪长蛇于玄菟,戮封豕于襄平。扶余众军,风驰电逝,追奔逐北,径逾水,沧海舟楫,冲贼腹心,焚其城郭,污其宫室。

    高丽李氏狂悖,长恶靡悛,宴安鸩毒,此而可忍,孰不可容!

    朕当亲执武节,临御诸军,秣马丸都,观兵辽水,顺天诛于海外,救穷民于倒悬。

    兹拟发兵一百一十三万三千八百,分十道而进,讨其不从。总令各州郡官长悉发乡里府兵、奴婢。有司便宜行事,咸使知闻。”

    圣旨传开,四海沸腾,天下至此彻底生乱。

    江山如画,春风十里下,民怨如火,要将这世间熔炼成一副炼狱的画卷。

    荥阳城,郑氏大宅。

    一所富贵高大的民宅内,身着红色喜服,李密意气风发,正端坐于树下。

    半载辛苦,拨动世间风云,终于掀开了灭隋大幕。

    房彦藻年率先禀报,其人虽然面颊消瘦,不复原本俊秀模样,却有股压不住的才华喷薄,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

    取出密函,逐封读出,这是是他离家拜在李密门下头一次这般负责大事。

    “各地群雄都有变化了。刘元进在余杭举兵,攻陷三郡之地 自称吴王。

    王山东薄,杜伏威在长白山起义,播乱山东,攻陷州郡,打杀官吏,也有了十万众。

    河北孙安祖、魏刀儿于高鸡泊内起兵,自称总管,搅乱北地,声威大震。

    关西龙门毋端儿也举兵了,攻陷龙门,进逼河东,声称恭迎明主。”

    房彦藻欣喜的说着:“他们都说愿奉您为盟主,老师不出,奈天下苍生何?”

    李密心里欢喜,面上矜持道:“时机不到。这只是虚名。”但拯救苍生的抱负却溢于言表。

    又问另一位亲信王伯当道:“瓦岗翟让可有动静?”

    “老师,翟让决定半月后举兵,但并未答应奉您为主。”一旁沉默的王伯当开口说着。

    李密剑眉一挑,冷哼道:“不识抬举的家伙,某自有策略让其就范。占据中原,攻克东都,号令天下,这是我们的大局,挡吾路者死。”

    “你去请袁先生来此,某有一言请教。”理了理对局势的推演,李密下了决心,吩咐王伯当道。

    “是!”恭敬点头,王伯当转身离去,步履匆匆,很快请出来个神秘女子。

    风吹梧桐,枝叶飒飒作响。

    半年前偶然在路旁遇到个老妪,见到他后,惊讶道:“公子且慢,老身相君有龙颜,负天命在身,愿追随阁下效力。”

    李密来了兴趣,就让她算了一卦。

    “初九,潜龙勿用。”老妪袁先生算罢,指点他布下造势之局。

    如今大获成功,李密自然更重视她的意见。

    未几,拐杖声响,门外忽然有人扣门前来。

    “请进!”

    一身淄

    衣的袁紫嫣,果然已到门外。

    “袁先生,请里面说话!”李密起身向她一拱手,将之请入院内。

    袁紫嫣点头,迈步进入。

    待其进门后,房彦藻和王伯当自动到门口护卫。

    见李密如此警惕,知是今日事关重大。袁紫嫣也不点破,环顾四周,然后才问着:“李公子,可是对所某之事心存犹豫?”

    “某之策略,自是周密完全。”李密回答的说着,只是显然还有一份犹疑。

    袁紫嫣点头,又问着:“可需要贫尼算上一卦?”

    “正要倚仗先生神通。”李密听到这话,连忙致谢。

    “真龙不是凡间物,时运一到便化龙。”袁紫嫣手掐梅花易术,默算片刻,开口说得。

    “还请先生解惑。”李密诚恳道。

    “公子之所谋大业,必获成功。然则天数茫茫,不可尽求。成也瓦岗,败也瓦岗。请牢牢记住这八个字。”

    袁紫嫣叮嘱道。

    滴滴答答这时候,外面前院忽然传来一阵喜庆的锣鼓声,随即有仆人喊话,听那声音,似乎是吉时已到,来迎接李密去成婚。

    李密这段时曰,听从袁紫烟叮嘱,隐藏于郑家此宅,醉心于操控外面局势,但对于娶郑家女儿并无排斥。

    五望七阀之女,便是皇帝也配的上。如今,听到外面乱音,更是心下一喜。

    只是今日卜算卦象有未尽之意, 转头欲问袁先生,却见身房彦藻已经走过来,眉头皱起。

    “老师,吉时已到,请您移驾。”房彦藻一心为为公,催促道。

    李密按下思绪,看着门外的仆从,露出脸笑容,说着:“走吧。今日吾当效仿光武娶郭圣通之例,以成尔等富贵。”

    光武帝刘秀,初到河北,空有二十位将才,而无兵马。直到娶了郭圣通,得到十万仆从陪嫁,这才拥有了兵马,横扫北地,进而光复了大汉河山。

    袁紫烟点头,心下暗笑。

    王伯当和房彦藻自身左右相互跟随。

    李密整了整衣冠,随着那仆人到门口上了马,前往郑氏主宅,迎娶郑氏女郑观音。

    晋阳城,府衙之内。

    舞榭歌台,歌舞升平,一派富贵奢华之风。

    美酒佳人,名士风流,这是其新主人唐国公李渊的府邸。

    此宴会上有名闻天下的舞姬尚明月献艺,流云飞袖,状若飞天,更婉婉唱道:“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李渊面前桌上面摆有美酒佳肴,身旁美女依偎,正是爽口之时,什么军国大事,什么三征高丽大业,他早忘了个干净。

    正是:名家风流舞姿狂,翩翩明月正当行。温柔乡是英雄冢,哪管胡骑侵边墙。

    砰大门忽然被从外一剑劈开,后面显出个手持三尺贞观宝剑的十五六岁少年郎,雄姿英俊,仪表非凡,龙行虎步而来。

    “父亲,突厥七万胡骑寇边,您身为晋阳留守,不发兵御敌,怎还在寻//欢作乐。”这少年郎以子责父,偏偏话语堂堂正正,让闻着为之信服。

    李渊手里正拿着酒杯顿时重重砸在在桌上,酒撒了一地,怒声着:“放肆,军国大事,岂容你这黄毛小儿妄言?二郎,还不退下!”

    李世民,李渊的第二个儿子,排行第

    二,故而又称为李二郎。

    这李二刚生下来不久,就有相士对李渊道:“令公子’龙凤之姿,天日之表。年方十八,必能济世安民。”

    故而李渊给他起名世民,小字毗卢遮,甚是宠爱。及长,习武学文,尤好兵法,自幼就异于常人。

    此番,天子杨广空国远征,各地兵力空虚,内里民乱迭起,外面胡骑寇边,烧杀抢掠,却无人能制。

    这时,李世民听说后便鼓起勇气,前来要父亲发兵御敌。

    “诸位,小儿虽然狂妄,但所说之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李渊先是斥责了儿子,又对在座众官员说: “胡骑入侵,本官和诸位皆有守土之责,诸位可有良策?。”

    郡守王威乃是文臣,对于兵事不擅长,只得求助于虎牙朗将高君雅。

    “唐国公文武双全,如有良策,某自当遵从。”高君雅忙站起身,表明态度。 他固然不拍作战,但手下只有数千老弱,如何敢出战?

    “哎,某虽有报国之心,却苦无军马。为之奈何?”李渊长叹,仿若是个无助的老婆婆。

    “国公!”刘文静适时出面,慷慨陈词:“某有一言,如今形势危急,当悉开府库兵甲,发粮仓粟米,募集将士,训练军马御敌。”

    兵法有云,先发制人,到现在为止,我们已经落了后手,战火即将来临。主公既然做了这留守官职,就有守土之责。不能被动的等着贼军攻城,当募兵剿贼,先发制人!”

    “募兵剿贼,先发制人?”李渊故作为难道:“这可是违反朝廷法令的,如何能成?”

    “不错,此言大善。若是给叛军坐大,再来讨伐我们,只怕并州就要非国家所有了。唯一的办法,就是请唐国公出面,募集人马御敌。只要城中大族给予钱粮,此事就好办。” 另一个谋士裴寂夜强烈提议道。

    “那就依照此计办理。等陛下归来,若有怪罪,王某愿和唐国公共同承担,请勿推辞。”这时郡守王威痛定思痛之后,只得同意。

    “吾等愿和国公同进退!”其他人听完后,纷纷赞同。

    “如此,李渊就勉力一试。”李渊在众望所归下,顺水推舟,广招豪杰,募集人马,整军备战。

    布告发出,短短三日就征得人马五万。

    轮到发兵之时,面对突厥七万胡骑,众人莫敢挂帅,虎牙朗将高君雅更是称病不出。

    现在面对危局,原本就有着计划,李渊有条不紊的安排军务,正好把麾下亲信补充上去,环环相套,掌握了军权。

    大权在握,李渊乃选将道:“吾虽聚起了大军,然则尚缺一将才。此是天生,殆非人授,谁敢当先统兵破敌,某必重赏!”

    连问数遍,都无人敢率乌合之众去迎战塞外胡骑。

    “末将愿往,如其不胜,甘当军法!”李世民应声而出,盖压诸人。

    李渊正处于为难之际,见儿子出马,也顾不得其他:“好!毗卢遮,咱们全家的性命就交给你了!”

    李世民欣然奉命,调派诸军,排兵布阵,宛若行云流水。

    先,精选三千铁骑,夜袭突厥前锋,大破之。后,大军列阵而进,布成疑兵之势,诈称二十万大军。

    突厥可汗,阿史那颉利不知隋军虚实,又听说唐国公李渊引援兵赶到,便撤兵而去。

    是役,天命之子李世民初试啼声,以五万新募之军,迫退七万三外铁骑,声名鹊起,很快成了闻名天下的少年英雄。

第七十四章:出山

    大业十年,七月二十日,隋帝杨广的天子车驾到达辽东怀远镇。

    八月初十,双方大军交战,隋军死伤惨重,高丽也国势疲敝,乃上书求和。

    八月十五日,天显日食,白昼如同黑夜,顿时三军震惊,杨广不得已班师回朝。

    途径邯郸,遭到贼帅杨公卿劫掠,第八队车马丢失了御马四十匹。

    十月初八,杨广到达东都,下诏平贼。

    命杨义臣清剿河北,张须陀清剿河南、山东,李渊清剿关中,王世充清剿江南,设立四大招讨使,各自负责一地平叛事宜。

    大业十一年,三月,李密携王伯当,房彦藻,柴孝和,祖君彦、郑、李文相、张升、赵君德、郝孝德、陈智略、张善相等十二将加入瓦岗军,攻下荥阳,获得大批粮草,使瓦岗军声威大震,成为当世势力最大的义军。

    河北魏郡,滏口径,绵延三十里滏水河处。

    一片片狭长的田地已被开垦出来,春日之际,各家耕种之人纷纷下地,辛勤劳作。

    紧挨着关口,前有警戒哨所,上设弓箭手,每当有进出,便会通知下面守关同袍。

    站在关上,此时可见到下面田野,划分成一块块大小不一格子,一派世外桃源风光让人心旷神怡。

    然则下一刻风云突变,谷外迎面赶来一标人马,金戈铁马之气顿生打破了此悠闲画卷。

    到了关前,这数十骑士下马,他们皆骑着上等良驹,披铁甲,跨长刀,背负铁胎弓,此时在鹿角外一溜排开,甚是剽悍。

    不说马背上的骑士战力几许,光是这些骏马和铠甲,就已是价值连城。

    在乱世中,骑兵代表着强横实力,能左右一场战局的胜负。

    仔细观看,只见马与马之间井然有序,连绵的距离几乎相同,有着暗合兵法之旨的味道。

    但若是陌生骑士到此,关上早就有警戒响箭了,又岂会让他们停下的道理?

    因此往日戒备森严的关口,嘎吱一声打开了大门。

    “回家!”当先一个大汉下马,其余人等跟着,鱼贯而入。

    “按出发时日子来算,王伯仁他们此时应该快回来了。只需再等上几天,想必便能确定魏郡的各县形势。”在关上大堂内,高驷召集众将议事,如今已经成了个长脸八字短须汉子,典型的武人相貌,外表来看颇具威严,有种慑服人心的气度。

    他身着一身甲胄,打磨的质地上乘,身佩七星宝剑,一派上位者气势,坐立之处,亦是众星捧月。

    望着邺城方向,表面上沉着,心里早急不可耐说出这番话来。

    诸将闻言,其他人目光随之望向邺城方向,却无一人不在摩拳擦掌。

    堂下诸人,皆沸腾起来。

    再次打开地图商议一阵后,高驷起身走到窗前,按剑远眺,望着远处谷口动静,根本不去理会堂下纷乱的情况。

    恰在此时,没过一会,两个少年郎匆匆跑进来,态度恭敬,抱拳行礼,急忙道:“将主,王百长带人回来了,军情已勘察完毕,途中并无什么损失。”

    “如此便好,彭石头,你下去把他迎上关来,外界局势到底如何,某要做出决断。”高驷奋然道。

    “诺。”彭石头飞速转身,向关下奔去。

    一年半的积累,滏口径已经聚拢了七千军马,渐渐重整往日气象。

    茅城大战后,虞世南闻之,大为愧疚。

    后见杨广无道,便联络了麦氏三兄弟,带着彭石头和贾元度两位小将北上,几经波折后终于在此相会。

    第二波,乃是徐小慧和杨敏由韦安排韦氏护送着前来相会,还有李百药,贺怀亮,郑俨等跟着到来。

    第三波,乃是被捕后逃脱的韩世鄂和流洛他乡的尉迟恭、柳庄也被找到,引到此地。

    崔略果然长袖善舞,在最困难的时刻,说动薛氏兄弟,借来粮食稳住了人心,从此就扎根在滏口径了。

    一群人同样忙碌着,参军崔略指挥几个手下,将院落腾出来,收拾妥当,供众人议事,作最后的决定。

    其实早在多日前,这几个院落,便被主将高驷指出来,特地打扫一番,用来誓师所用。

    今日,却是突然又改了陈设,自是要显得更加庄严。

    看的出来,高驷对这新出山的决定很是看重,即将出兵的决定,不仅在滏口关下召集士卒,而且腾出半个雄关,来统一诸将方略。

    上下同欲着胜,故而连参军崔略也被专门请出来,主持此事。

    滏口径内所有人都知道崔略是大帅智囊,由他来操办大事,足可显出大帅对出山的重视程度了。

    回来后,在路上,沿途已是三步一哨,五步一岗,稍远处,是谷内兵营,有着三座大营,都是人员汇聚,甲胄森森,还挂着一只青龙牙旗。

    彭石头引路, 几个兵士簇拥着王伯仁归来,一见到高驷,便忙赶上来行礼。

    王伯仁这时,猛然抱拳大声说着:“主公。”

    他此时,全身上下还穿着披甲,腰间挂刀,行礼时刀鞘相撞,叮当作响,自然带上了一丝兵戈之气。

    高思注视片刻,急忙问道:“说说魏郡官军防御如何。”

    王伯仁大为得意,双眼放光,煞气流转,铿锵有力地说着:“魏郡各地完全是没了管束,流民匪徒不计其数,下辖十一县各据一方,正是我们出山的大好时机。”

    高驷笑着:“既然如此,你认为当如何进兵?”

    这用兵之道,虚实变化,人数多寡,兵卒的训练程度,包括辎重多少,都是要考虑在内的。

    自从受命打探军情,王伯仁就潜心思索,此刻就不加掩饰,立刻将心中所想全部合盘托出。

    “自然是直攻相州。”王伯仁按捺不住心思,当先说着。

    高驷不可置否,继续说着:“不错,相州乃是魏郡的当今府城,人口稠密,若能打下此地,对于我军发展大有好处。”

    “其他人可有异议?”

    韩世鄂似已察觉到高驷内心不赞同之意,立马提出不同意见说着:“某不赞同。主公,今日我军出处大山,必须首战必胜,先打响名号。”说着,微微一拱手,指着地图道:“我军当先入住邺城,亮明旗号,吸纳流民,先攻打周围县城,最后再攻相州。

    此乃先易后难,以弱胜强之法也!”

    站在大堂上,韩世鄂的身影略显瘦弱,做过一次俘虏的他,开始摒弃单纯的勇武战法,逐渐兼顾用谋。

    不过,王伯仁可不是个轻易认输的人,他微微眯起眼眸,嗤笑道:“邺城如今不过是座废墟,据之何用?”

    “正名,以兴复高齐之名起兵。”韩世鄂来到高驷面前,恭敬说着。

    古代打仗讲究师出有名,这是那个时代人道规则,一旦确定了名分,就算是只有尺寸之地,也会应者云集。

    高驷已习

    惯韩世鄂这种态度的转变,冲他点点头,说着:“正和我意。其次如何?”

    “我军可先据邺城,再打大名、磁县、涉县、武安、肥乡、魏县、丘县、成安、广平、馆陶。最后再攻相州,必可一鼓而下。

    邺城和相州很紧,占据邺城就可看住相州,然后从容进兵,则魏郡不出两月必然归主公所有。”

    滏口径距离邺城不过五十里,算起行军路程,也只有一日半路程,即便如此,高驷还是出动了一队两百人的骑兵先行。

    铁骑拥悍将,纵马奔驰,王伯仁一马当先。

    对于骑兵来说,到邺城所需只是个把时辰。

    大队步兵在后从滏口径开拔,留下一营千余人马守城,高驷壮志在胸。

    这时,刚行了十里,前方忽有一骑奔回。此人乃是王伯仁麾下什长王三。

    高驷顿时皆从后面上前,急问。

    那王三急忙来到队伍前汇报:“主公,情况有变。”

    “不要急,慢慢说。”

    “巨贼张金称也带人南下到了邺城,距此不到三十里,前哨已经接战。”

    “既是如此,全军准备,立刻进发!”

    “诺!”随后,多面标有高字的旗帜,于队伍里打起来。

    张金称者,山东响马,长于聚众劫掠,残暴异常。缺乏口粮时,便掳掠女子幼儿,以人为食。

    先前在山东危害,被张须陀击败后,逃亡河北。沿途携裹丁壮,连克县城。

    一月前,攻破邯郸,武安,巨鹿等县,肆意抢劫,好不快活。谁料想,竟然往邺城而来了。

    高部大军极速前进。

    本来打算按平常速度行军,不想与悍贼不期而遇,众人也只得打气精神,开始重整队伍,再一次加速行进。

    高驷带着队伍,列阵疾驰。

    此时路上并无行人,因此,一路行来,速度极快,只半日功夫,便已行出三十里路程。

    终于,当晚在离邺城城十里处,与张金称队伍,正面相遇。

    张金称的队伍也早扎住了阵脚。

    高驷骑于马上,王伯仁见了率领骑兵赶来迎接。

    因其奋勇拼杀,胆气绝伦,到暂时挡住了张金称的兵锋。

    高驷上前,正观察敌阵气数强弱,忽然变故再起。

    “呜呜呜!”号角铮鸣,酷似狼嚎,只见五百骑,拥戴着其中一寇,此时奔驰而来,竟然有着旋风卷至,无坚不摧之相。

    高驷心中一叹,他麾下也有骑兵,但是却怎么也学不到这种奔射自由的狼性,这就是胡人铁骑和汉族骑兵的风格区别!

    “张金称你个土贼也敢来惹老子!”高驷暗骂之余,拔剑喝道。

    “不怕死的好男儿,随我上!”纵马向前,犹如道闪电猛烈对冲。

    旁边有道乌光一闪,尉迟恭已经驾驭乌骓马超出,钢鞭起落,便是一个个贼兵落马。

    “好样的,俺与你比比!”王伯仁看的热血沸腾,带着剩下的一百六十多名骑士发起了突击。

    “轰”两支铁骑交缠在一处,尘烟滚滚,短时间不见胜负。很快,地上血流成河,有战马的,有人的,甚至有马血和人血混合着流过了数百步,有一些渗入到地下带起阵阵腥味。

    后方,韩世鄂则趁机整军备战。

    前锋的短兵缠斗,不过是厮杀的序幕。明日,主力对决的胜负才是关键。

第七十五章:破贼

    以寡敌众,必须有勇将开路。战地黄昏下,命如蝼蚁。

    数轮对冲后,尉迟恭拨马直进,将敌将打下马生擒活捉而归。

    “万胜!万胜!万胜!”

    高驷横剑叱咤,百骑破敌,使得残余的胡骑狼狈远遁。

    王伯仁收拢战马,安顿士卒,大呼不过瘾。

    “你是张金称的部下?怎地到此来坏爷爷们大事。”已看到前方迎风展动高字将旗,王伯仁再忍不住,开口发声,在马上审问那被俘贼将。

    “知道俺哥哥的名头还不放了我?”被俘的人壮如狗熊,犹自不服,明明已成了了俘虏,却不答对方所问,还嚣张叫着。

    高驷大笑,突然说着:“不过是吃了败仗南逃的毛贼,还敢猖獗,给我不从实招来!”

    “俺是张金树,代兄先行探路。你咋知道俺们吃了败仗,莫不是同苏烈那小子一伙的?”被绑起来拖在马后的贼将大惊,显然是被一个叫作苏烈的官军将领打怕了,成了惊弓之鸟,蛮横之气霎时全消。

    高驷从望气中发现,贼军声势虽大,却有溃散之相,显示不久前才被官军打败。

    对这混人不愿多谈,只冷哼一声,道:“先压下去,留作明日祭旗。传令大军安营,严防贼军来袭。”

    见主公一眼看出贼军是败逃而来,王伯仁轻哼一声,对这远来的贼子杀意大起。

    一行人很快便来至大营门前,早有哨卒得到消息,大开寨门,高驷等人队伍迎进城去。

    大营已是安排的井井有条,有两队兵卒正于两旁巡逻,维持秩序,士卒默然无声,却杀气连城一片。

    这阵势,只要经过几场战斗,活下来的就会成为精锐。

    见此,一直喜怒不与形色着高驷,面孔上生出一丝笑容来。心下对韩世鄂的应变能力,和军队的训练成果稍感满意。

    “召集诸将议事!”

    高驷不知的是,在他打量布置用兵方略之时,敌将营中的张金称亦在大发脾气,将逃回的骑士尽数处斩。

    这是驱众手段不同。

    狼性暴虐狠毒,必有时连同类都得杀。

    败兵对张金称而言,不过是即将成为口粮的晚餐,不值一提。

    乱世出英雄,亦会诞生魔鬼。

    张金称年少时,以贩私盐为生。及长,又加入响马。

    刀口舔血的生涯,练就出了一身好武艺和一副冷酷心肠。

    在关外走私时,学会了胡人骑兵战法。在山东起兵后更是连败官军,凶名赫赫,直到张须陀出现他才吃了败仗。

    逃到河北以来,凭借着股狠劲,很快又拉起队伍,连克州县,生杀予夺,惬意非常。

    日日得食肉,夜夜做新郎。

    可惜他的暴戾,终惹出了个少年英雄。

    河北乡勇苏元景出兵,遣子苏烈上阵。苏烈,字定方,擅使白马银枪,三千铁骑暗夜突袭,动若雷霆,一战之下,将五万贼寇杀得溃不成军。

    张金称只得一路南逃,沿途劫掠,也才恢复了六七成兵力。

    “来的好!正愁没有可下手的地方,就有两脚羊送上门啦。明日,灭了他们头领,兄弟们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发完怒气,张金称接下来也忙碌起来,打仗若不留心,可是要掉脑袋的。

    除了进攻,防止对方夜袭也是很重要的。派出两营老队警戒守门,这才唤过个抢来的女子,放纵一番。

    大战之前,小心谨慎之余,适当放松也是必须。

    张金称,亦是熟谙此道,在女子身上发泄完毕,便枕着大刀入眠,以备第二天的大战。

    大业十一年,四月十九,大凶,宜杀生。

    高、张两部的决战,便定在此日展开。

    这一天,双方各自列阵。这一战,对于高驷部的六七人马持存亡之战,刚一出山

    ,就遇到剽悍凶恶的大贼张金称,可谓流年不利。

    张金称部有一万精锐,和两万掳掠携裹而来的丁壮炮灰,气焰颇为嚣张。

    这一天,整个邺城周遭,随着战鼓轰鸣彻底热闹起来。

    兵马调动下,天地间一派肃杀。

    齐字青龙牙旗飘扬,高驷坐于大帐,按剑点兵。

    “韩世鄂,王伯仁,汝二人各引一军,分守左右大营,阻敌突破。

    贺怀亮、斛斯政,汝二人各带一营人马,随我坐镇中军,守卫大营。

    尉迟恭,你为主将带骑兵绕到贼军后方,带看到火气,就纵兵突阵,前后夹击。

    柳庄,常何、麦孟才,麦仲才,麦季才辅之,不得有误!”

    “遵命!”

    一众将领,纷纷应命,各自离开准备。虽说面对的是土贼,但首场大战的气氛,却很严肃。

    尉迟恭率领八百骑兵,做逃离状长驱直走,其中的百夫长皆是猛将,只待关键时刻发起突击,一举破敌。

    自古以来,兵战凶危,将失一令而军破身死。

    有道是,五人一伙,十人成什,百人成队,千人为营也。这冷兵器作战,多以旌旗、战鼓为号,故而主帅的大旗,将领的勇猛,往往都显得很重要。

    这时候打仗,义军多采用人海战术,波浪冲锋,最终耗夸敌手士气,击败对手。张金称与官军对战过多次,如今拿出进攻手段同样是以新掳掠来的炮灰在前,老营精锐悍贼押后,等待彻底击溃对面那支队伍。

    高驷安排完毕,对彭石头道:“把昨日那厮压上来祭旗!”

    彭石头雀跃者:“好勒。”

    使人将张金树带上来,手起刀落,便是颗大好头颅落地。

    彭石头提着贼将人头,来到阵前,扬威宣叫:“不怕死的尽管来,爷爷等着你!”

    “进攻!”张金称暴怒,愤然下令,对身旁一个贼寇亲信吼道。

    “传老子的话,三次冲锋不死者,许其进入老营。”

    嗷嗷嗷打前锋的贼寇们纷纷欢呼,各自挥舞的单刀向前亡命冲击。

    普通贼人每日只有两餐,还是干菜稀饭。老营则是顿顿有肉,有米,还有抢来的女人可供享用。

    人性从众,开始可能开有人不忍心,但随着一场场厮杀的磨砺,大多数原来善良本分者也变得暴戾起来,纷纷期待着能进入老营享受一番。

    今日头颅尚在,明日就不知埋骨何地,故而很多贼寇都十分疯狂,这是临死前的挣扎,最为悲凉。

    高驷的齐军则大为不同。

    其麾下主要将官都是出自将门世家,或者官军,采用的是隋军列阵而战的作战习惯。一年半的积累,日日操练,打造铠甲器械,为的就是来日能与官兵堂堂正正对阵。

    虽未经历战火洗礼,但已经有了强军的影子。

    高驷面色不变,在周围其他人眼中,却是一派大将风范。

    这下面士卒的口口相传中,就是自家的这位主将,在万军丛中斩了朝廷的兵马大元帅宇文述,区区几个毛贼有何本事?

    这种对主将的信任,也形成了种心里优势,自上而下士气颇高。

    见到贼寇嗷嗷叫着冲锋,一片片刀光闪耀,扑面而来的凶悍之气,让胆小者为之动摇,却是不能再忍。

    高驷面上波澜不惊,扬剑厉喝:“第一队,放箭!”

    将旗挥动,早有准备的弓箭手上前,弯弓搭箭,向前抛射。

    咻咻咻箭落如雨,瞬间带起大片大片的血雨和惨嚎,贼人的虽然出现了数百伤亡,但冲击势头不止,继续朝大营撞来。

    一夫拼命,十人不当!如今亲这些走投无路的饥民,在贼寇的驱赶下,爆发出了惊人的勇气,奋勇拼杀。

    “第二队,放!第三队,放!”齐军犹若到精密的机械,厚重如巨岩,横亘在大

    地上,牢牢抵挡主贼军的冲杀。

    战场如同一副缓缓展开的炼狱画卷,置身其中之人,要么百炼成钢超脱于外,要么被炼成飞灰。

    “刀盾手上前,结阵!”

    弓箭手后退,雄壮的刀盾手上前,很快和冲上来的贼军炮灰绞杀在一起。

    噗噗噗,盾与刀的完美结合,一攻一守,加上五人一伙,列阵而战,很快就将贼军的第一波攻击打退。

    这只是开始,高驷丝毫不敢大意,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

    “又是该死的官兵!”张金称大声咆哮,这种战法是他最讨厌的对手。

    “继续给爷往前冲,把逃回来的都砍了,再派出五千人马上,就是拿人头填,也要给老子踏平了这伙官军!”

    “得令!”尤黑子带着监阵老贼,上去就砍,把逃归的数百人屠戮殆尽。

    然后命人高喊:“打下官兵营寨,人人吃肉。打不下来,后退者死!”

    吃肉还是砍头?

    走投无路之下,新上阵的五千贼军以更加疯狂之势冲杀过来。

    “真是条疯狗,妈的,该杀!”高驷对张金称动了杀机,今日非结果了这个悍贼不可。

    擂鼓!

    咚咚咚,久违的开皇破阵鼓奏响,战士们其士气为之一振。

    接着,依旧是弓箭射,大刀砍,如此轮回往复。

    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张金称虽然不通兵法,但也无师自通的炼就了把我战场节凑的本领。

    连续五轮猛攻后,两万丁壮死伤大半,再聚不齐来进攻的势头了。

    尤黑子还待再杀,被张金称拦住,笑骂道:“够了,你他娘的再杀下去,咱们从哪里再补充老营人手?”

    “是,大当家说的对。”尤黑子嘿嘿笑着。

    “兄弟们,官兵疲了,该咱们上了。打破官兵,吃肉抢女人。杀”

    张金称扬刀大吼,宛若狼王出场,生出种不可抑止是凶残之意,催动最后的万余积年老贼,嗷嗷叫着冲向对面齐军大营。

    决战之机,终于来临。

    王伯仁下令推开寨门,当先率领左营人马杀出。

    韩世鄂见状,也同样催动兵马主动迎上贼军,先发制人。

    这两员大将不约而同地选择了逆势出击,便是为了遏制贼军的势头。

    高驷在中军发觉战场变化后,也尽起大军杀出,和贼军正面碰撞在一起。

    “杀!杀!杀!”高、齐两面将旗随着主将步伐,坚定的朝前不住移动。

    当宝剑又斩断两支贼军长刀,高驷奋起勇力,继续砍杀。

    “主公,点狼烟,召援兵吧!”彭石头不顾满脸血污,叫道。

    高驷凝神打量片刻,断然拒绝道:“贼军还没有疲,再等等。”见周围自家人马不住败退,不由怒道:“平日里自诩英雄,怎么上战场都成了胆小鬼?”

    彭石头受此一击,大吼一声,拔刀就往前直闯,霎时间瘦弱的身躯爆发了惊人的力量,连斩十二个贼军,破退了敌人锋芒。

    “破贼!”小将奋勇,让其他人也为之振奋。

    王伯仁和韩世鄂也不分先后的大呼酣战,指挥部下死命拼杀。

    张金称策马连冲数次,都不能彻底击溃官军,只得暂时后退,重整旗鼓。

    “贼军疲了。”高驷看的分明,立即下令:“点狼烟!”

    点狼烟!众人齐声唤,大营最后的留守哨兵,闻讯当即燃起了狼烟。

    已经绕到贼军后方的五百骑兵见状,尉迟恭大喝道:“儿郎门,跟我冲!”

    很快,贼军后方尘土大起,隐隐有着马蹄声响,高驷准备的杀手锏终于现身。

    呜呜呜铁骑列张,犹若柄战锤从贼军后方蛮横的砸下,两个突击就将贼军冲的七零八落,四散而逃。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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