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奋勇
将军百战身名裂。向河梁,回头万里,故人长绝。
-宋 辛弃疾。
汉时名将李陵,率步卒五千远征匈奴,遭遇八万匈奴铁骑,因援军断绝,全军覆没后投降,汉武帝遂斩其三族。后人悲其惨境,遂作此句。
燕州古城卸去伪装后,居高临下。
山上旌旗在望,飞箭如雨,高丽蛮军早已森严垒壁垒。山下鼓角争鸣,铁骑如林,伏兵围困万千重。
腊月初九,本是隆冬时节,却杀声热烈,天地为之变色。
男儿本自重横行,天子非常赐颜色。麦铁杖不通什么高深兵法,他是个勇战派。面对危局,唯一能做的便是向前突阵,硬碰硬的击破敌阵。
狭路相逢勇者胜,不拍死的战将往往能带领军队以少胜多,或者杀出绝路,为部下所信服。然而若是落入落入了不可挽回的境地,除非有外力相助,否则覆灭只是时间早晚罢了,毕竟千古神勇无二的霸王项羽,也在垓下一战败北。
麦铁杖勇力绝伦,可为冲阵斗将,但做一军之主帅尚有不足,尤其是遇到对手也是名将的情况下。
燕州城,被高丽占领后改名为大辽城。
守城主将乙支文德一身银甲,寒光闪闪,仿汉代金甲样式,大小将佐十数名围着犹若众星捧月,将其衬托的愈加不凡。
“神策究天文,妙算穷地理。”乙支文德用兵最推崇的天地人三合,他手持竹杖,指指点点随意解说战场奥妙,教导部众。 在看到麦铁杖奋勇厮杀时,点评说着:故将有五危,必死可杀,必生可虏,忿速可侮,廉洁可辱,爱民可烦。
(统兵打仗的将军有五个致命要点:有勇无谋,只会硬拼死打,就有中计被杀之危机;贪生怕死,就有兵败被俘的危险;刚忿急躁,就有被侮辱而妄动的危险;清廉自好,偏重名声,就容易遇到挑衅失去理智的危险;宽仁爱民,也有被敌人利用陷入被动的风险。)
被压缩在长达数里河滩上的六万大军,在高丽大军的三面围攻下依旧不曾崩溃,反倒渐有突出包围的迹象。
盖因为大将军麦铁杖跃马横杖,率领亲军左冲右突,身处重围而斗志不衰,极大地凝聚了士气。
越是艰难越奋勇!
乙支文德面上赞叹说着:“真世之虎将也,吾必除之!”竹杖斜指,下令道:“箭来!”
崩崩崩,又是三支千人队弓弩手,替换下先前的同袍,弯弓搭箭,朝着崖下隋军阵营射去,正在冲杀突阵的麦铁杖更是成了重点。
只见流矢如雨,战场如镜,洪波涌动,隋军就好似水底游鱼纷纷落网,再配着左右两军阵势如网逼进,河岸上很快就变得血光鳞鳞。
噗噗噗,短短片刻,军士就伤亡数千。麦铁杖盔甲上也中了两箭,幸得帐下亲兵舍命掩护,又有着高强武艺,才勉强保得一命。
“大丈夫为国尽忠,就在今朝!”大将怒吼,众军相随,决死之气大盛,一时间把丽军打得连连后退。
呜呜呜突然有苍凉的号角声响起,高丽蛮军闻之,各部旌旗相应,退却撤离。
麦季才心里奇怪,就要劝父帅趁机进攻,却被孟金叉一把按住。再细看时,那高丽大军竟然退而不乱,秩序竟然,他“啊”的一声,握紧了长刀:“好一支精锐之师
,咱们一开始就小觑了对方。”
孟金叉同样心中震惊,但却知道此事不宜显露出来,故作轻松的哈哈一笑,说着:“怕什么,不过是一群土贼,咱们只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还不快去整军。”
麦季才小脸一肃,就说着:“叔父说得是,俺这就去收拢士卒,咱们分开行动。”
悍将者,遇败而不乱,闻鼓即忘死,陷绝地而不惊,知必死而不辱。
若是在以前,麦铁杖自然认为打仗只要敢冲能打就行,现在却深为自责。
他拖着伤体安慰士卒,说着:“伤重不重?别动,先包扎下。没受伤的各自归建,仗还有的打。高丽土贼,打不过咱们的,放心。”
说着,就让分派亲卫通知诸将点检人马。有个亲兵丁二,是个高大汉子,胸口中了一箭,正是为救主将而负的伤。见到大帅探视,挣扎着说:“大帅,我,我不,不行啦。家,家中,妻儿老母,,,,”言未讫就此没了生息。
麦铁杖站在河滩一处大石上,凝望山崖上的城池。
此时一片天晴,太阳悬挂在碧空如洗的天际上,古城雄伟如山,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白气一片,又带着红色血腥殊为不详。
再看着周围部下伤亡惨重,建功立业之心大减,重新振作下令说着:“传令,各部加紧整顿兵马,点检伤亡,老夫带你们回家!”
“回家!回家!回家!”众多将士闻言欢声雷动,士气再度有所恢复。
城头上,乙支文德微微皱眉,自语道:“想要垂死挣扎?”扭头吩咐了两句,当下将旗挥动,城上和山下的伏兵都相继而动,准备下一轮的进攻。
这大辽城乃是高丽国在辽东最前沿的军事重镇,有三万精兵守城,固然坚不可破,若要主动出击埋伏隋军原是力有不逮,但硬是被乙支文德连番谋划,营造出这种诡异的有利情况。
鱼儿已经入网,但若不能掌握好尺寸,也可能会是网破。
乙支文德定了定神,说着:“急什么,这才落网的鱼儿总会挣扎几下的,捕鱼需要耐心,更何况是打仗?”
小将朴成桂胆大,他上前请战:“将军,让我的人马上阵吧。只需一个冲锋,就能打破隋寇!”
乙支文德摸了摸鼻子,摇摇头,抬起竹杖遥指远方,沉声道:“我有种预感,真正的大敌就在暗地窥伺着。昨晚,檀君父神摇了我额头三下,告诉我说吾的宿命之敌出现了。”
檀君,高丽开国之始祖,建国高句丽。汉末,国祚被辽东公孙氏所灭。
李氏复国后,为宣告正统地位,就册封檀君为大武圣王,高丽开国神君。
此时辽东萨满神兴盛,众人闻言吸了一口冷气,乙支文德才满意的说着:“看你们吓的,我有神君庇佑,何惧宿敌?来,把山下那几万隋人先杀个干净,看他出不出现。”
咚!咚!咚!
战鼓再响,却是隋军抢先动手,往西边上游河岸方向杀去。
“将军您看,挑衅,隋寇竟敢挑衅!”朴成桂这时开口,只是一指,大家立刻发现了。
山下,隋军刀出鞘,人上马,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麦铁杖命令三个儿子为先锋,下达了突围命令。
他自己带人断后,发誓说着:
“孩儿们,回家!老夫给你们断后,但有一人未退走,我麦铁杖绝不离开。”
“死战!死战!死战!”
几乎是眨眼之间,黄白两道洪流就对撞在一起,跟着汇聚成道血色河流。
归师勿遏!
这时,残余的四万隋军里,已经弥漫着不可抵挡的气势,让正面拦截的高丽军士纷纷躲避。
这才是大隋府兵精锐横扫天下的应有战力,等闲杂胡岂是对手?
“金泰来,你下去传令,放弃第二道矮墙,退入地三道工事阻击。”乙支文德微微眯眼,气定神闲的说着,他的神态,落入周围将佐的眼神之中,都觉得主将胜券在握
听到军令,金郎将打了激灵,心里想着:“这大帅待俺真不薄,目下的时机,正可立下大功。”
金泰来下意识的应着,抱拳行礼:“末将这就去监军督战……”
不足片刻,金郎将就飞马出城,向随从说着:“我大高丽男儿,痛击隋寇,立功名就在今朝,跟我来!”
“痛击隋寇,立功名!”亲卫金三胖跟着大吼。
“痛击隋寇,立功名!立功名,娶花娘!”其他数十随从同样跟着高呼。
花娘是高丽国对未婚小娘子的称呼。
麦铁杖把铁杖舞得水泼不进,死命断后,半步不退。孟金叉同样浑身浴血,大斧劈砍,挡着披靡。
将失一令而军破身死!
他二人领兵断后就已经心存死志,倘使能多救得些麾下儿郎,死又何惧?
麦孟才三兄弟带着大部奋力突围,刚击破高丽蛮军重围,到了前面,行不及伏兵再起!
“杀尽隋寇,杀尽隋寇!杀尽隋寇!”
众人看去,各自脸色惨白,前无去路,后有追兵,茫茫雪原,涛涛杀机,回路多艰辛。
“兄弟们,跟着我!”麦氏三兄弟的老三当先冲出,大哥和二哥要指挥军队,他就主动来打头阵。
“……江淮儿郎,从不怕死!胯下还带种的,跟我杀上去!”一个老卒嘶吼着冲上去。
“老子们还没有死绝,小儿辈呈什么强?”又有人大笑着冲入敌阵。
江淮之地,古属楚国,向来出产精兵。项羽八千子弟,横行天下,多数来自于此。
再往后,隋末王世充仗着江淮劲卒雄霸一方,战场上几乎要了天命之子李世民的小命。
到了元末,朱重八倚之夺取江山,建国大明。
江淮精兵最后的斗志爆发,杀得当面高丽军节节后退,竟有着溃败迹象。
立于城头的乙支文德终于色变,断然下令:“朴成桂,命汝出击,三刻钟破阵!”
“末将领命!”朴成桂转身离去,调动军马。
千且骑卷平岗!
竟是千余重甲铁骑,犹如现代战场的装甲坦克,带着撕裂一切的势头扑向断后的隋军。
重骑在大隋有着另一个名字,便是甲装具骑,向来是战场无敌的代名词。
麦铁杖见之便知大局崩坏在即,凄凉的长啸,说着:“兄弟们辛苦了,老夫带你们再杀一场!”
“誓死追随将军……”孟金叉紧握着大斧,带动着最后的数百残军鼓起余勇。
第四十七章:宿命
血勇之人,怒而面赤;脉勇之人,怒而面青;骨勇之人,怒而面白;神勇之人,怒而色不变。
燕太子丹
腊月。寒冬。
黑土地上冰雪覆盖,就算是晴天,也有着可怕的寒冷,故而战马踏上去毫无陷没之危。重骑如山,长矛如林,杀气在逼近。
当一众高丽重装铁骑撞来时,使当面人全身一紧。
在这样危机中,麦铁杖却还手持镔铁杖,昂首直视前方,面色不变。
十丈,一大片矛尖林立,在金灿灿的阳光下闪耀寒光,使人一看到就胆寒。
三丈,利刃变得大起来,于黑漆漆的马蹄下迸发火星,谁能当住铁甲连环?
麦铁杖瞠目大喝,吼着:“开!”
镇山镔铁杖往前一挑一戮就将当面骑士打死,抛向半空。接着杖头一转,横扫马头,连着撞翻了三五重骑。
麦铁杖一步一杀,大吼着向前冲入敌阵,只攻不守,眨眼间穿透三重重骑圈子。
孟金叉在后面大叫着:“威武,威武,将军神威!” 抡起大斧,疯狂砍杀。
数百隋军残部,疯狂呐喊这纵身阻挡高丽蛮军重骑。
可惜其他人大多数勇武不足,难当重骑兵一冲之威,两轮之下,隋兵不是被长矛贯胸刺死,就是被战马践踏而死。
惨嚎不止,尸骨纷纷被碾落成泥,来年会滋润土地。
高丽铁骑分出一百人队继续绞杀残存的数十名麦铁杖部下,及主将麦铁杖。
“大军向前,直击隋寇本阵,不得停留!”朴成桂于马上横枪下令,声音宏亮,响彻全军。
“大善,果是骑将种子。”乙支文德抬首笑了起来:“传我命令,全军出击!”
“遵命!”这道命令下去,顿时,帅旗再动。片刻后,留下四千人守城,其余两万六千高丽士卒皆手持刀枪长矛,战斧和狼牙棒等兵器,分成三道洪流,涌向被围在垓心的数万隋兵。
刀盾收割,枪矛突刺,步卒立寨阻拦,骑兵纵马追击,一切都井井有条,好似一盘棋局到了收尾之时,胜局已定。
高丽蛮军全面反击的时候,每个人脸上都露出了光彩,这是胜利的光芒,乙支文德上马,停在高地上继续下令着:“先肃清那员敌将及其惨部。”
“遵命!”另一员蛮将鲜于骨应着,立刻派人集中兵力准备先割取麦铁杖的首级,再去攻击消灭其他隋军。
麦铁杖大悲,恨不能向天再借三十年,在最需要武力的时候,他却真的老了,不复当年勇武,纵然武道还有着宗师底子,可惜气血已然枯败。
镔铁杖无力的支撑着惨躯,他已经不知道受了多少处伤。
这是一个盖世大将 英雄末路的力战悲歌!
“大将军,末将先走一步。若有来世,再战辽东!”孟金叉惨笑这举起大斧就要自杀,他不愿被敌人俘虏后受辱。
“夜叉!”麦铁杖无力的伸手,想要挽回。 孟金叉因长相凶恶,又被成为孟夜叉。
“咚!咚!咚!”战鼓骤起!
这不是高丽蛮军的号角,而是大隋最广为流传的开皇破阵鼓!
战鼓三通,连环十二响,创自开皇,盛于杨素,三十年间每次响起便代表着大隋府兵的赫赫天威。
天威卷地过长河,万里胡人尽汉歌。莫惊瀚海倒流水
,从教西去作恩波!
开皇二十年,大司马杨素率军三十万,横渡瀚海,打破阿史那胡族汗王大帐,使得西域番邦万国来朝。
是役后,开皇鼓所奏响之地,诸胡莫敢不从!
麦铁杖和孟金叉霍地又迸发出一股力量,生生提起兵刃,向战鼓奏响之地望去。
鼓声来自燕州城的北方,乃是高丽大军的后阵。
高驷拔剑下令:“尉迟恭、柳庄,钱超,尔等带五千骑直刺高丽后军本阵,救援大将军。柳庄为主将,尉迟恭、钱超为副,不得有误!”
“是!”三将领命,翻身上马,催动轻骑疾奔而去。
“朱方,你领剩下的八千步卒,随我出战。”高驷继续下令着:“去会会这高丽蛮军大将。”
朱方点头,应着:“末将领命。”
随着战鼓声隆,隋军士气越来越盛,虽处困境而不惧。开皇破阵鼓的辉煌已经印在每个府兵的灵魂中,有什么比陷入重围时援兵到来更能振奋士气呢?
高驷感受着战场上的士气变化,观看顶上吉凶,赤气已经浓郁之极,随着始兴龙凤双剑挥动,大量赤气沸腾,向高丽蛮军的青白之气席卷过去。
乙支文德在战鼓响起一瞬,就明白自己还是大意了。
高丽军的防御拦截工事和重兵都是靠前布置,隋军的援兵却出现在了后方,显然来援敌军将领非等闲之辈。
此刻,是两军交战的关键时机,纵观当下战场形势,前阵隋军逐渐式微,高丽军优势不断扩展,但后阵却是隋人援军占了上风。
双方主帅彼此都深知,此战胜负,在于谁能坚持下去,只要一方的一处蹦塌,就会连环败绩,彻底大输溃败。
“这才配做某的宿命之敌!”乙支文德接连下令,并且号角频吹,将旗前进,山城上守军也倾巢尽出,随着他来阻拦敌军。
乙支文德抽剑,仿佛有道龙吟响起,一柄宝剑出鞘,宛如条玉龙腾空,高丽三千里江山气运随之云涌,咆哮朝高驷袭来。
此剑呈龙形,剑柄由龙尾交织盘旋而成,龙首为剑尖,乃是白金混合了五金精英所铸,通体灿白如霜,发出森森寒光,慑人心魄。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这便是乙支文德的玉龙宝剑深意所在。
在这等形势下,大军对决,高驷只有逆流而上,正面相拼,始兴龙凤双剑好似有灵般争鸣,气成龙凤环绕状,毫不若于对方。
“来战!”“来战!”
大隋来援之八千步卒和高丽军四千最后精锐碰撞在一起,再度掀起片片血浪。
时间倒回,二十里地,快马加鞭,轻骑半个时辰即可赶到。
下定前去救援,行伍中,高驷竭力运用神通望气。
副将朱方见了,赶忙就近前请示:“将军,军情紧急,大军是否该立即出动?”
“不用着急,我自有主张,你下去准备吧!” 高驷观望了一会儿,只觉觉高丽军气运浩瀚如海,那对应的战力想来不弱。
麦铁杖明虽陷入重围,可即便再精力不济,也能坚持一段时间,但是关键如是援军不能迅速击败高丽蛮军阵势,只怕…… 会出现全军覆没的危局。
“善出奇兵者,无穷如天地,不竭如江海。” 高驷念了句兵法格言,
咬着牙,下令绕行到高丽军后方,然后择机出兵,彻底逆转战局。
经过艰难行进,终于赶至战场,最前方柳庄着人回报:“将主,沿途烽火台已清理完毕!”
听了这话,高驷霍然而起,勒马上前,隐于土凹后,观看两军厮杀的变化,令大军在三里外整装待发,“今摆开三十六面大鼓,十二为一组……出击,听吾号令。”
凡事都有法度,军队出击更是如此,也不能随意进攻,发兵早了会陷入僵持漩涡,完了会使本阵战败,难以挽回战局。
论大军调动,以及见微知著,体察军机,乙支文德乃是当世翘楚,就从其布局围歼麦铁杖大军一局,足见其本领。
高驷则是另一种状态,他以望气神通为根基,再结合杨素的用兵札记与陈霸先的传承,形成了独特的兵法认知。
“气机!”高驷心里默念,不断窥测前方两方军气交锋的起落变化。
重围之中,隋军接连破阵,又一次次被挡回去。
麾下诸将纷纷请战,高驷不许,只道:“再等等!”
朱方几乎跪在地上,用哀求的语气说着:“将军,发兵吧,大帅他们快撑不住了。”
高驷不为所动,眸子里泛着凶光,只是冷冷说着:“敌军还没有疲。”
再过数刻,乙支文德将朴成桂重加铁骑派出的刹那,高丽军气运达到了顶峰,但也是回落的开端。
“可击矣,擂鼓!”高驷回身冷静下令、
这时,已经有三十六面战鼓一字排开,都是用木架支着,鼓声如雷,五千轻骑和八千步卒闻鼓而进!
战局再度变得扑朔迷离。
高驷和乙支文德各自催军急进,彼此照面之际,不约而同地都将对方认作了宿命之敌。兵对兵,将对将,双方的厮杀一开始就进入白热化。
“叮”玉龙宝剑于始兴龙凤双剑战在一起。
《三国志陆逊传》记载,陆逊初拜大都督,领兵掠阵,见谷中一阵杀气,冲天而起
笑指曰:“杀气起矣。刘备必从山谷中出也。”
后果然如此,吴军大破蜀兵,陆逊遂声震吴魏。
单独的望气并不可怕,但是一旦和兵法结合起来,便会产生莫大的威力!
果然,高驷窥破乙支文德布阵虚实,也打了对方个措手不及。
“是个好敌手,以迂为直,还能抓住战机,汝是何人?”乙支文德哈哈笑着发力猛攻, 玉龙剑翻江倒海,杀机滚滚而来。
“汉人,高重德!” 高驷挥剑对攻,毫不示弱。
“汉儿?”乙支文德眯着眼,看向对手:“我知汝之根脚了。”
这不是嘲笑,不是无知,乃是尊敬甚至恐惧!
高丽素来羡慕中原,汉亡后,便以华夏正统自居,号称三千里外小中华。玉龙剑更是仿八面汉剑打造。
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是汉之臣土,这是何等雄浑霸道的概念?
自晋祚衰落,四角胡儿入侵中原,他们只听过晋人如羊,何曾再听到过有人自称汉儿!
“明犯大汉天威者,虽远必诛!” 高驷不知为何想起了这句话。
彼之英雄,吾之仇寇!
战鼓如雷轰鸣,旌旗如林怒放。双方大军再度绞在一起,厮杀更加惨烈。
第四十八章:俱伤
临阵摧空,万人之敌。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千载而下,爵位传命,与国同休。神武十一年,太祖敕封尉迟恭为鄂国公。
双方主帅布局已定,就看谁的棋子能当先破局。
鲜于骨刚刚冲散麦铁杖的身旁亲卫,狼牙棒砸倒了孟金叉,正要再度行凶下重手。
“呔,蛮贼受死!”尉迟恭雷鞭高举,骑着乌骓青黑战马,带着十数铁骑如旋风帮刮过战场,所到之处挡着披靡。
狼牙棒同样是重兵器,非有万钧神力者,不足以持之。
鲜于骨身高九尺,面目青黑,筋骨之强堪比先天武士,手持狼牙棒打遍辽东无敌手,号称高丽第一武士。
此时听到有人挑衅,毫不畏惧,丢开面前败落的敌手,勒马回头望去。
尉迟恭同样面如黑炭,再加上坐下马儿也是黑漆漆的乌骓,他两个就好似远方表兄弟一般。
“来得好!”鲜于骨先是一怔,确定不是自己弟弟或者哥哥后,咆哮一声,舞起狼牙棒照头便砸。呼呼呼就是连环三棒,这才是好对手。
狼牙棒嘶吼,雷鞭显威!
两强相遇,尉迟恭迎难而上,面上黑气上涌,俨然如头黑虎降世,勇者无惧。
“当!当!当!”三次凶猛对拼后,双马交错之际,尉迟恭陡然伸手一捞,将那狼牙棒夺了过来!
鲜于骨大为诧异中,只觉眼前一暗,便被尉迟恭铁鞭打碎脑壳,噗通一声跌下马,就此阵亡。
单手夺刃,掌中夹鞭,这是属于战场上的无上必杀之技。
尉迟恭创出该绝技后,在战场上首次施展,就获大获成功,勇力更是倍增!
将狼牙棒高丽兵中一抛,不顾左手被扎的鲜血淋漓,再度挥鞭突阵:“挡我者死!”
此时高丽军士卒纷纷丧胆,眨眼间便被冲的七零八落。
“好一员虎将!”麦铁杖吐出瘀血,不由赞道。看着尉迟恭冲阵的英姿,不由想起了年轻时的自己,那会也是斩将夺旗,罕逢敌手。
而尉迟恭带着人继续向前猛冲,后面跟上来的钱超带人护住重伤的麦铁杖,孟金叉和幸存的三五个士卒。
行礼后,悲声说着:“末将救援来迟,请大帅赎罪!”
孟金叉肋骨断了数根,艰难的笑着说:“小子,去替老子多杀几个贼人,报仇!”
崩崩崩重箭破甲,寻隙而进。柳庄留下钱超照顾麦铁杖等人,他自己则毫不停留,催兵急进,连环突驰,直奔高丽军的步卒杀去。
尉迟恭刚猛如山,柳庄运兵如水,两人配合的天衣无缝,很快就将高丽蛮军的包围圈撕开个大口子。
朴成桂靠着甲装具骑一举冲垮了隋兵阵势,正在疯狂屠戮,忽闻后阵生变,急忙收兵,调转势头,抽调其他方面兵马回身来战。
局面再度陷入僵局!
高驷同乙支文德的捉对厮杀也进入了白热化。
汉风雄烈,即有秦之武烈,又续开了周之文气。故而八面汉剑,外面秀美,内里霸道无比,常常是挡着俱亡!
乙支文德乃是道武同修,吟咏道:“今有长水郎将、高丽乙支子弟祈闻,汉儿重现,阻我大
军,杀我子民,罪不容诛,特请檀君父神降世,赐我神力,以诛强敌,伏为尚飨!”这是起源于高丽长白圣山的萨满请神秘法。
嗡一股青白缠绕的云气凭空出现,加持在乙支文德身上,他的气息瞬间变得大为不同。即有传承于汉风的雄武又有要毁灭汉统的暴戾。
高丽李氏复国前的高句丽王朝被汉末司马氏文宣所灭,故而檀君神灵从仰慕汉家文化到誓灭汉统,这才有了高丽屡次兴兵,攻占辽东,实则是气运使然。
玉龙剑缓缓举起,无边杀意凝聚透出一个意念:覆灭汉统!
高驷面色凝重,面临对方的神打秘术,纵然不敌也得硬抗到底。自随口应了句“汉人“后,便被辽东大地的冥冥气运牵引,高丽法域袭杀之下,再无幸免。
“雌雄双剑,仁义为宗。汉之传承,薪火不灭。日月所照,八方来朝。龙战四野,卫吾子民。始兴霸先,兵冠天下。北伐,北伐,北伐!”
就在乙支文德神打秘术散出覆灭汉统意念的一瞬间,高驷手中的龙凤双剑再起变化,片片过往画面不断闪现,隐隐有着一位帝王挥剑克敌,要驱除胡鞑虏,兴兵北伐。这影子虽模糊摇不定,却蕴含着捍卫汉统,誓死不移的决然信念。
高驷终于知道陈武帝为何肯带着三千新兵征讨南越了,守卫汉统不灭,这才是最伟大的力量!
但此时此刻,自然不及细想,龙凤双剑并举,顺乎自然的朝前一斩!
叮玉龙剑和始兴双剑再度交锋,意念与意念对拼,更加凶险。
“啊”乙支文德惨叫一声,倒拖长剑逃走,檀君神念被斩灭,连带着他也负创不轻。
高驷勉力撑住身体,稍微喘过气来,对对朱方说着:“朱校尉,你快些杀散高丽军马,我门今晚必须撤退,不得有误。”
朱方连忙应诺:“遵命!”
高驷上了马,取过双剑观看,就见龙凤双剑上布满裂痕,花纹棱角尽失,变成了把普通长剑。神兵随主而出,陈武帝亡故,留下此剑是为了传承汉统,今日传下汉统理念后便立时沦为凡铁。
“斥候常何安在?”
“小人在!”常何出来三步,抱拳行礼。
“你擅长疾行,特任命你为右屯卫前军百人幢主,统管斥候,刺探军情,着你去钱将军处报讯。”高驷略微沉吟后下令。
“小人领命!”何六欣喜之余大声说着。。
就在其领命之间,常何顶上命格顿时显现,丝丝煞气形成了军气,化作了面幢旗,非常清晰,这就是本命之气加上官职的变化了。
几乎同时,高驷感觉到自己的命格中气运鲤鱼猛的一动,连忙分神看去,只见锦鲤吐书中又添加了一页敕封文书,显然是着常何将来成就不小。
“贺怀亮!”高驷继续下令。
“末将在!”贺怀亮一直未曾出动,这时得了命令立即上前。
“你家学娴熟,特任命你为右屯卫正九品兵曹,先行渡河接管后营军资。”高驷压低声音下令,“至于宇文抖和卢庆,若有不从,就地格杀!”
“下官领命!”贺怀亮同样躬身领命。。
就在受命之际,贺怀亮顶上命格气运同样起了变化,但是和常何不同,只见灰气全消,形成了一个大印,可惜
这印里,虽有着军队煞气涌入,还有着一道裂痕贯穿其内。
这就是其父贺若弼的遗留的庇佑气数,几乎同时,高驷顶上的气运跟着变化,使他大喜 。
果然历经大战,再提拔人才,就能增加自己的命格气运。
三两下,安排完后路,高驷才上前拜见麦铁杖。
“参见大帅,高重德行军来迟,请大帅恕罪。”高驷翻身滚下马,连连赔罪。暗里却在观察麦铁杖的变化。
六万主力大军陷入重围,大批将士战死。这时,麦铁杖的气运已经跌落低谷,即便是他的本命兵戈之气,也开始不住的消失。
向来是身死灯灭,运尽人亡,高驷心中一惊,难道大将军麦铁杖还是要陨落在辽东?
麦铁杖自知命不久矣,心中度量后,终于下定决心要行最后一着:“高重德上前!”
“末将在!”
“大军不可无主,令汝代吾主众!”
“遵命!”
高驷很快收拢了溃散人马。不多时,亲卫已经把消息传了出去,幸存的士卒欢呼着,又有些惧怕高丽蛮军再度来攻。
五人为一伍,十人为一伙,收拢起来的兵马,再度按基本编制重组。不少士卒嚎啕大哭:“将军大老爷啊,我的哥哥(弟弟)不在了啊,小人可怎么回家呀!”
哀声不绝,长哭不止。
麦铁杖闻声再度吐血,随即陷入昏迷。
厮杀直到日落时方止。柳庄和尉迟恭指挥援军固然击溃了高丽大军的包围,但由乙支文德调教出来的人马韧性惊人, 很快反应过来缕缕反扑。
乙支文德逃回山城后,暂时平复了创伤,立即排兵布阵,凶狠地展开反击。
双方你来我往,最后打成了消耗战。
是役,隋军先行渡河的六万大军折损过半,只剩下三万出头;后续来援的万余援军也伤亡尽两千,可谓损失惨重。
高丽三万精兵也折了八千多,几乎都是后半场厮杀造成的。
乙支文德不愿在拼消耗,乃缓缓收兵,以待来日。
此战可谓是两败俱伤!
夜色入幕,大军起行,混乱中排成长队往上游走去。
“战城南,战城南来死郭北,野死不葬鸟可食!”汉乐府描写的景象重现。
这踏上归途的队伍,充满了哀伤,还有断手残脚的伤兵,痛苦惨叫不绝于道,使闻着心烦。
而同样下马步行的高驷,一面组织亲随安抚军心,一面运用望气神通静静的查看,随着眸子中精光闪烁,见军气变化情况,也不由变色,低声叹息:“军心已不可用,丧师在即!”
月落日升,新的一天到来。
只见天空上云气翻滚,红日光芒炸开,随之,又发出万道光芒,给大地带领光明,给人间带来温暖。
大军到达渡口,钱世雄早就准备好了渡船,六艘龙舟开始分批将四万人马渡往对岸大营。
只是刚渡了一半,下游高丽水军呐喊着来袭,将剩余一半人马拦在辽水中央。
高驷站在岸上,看得目眦尽裂,大声立誓:“终有一天,我会再带着十万大军回来!”
乙支文德立于船头,与之对视,大笑着说:“某等着你!”
第四十九章:难归
“将军欲使孔明斡旋天地,补缀乾坤,恐不易为,徒 费心力耳。岂不闻‘顺天者逸,逆天者劳’,数之所在,理不得而夺之;命之所在,人不得而强之’乎?
顺天着逸,逆天者劳
高驷躺在担架上抬首观察平原,只见白雪尽处,是一片松林,再远处,就是沿着着河流的谷地。这是辽河大战后的第二十八天,归途中先行渡河的两万大军已经溃散,惨败的屈辱好似鞭子不时抽打着所有人。
宇文抖果然有问题,勾结留守大营的监军萧公公,烧营自退。
贺怀亮飞奔赶回,也只抢救下来不足数千大军食用的三日军粮。
高丽水军撞翻第二批渡河的四艘龙舟,使隋兵淹死者近两万之多,辽水几乎为之断流,惨状难以描述。
大营方向起火,乙支文德见微知著,便亲率高丽军中铁骑,如饿狼般追在后方,准备发动致命一击。
其时麦铁杖已经重伤不治,逝去数日了。
高驷数次组织反击,乙支文德并不应战,直到隋军断粮数日后才发动猝然一击!
虽早有防备,奈何大军缺粮发力,在高丽铁骑的冲锋下,很快就崩溃,再喝止不住。
从粮草被烧的一刻,败局就以注定。
高驷为掩护麦铁杖棺椿,拼力阻挡,连龙凤双剑都折断了,犹自不能打退高丽军的追击。
危机时刻,柳庄和尉迟恭死命奋战,再有贺怀亮和常何相助,方才摆脱高丽追兵,绕道返回幽州。
麦氏三兄弟得以返回幽州,对高驷自是感激不尽。
又赶了一段路,高驷遥望二三里外的丛林,沉声说着:“不想重德无能,连累诸位兄弟跟着我受累。幸亏天天无绝人之路,那林中必有猎物可以让我们渡过饥寒。”
“我去!”“俺去!”柳庄和尉迟恭几乎不分先后开口,得到高驷首肯,便结伴进入松林。
到此时还跟随在中的,有六人,各有特色。
首先,抬担架的是李百药和一个十六岁左右的少年。李百药不必多说,这少年体型矮小,脸庞瘦削,唯独眸子带着寒芒,仿佛是块石头。
跟着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斥候常何,猎户出身,长臂善射,面相憨厚却十分精明强干。
再次,是柳庄和尉迟恭各执兵器相随。
松林中忽然传来虎吼之声,显然是被惊动的猛兽。
十六岁的少年刚扶着高驷坐起来,听到吼声微微变色,说着:“此山中竟有老虎,不好,我去看看。”
这小子叫彭玉麟,小名石头伢子,自幼丧父,家贫如洗,为了养家糊口,以砍柴打渔为业。有一回,彭石头到城里卖柴,碰到一个土财主愿意买,但要说两句乞讨的好听话。
谁知这当时刚十三岁的少年,志气高昂的说:“今个俺宁可不卖,也不向你乞讨!”
土财主大怒,本就是图个乐呵,见着小子不识趣,就让人把他打得头破血流。
彭石头挥着把柴刀,死不屈服!
出巡路过的麦铁杖见了,大起怜惜之心,责罚了那土财主,然后把彭石头收为亲兵,教他习武读书,又给他起了大名玉麟,希望他能够成材。
彭石头因幼时受尽饥寒,武道进展缓慢,可胆气却丝毫不弱。渡河作战时,被留在大营。宇文抖烧梁逃走时,这小子奋起反抗,才保下五仓粮食。
贺怀亮赶到后,对着彭石头也颇为欣赏,就让他做了随从。
如此连番大战下来,彭石头才能还活着。
“老虎虽凶,可也不及我这两位熊罡之将。石头,不必担心,等会让你吃个饱。回去,总要讨个公道!”高驷强忍右腿痛楚,笑着说。他也有点喜欢这个看似普通实则胆大的少年。
自大军后溃败后,高驷这十多天来,发生了很大变化,目光如剑,举手投足意态自若,隐含着坚不可摧的信念,教人心折。
听了这话,众人都是精神振奋,宇文阀固然势大,但所做之事,却是让人愤慨,这点必须让其受到教训。
“回来了,呵,一头老虎和两头野猪,这下咱们能安然回到幽州了。”李百药拍手大笑,浑身脏兮兮的而不自觉,全然没了文士风才。
尉迟恭扛着头老虎,柳庄挑着两头野猪,一前一后走出了松林。
几人在河滩上,用松枝升起火,烤熟了肉,就着烧开的水吃了顿,余下作为干粮,朝幽州城方向赶去。
又十余日,一行人终于看到了雄伟的幽州城,无不欣喜雀跃。哪知,尚未进城,便看到了城门口出张贴的捉拿罪将高驷的布告。
按下众人的愤怒,高驷说:“先入城打探一番。”
“将军,我去。”这时,少年彭石头开口说话了。
李百药笑说:“小子 ,跟着我。”
“小心行事。”高驷叮嘱了番 。
不多久,城门口驶出了辆马车,到高驷等一行人面前停下。彭石头坐在车夫旁边。
掀开门帘,李百药和一个中年文士走了出来。
“哦,汝便是高重德,麦大将军托孤之人?”这文士青衣古服,语气甚是温和恳切,说着:“某家越州(今余姚)虞世南,与麦家是故交。此处不便说话,且随我来。”
高驷咳嗽了一下,说着:“蒙虞公搭救,我等感激不尽。”
高驷拖这个伤腿,挣扎着上了马车,其余三人步行跟随。
“败而不馁,坚忍卓绝,猛士相随,得将士之心,麦老这次选对人了。”
马车调头,缓缓驶过城门。碍于虞家的声威,守门将军对步行的柳庄,尉迟恭和常何三人也不敢阻拦。
到了城南虞府,安顿下来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请郎中为高驷治疗腿伤。
“这条腿是半个月前中箭创伤,由于并未得到及时处理,又历经伤冻,如今已是颇难医治。这个......。”御医孙郎中迟疑不定。
“不必有所顾忌,尽管放手治疗便是。尝闻关云长刮骨疗毒,某虽不及前人,也不会作小女儿状。”
“哦,原来是个将军。”孙御医闻言往高驷瞧来,摇头叹息的接下去说着:“好好的一个男儿,经此一挫,只怕日后不良于行……”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继续下去,说着:“汝决心已定,老夫这就开始动刀割肉了。来人,把他手脚按住,免得挣扎。”
“用不着,拿酒来,我要看着老先生下刀。”高驷指着前面的胡凳,说着:“我的腿就放在这上面。”
“阁下之胆,老夫还是第一次见。此伤起于箭矢,加重于风雪,想必是辽河之战的右屯无卫军了。麦铁杖也就是此役中阵亡的。”孙御医这时却皱着眉问着:“高丽蛮军是否真如监军所报,不堪一击,只会凭借地利?”
“宇文阀空有盛名并无大用,背后拆台倒是把好手。高丽蛮军不堪一击?这是谬传,其主将乙支文德,可谓是当世第一流人物,朝堂诸公若皆是如此短视,远征大败之日不远矣。”
“好了。”孙御医起身 竟然于谈话中处理完了伤势。
自此高驷等一行便暂时住在虞府休整,调养生息。
宇文述,本姓破野头,字伯通,代郡武川县(今内蒙古武川县)鲜卑人。北周上柱国宇文盛之子,早年与杨开皇交好,及隋立,便富贵起来。
因其弓马娴熟,早年参与平定尉迟迥叛乱,后追随杨开皇南征北战。当今天子继位后,下诏说:“公鸿勋大业,名高望重,奉国之诚,宜晋封为许国公。”
幽州城,又名蓟城,南北九里,东西七里,开十门,雄浑壮丽。
大业九年,正月二十日,天子车驾巡视大军,已有五十个折冲府六十五万大军列成九营,依次按金鼓而出。
只见士兵依令向前而行,队列划一,旗帜整齐,从城头上面看,形成数十条笔直的长线,这等浩瀚无边的军阵,透着一股杀气,使天地为之肃然。
大军所到,足使山河变色。
阅军之后,天子杨广点头满意笑着说:“宇文爱卿那个知兵之名,朕今日见到,大尉平生。卿以勇武著称,可比汉之项羽。自古英雄佩美人,显风流,壮威严。朕就赐予汝美女一名,可比虞姬之色,此战过后,你我君臣相知美名亦可流传千古。”
宇文述时年六十九岁,天子便特意赐下美人照顾他行军中的生活起居。
“陛下洪恩,臣感激不尽。高丽蛮子固不足虑,不但有一事不可不妨。”宇文述也沉声说着:“麦铁杖败亡,乃是粮草匮乏,不可不为鉴。”
天子杨广点头称善,说着:“大军未动粮草先行,多朕知道的!”
转头问道:“李渊何在?”
“臣下在!”唐国公李渊应声上前,单膝跪倒,行君臣大礼。
“你善于治理地方,朕特晋你为幽州总管,督运粮草,可有妙计?”
“谢圣人隆恩,臣必为主公效死!”李渊慷慨陈述,磕头行礼,忠臣之样,溢于言表,触地有声。
讲话之时,顶上有黄气凝聚,他有着紫青的潜龙命格,同样不住向四周散发着波动,让听着觉得气人诚实可信。
得到天子首肯,李渊才缓缓起身,自信的说着:“臣已有良策。”
“征伐高丽,以行程来算,去时三十日,返回三十日,攻战四十日。如此下发百日之粮,则足以供大军食用。”
“讲的好!”天子杨广闻言大喜,龙袍一拂,采纳了此策。
计议定下,三日后大军陆续出发。
宇文述率军三十五万,兵分九路,浩浩荡荡杀向高丽。
唐国公李渊望着远去的大军,脸上露出莫名的激动:他的计策得逞了。
第五十章:再败
杀一是为罪,屠万即为雄。千秋不朽业,尽在杀人中。-男儿行。
高驷手扶城墙,慨然长叹。
在他的眼中,远征的队伍,隋军天子龙旗迎风飘扬,丝丝天命气数自黄龙旗垂下,笼罩整个大军,但整个兵戈之气聚而不凝,后继乏力。
此一去若遇坚城不克,数十万大军只怕由崩溃之危!
“好男儿不为国出力,何故长叹?”旁边忽然传来个苍老的声音。
高驷不由大惊,转头望去,只见两个少男少女扶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这老人面容清古,说话之间有股威严扑面而来,显然是个官宦人家。
“祖父,此等俗人,何必与之多言?”那身穿貂裘狐袍的少年郎嗤笑道。
彭石头怒目而是视,柳庄和尉迟恭、常何等见对方只是老弱,并未上前。
李百药不欲惹事,抱拳行礼说着:“老丈教训的是,奈何我这贤弟腿脚不便,改日有机会定然为国效力。”乃是看出对方非富即贵,不想招惹是非。
高驷虽伤势渐好,但却要变成个瘸子,早憋了一肚子火,闻言当即反驳起来。
“我岂是为自己而叹?是不忍见这数十万中原儿郎身丧异域,却又无能为力伤感罢了。”
那老人望过来,闻言白眉一挑,声色俱厉问着:“你说大军有败亡之危,有何凭据?”
高驷拔出断剑,弹指吟道:“雌雄双剑,仁义为宗。汉之传承,薪火不灭。日月所照,八方来朝。龙战四野,卫吾子民。始兴霸先,兵冠天下。嘿,连这旷世名剑都折断了,高丽军可不是易于之辈。宇文述垂垂老矣,如何能胜过对方?”
这时城下又有一人,往城头走来,明黄之气厚重,内紫外黄,先天潜龙命格,王者之气引而不发。 而其周围五人,三文两武,各自相随,顶上云气异象纷呈,本命之气上应天命,都是不凡。
正是唐国公李渊,长子李建成和侄儿李孝恭,及随从刘文静、裴寂等一行。
气机交感之下,高驷只觉脑海中“轰”了一声,一股不知道何来的暴戾,从身体里涌现出来,眸子中不由闪过寒芒。
故而,高思上前一步,拱手为礼:“晚辈高重德,失礼了,就此别过。”语气甚恭。
老者听了这话,又见高驷步履蹒跚但却坚定不移,身边猛士相护,一阵恍惚,心中所想猛的浮现出来,沉声说着:“原来你叫高重德……,老夫阴寿,添为赵国公。幸会,今曰一见匆忙,他日有事可到阴馆寻我!”
高驷微微一怔,大讶的说着:“原来赵国公当面,小子改日定当拜会。”然后便匆忙离去。
高驷一行和李渊等人交错而过。
来到城头后,李渊微微一怔,上前行礼说着:“赵国公也在,得见长辈,叔德真是荣幸之极。”李渊,字叔德,陇西成纪人,七岁时承袭唐国公爵位,初始做千牛备身,历任州郡刺史,治理地方绩效显著。
老人阴寿爵位是赵国公,官职更是前幽州总管。
阴寿见过李渊后,指着幽州城内景象,略有些不舍的说着:“老夫已经接到陛下圣旨,幽州城就此托付给叔德。至于总管大印,已放在府衙内大堂上,汝上任时可自取。督运粮草,乃是头等大事,疏忽不得。”
李渊静静的恭听者,然后对阴寿的疑虑逐一解答。在他说话时,本命明黄之气震动,一
股股气运线条就附在话语上,虽还不是口含天宪,却也格外有着分外强大的感染力,使听着十分容易信服。
此种情况就是官职加上天赋的衍变,大凡身居高位者,久握杀伐大权,便会养成种种气势,说话时让人下意识的服从,这便是权力的魅力所在。
现在李渊的命格气数,紫中带黄,王气暗伏,显宫殿异状且绽放光芒,笼罩全身,向四周散发影响他人。
而这种人物,无论将之放在何地,都会混的风生水起,成为一群人里的领到头目。
赵国公阴寿面对李渊愈加诚恳的态度,反倒越是不安,表情不露,笑的说着:“作为父母官的本分,不用再提醒……李叔德,老夫倦怠,告辞。”
虽然两人在朝堂上是竞争对手,但当面相遇有些面子,还是要的。毕竟同朝为官,不好彻底闹翻。
李渊让开道路,说着:“阴老请便,我是到此视察城防,改日再去拜会大人!”
阴家两个小子扶着老人,慢慢下了城头,消失无踪。
时光如东逝之水,一去不复回。转眼到了二月初十,赵国公府邸,阴家大宅。
“爷爷,孙女找到了那把剑的来历。”阴明月兴致勃勃的说着。
阴寿为人刚烈倔强,早年官运坎坷,直到中年后,做了上国柱大将军,幽州总管,晋封赵国公,性格才慢慢平和下来。阴家子嗣不旺,他只有一个儿子阴师世,从前为太子属官。
阴师世酷似年轻时的父亲,向来以家国为重,也只有一儿一女。
孙女阴明月生得花容月貌,与独孤家的独孤凤并称双娇。
阴寿想了半晌,才想起来那日城头遇到的少年郎,就又看向孙女,满是慈爱的问着:“哦,那就给爷爷说说那把剑是何来历?”
“那是对龙凤双剑,只是折断了而已!”阴明月秀眉皱起,有点不太确定,继续说着:“其原主人好似叫陈霸先”。
阴寿却心中一震,浑浊的双眼瞬间大睁。
南陈武帝陈霸先,八十年前的一代的英雄,几乎混一宇内,横扫八荒。
“陈霸先服事梁主,位不过村长,卒能奋志修身,外拒齐兵,内平叛乱,灭侯景称帝,其法度祥明,可垂久远矣。”杨开皇扫灭陈国,却对亡故的陈霸先评价甚高,并厚待陈氏子孙。
“嗟乎,陈霸先英略大度,应变无方。有济养苍生,混一宇内之能,盖汉高、魏武之亚矣。其人在日……请主公暂息兵戈,以待来日!”这句话,是昔日大都督韦宽对周帝元文邕的劝谏。
只是这些往事过去太久,随着南陈国灭,都消失在了历史的尘埃中,但阴寿作为亲历者如何会不知道陈霸先的威名?更晓得始兴龙凤双剑的锋芒。
“小明月呀,你确定那少年手持的断剑,故主是陈霸先?”阴寿上前说着,态度严肃起来。
真是难以想象,若是连陈霸先的传人都战败而归,宇文述就更不行,若大军无归,则国家危矣。
阴寿已经是年逾八十,得到孙女的肯定后,也感觉心里一片悲凉,苦涩和不安迸发,在心中翻滚,上天何其残酷啊!
“快去唤你哥哥弘智前来。”对阴寿这等老臣,实是国家大事重于一切,即便是只有一丝希望,也要尽力挽回。
“孙儿见过祖父。”阴弘智被姐姐叫来,疑惑之余,连忙行礼。
“你代祖父去见圣人至尊,快马加鞭,一刻不得停留!”老人将另牌和印信交给亲孙子,郑重吩咐着。
“领命。”很快阴弘智带着随从,打马离开幽州城。
许国公,兼天下兵马大元帅宇文述总督诸军攻打辽东地域的高丽蛮军。
右翊卫大将军于仲文第一路。
左骁卫大将军荆元恒第二路。
左屯卫将军辛世雄第三路。
右御卫将军张瑾第四路。
右武侯将军赵孝才第五路。
检校左武卫将军崔弘升第六路。
检校右御卫虎贲郎将卫文升第七路。
前军三十五万,自幽州城出发,先至怀远镇(在今辽宁辽中附近)再渡辽水,向高句丽诸城进攻,朝鸭绿水挺进,最终目的是攻打高丽国度平壤。
可惜,从天子杨广采纳唐国公李渊计策下发军粮时,就已经注定了败局。
不动声色,坑杀数十万大军,这才是绝代枭雄!
府兵军士卒携带百日粮秣,再加上盔甲以及衣资、戎具、火幕等用品,每人负担三石以上(一石约50~60公斤),大多无法承受。
出发不久,就有沿路丢下粮食的。
遗弃米粟者斩!
宇文述发觉后当即下达了严令。
上有号令,下有对策。
每到晚上宿营时,士卒就于幕帐中挖坑掩埋军资。军马行至半路时,粮草已所剩无几。
宇文述这才发觉不妙,欲还师。
奈何天子催战文书发到,犹豫再三后还是勉强发动了攻击。
乙支文德探知隋军状况,便隐忍不发,仗仗诈败,连丢二十余城,任由隋军渡过鸭绿水,攻入高丽国内。
阴弘智纵马追赶,沿路看到路上丢弃的军姿,不由大惊,到了卢河镇就直闯天子行宫。
前线捷报如雪片飞来,行宫内天子龙颜大悦,贵妃相伴,醒掌天下权,醉枕美人膝。
遂作诗《记辽东》云:
辽东海北翦长鲸,风云万里清。方当销锋散马牛,旋师宴镐京。
前歌后舞振军威,饮至解戎衣。判不徒行万里去,空道五原归。
设宴犒赏大军,整装代发。
“什么?赵国公说大军将败,让朕暂缓行军?”天子杨广不可思议的看着阴弘智呈上来的书信。
若行军打仗靠预测,又何必天子亲临?
杨广笑了,语气带着揶揄,叹着:“真是英雄易老啊!”
又对着阴弘智说着:“汝祖父心忧国事,你就跟随大军行动,立功后再返家。”
阴弘智苦笑,深深叩首行礼:“小子赶来途中,只见兵甲粮草随地见弃,今曰到营中一见,辎重果是短少。阴家富贵事小,大军安危为大,请陛下明查!”
这话说的言辞极为恳切。
杨广皱眉,大怒道:“荒唐,军国大事,朕自有决断。小儿狂被,还不退下!再有妄言,朕亦不吝啬天子剑染血。”
众人惶恐,纷纷扰扰,有劝阻的,有主杀的。
这时,大营外再次骚动起来,十余骑传来最新战报,带着哭腔:“宇文述全军溃败,丧师三十余万。高丽蛮军十万众来袭,请陛下早做定夺!”
轰卢河镇大营彻底混乱起来。
第五十一章:一征
“攻而必取者,攻其所不守也.守而必固者,守其所必攻也.故善攻者,敌不知其所守;善守者,敌不知其所攻。”----------------------------------《孙子兵法》之虚实篇。
时间推前,且说天子催战圣旨传到那日,宇文述起得的很晚,还在吴绛仙的温柔乡里。
这其中缘故也很简单,自古名将如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从古到今,多少英雄豪杰,年老时都想长生不死,宇文述也不例外。
若是从前壮年时作战的光景,宇文述直接就作出决断了。现在却不同,自家儿子宇文化及渐有出息,才干日趋增长,足以支撑大局。于是他这个当爹的兵马大元帅,彻底当起甩手掌柜。
三军之害,起于狐疑!
宇文化及代父指挥,遇到天子催战,如果能当机立断,指挥大军后撤尚有一线生机。
可惜,他虽说是将门子弟,但却未经大战,对局势心存侥幸。尝试攻击了下,谁知道高丽军节节败退。 大胜之下,先行的七路大军诸将各自争向进攻,捷报频传。
但这全是乙支文德的阴谋,先做溃败弱兵之势,以骄隋军之心。
宇文化及自率亲军,渡辽水,攻打燕州城,昼夜不停,总是不克,故而心里觉得有些不踏实。
直到斥候来报,高丽水军截断鸭绿水,六路大军后路被断,宇文化及始知中计,慌乱之下匆忙撤退,战局彻底蹦乱。
风水轮流转,隋军再次因断粮溃散,乙支文德抓住机会挥军猛攻,各个击破。
宇文述被儿子护着后退途中才知晓,他怒斥责骂:“孽子,好生没用。乃翁让你指挥大军,平日里汝自负才能,怎么一败涂地?” 大骂儿子之余,面对铺天盖地而来的追兵,往日勇力再提不起来,只得仓惶逃命,一世英名付诸流水。
想到军中断粮困境,宇文化及终是醒悟过来,将李渊的诡计说与父亲知晓。
“好狠的李阿婆,老夫跟你没完!”宇文述大叫一声,吐血昏迷,由吴绛仙照顾着返回。
宇文化及打仗不行,审时度势,趁乱逃命倒是擅长。
先是连夜弃军,次日一早,宇文化及带着数十亲卫混入乱军中彻底不见踪影。
戈船破浪驰,铁骑射日光。
乙支文德指挥高丽二十万大军水路并进,分道追击。
“斥候来报:两日前,朴成桂奋勇追击,雪夜中连破隋寇第五、第六路大军,斩将数十,俘左武卫大将军崔弘升,今早遇到右武卫军卫文升受阻。”幕僚金昌拿起军报说着。
高丽大军在追击中,也分成了七八路,在隋军大溃情况下,往往数十个高丽士卒就能追着成百上千的隋军打。
听到这里离,军情已经延迟了两三日,乙支文德冷哼说着:“传我军令,各部放缓进兵,以抓捕隋人俘虏为上功。”
幕僚则迟疑着说:“国主已下诏,要‘举兵深人隋境,尽杀隋寇,捉其君王,饮马大河,入主中原’。再说,擒贼擒王,挽弓挽强,若能俘获大隋天子,中原万里江山岂非为我打高丽所有。”
“太过轻率!”乙支文德在亲随伺候下,整了整戎装,从马车里走了出来。其实,他伤势未愈,乃是带病出征受不得风寒,就在车里面呆着,这是再忍不住了。
此时高丽大军士气高涨,人人都奋勇向前,所向披靡。
“大隋,强汉所遗留的万里大国,譬如一株参天大树,进取中原就好似伐树,得先砍其枝叶,再断其根基,日久则大树自倒。”乙支文德长吸口气,语重心长的说着。
此时的辽东还是人烟稀少,丛林密布,日间行军常遇虎狼出行,乃是有名的边荒之地。要想入主中原,非得先经营好辽东千里黑土不可,否则今日隋人下场便是明日高丽人的遭遇。
可惜的是, 这点不被朝廷诸公所承认。以崔道成为主的右相国激进派,在鸭绿水畔大胜隋军后,便叫嚣者入主中原,攻灭大隋。
最初,或许只是为了争夺军权,心中多少还有那么一点点畏惧,可随着辽东战场节节获胜,连这一丝的顾忌也就没了,纷纷赞许进攻中原。
国主李建于是下达了灭隋诏,最后更是许诺:占据中原大隋江山之日,必定裂土分茅,百代血食共享。
《尚书禹贡》有言:王者封五色土以为社,苴以白茅,用白茅裹土与之,是为封建诸侯。
裂土分茅便是指分封诸位大臣为王侯,百代不移,如周天子分封诸侯,有天下八百年。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何况是分封王侯?连他周边的亲信都受了影响。
“大帅高见。”金昌赞道。
乙支文德下达的事情,他自是不敢不应,连忙书写军令,传达四方,说着:“军令,捉拿隋人为先,不得擅自进兵!”
令旨传到最前线,左军都督崔乾佑阅罢,一把揉碎,冷笑道:“大将军也有胆怯的时候?”
“回都督的话,大将军说隋军中不无英雄。”传令兵竭力转达原话说着:“我军兵锋已尽,若贸然进攻,恐有损失,请都督勒住锋芒。”
“自己吃饱了,却叫俺们饿着,是何道理?我大高丽男儿,能骑马开弓,各个英勇无敌,怕什么隋寇?这可是活捉隋寇皇帝,进军中原的良机,岂能就此止步!”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高丽左军都督崔乾佑不在多说,挥手斥退传令官,立马催兵急进,一心想捉到大隋天子。
的确,隋军三十五大军崩溃之下,几人能当高丽大军锋芒?
又连续奔袭数百里,击溃卢河镇外围的隋兵后,终于惊动了隋兵斥候,这才有了探马飞报高丽大军杀到的军情。
古代大军作战,本就信息滞后,打起仗来,临阵决断也是极为重要。
普通士卒进还是退,都在将军的号令下,一般来说,每有名将出世之际,伴随着大胜仗则跟着的士卒也会获得大量战利品。
作为普通士卒,若是倒逼跟了个无能之将,除非云气好的不得了,不然的话,一上战场就会悲催的阵亡。
因此才有“千军易得一将难求”的说法。
现在隋军遇上了一个有宏图而无军略的主帅天子杨广,乍闻数十万大军尽没,慌乱之下很快转为惊恐。
毕竟,他根源上是个太平天子,即位以后开运河,理朝政,征辽东,生杀予夺固然威压四方,但并未真正经历过残酷的战场。
“骁果禁军统领独孤远护驾,行营撤回幽州!”面对乱糟糟的大堂,若是不早做决断,高丽军到来后就遭了。
可决断是得快,但这策略又大错。
大军尽则容易,撤退难。这深浅的分寸把握,实是半点都差错不得。 许多名将,都是在撤退中军队崩溃,被追兵所杀。随行朝臣更是惴惴不安。
“呜呜呜”号角若狼嚎长鸣
,接着便是旌旗蔽日,大军纵横,高丽追兵很快杀到。
马刀雪亮,长矛森寒,银甲长河涌至,仿佛是雪崩一样朝着隋军碾压而来。
卢河镇很快就变得火光冲天,伤亡者的惨叫,宫女的哀嚎,血气很快将空气染得腥臭扑鼻,继而向四周弥漫。
“蛮子可恶,快走,快走!”许多大臣脸上露出惧意,连天子都逃跑了,他们还抵挡什么?
“哈哈哈!” 崔乾佑一击得手,大军势如破竹,得意非凡,隋人果然像书中说得两脚羊一般懦弱。一路杀伐,一路肆虐,最后的精锐骁果禁军撤离后,大营混乱,自不细说。
卢河烧为锦绣灰,白甲踏尽公卿骨。
高丽军大暴行,终于激起了汉家儿郎的心头热血!有一种人生来便具有傲骨,能挽狂澜于既倒。
乱世出英雄,男儿当暴戾!
幽州府燕山卫郎将罗艺,狠狠的吐了口唾沫,要是这大军由他来指挥,怎会让高丽蛮贼猖狂?大军崩溃之下,就要拨马退走。
“且慢,不能走!”一个书生突然闪身上前,大喝中拉住了他的马缰。
罗艺愕然视之,乃是新进来幽州的士子温大临,想不到竟有如此胆魄。
罗艺,字子延,荆州襄阳人。出身寒门,为人暴烈,靠着长枪大马,十八岁从军,三十余年来威震燕云边疆,外号白马将军。麾下燕云铁骑,上马能奔射,下马可阵战,乃是隋军中的精锐之师。
“你不逃命,也不怕死?”罗艺居高临下,面色阴晴不定。
温大临厉声斥责道:“惮敌而奔,非勇也;免己陷众,非仁也。挽狂澜于既倒,摧敌锋于正锐,才是真将军!”
罗艺大惭,他是南人,秉承湘胡霸蛮之气,又深受燕赵慷慨悲歌之风感染,想不到临危之时还不如个书生。
“真将军!说得好,老夫纵横边疆三十载,未尝挫败,今日何惧高丽土贼?”罗艺定下心神,召集部众,下令道:“燕云铁骑,所吾冲阵破敌!”
“破敌,破敌,破敌!”燕云铁骑,逆流而上,犹若中流砥柱,竖起了抵抗的大旗,同高丽军追兵厮杀在一处。
“薛万彻愿从将军杀贼!”
“薛万均愿从将军杀贼!”
“薛万述愿从将军杀贼!”
随后,逃亡大军中大名鼎鼎的薛氏三虎回身杀入,带起了更多的隋军将士奋起反击。
咚!咚!咚!
两军酣战之时,高丽军侧翼突然又有战鼓响起,乃是摆脱了追兵的右御卫虎贲军,在卫文升的带领下赶到战场。
卫文升的五万大军还有近四万人完好,建制齐全,战斗力依旧充足。反倒是高丽军连番追击成了疲惫之师,再加上先被罗艺带兵阻击,又被卫文升从旁夹攻,很快就兵败如山倒。
“撤!”崔乾佑大吼一声,不甘的在亲兵护卫下,仓皇逃命,这胜负转换之快让他难以接受。
刚逃出二三里,前面就有个小将拦住去路,白马银枪气度非凡。
“罗成在此,蛮贼受死!”话落,枪亦到。
崔乾佑只觉咽喉一痛,就此失去了只觉。
至此,大隋天子杨广第一次征高丽,丧师大约五十万,从卢河镇仓皇逃走,奔怀荒,至幽州,惊魂方定。
后方忽然又有捷报传来,燕山卫兵马总管罗艺,冒死反击,大胜,斩高丽军五万蛮贼,削其主将崔乾佑首级。
天子杨广使人点验后,大喜,召罗艺入城,大加赏赐,以彰其功。
第五十二章:二战
幽州府,三月,最后一场大雪飘落。
门阀大户人家往往以植花为雅,因此这时文士有踏雪寻梅,烹酒吟诗彰显风流。只从那最繁华的几条街经过,那绽放的梅花,一经走近,香气之盛,更是沁人心脾。
角声吹彻小梅花, 征战人儿夜归家,
后人《隋书》曾记下了当时的惨况,云:“幽州一府,人皆戴孝,以为哀思,上士者悲恸,下士者长嚎,走卒之士家家待亲归。”
一征高丽之战落幕,大隋损兵折将,于此役可谓无数。
蓟州城内,车马鬼人,络绎不绝,仆从走腿,往来穿梭。
这且不说,那幽州行宫大殿之上,伴驾朝臣无不战战兢兢。
天子杨广高坐九重龙岸,俯视着下方诸多臣公,目光冰冷,圣心难测。
大业宏图梦断辽东,必须再度讨伐高丽,已经向各地州府下达了征兆府兵新诏书。
乾元殿,在这行宫三殿一湖中,气势最盛,其景色之壮美是一,其二则因此殿位于行宫偏北。
北极紫薇方位,上应星辰,而下照天子。
赏罚分明,这是上位者驭下的手段。
第一个受赏的是罗艺,破敌有功,由燕山卫总兵晋升为为幽州兵马总管,连跳四级成了三品大将军。
第二个的是卫文升,多赐其田宅、美人,爵位加轨郡公,食邑两百户的。
最后一个受封的是阴弘智,赐千牛备身,加云辉都尉,前途似锦。
千牛备身是大隋开国以来流传于门阀子弟间的一个历练职位。
赏过便是罚,重罚。
诏令下,宇文阀首当其冲。
“陛下,老臣,老臣有罪,请求一死。”宇文述几乎一下子苍老了十年。
“宇文述以兵粮不继,失陷王师;虽有军吏失于支料,非战之罪,但用兵无方罪责难逃,宜罢其官职,贬为庶民,下狱会审……。”
这乃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只因为,宇文述和天子故旧情深。再由于,宇文述次子宇文士及娶了天子之女,南阳公主,才有如此从轻发落之举。
天子杨广自以为做的仁至义尽。
可惜,宇文化及偏偏不领这个情,反而加大了拉拢人才的手段。
对于唐国公李渊,恼怒其运粮不力,措辞就严厉了许多,杀气腾腾。
幸亏李渊早有两手准备,早暗里又筹集了大批粮草,请罪道:“陛下息怒,臣,李渊已备好可供百万人食用的粟米,供陛下再征辽东。”
当然,这不是没有代价的。李渊将嫡女李三娘嫁给了天下第一富商柴氏子柴绍。
天子杨广这才转怒为喜,允诺道:“卿之公心,朕知之矣。”就暂时免去了李渊的官职,准其戴罪立功。
随后又责骂逃归的众将作战不力,或多或少,各有责罚。
蓟城西郊,玉泉山下,有一繁盛庄园,占地广阔,融南北风景于一体,在此地,实属罕见。
而这园林,只是卢府一处大宅的别院。在这远近闻名的蓟州城外,实在是身份和财力的象征。
若站在这大院内最高楼聚贤楼高层,向远眺望,可观半城之景。
而立于楼望眼前玉泉河景,则美色尽入眼底。
卢府主人卢承庆文才出众,广招天下客,更于今日举办了文会,宴请四方豪杰。
此时,就有十几座玉石
桌摆于高楼之内,上有几样小菜,数盏美酒,三五贵人人对坐,闲谈国事、漫看风景。
楼分九重,扇窗设的极大,从里向外看,景色敞亮,是个难得的人文荟萃之地。
钟鼓悠扬,舞姬柔美,客似云来。
高驷也临窗窗而坐。
他来卢家是取回重铸后的佩剑,两柄合一,龙纹凤章,剑身镶嵌七星,仍是把不可多得的利刃。
虞世南书法名闻天下,自身才华横溢,乃是海内名士。他先前帮高驷寻卢家名匠铸剑,已被卢承庆引为知己。
适逢其会,高驷也被引为上宾。
李百药和虞世南在此种场合,如鱼得水,与各路人士相谈甚欢。
“唐国公到!”
现场为之一静,李渊不过四十出头的年纪,但因面相去特,额头布满皱纹,看上去有六七十岁阿婆模样,笑起来和蔼可亲。
故而天子杨广曾笑称他问李阿婆,但普通人是没资格叫的。
身旁跟着一白面长须男子和一红妆豆蔻少女,皆是精心打扮,身上任意一件饰物,足可够那寻常百姓两三年的花费。
李渊谈笑风生,经介绍众人才知那跟随着的两人乃是他新找的女婿柴绍和女儿李三娘。
龙不与蛇居,凤不燕雀为伍。
气机交感之下,李渊率众走过来,似笑非笑道:“这位小友何人,凭什么坐在此地。”
高驷听到李渊之名,正在大量对方,不料这么快就正面相对。
未几答话 对面的白面柴绍就轻笑的说着:“我观此地之人皆是来自钟鸣鼎食之家,看汝装束不过是个军中老革,能识大体的便让开。这儿岂是尔辈痴呆汉可坐?”
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数百年来的尊卑观念早深入人心。
柴绍家族世代簪缨,唐国公李渊亦是关陇门阀,从其口中说出的逼问,更多了一份鄙意。
“哦,问我凭什么?”高驷端坐不动,对柴绍视而不见,直面唐国公李渊,冷冷说着:”唐国公也如此看?”
李渊手按桌案角,肃然对众人说道:“今日诸君雅会,老夫蒙卢家盛情相邀,出席聚贤楼宴会,为国家选材,唯鞠躬尽瘁而已。
眼下高丽不断扰边,乃是劲敌。吾辈商讨征辽方略,汝不过卑贱之徒,何足以论大事,退下!”呵斥之间,四下尽皆叫好。
两雄不共存,天命唐皇李渊初见高驷就没由来生出种厌恶,发乎本能出手打压。
高驷比旁人感受到的冲击更大,李唐土德真龙气张牙舞爪扑来,本能的要压服并吞噬他的气数。
若换做辽水之战前,他或许就危险了。
但领悟了强汉之心后,高驷再无任何畏惧,按剑朗吟:“提兵星夜到辽水,为征高丽报国安。明主日悬旌节杖,末将夜释酒杯欢。春来杀气心犹壮,此去妖氛骨已寒。谈笑敢言说胜算,来日自当跨征鞍。”
门阀多才俊,若说天下有十分人才,五阀七望占其六,士族又占其中两分,寒门才子仅占两分,故而不被重视。
只可惜,高驷不属于传统上的寒门士子,非但无所畏惧,反而胆气绝伦。
以诗颂志,这一反击,身为唐国公的的李渊也自是明白其中意思。
“唉,一生打雁,反被啄了眼,的确是大意了。不过,寻常家子弟,也断无如此本领。今日权且放过,来日查清楚再动手。”李渊心底苦笑一声,却无法反驳。
他心中一凛,知是自己有些太过托大了。不过大丈夫能屈能伸,此宴会中,本就是利益之交,自己身为见证点评者,又怎能太过示弱呢?
便手指点了点,说着:“巧言令色,实则未必有能。”
周围其他人一时间都汇聚于此,看着事态发展。 因窗开着,外面的还隐隐有战鼓声传来,这是宇文述知耻而后勇,再亲自训练士卒。
高驷侧耳倾听,片刻后,当即拔剑慨然说着:“吾之能,不在口舌。但凭掌中剑,号令千军万马!”
闻此,诸人也看向高驷,只见这青年,面色略显苍白,却有种倔强不屈之气。
楼上或立华服青年,或有俊秀文士,皆来历不凡,都能看出这是唐国公和那不知名的青年在斗法。看在大家族之人眼中,诗句只是华丽表象不足为据。
门阀世家重利,而这义利之实,又岂是区区几篇文章可判定?
在这时,门阀关系比勇士更重要,真当乱世来临之时,分出些许钱粮,就可招来数不尽的人马,足以解决问题,镇压一切作乱的流民。
哧了一声冷笑,柴绍向来看不起莽夫,对高驷的话,更是不以为然。
心忽然一动,柴绍迫不及待替岳父出头,说着:“小子,前段时日,大将军麦铁杖的大军惨败在先,许国公宇文述溃败在后,数十万大军尚且不敌。你兵法都不懂,还大言不惭,要征伐高丽?吾觉得,这种时候,你还是回家躲起来好,免得丢了小命,哈哈哈。”
噗嗤寒光一闪,高驷挥剑斩断一角卓案,冷冷扫过众人: “我高崇德虽在辽东战败而归,可从来没有服过输。某以为,在这战场上,只要活着就会有卷土重来的机会。道不同不相为谋,让开!” 起身便走。
“原来是个瘸子,哈哈哈”众皆讥笑。
“以貌取人,不足为友!”李百药见状愤愤离席,追着出门。
虞世基脸色变了几变。
“大将军麦铁杖乃是忠义之臣,可惜不幸战殁,麦家三子扶丧回乡时,再次嘱托虞某照顾好高重德。更何况,高崇德其人,还是故越王杨(素)公传人,此时虽默默无名,他日时机来临定是声名鹊起。
这雅会选才,大家早就心中有数也就罢了。只是为区区一个座位就掀起门阀与寒门争端,这又岂是正途?卢兄,请恕在下失陪之罪……”虞世南点出了如今聚贤楼的背后局势。
卢承庆摇头,并不认可认可虞世南的的评说。
“此人固然有些本事,但却桀骜不驯,留在此地着实不妥。”
柴绍更是直接说着:“就是,这高重德,是冲着捣乱来的。”
“唉,这事,让虞兄为难了,改日某定当登门谢罪。”其实,卢承庆只是做个表面功夫。
虞世南拂袖而去。
李渊眼底闪过一丝厉芒,很快又变成了胸怀宽广的唐国公。
丝竹管弦又开场,聚贤楼再度热闹起来。
汴州城(今开封),杨玄感得到幽州行宫发来的征兵诏书和崔粮公文,心思转动,立即招来李密商议。
“明公意欲何为?”
“时机至矣!法主,你以运粮缺乏人手为由,走一趟幽州,把重德和积善(杨积善)等人讨要回来。”
“我晓得了。”
杨玄感和李密大手握在一起,即将掀起滔天巨浪。
第五十三章:忍耐
在我的力量还不足的时候,我就得忍让,违心的忍让!成吉思汗铁木真。
成大事者必须忍耐。
高驷拖着瘸腿,手持七星宝剑,一步步走下聚贤楼,心中暗自立誓:来日定要打破寒门和贵族界限,争一口气。
“重德,重德,等等。”李百药从后面追上来。
“好。”高驷点头,两人并肩而行。
刚出卢府大门,虞家乘坐马车就赶上来了。
“上车!” 上去后掀开车帘,分席而坐。
虞世南行一大礼,郑重赔罪说着:“重德,使你受委屈了。此前,我真没想到卢承庆举办此会,请的主客是唐国公李渊。”
“大兄严重了。”高驷止住他,直白的道:“且不说,李渊的事情。只看,我现在还能坐上马车,便知虞兄是以赤城待我。”
想了想,又说着:“不过,我只是个落魄小卒。大兄如此行事,只怕,这会得罪关陇门阀,对虞家在朝堂上不利。”
虞家虽世江左豪族,却不及关陇门阀根基深厚。这样的大族交锋,非一般手段可施展,高驷更是帮不上半点忙。
“谈言敢笑说胜算,来日自当跨征鞍。”虞世南不以为意,反倒念着最后的两句诗,大笑着说:“非有用兵之才者,无如此自信。重德,吾家之事,自有家兄操劳。我虞世南交友,只看德行和能力。”
若是虞世南瞧不上高驷,麦铁杖便是生前亲来托付,也无济于事。
李百药倒是对虞世南作风有些耳闻,现在对其观感更是不错。又因今日患难与共,觉得都是自己人,就不在顾忌,作为杨门相关者,他就要为将来做谋划。
说到底,他也是官家子弟,取得功名富贵才是正途。
李百药很早就看得明白,杨玄感倚重的是李密,故而他才同高驷结盟。
从征之前,原以为征辽很轻松,可以顺势捞取战功,然后出仕,立足于朝堂。
哪知,征辽惨败而归。因此,为了获取立功机会,李百药再等不下去了。
征辽前途到底如何,李百药心里半点谱都没有。
待马车起行后,他靠车壁坐好,立即发问:“重德,这天子新诏已下,二征高丽在即,你怎地没半点打算?我们已在虞府住了月余,今日又得罪了唐国公,未来更是麻烦不断。得洗脱罪名,尽快立功呐。”
作为知根底的老友,高驷得到兵法真传的事,他早就知道,因此,要问一问前程。
高驷听到这儿,淡淡看了他一眼的说着:“二征辽东如果再败了呢?这些后果,你考虑过吗?”
“二征辽东还会败?”虞世南和李百药齐声惊问,心下都是一寒。
虞世南虽对哥哥阿臾天子略有不满,但通过兄长还是知道朝廷大事方略的。再思及当今圣人的种种作为,便忍不住,继续问道。
“圣人已经吸取前次教训,今趟还重则了宇文述,怎不能荡平高丽蛮夷?” 虞世南这下心绪不宁,从兄长那边,已知道大隋近些年来,民力耗损严重。一旦征辽再度不胜,朝廷威严大跌下,国内各地必然是乱民四起。
一想到群雄并起,天下纷争,数百年的战乱不止,虞世南就竭力想避免。
乱世摧毁的不单单是平民,屠刀之下,世家大族也有消亡的。
“平辽东嘛……”高驷想了想历史上隋朝三征高丽和唐太
宗四度兴兵高丽,再结合后世用兵方略,渐渐有了思路。
手指轻敲了座椅几下,高驷目光深邃,似乎看透了古往今来,冷静的说着:“战争必须师出有名。高丽,三千里小国,辽东荒芜之地也。欲灭高丽,必先经营辽东。当以十年开荒,立足辽东,抵御高丽进攻;再以十年,分兵攻打,消耗高丽人力物力;最后十年,雷霆扫穴,一举灭其国。”
凭心而论,在高丽,三千里山水孕育了高丽文化,又加上数百年来吸纳了中原躲避战乱的大儒传承,自号小中华,已不是粗浅的不落时代,大隋要一举歼灭之是不可能的。
隋帝杨广志向虽大,却选错了方向,征兵越多,实则是错误越大。
怎奈天子方略已定,便是有明白人,也不足以让天子改变决定。
十年开边,十年疲敌,十年灭国,宏大之气铺面而来。
“好啊!”将高驷所言听一遍后,虞世南忍不住击节赞叹,这才是谋国之言。
刷刷刷,拿起随身纸张洋洋洒洒,很快就是五千言。
最后,又修改再三,将其誊写一遍,命名为《奉天讨高丽奏对》。
“去行宫!”虞世南掀开车窗,吩咐了下。
马蹄声隆,方向调转,往幽州行宫,天子座驾出驰去。
“来着何人?止步!”骁果禁军值日统领独孤远挡住去路。
独孤远,自行夏,父独孤罗,乃是天子杨广堂弟。其人出身庶子,偏生才华卓著,一路逆袭,当了独孤阀的家主。
有一女,独孤凤,喜好刀剑,与阴明月并称为绝代双殊。
独孤远跟随杨广以来,历仕左千牛、建节尉、朝散大夫,玄武门统领,长期护卫在天子左右,地位显赫。
“独孤将军,我有利国之方略呈于陛下,还请放行。”虞世南出面见礼。
“原来是虞伯施呀,你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能主动现身为国出力,着实难得,随某来。”独孤远先是诧异,继而大喜。
虞世南,字伯施,善术法,长文章,曾作诗,以蝉述志。
“垂饮清露,流响出疏桐。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
此诗传开后,世人皆知其品性高洁,连其在朝为高官的同胞兄长,虞世基都比不上他。
养望十余年,开皇在时都曾征召过他,面见过后,又将其留给儿子,并嘱托太子说:“二十年后,虞世南可为宰执”。
看在虞世南面子上,连高驷和李百药都被允许进入行宫。
李百药文质彬彬,一看就是饱学之士。
高驷则是同七星剑杀气融为一体,金戈铁马之势浓郁,甫一打量便知是军中战将。
天子平时批阅的奏章,都是由近侍太监专门打理,随时添增下发。
因此,当看到这由禁军统领亲自引荐,虞世南著名的奏章时,韦公公难得的惊异咦了一声。
随即,大致的看了起来。
看罢,他忍不住再瞅了虞世南两眼,扯着尖细的嗓子笑起来:“真有一家人而性子不同的,虞二,可是必虞侍郎(世基)敢直言多了!”
站起身,走到门内,恭敬的呈上去,传声道:“陛下,有紧急奏章。”
“拿来。”天子分开芙蓉帐,坐起身,在妃子服侍下披上了外衣。
杨广看罢,大怒道:“荒谬!朕君临天下,威加内外,要比肩秦皇汉武。怎能改弦易
辙,花费三十年来攻打高丽弹丸小国?”
就要将此人处斩,以儆效尤,再看下去却见文采斐然,又是虞世南的力荐,便想到了大臣虞世基,转口说道:“将这份奏章,留中不发。回去告诉虞世南好好向他哥哥学者点,在惹朕生气,就将他贬到海南去喂鱼。
“诺!”那太监吓了一跳。
随后,天子杨广穿好龙袍,摆驾出了行宫,往校场去了。
“诺。”刘公公收起这份奏章,就要离去。
“阿兄且慢!”宣华夫人陈妃儿出了围帐,满面红晕,仍带着被天子宠幸后的痕迹。
一声轻唤,两地心碎。
韦公公者,伪名公公也,乃是江左大族出身,原名刘照,少时就同陈妃儿情投意合。可惜,随着陈国覆灭,一个人被俘入宫做了杨开皇两父子的嫔妃,一个被阉割成为太监,悲催的伺候隋杨皇室。
贵妃寝宫,软塌之上,有一美人儿淡然抚琴。玉手随琴弦而动,人在纱中,看不清楚哪里是人哪里是琴,只有那缥缈的琴声,悠悠诉说着过往。
“现在只有韦公公,那个阿兄已经死了。”
“帮我个忙吧。”琴戛然而断,淡淡的女声随即传来。“你觉得这个写出奏章的人如何?”
“虞世南文采非凡,但无此豪雄之气。不知有此胸怀的高重德,是何人哉!”
“他是始兴剑的传入,当为大陈复仇。”
“你要我怎么做?”
“昨日杨玄赶遣李密到来,借故说人手不足,要让他弟弟杨积善和妹夫高重德回去帮忙。杨玄感谋反之心已定,你找个借口引高重德与李密见面。”
“我要这大隋,天翻地覆!我要这众生,为我所控!我要匡复故国,陈主天下!”
琴声再起,一曲十面埋伏,杀机益盛。
“好,我帮你。”那人退下,取过奏章,不一会折返回去。
见韦公公终于回来,虞世南上前问着:“请问公公,天子可是看过了那篇奏章?麻烦之处,虞某日后自有重谢。”他对高驷的策略倒是信心十足。
“哼!虞世南,你差点害死咱家。这奏章,与天子方略相差甚远。”韦公公怒气冲冲的说着。
“若非看在你哥哥非份上,你就要被贬去南海喂鱼了。告诉你,奉天子口谕,虞世南狂悖放肆,不懂军旅,必须加以历练。着令其到后方督运粮草,明日到运粮使曹李法主处报到,不得有误,钦此!”
“这怎么可能?吾弟高重德上述方略乃是国之良策,某不服,某要见天子,当面力陈。”虞世南不甘怒吼。
“哪个是高重德?”韦公公无视了虞世南的怒火,继续问道。
高驷挺身出面,平静的说着:“某便是。”
韦公公观之,见他北人南相,厚重而不失灵活,心里暗赞,口上却更为严厉。
“高重德,汝妄议军机大事,罪当赐死。念及尔尚年幼,死罪可免,活罪难饶。令你到后方运粮,服徭役三年,明日同去使曹李法主处报到。”
“小人敢不从命。”
于是,第二曰后,高驷一行人只得跟随李密的运粮队伍,回返汴梁。
同行人中,却多了令一队人马,带头人,便是杨玄感的弟弟杨积善。
车粼粼,马萧萧,四月中旬,此队人马在杨玄感的期盼下终于抵达汴梁。
第五十四章:汴梁
七杀,搅乱天下之贼;破军,纵横世间之将;贪狼,运筹诡诈之士。此三星一旦相聚合,就会形成杀破狼星象格局,天下必将易主,无可逆转!-----------------------------------紫微斗数。
大业九年,四月二十二曰,夜晚,七杀、破军、贪狼三星大放光明。
四月二十五日,高驷一行跟着李密到达汴州城外。
这是数百人的队伍,以船为工具,沿大运河南下,速度并不缓慢。
汴州城,就是闻名天下的古陈留郡,地处中原要害,居于大运河中央,东连洛阳,南通余杭,北接涿郡,本是古时魏国都城,汉末曹操起兵之地,现在变得更加兴盛,成了楚国公杨玄感的行营所在。
杨玄感得报李密带人返回,亲自到码头迎接,并设宴款待。
府衙大厅内,歌舞回环,酒席排开,四下十几桌宴席,门阀子弟遍座。
座上有官职者有武贲郎将王仲伯、汲郡赞治赵怀义,县尉元务本,主薄唐懿等。
贵族子弟则有,观王(杨开皇之族弟)之子杨恭道,右翊卫大将军来护儿之子来照,冠军侯周罗之子周仲,中书侍郎虞世基之子虞柔,太常少卿裴蕴之子裴爽,刑部尚书郑善果之子郑俨,博陵崔氏崔元叔,没落鲜卑贵族斛斯政等。
在野江湖豪杰有东郡翟让,余杭刘元进,山东王薄、杜伏威,河北魏刀儿,孙安祖等等不一而足。
杨玄感的兄弟有杨玄霆,杨玄奖,杨玄纵,杨积善,杨民行,杨万硕六人,其中以杨积善和杨玄霆最为有将才。
其余关系亲近者有姐夫兼义兄李密李法主,妹夫兼义弟高驷高重德。
三教九流,应有尽有。
“来来来,诸位兄弟,先喝上。今朝有酒今朝醉,哎,不满诸位,陛下诏书又到,要广运粟米粮饷,供大军征辽东之用。愚兄同大伙相聚之日不多了。”杨玄感做出叹气状,一面举杯劝酒。
“干,大伙一起跟着楚国公做事。”众人共同举杯之余,纷纷应和着杨玄感。
能来到这里的,或是杨门心腹,或是作为家中庶子被派出来,或者落魄贵族要重振家业,或是地方豪杰想要创出明堂。都紧随杨玄感周围,尽情发泄这对朝廷的不满。
李密也频频举杯,和各地大豪相谈甚欢。
唯独高驷这边,出了李百药、虞世南和尉迟恭、柳庄及贺怀亮等亲近之人,再无其他外来者入座。
“前方吃紧,丧师无计,后方紧吃,醉生梦死。娘的,这是什么世道。”高驷愤愤低骂了句。
“好了,重德,先吃好,吃好。咱们兄弟总算回来了,运粮就运粮吧,莫多讲。”李百药笑嘻嘻的劝着。
虞世南和柳庄、尉迟恭、贺怀亮等也都旅途劳累,各自吃喝起来。
“百药兄,你倒是能躲,让小弟好找!”这时有个英俊青年走来,浑似只高傲的苍鹰,与周围气质格格不入。
“原来是世鄂贤弟,快入座,我为大家介绍。”李百药连忙起身道。
此人姓韩,名世鄂,乃是新安人。其父乃是上国柱韩擒虎,同李靖李药
师乃是表兄弟,自有骁勇,有乃父之风。
韩擒虎,开皇年间名将,破阿史那胡族,降梁破陈,功勋卓著,与杨贺若弼、史万岁并称为三饶将。
大隋开国之时,功劳仅在高渤海和杨素之下。
可惜自古是只许将军打太平,不许将军享太平。贺若弼、史万岁相继被杨广处死,韩擒虎也惊惧病亡。
韩擒虎有识人之名,他评价外甥李靖说:可与论孙、吴之兵术者,惟斯人耳。
对亲子的韩世鄂则评说为:英武少年,善骑射,骁捷若飞,最是勇力。
韩擒虎亡,爵位也被天子下旨剥夺,韩世鄂由贵族俊杰沦为普通子弟,常受时人讥讽,独于李百药相交深厚,不想在此地相遇,自是热闹起来。
按照后世史书的记录,杨玄感起兵后,攻打东都洛阳,城中守将拼命抵抗,死了大批精兵强将,这人跟随杨玄感奋战至最后,每战先等,身先士卒,驰马奋击,勇不可挡,在关键时振奋了士气,是以被世人称赞,也是除了李密外唯一入了史官之笔的。
这不,在这众多世家子里,韩世鄂也与众不合,远远望见这一桌,便走了过来。
高驷看着人,年二十左右,双眼颇为有神,拱手行礼问着:“某家高重德,韩郎君请。”
韩世鄂也不见外,作下就说着:“我是从岭南逃回来来的,听闻你有病虎之名,善用兵,特慕名来相见。”
高驷笑的说着:“既是洛阳来的同道中人,欢迎,且先吃酒,咱们有的是机会。来,先干了这杯。”
目光扫过高驷身边的几人,韩世鄂目光锐利,顿时看出这几位不论文物都各有气象,本事不小啊!
“干。”酒一开头,到了里面,就渐渐熟悉起来,不分彼此。
夜深,众人各自散去。
高驷和李密,跟着杨玄感来带一处独院。只是片刻,一个中年大汉就出来了,这人似乎才练完武艺,只穿着身汗衫,筋骨强壮,个子足有一米旧,放在现代也是顶高的打篮球身材了,鼻直口方,腮边虬须环绕,很是威武。
到了内厅,这人蔡却拱手说着:“不才李子雄见过楚国公,方才熬练武艺,却是怠慢了,还请勿怪……敢问足下可是下定了决心?”
李子雄,渤海人,前魏谏议大夫李伯贲之孙,北周冀州刺史李桃枝之子,今隋朝右武候大将军。 其人明辨是非,很有才干。
有子李珉,娶了关中韦氏女,小夫妻相得甚欢。
哪知天有不测风云!
大业九年,正月初九,李珉携妻子韦氏到洛阳白马寺上香,忽遇一名相士批命说韦氏:“姿容秀丽,仪态万方,德容俱佳,当为王者妃!”
须臾,相士消失不见。
斯时,李氏当王歇语已经传开,内侯官当即把李珉夫妇收押起来。
此事上报至天子,杨广立马派出使者去传唤大将李子雄。
李子雄不能自辩,就杀了使者潜逃,不想竟然也来投靠杨玄感了。
杨玄感的说着:“昏君欺人太甚,我杨玄感不愿坐以待毙,请李公教我。”
果然,听了这话,李子雄眼睛一亮,拱手说着:“杨公子冒险前来,会见某家,李某
不胜感激,本应躬身应命,只是……”扫了高驷和李密一眼,似有疑难之处。
杨玄感一慧手,笑的说着:“放心。机事不密则害成,李兄的心思,我明白几分,我先说清楚。”
见李子雄默许,杨玄感又把高驷挥剑李密的身份介绍了,然后说者:“右武侯李将军英武过人,一方名将。如果兄长你诚心投靠我,就畅所欲言,不必顾忌。”
李子雄毕竟是做过将军的人,决断力还是有的,事到临头就放开了胆子。
见杨玄感点头,又一转话说着:“昏君一征辽东失败,又强征百万府兵二战高丽,但是粮草转运依旧不足。杨公子你坐镇汴梁,只要截断粮道,覆灭大隋轻而易举。”
杨玄感沉默了,的确,现在这个位置上,若是扼断大运河航道,再袭取黎阳仓,辽东的百万大军必然溃败。
可第一个举兵,也必然成为朝廷的首要打击目标,收获与危机并存!
李子雄又说着:“杨兄弟勇冠天下,又是越王后裔,素有威望。 我觉得只需阁下振臂一呼,有志之士必然云集响应。若是有此心,可先借口水陆盗匪群起,粮道不通,扣发粮饷,以观昏君反应。若昏君大军困于坚城之下,自可乘势起兵!”
这就是示于赤/裸/裸的投效了,见杨玄感还是不语,李子雄又说着:“我知公子还有顾虑,某就再献上一计。”
旁边的李密这时,开口说话了:“将军说的虽有道理,但开皇治世三十载,大隋正统之名已在百姓心中扎根,人心短时间内难以逆转。如不能师出有名,来曰为如何聚起大军呢?”
“某自然有考虑。昏君一战于辽水,麦铁杖含冤败亡。而其故交,水军大都督来护儿,有兵亦有权,独领大军跨海攻击高丽本土,此之谓存疑之将也。再说,同为南陈降将,对于麦铁杖之死不可能不心中愤慨,只消造谣说来大都督谋反……这就兴兵平叛的名头不是有了吗。”
“不错,你既有心降服,李家的安危本公岂会不放在心上?明日上午,将军便可在此全家团聚,不知李兄意下如何?”杨玄感自负的说着,心中暗叹李密果然有先见之明,从洛阳大牢救人还是有用处的。
“多谢公子大恩,末将愿为楚国公效犬马之劳。”李子雄立刻双膝跪地,行君臣大礼。
“快快请起。”杨玄感大步上前扶起对方。
李密捻须而笑,对自己的一番布局颇为自得,驱文驭武,舍我其谁?
高驷一直在旁跟着,不发片言,反而胸中郁闷之气越来越重。
“我不赞成此时起兵。”回到府衙后,高驷出言反对。
“此时截断粮道,必使高丽坐大,非中原之福。”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你不愿意,就去后营守护家眷老弱。”杨玄感一锤定音,不容反驳。
洛阳城,观星台上,袁天罡见接连数日杀破狼三星都大放光明,不由长叹声道:“天下将乱矣!”遂下了高台,往唐国公府上走去。
玄女门当代**见到星象,脸色大变,惊呼道:“此天下易主之兆,怎会如此?”
国师穆德再次受星力震动,伤势加重,不得不宣布闭关,暗里则开始占卜未来。
第五十五章:举兵
大业九年,六月中。
“我身为上柱国,家累金巨万,至于富贵,更无所求也。今者不顾破家灭族,但为天下解倒悬之急,救黎元之命耳!”
杨玄感对天盟誓,置办牛酒飨士,众人大悦。
于是诈称大都督来护儿反叛,需召集兵马,入据黎阳城。分发粟米、铠甲,精选丁壮,得众八千,乃祭天誓师,以讨伐来护儿为名,起兵反隋。
李密献上三策:
上策是袭据涿郡(今北京),扼临榆关(今山海关),使隋军溃散于关外;
中策是直取大兴,占据关中和昏君对抗,成东西相争之局。
下策是攻打洛阳,中心开花,俘虏百官家属离散昏君麾下将士军心。
众人纷纷说打幽州太险,入关中太远,攻洛阳才是最合实际,纷纷请战。
杨玄感听完之后,就大笑,说:“这三策,明明下策才是上策,如今吾等的家属都在洛阳,只有打下了东都,并据而有之,才能对够号令天下。届时有东都城池在手,进而可攻退而足守 。”
于是众皆赞同。
高驷此前就遣人赶赴洛阳,目标无它,即成功将家眷接出来,以确保后路无忧。
谋反 ,自古重罪,向来株连九族。因此,即便是大舅哥杨玄感谋划举兵之事,倘若失败,他也是不能逃脱干系。
免不了又是断头台上走一遭。
好在这一段时间上,他伤势已经痊愈,苦练道术武技,倒是有了自己的破局之法。
“大哥,我建议选上策。你想,项羽破釜沉舟,鏖兵巨鹿,一战破秦兵四十万,诸侯莫敢仰视,皆跪地膝行,才有了西楚霸王之称。”
高驷步于堂上,面对着满座诸君,他手指前方疆域地图,说于那众人听。
“破釜沉舟?我之前也曾读史记看过,但那只是司马迁的谬传。直取幽州?”杨玄感打个哈哈,对高驷的建议不屑一顾。
李密倒也知晓这战例,只是项羽之后再无人用过,纵使自己提出的心中有几分不信,只笑笑,说着:“那就攻打洛阳吧。”
在场符合着众多。
见方略已定,高驷便未再谈。
很快,大军云集而发,队伍有八千到一万再到十余万,向洛阳进发。
黄河涛涛,龙舟向南竟发,船头一律高挂楚字大旗。
到对岸后,前军已发。
一个越甲剑士从前方勒马奔回,转眼眼便到了高驷跟前,恭谨的说着:“大人,国公有令,龙舟悉数焚毁,以绝退路。”
高驷朝他点下头,转脸下令:“虞世南,李百药,人已渡完,着令凿沉、焚毁。”
“令已传至,汝自回去复命吧。”高驷觉得龙舟也是耗费良材建造而成,便想暗中保下部分,自是不愿被大舅哥杨玄感知晓。
“既如此,末将告辞。”这越甲剑士向高驷行礼,人却未走。
高驷虽是杨家的女婿,却并不是楚国公杨玄感亲信,那人的状态分明透着不信任,仿佛在无声的冷笑:“看,这就是个养不熟的狼崽。”
略微思索后,高驷先一步拔出七星剑,笃笃笃,连续劈在最近的一艘龙舟上,然后接过随从递过来的火把,轰的引燃了艘龙舟。
李百药紧随其后,指挥者人手将数十艘精美华丽的龙舟凿
沉或者点燃,上百艘大船随即沉没。
“驾!”鞭声呼啸,那甲士才纵马离去。
“高大哥,这最后一艘龙舟俺暗里留下了。”贾元度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笑嘻嘻的说。
“彭石头!”高驷喝道。
“末将在!”彭石头从后面挤上前,神色兴奋。
“你和元度带一队人马,护送虞先生回江南老家。”高驷突然下令,然后对虞世南抱拳行礼道:“虞大哥,当下小弟能做的只有这个,请!”
从幽州道汴梁,一路上,虞世南都沉默不语,临船望景,满怀萧索。
沿途各地良田荒芜,百姓无家可归,满目苍凉之景,到现在还绕于脑海。大业年岁以来,民怨本身就已经是积累到了顶峰。虞世南暗中心里担忧,只希望圣天子早日平定辽东,与民休息。
高驷之前也曾说过,欲征服辽东高丽蛮夷,须得十年开边,十年疲敌,十年反攻才可奏效。
中原大地分裂了几百年,衣冠南都,多少生灵亡于战火,终于天降杨开皇,结束分裂,使得百姓好不容易有了数十年太平日子,而今盛世有成泡影。
虞世南是聪明人,自然知道高驷赠船放他归去,是存了保全他意思。 君子之交,不涉及个人志向。
如今,杨玄感叛乱必然招致二次征辽大败!
于是,这般个人交情与家国相冲之下,只思索了片刻,虞世南就做出了决断。
“重德,你可知我此行离去,绝不会返回江左老家。某必然飞马奔高天子,报杨玄感谋反之事,催促大军回师平叛!” 虞世南双目一瞪,大声说着。
多日接触,高驷早知道了虞世南虽是文士,刚烈却不下于武将,对其人行至早有所料。
闻言,高驷长笑道:“故而,特为兄长挑选了两员小将做护卫。”随后把贾元度和彭石头推了上来。
这等沉稳大度,又目光长远的作风,实是那些寻常子弟难以比拟,大将风度,隐然渐备。
有朋友如此,虞世南不禁感叹高驷致命运坎坷,又想到彼此来日可能战场相见,心底不免生出一丝黯然来。
“保重,我可不想在朝廷露布捷报中见到被斩首的贼人有的名字。”强自压下个人感情,虞世南临行前抱拳致意。
高驷手握七星剑,横在胸前,朗声道:“吾但凭三尺剑,定万里江山!”
一刻钟后,虞世南在彭石头和贾元度簇拥下,带着船水手离去,沿运河北上,直奔辽东,报知天子楚国公杨玄感起兵作乱军情。
高驷带着后营三千人马,护卫者三百多名诸将家眷,各自乘着马车,缓缓向前军赶去。
第一个到达的城池是白马县。
入目的,是一片死尸,亡者扑倒的身下,是大片血河,再远处,就是靠近县城残垣断壁。 这时节,已经六月中,烈日曝晒之下,护城河里,有尸体开始发出臭味。
“砰”城头又是个赤条条的少女跃下 , 像西瓜般爆裂,下一刻就染红了一片土地,离的虽远,却也可感受到那不甘的屈辱和悲伤。
高驷瞪大眼望着眼前这一切,内心在无法平静,转脸,他对尉迟恭说:“敬德,带上对可用的人马入城,扰乱军纪者,杀。”
“真是群毫无人性的畜生。”高驷沉默片刻,怒骂者。
“遵命!”尉迟恭
飞马出阵,带了个百人队就朝前奔去。
看的出,他也被眼前景象震撼了,毕竟,这景象太惨,活脱脱一副屠城的模样。
砰!厚重铁鞭砸碎了颗正在作乱的脑袋,城里发出了两声呼叫。不过,一个是惨叫,而另一个却是充满了欢呼。
尉迟恭收回钢鞭,任血水迸溅到脸上。可是,却没有半点无惧。他纵马冲进城内,身上,明光铠发出哗啦啦的脆响。
三个正在劫掠的义军的兵丁提着单刀和木盾冲上来拦截。尽管他们前一刻还是凶恶暴戾,气势很盛。但如何是尉迟恭的对手?只见雷鞭挥起,以雷霆万钧之势,一挥而过。随着鞭碎头颅的声音,三个义军士卒倒地身亡。
此时,又有队人义军发现有敌袭击,也嗷嗷叫着冲了进来。尉迟恭又连杀两个还敢冲过来行凶的乱兵。这时,跟随入城的百人队中,一个个跟着主将上前,沿路叫道:“将军有令,劫掠者杀!”
战火会让士卒变得暴戾,但大多数人闻言还是心头一颤,随着尉迟恭打遍全城,白马县终于平静下来。
高驷入城,从眼前景象来看,没有半点夹道欢迎的场面,反倒是另一番模样,只见数十幸存的百姓,跪倒在街道两旁连绵一片,似乎全都是软绵绵的羔羊……
有部下牵着马,高驷缓缓行者,朝县衙方向行去。
入城的这一路上,所见所闻,皆让他难以接受。
“屠城!”这竟然是大舅哥杨玄感下的命令,而发起建议者还是李密。
直到此时,他在心里终于明白了自己和对方的分歧所在。试想,一个遇到抵抗就用屠城来威慑他人的主帅,即便再有勇力,短时日内会让人害怕,但长久下只会招来更多的反抗。
亲随柳庄忽然来报:“将军,快走吧。楚国公留下了杨民行做接应,杨郎将在等您呢。”
“高重德,你在做什么?行军迟缓不说,还纵容手下那黑厮行凶!”杨民行刚见面就是冲天怒火。
饶是之前入城时有了一番震撼,此时见到屠城义军的主将,高驷旧是免不了一番愤慨。
“咚!”高驷一脚踹倒对方,上前将之踏在脚下,冷冷的望着对方:“你屠的城?大胆!”腰间七星剑斜指,杀意暴涨。
“不可!”有一人急忙制止,视之乃是韩世鄂也。
高驷见此,心中越发暴怒,见韩世鄂也来阻住,冷笑说:“想不到韩兄也来阻我,是生是死,说出个道理来。否则,你们两个,都得死!”
闻言,韩世鄂也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重德兄,你这是妇人之仁。为将之道,第一就是心如铁石,我们起兵反隋,首要的就是锻炼一批敢战之士。再说,不屠城犒赏士卒,如何激励军心士气?”
“凡被攻陷的城池都是如此光景,见得多就习惯了。”见高驷面有缓和,韩世鄂才有闲救下杨民行。
同时,外面又有个亲随进来,在高驷身旁耳语几句,高驷顿时脸色微变。
“从现在起,全营听吾号令!”高驷还剑入鞘,高坐上位,不由分说压下了杨民行和韩世鄂。
说来巧合,杨民行本来怒气冲冲,被高驷杀意笼罩下,吓出一身冷汗。再看高驷安排着大营事务,行云流水般有条不紊,那模样渐渐与父亲杨素神似,不由的服了软。
“遵命。”杨民行不由自主上前行礼,拜见这个妹夫。
第五十六章:战定
“……玄感起兵,渡河南向,屠白马,攻东郡,四方相应,从乱着如市,遂扩军十数万,声威日大。时有汴州曹司唐伟,原为玄感属吏,飞马入东都告留守太孙杨佑,或问其故,说:荷受国恩而反,非忠义也;屠城劫掠,非仁德也。贼军进犯东都在即,故远来相告。由是,洛阳广招甲兵以备讨贼。”《隋书杨玄感传唐伟篇》。
高驷自取得了后军兵权,马上令李百药专门起草了份文书,然后走营串队,整编人马。
官职呢,为了务实节省气运,就以归德校尉(从九品)自称,下设戢长(千夫长),百长(百夫长),什长(十夫长),伍目(伍长),甲士,游卒来管理军队这叫订立根基!
当日,有幸目参与睹整军建制者,便有韩世鄂与杨民行。
戢长分别为李百药(辎重营),柳庄(一营),尉迟恭(二营),贺怀亮(三营),杨民行(四营)韩世鄂(五营),自领亲卫(六营)。然后百长和什长由上级选拔。这人马整编的倒也利索,选出戢长后,高驷就将自己的决定一一发出,杨、韩二人不反对,他人也只得顺从。
高驷命韩世鄂部先行,把营中家眷放在中间,六千人马从官道直行。
白马之屠后 杨玄感的楚军凶名迅速扩散。再加上天下百姓苦隋苛政久矣,东郡望风而降,再无半点抵抗。
东都洛阳留守大臣顿时哗然,堂上之诸公,一面抽调兵马来援,一面派河南尹裴弘策发兵五万拒敌。
此时杨玄感攻入河南郡后,分兵三路大张旗鼓的行军,洛阳已然在望!
高驷擅自整军的消息也已传到中军。
对此,杨玄感反是极为满意,能将后营家眷保护的万无一失,又将六七大军治理的井井有条,有如此统兵之才,其人方算是人中之杰,配得上父亲对着小子的重视。
“三弟,重德那边就让他一力担之。你这就代替我过去,通知他尽管放手施为。”杨玄感就没了之前不悦,此时已是抚须微笑,对三弟杨玄纵吩咐道。
有妹夫如此,实是杨家之福!
古代宗族观念甚强,一荣都荣,一损全损,杨玄感此时是真心觉得高兴。 就算高驷日后有异心,那也是取天下之后的事了。
杨玄纵点头,这就迈步,翻身上马朝高驷的后营而去。
“出发!”杨玄感一声令下,大军再次隆隆前行。
大军分为三路进发,杨玄感自领中军急进,杨积善领一军由洛水进攻,李密统一军从北绕过北邙山进发,大军浩浩荡荡,洛阳几乎危在旦夕。
后营,高驷与杨玄纵算是认识,毕竟见过几面,因此,两人倒并无冲突。
“三哥,快请起。”高驷先是坦然受了他这一礼,然后才扶起他,介绍一旁诸将与他认识。
“见过杨公子。” “见过杨大人。” “三哥来啦。”
几人各自见礼,因杨玄纵监军,其他人到底只是将属,因此在礼节上,诸人自是更恭敬些。
不过,即便如此,营中诸将桀骜依旧,看上去领杨玄纵大感高驷的手段不凡。
“大哥有何军令吩咐?”高驷心中想着,随口发问。
“重德,大哥派我来,并无他意。不过,后路安稳至关重要,要防备有隋兵趁夜来袭。”
大军一行连日奔波,都带了倦色,家眷妇孺更是如此。听杨玄纵这样说,高驷自是遵从,命人在营中收拾出
一个帐篷,以供杨玄纵安歇。
天色暗下来时,高驷连夜召集诸将。
“柳庄,贺怀亮!”
“末将(末将)在。”
高驷面显凝重,按剑笑着说着:“有战事,你二人各带麾下人马护卫家眷和辎重。因此,无论战事如何,不得擅自出兵。”
“尉迟恭、杨民行、韩世鄂!”
“末将(末将)(末将)在!”
高驷继续下令说着:“尔等各带一军到营外埋伏,看中军烽火为号,一起杀回必可大破敌军。”
“遵命!”几员大将相继领命而出。
阳武乃是荥阳郡大城,土豪世家众多,其中,其兄你今必有胆大者。河南令达奚善意败而不死,必定有豪族暗中支持。
高驷长于望气,早知会有今晚会有敌人来袭,故而白天减少行军路程,蓄养精力。
再说,此六千人马实际上战力很弱,仓促有丁壮编练而成,可惜自己没有充足的时间来整训,否则哪里还需要埋伏。
为了迷惑敌军眼线,他心中一叹,便对随从的说着:“来人,去请夫人到此。”
“小人这就去。”为兵杨方点头,对高驷的命令很开心,作为杨家老人能见到姑爷和夫人亲近自是跑的飞快。
高驷置酒以待,桌上放了壶葡萄美酒和一套晶莹剔透的夜光杯。
杨敏儿一袭白裙飘然而至,冷冷的望了高驷下,大概在责怪他在军中无故约见自己。
待她落座后,高驷抬手倒满两杯,道:“军中无以怡情,唯有美酒一杯,请娘子品尝,以渡漫漫长夜。”
杨敏性子冷清,初始看不起高驷,即便是奉媒妁之言嫁给了他。后相知渐深,却是错过的了缘分。
高驷已经重逢徐小慧,娶其为外室。此后,夫妻二人彼此都拉不下面子,空有名义,形同陌路。
伸出洁白如玉的纤手,杨敏轻轻取过杯酒,叹息声中,饮了口,幽幽道:“怎么不去找你的小慧?”
灯下美人儿,英气中散发着三分柔弱,三分幽怨,再加上四分妻子身份的诱惑,差点使高驷迷失其中。
大凡英雄男儿,多有五好:佳人、宝剑、名马,美酒,功名。
自古英雄皆好色,好色未必尽英雄。
高驷也不例外,只是今晚的战事牵挂了他的心。
在举杯中,他向杨敏说道:“我对不住你,寻你来此是要演一出戏给外人看。“
杨敏却注意到,入账时门口的那两个亲卫,现在只有一个侍立在账外,另一个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踪迹。
刚喝下这第一口美酒,账外突有杀声四起,像是万山丛中忽然有地震,大地塌陷,山河倒转。
“打破营寨,诛杀叛贼!”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贼军女眷,尽赏壮士!”
喊杀之人,是朝廷的人马。
她的面色变得煞白,那一声声喊杀讨伐之音,宛如琵琶却顺势弹开,渐渐激昂。
这支府兵乃是达奚善意出面,由阳城大豪族张、刘两家三千私兵,加上荥阳郡五千府兵组成的。
他们畏于杨玄感兵势强盛,第一次战败后就故作投降臣服。现在听说贼军后营家眷过境,倒发起凶来,好象精锐之士般蜂拥杀至。更有兵曹刘长道出谋夜袭,倘若换了普通将领,他们道真有成功的可能。
高驷只沉默片刻,将手中的酒杯一仰,剧饮而尽。只见葡萄酒味入口,宛如痛饮敌
人血。然后霍地起身,拔剑喝道:“果有贼军来袭,迎战!”脱下外袍一扔,露出贴身盔甲,大步流星的奔赴战场。
人已走远,唯有桌案上发出一声巨响,重重抛下的一只酒杯摔个粉碎。
杨素的震怒,作为女儿的杨敏见得不多,但每一次怒喝走上战场,都会血流漂杵,伏尸千万。
杨敏眼神迷离,高驷的气质渐渐和昔日父亲的印象渐渐重合,她终于了父亲的苦心。
高驷指挥千余人马收缩防线,节节抵抗,道道设防。
忽有百长斛斯政匆忙退过来说,左边已经抵挡不住。
高驷越过亲兵奔上前,大声道:“左队军百长,给我听着,守住大营东面,把官军打回去,有后退者,斩!”
七星剑绽放寒光,不住劈砍,抵住来袭隋兵,奋勇向前。
跟着斛斯政溃退的兵都是一怔。
主将冲锋,亲卫上阵,监军已然在后面拔刀待斩溃兵。
斛斯政排众而出,执刀跟上,大吼道:“兄弟们,高将军早知敌人来袭,官兵中咱埋伏了,给俺杀!”
当!火星四溅,血浪翻滚。
高驷杀退敌人,大声道:“诸位不必惊慌,官军中我们埋伏了。日间得知此事,某就设下了伏兵,敌军必败无疑。十夫长张火灵!”
被晾了许久的卫兵张火灵一怔,应声上前道:“将军,末将听令。”
高驷在下出一道军令,道:“我命你速素点起烽火,召四方伏兵,破敌!”
破敌!这一吼之力很大,几乎瞬间传遍了整个大营。
张火灵奉命点燃烽火,吼道:“点烽火!”
“破敌!”“破敌!” “破敌!”
尉迟恭、韩世鄂和杨民行见到烽火,各自点兵从三个方向杀到,官军虽众,却在黑夜中不知贼兵多少,很快就慌乱起来。
狭路相逢,勇者胜!
尉迟恭突阵最为刚猛,铁鞭左劈右砸,乌骓马过处无一合之将,不到一个时辰就冲散了当面之敌。
韩世鄂武力和兵法同样出重,挺枪跃马之余,还能调动骑兵,专从官兵薄弱处攻击,杀伤效果最快。
杨民行虽勇不及尉迟恭,兵法次于韩世鄂,但拼命卖力之心最强,故而他麾下兵马也是杀得隋兵溃不成军,
达奚善意面白似霜,喃喃道:“怎会如此,贼人后军老弱怎么也这般厉害?刘大郎,不许逃!我命你整肃部下,听侯本府命令,向前杀贼,不得后退!”他虽是个文士,却胆气十足,言辞间远胜普通将领。
奈何兵败如山倒!
刘大郎还待说什么,一个下人亲随道:“大郎君,黑面神杀来了,我们快逃吧。”
后面尉迟恭不可阻挡的杀伐进度,让刘家私兵彻底胆寒,慌忙纵马远逃。营中,八千官军大约已溃散了小半,见刘家人马逃离,各自哭喊中彻底崩溃。
在血火的光中,高驷看见隋军簇拥者个文士,依稀是个官员模样,长剑一指:“拿下他!”
斛斯政一言不发,带着队人马扬刀直冲而去。
后面大帐内,杨玄纵不知何时也走进来,轻松的自斟了杯酒,静静等候胜利。
他走到妹妹身旁,道:“内有惊雷而面色不变,可为上将军。妹子,属于自己的东西,就要看紧了。”
杨敏的脸上看不出有什么神色,眸子直盯着外面高驷挥剑的身影道:“高重德,你心里只有徐小慧吗,我不会输给任何人!”
第五十七章:难克
中原战定赖将勇,猛士如云唱大风。自信挥剑能退日,山河变色楚旗青。致郑元寿公
荥阳郑氏,五望七阀之一,起自两汉,盛于周、隋两朝,福泽数百年绵延不绝,历代宰相、太守频出。
其前任家主郑译,先仕大周,再隋杨开皇,长于治理地方,官至上国柱、内史令,功勋卓著。若说高渤海是大隋制度创立者,郑译便是将之推行天下的执行之人。
其子郑元寿更是因荣勋受封归昌郡公,遥领文城太守。纵然杨广即位以来,打压门阀,郑氏元老郑善果仍旧官居刑部尚书。
高驷借诗一首,来敲山震虎,威慑郑氏。
信有郑善果之子郑俨带回,归德军经过整修后,大旗再度飘扬,朝荥阳进发。
郑俨不敢耽搁,将信递给叔父郑元寿,又将在杨玄感军中所见所闻俱悉告知,包括李密三策和高驷的建议。
“这楚国公杨玄感是何等人物?账下有何人才?”郑元寿听罢考较起侄儿来。
郑俨已经二十有六,面对叔父仍旧战战兢兢,定了定神,才道:“杨玄感有霸王之勇,临阵持矛横戈,万军辟易。至于杨家其他人,有两个须得关注。”
“那两个?”“李密和高重德。”
李密者,字法主,蒲山郡公之后,有远谋,能驾驭文武,矫矫若人中之龙,叱咤生云风。
高驷者,字重德,杨素兵法亲传,能负重,常潜伏爪牙,威威似下山猛虎,张口必食人。
郑元寿年约五十,但精深矍铄,听罢侄子之言,撵须笑道:“不错。派你出去对了。”随后抖了抖,书信惋惜地说着:“杨素爱子情深,寻来龙虎之才辅佐,可惜杨玄感不争气。也罢,杨玄感抢先出头,犯了首功者不王的大忌,必败无疑。但这即将前来的‘病虎’不可小视。老夫以备下五万匹布帛、六千贯五铢钱,汝代我郑氏送去犒军。”
“叔父,这,这是不是太多了?”
郑元寿冷哼道:“多?能写出此诗者,必是胸怀天下的上将之才。若此人不死,来日必有大成就。去吧。”这一刻才露出了荥阳郑氏的富足底气。
七月初三,宜置产、行军,利出行。
早在三天前,归德军各营上下就已打点好行装,就待这吉时向洛阳进发了。
于是这一日天方亮,云霞刚吐出浅白色时,阳武城正东门便从里面打开。
一群甲士浩浩荡荡的从里面走出,虽然各类盔甲繁杂,但都加了件青色披风,仿若座异动的森林一般,而在事实上,这是高驷加强训练,统一服色的效果。
自从阳武城外打破官家的夜袭后,这阳武城就被他轻易占据,救治伤兵,安葬死者,就是忙了两天。
随后抄没张、刘两家田产家资,犒赏士卒。
至于人手补充,则是从俘虏的府兵中挑选。虽然这些人,多是附近贫家子弟,多粗陋少武,但胜在质朴,几番挑选下来,竟又补足了六千人马。
此时大军行动家来,因有着各执戟长及下辖百长等人约束,倒也有了几分精锐气象。
即便如此,归德军开拔,也引起了远近人家注意。
不知暗里多少双眼睛都盯着,纷纷想从中看出来,这杨玄感的麾下兵马,有无可能打败天子从辽东回师的官军。不出一天时间
,归德军的行动就变得四方皆知。
本是煊赫嘈杂道路上,高驷在指挥中军前行,心里烦躁不安,额头见汗。
见此情景,徐小慧心疼上前为他擦汗,带着几分怜惜,说着:“莫急,别晒坏了。”
一旁的杨敏,心中不平,也上前几步,冷冷插言着:“退下,为将者要与士卒同甘共苦。不要打扰夫君正事。”
徐小慧叹一口气,只能说着:“姐姐说的是。”手里动作不停,直到擦完了汗,才退到一旁。
从那日后,杨敏便主动扮作亲兵跟在主将身旁,徐小慧也效仿起来,两女一刚一柔,都不是简单角色。
高驷里外不是人,强自按捺心神,关注大军行至。
不到片刻,前方有洛阳城下战报传至。为首的骑士,却是杨玄感的亲信,口中呼着:“国公有令,命高将军火速前往洛阳会师!”
少顷,战报传至高驷面前,喊话那人年约三十左右,气喘吁吁,却仍礼节到家的给高驷行礼。
徐小慧忙让他起了,递上袋水囊。
高驷展信:
“吾连破隋军前锋,太守裴弘策败归,东都城内人心浮动,本旦夕可下。却不想,留守樊子盖先战裴弘策稳住军心,再分兵拒收,急切难下。”
“弟善于用兵攻城,此危机存亡之秋,你我血脉相连,岂是寻常人可比?请速至中军汇合扰,共破洛阳,以取天下!”
啪,高驷合上书信,不安的自语道:“洛阳,洛阳,我就知道洛阳是攻不下来的。”
又想起了那日俘获的达奚善意,那老头撞柱而亡的话语犹在耳边回响。
“竖子,今杀贼不成,有死而已!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大隋正统之念,早已深入人心,这才是最大的问题。
“吾知道了,你跟着大军行动。”信已收到,高驷脸上再度蒙上一层阴云, 只顾埋头行军,将杨和徐小慧抛在脑后。
这一日下午,大军行了半日路程,人困马乏,便停下来休息。
高驷不安之心愈加严重,按剑巡营,杨敏和徐小慧二人便做亲兵跟着,三人一起行动。
突然高驷脚步顿了一顿,说着:“你们有没有觉得不对劲?”
被他目光扫过,两女诧异之余,纷纷说着:“夫君,我等没有觉得有何不妥!”
高驷的神情越加凝重。
咚咚咚!
战鼓骤响,南边忽然杀声震天,尘土飞扬,隋兵铺天盖地而来。
百长林渔的声音惶恐起来,道:“官兵水师来袭,来护儿大都督已至,鹰扬朗将周法尚已经登陆,尉迟执戟请将军早发援兵。”
高驷脑海似有惊雷炸响,被蒙蔽的气运神通终于恢复, 此时,才想清楚是天子杨广接到叛乱讯息后,征辽大军杀回来了。
虽不知道水师为何回来的如此之快,但战局不容犹豫,立刻道:“军情紧急。让尉迟恭顶住,援军马上就到!”
为将之道,令行禁止,若遇敌慌乱,如何能够打胜仗?
高驷马上点本部一千人马,仍留贺怀亮守护辎重家眷,让柳庄、韩世鄂和杨民行各自带军来援。
天空中,日光酷烈。大地上,厮杀正隆。南面已有四起的烈火
,把湛蓝天空烧得血红。
高驷刚带人赶到,忽然挺远处“嗖“一声,支箭凌空飞到,杀机扑面而来。
叮挥剑斩落流矢,高驷大声到跟紧我,再无暇分心。
杀声动帝而来,刚才重箭射过来的一瞬间,我官军再度出击。
那是列阵而战的手段,弓箭抛射,步兵冲锋,挡着俱亡。而身上穿著黑黝黝的铁甲锐士,在大将指挥下,那一张张脸显得冷酷狰狞,带起阵阵杀戮。
杨敏浑身打了个寒战,望着徐小慧,颤声道:“你看,夫君挡得住么?”
两人都面面相觑。
危机时刻,高驷心头已燃起战意,道:“快,传令韩世鄂,冲乱敌军侧翼!”
如果是普通义军,此刻已经被官军击溃。但高驷麾下诸将皆是一时之选,各自死力拼杀。
周法上只觉浑身都是杀气,恨不能立刻杀把对面的黑脸莽汉杀掉。
尉迟恭身上的杀气也被官军点燃了厉吼,道:“来将受死!兄弟们,守住,别让官军突破!”
周法上见贼军援兵来到,下令道:“孔周、王开、申刘毅、来整,你们四人围住此将,其他人跟我杀上去!”
踩着满地的血河,高驷握着七星剑,带着对人马向那官军冲去。
这一片地域厮杀的更激烈,水师万里回军,亦是强弩之末。
归德军新立,整训不足,缺乏结阵而战的应对经验。柳庄突然上前,护在左右,道:“将军,危险。”
此战若败,再无以后,高驷我道:“让开!”
继续上前,伸出七星剑,左一刺,右一划,锋芒斩落两颗头颅。
复又继续前冲,用力一格,将敌手长刀挑开,道:“杀过去!”
战场画卷逐渐拉开,一股血腥的腥臭气向四周扩散蔓延。,
“杀上去!”“讨贼,讨贼!”
双方继续交锋厮杀,就看谁更有韧性。
官军,义军就在这荒野展开了场残酷的遭遇。长刀,裂矛,弓箭,木盾,彼此相交厮杀。
忽然,柳庄道:“将军,快看官军退了。”
高驷听了,凝神细观。这本在对峙交锋的官军侧后方,尘土飞扬,耀眼的阳光下,韩世鄂终于杀到,搅乱了官军阵脚。
高驷精神大震道:“杀上去!”
将军队分成两批,各自轮流的杀者。
杨敏跟这个护卫走,才前进了两步,脚一软踩到个人头,很快就捂住嘴,吐了出来。
沙场论古今,白骨乱蓬蒿。
前面,有大片士卒的遗骸。更惨烈的,也实在分不清属于哪方了,只能看到几只断腿,地面上散了一堆堆带血的肚肠,还有一些被踏碎的白骨泥浆。徐小慧和杨敏也算见过战场厮杀了,但如此血腥惨烈的场景也是第一次看到。
柳庄烈站在高身边,道:“将军,还追不追?”
把剑握得紧紧的,高驷咬牙,大声问道:“军中战将可留姓名?”
“某家周法上。”那指挥大军进退的大将朗声回答。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西风残照 ,落日余晖下,大军厮杀暂止。
但高驷却知这只是大战的序幕。
第五十八章:局变
多少事,从来急。天地转,光阴迫。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满江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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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下大事,多有共通之处,兵贵神速,不可不查!”高驷话一出口,让徐小慧和杨敏两人都心头一紧。
高驷探出双手,各拉住一人,稍微用力握了握,叮嘱道:“你们都回家眷营去,我让柳庄保护你们。明日还要加紧行军,洛阳城下形势只怕有变。”
徐小慧点了点头,杨敏却仰着俏脸倔强的说:“今晚我留下。”
因尚有军务要处理,高驷没有多想,只继续说着:“如今局势,就看是大哥先攻下洛阳,还是官兵援军先到。形势错综复杂,危机四伏,要机警一点,战乱中我未必每次都能及时保护你们。”
“夫君放心,男儿在世,当以事业为重,又岂能将你束缚在我们身上?成,共享荣华;若不成,亦当同死,岂会受辱于人?”杨敏果决道。
徐小慧虽不发一言,但目光同样坚定。
秉承大隋开国雄风的女子,喜欢的良人是‘执戟明光里,杀场觅封侯’的烈性男儿,可不是后世弱宋时流行的文生。
被两女目光一扫,高驷只觉胸口有股力量在沸腾,拔剑在手,立誓:“两位贤妻所言甚是,自当生死与共。不管官军有多强大,我也会掌中凭三尺剑打出片净土。”
晚风吹散血腥,高驷执剑巡营,整顿兵马,以待来日。
到了营中,高驷心中一沉。
这一战,是突遭袭击的仓促应战,纵然尉迟恭勇猛顽强,左司(二营)伤亡之惨烈情形,伤亡三百多,十亭战力去了五成。
一眼望去,整个二营都是哀声,血腥扑鼻,值守的卫士也是衣甲残破,血迹斑斑,白日里能支撑到这等程度全靠主将尉迟恭在硬撑。
正治伤中,突然主将到来,尉迟恭连忙起身参见,却是一个身边的百长方大牛说道:“将主,俺头儿右臂中箭了呢。”
方大牛,普通府兵出身,因家里缺乏耕牛,故而被父亲起名为大牛。
尉迟迥见他会使刀盾套路,不怕死,为人诚恳,便提拔其做了百长。
“将主,你怎么来了?小伤,几天就好。”尉迟恭咧嘴笑道,浑然不顾胳膊上的肿胀。
以尉迟恭之能都受了伤,可见周法上的难缠。
高驷皱眉,凝目看去,见他也是强行撑着,就说:“不行!仗可以以后再打,伤不能不顾。这样,营中人马还归你管,指定个副手出来,平日替你代行军务。”
尉迟恭知道高驷是对他的关爱,就不在坚持,将方大牛推上前,大咧咧的说道:“就他,这小子看着顺眼。”
“我,我,,,,,。”方大牛结巴半晌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高驷略加审视道:“别怕,说你行,你就行。难道是怕死吗?”
方大牛涨红着脸大声道:“不怕!俺要立功,分一头牛带回家。”
高驷大笑,说道:“不拍死就成,等打完了仗,我亲自给你分牛。”
再安抚了些其他普通将士,高驷便调韩世
鄂的五营前来替防,把二营调到辎重营,一边修养,一边和三营的贺怀亮一起护卫家眷。
“保重!”高驷转身走向下一个营地。
东都洛阳,杨玄感的楚军三面包围洛阳城,本军驻扎在上春门(东面最北门),连续半月强攻,都被樊子盖率领留守军队击败。
七月初四,北邙山脚下突然出现大批隋军,足有五万之众。
楚军斥候发现时,那支军队的前锋已抵北邙山脚五里了。更可怕的是,来援的这支部队居然打着卫文升的旗号,竟然是远征辽东的府兵精锐返还,绕道前来来偷袭,难怪先前不曾发觉,
得到军情后,杨玄感已连续派出多批斥堠,不多时时那些斥堠一个个轮流回来报讯。卫文升的军队在距城约摸八里外的金谷扎下阵营,前军已经朝此杀来。
这时,亲做斥候的王伯当返回,语气凝重道:“国公,老师,来的是虎贲军,不好打,那可是常备军的精锐!”
杨玄感在帐中拍案而起,大叫道:“备马,整军出战,某要一举灭了卫文升老贼!”
李密吓了一跳,道:“玄感,玄感,那些可是虎贲军,仓促进击胜负难料啊!”
杨玄感人已向外走,却只是沉沉道:“打!“
随即已走出帐来,对后面的李密说“大帐内你来坐镇。”
令旗挥动,战鼓雷响,杨玄感跨上战马,凛然看着麾下的将士们,高声道:“大楚将士,来的不管是什么官军,你们可有信心随我将之击败?”
楚字大旗下发出一声整齐划一的喊声:“有!”
三声呼罢,众军也平静下来。
杨玄感大吼道:“出阵,前营与之接战,中军跟上突阵破敌。”
他高大的身躯挺立在最前头,凛然如霸王再世。
就算真的是从辽东赶回来的虎贲军,也是疲惫之师。在新兴的楚军面前,也会当者辟易。楚军依序出寨,上马,井井有条地杀奔卫文升部。
这时,卫文升面前,也有有一骑飞奔过来。
在马上,这骑士猛然双腿发力,勒住马缰,正是大名鼎鼎的幽州虎将薛万彻。
沿路急速奔来,显得略显匆忙。只见薛万彻到卫文升跟前,道:“将军,杨玄感已经出动大军杀来。”
卫文升长吸口气道:“万彻,你怎么看?”
薛万彻扬声道:“战!不论胜败,只要杀声一起,洛阳城中守军必知援军已到,定然士气大振。如此,只要再稳住阵脚,咱们就会立于不败之地。”
卫文升闻言,看向薛万彻的目光大是欣赏。军令下达,虎贲军很快集合完备,薛万彻又跑到前方,在虎贲军将士前大声道:“众将士听着,逃灭叛贼,人人有赏,杀!”
杨玄感的楚军也已经近了。
北邙山下,日光斜照,一片尘烟滚滚中,只见许多刀枪的寒光,夹杂强弓硬弩,下一刻彼此双方就激烈的碰撞了在一起。
轰!
杨玄感带领楚军借这前进之势冲过来,尽管虎贲军以逸待劳,还是抵挡不了那种雷霆万钧之势。
“挡我者死!”杨玄感持矛横扫,万夫不当。
薛万彻怒喝中马槊扬起,硬打硬架。
当!双方一个交错薛万彻马槊竟被击飞,险些丢了性命,大骇之下拨马便逃,凭借马术逃
得一命。
虎贲军第一勇士败落,士气暴跌。
杨玄感叱咤冲锋,无人能敌,转眼就杀透官家阵势。
“杀官兵!”楚军气势如虹,杨玄感一战威震万人,被称为霸王再世。
是役,半日鏖战,官军败退数里。
可是,卫文升早扎下了营盘,在金谷园稳住了阵脚,同杨玄感的楚军拉开了对峙序幕。
至此,城里城外,官军两部彼此呼应,洛阳城越发的坚不可摧起来。
归德营中,大军安顿下来后,高驷忙到深夜,才拖着疲惫之躯返回中军帐。
不想杨敏竟真的没有走。
只见她身披喜服,婷婷袅袅的坐在床榻边上,一如成亲之日的打扮。
杨敏似喜非喜的望着自家夫君,心有有千万句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半句。
高驷连忙上前,打量了她一番:“你这是为何?”
“郎君不必多礼,过来吧!”杨敏毫不迟疑的说着,手却扶了扶胡床边沿,暴露出内心的一丝紧张。
“不必如此。娘子,你今日受到了惊吓,早点歇息吧。”高驷说着,却拿起案上酒杯,自斟自饮,缓解疲劳。
这时,杨敏再忍不住,生气说着:“我是说补上洞房花烛。”
“嗯?”高驷眼神一凝,“什么?
凝神看去,只见杨敏顶上紫青氤氲之气变浅,却再不凝聚成具体的形物,于虚空中,荡漾着一圈圈水波,向四周散去,她身上气运渐消。
这等气象,比起往日在没有了抗拒,无论是从气数上,还是现实反应来看都不在有反对之意。
酒为色之媒。
高驷心头窃喜,生出几分期待,上前拉起杨敏的手说着:“你不后悔!”
杨敏感的感受着一顿的目光的灼热,抬头挺起一丝勇气,上下打量者自己命中注定的夫君。
“还请夫君唤我敏儿吧!”杨敏目光轻垂,轻笑的说着,不管怎么样,可能就是命中注定吧。媒妁之言,再加上又是杨家连累了他,就当是认命好了。
高驷也笑的说着:“正是这个理儿,以后,你我便是真正的夫妻了。”
“是!”杨敏脆生声应了。
随后,杨敏便任由高驷卸去了容妆,闭上眼任其施为。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又是阵喊杀声响起。
“将军,韩执戟遣人来报,官兵派出小队前来袭扰,是否要反击?”直到军情爆发时,斛斯政于账外发问。
杨敏从沉睡中醒来,听到外面军情,面露羞色,连连推了丈夫两把。
“告诉韩世鄂,前方是战是守,由他一言而诀。”
中军帐内,高驷睁开眼骂骂咧咧道:“他娘的,老子只想享受下温/柔乡/滋味,过会悠闲日子,都不让人安生!”
杨敏起身,不顾露出的姣好身子,叮嘱道:“夫君,军情为重,只消渡过此次危机,来日方长。快快起身,莫要让人笑话。”
高驷反而笑道:“韩世鄂将门虎子,只是心存犹豫罢了。放心,倘若连这个局面都应付不过来,那也太愧对他老子的评价了。”
未及,卫士再度来报,韩世鄂已经退了官军。
高驷大喜之余,两人又是一番恩爱。
正是: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
第五十九章:决战
誓扫胡奴不顾身,五千貂锦丧疆尘。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陇西行
战阵向来残酷,故而圣人有言,兵者不祥之器,不得已而用之。
大业九年,七月十六,高驷带领五千余归德军到达洛阳城外。
双方厮杀已到最激烈时刻。
来护儿大军逆洛水而来,死死压制住了杨积善部。
杨玄霆部攻打洛阳,昼夜不停。
杨玄感部同卫文升的虎贲军拼死力持,一日十战。楚军虽胜,奈何虎贲军败而不溃,战力反倒慢慢恢复,越来越难打。
“重德,可有良策?”李密也看到了局势危机,虽视高驷为潜在对手,但生死关头,也只得抛却顾虑,暂时携手对敌。
“你的中策不是说的很清楚了吗?把这事重提一下,卷甲西向,全力夺取关中,坚守潼关,先成东西鼎峙之势,再图长久。”
杰出之士要么自身胸怀大局,要么懂得判断大局。
“可惜,玄感麾下将领家眷多在洛阳,弃之远去,众人怎肯?”李密叹了俱,冷笑的说着:“重德与我可谓英雄所见略同。务必使玄感下定决心,勒众西进,抢占关中。”
又有一人闻之大喜,拍手说着:“二位真俊杰也,此策甚妙!”
视之乃李子雄是也。
机不可失,当下三人就联袂向杨玄感进谏,撤围东都,拥兵西进收取关中。
杨玄感却笑道:“不急,待在战上一场。胜,则下东都。不克,则西入关中不迟。”
七月二十日,短暂修整后,隋军和楚军于北邙山脚下,摆开阵势,约定第二日进行决战。
决战之前日。
高驷和韩世鄂来到了上春门外。
高驷里还是有些不安,暗怪大舅哥杨玄感糊涂,用兵方略首在一个决字,岂可大方向犹豫不定,追求一时之胜负。
到了城外,观看一阵后,便率军入主大营。杨万硕迎接出来,他杨氏六兄弟中年纪最小的,同杨敏关系最亲近,对高驷态度也颇好,面带愁绪的讲解城中留守樊子盖的兵力和惯用手段。
到了大帐,分了主次坐下,于是便开始谈到用兵事宜。
杨玄感的布局如下,楚军本部主力,加上杨玄霆部偏师共七万,全力攻打金谷园大营的虎贲军。
高驷新建的归德军,以及撤过来的杨积善部,共一万六千余,监视洛阳城守军,避免本部受到两面夹击。
另一面还要防备来护儿的登陆作战。
见众将到齐,高驷脸色沉下来,冷声下令来:“杨积善、杨民行听令!”
“末将在!”二人纵不情愿也只得听令。
“各率两千人马,据守左翼,不得后退半步。违命者,斩!”
“是,将军!”二人俯首。
“李子雄、韩世鄂听令!”
“末将在!”李子雄愣了下,反应过来立即听令,韩世鄂同样如此。
“汝二人,各率精骑八百,伏于大营左右两侧,听到号令即可杀出,直击官兵中军,取樊子盖首级。”
“柳庄、、贺怀亮听令!”
“末将在!”柳庄和贺怀亮出列。
“尔等各率两千人马,坚守右翼,如敢后退,斩立决!”
“遵命!”
“某自统中军五千,正面迎战樊子盖,明日决战!”
如此以来,大营所剩只有尉迟恭部四五百人,守护家眷和辎重。
“李百药,尉迟恭!大营就交给两位了。”
洛阳城内。
樊子盖立在城头的一处隘口前,张目查看城下敌营中的变化。
片刻,部将宋靖上前,恭谨应着:
“大帅!”
樊子盖先不说正题,微笑的说着:“威山,你可看到了城外敌军的变化?”
樊子盖,字华宗,庐江人,历任太守、刺史,光禄大夫,东都留守等显赫官职。
而宋靖,字威山,无为县人,二人系数同乡,身长七尺,骁勇有力,官拜长水校尉,皆是江东出身大将。
宋靖看了过去,只见从城头向下看,千座万座的火光连成一片,几和天上的星辰相合,有种说不出的肃杀。
再多就看不出其他了。
却听见樊子盖回忆的说着:“当年隋灭南陈,卷席江东,朝廷大军顺流之下,杀得千里之内,十室九空。
方其时,我为隋军镇将,进军枞阳(今安徽铜陵),百里萧条,炊烟断绝,香梓之地,几同废土。只有在县城附近,才见到一些残存的乡亲,却是人皆处于饿死的边缘。”
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
这些皆是伐陈主帅杨素纵兵劫掠所致!
吾招募流亡,安抚百姓,开皇励精图治,与民休息三十年,才有今日气象。
斯人已逝,些许私仇,老夫早已忘怀。
但其子杨玄感,大逆不道,起兵谋反,将圣人大业毁于一旦。某誓杀之!
贼军战书已下,明日决战!”
宋靖闻言大声道:“末将愿打头阵。”
“不可鲁莽!”另一位高官,刘子翔呵斥道。
接着露出缅怀的神色,眸子深深远望着城下的大营,悠然说着:“某累事杨素十数年,深知其能,用兵选人,所向无前!
吾观此营中煞气,运成赤虎,非同小可。”
说到这里,樊子盖凝视城下楚军大营,一动不动。
许久后,樊子盖大笑说着:“老夫虽年迈,却不会小觑少年英雄。而且,来护儿遣子来报,城下之将可是害了萧摩柯父子的‘病虎’,明日必须将其斩杀!”
话语间满是森寒杀意,这是要为南方武将正名。
宋靖立下军令,说着:“遵命!某必砍下此獠头颅献给将军!”
金谷园。
数万大军驻扎,大小兵营就像是紧密的挨在一起稻谷。日间,风吹隋军旗帜,那景象此起彼伏像一片金色的海,随处能够看到大军林立的壮观景象。
“将军,屈突通的大军已经潜行到十里外,明日就可参战。”此时,薛万彻狠狠说着:“再不反击,就要被圣上责罚了。”
卫文升凝视着遍营林立的明黄大旗,又看了看远处,下定决心,说着:“那就明日决战吧!”
薛万彻大喜,立刻传达命令,整顿兵马,以备明日大战。
翌日,上午。
高驷将大军展开,等候隋军出城。
就在这时,一斥候远奔而来,翻身行礼:“报!隋军出城了。”
高驷一看,不由哈哈大笑:“天助我也,不枉费我一番示弱诱敌。”
斛斯政惊讶说着:“将主,城中留守军队出城野战来啦。。”
“……列阵,准备进攻!”高驷冷和道。
大军出动 宋靖向阵前走去时,官军中沉稳而有节奏地喊道:“威山!威山!“
几乎是同时,隋军先锋锋营中也跟着喊起来,象一道闪电,照亮了整个战场。
高驷横剑立马的背影,自有种睥睨八煌**的气慨。把七星剑在胸前舞出朵剑花,喝道:“擂鼓,让狗官兵尝尝我们的厉害!”
一催军令,大军向那隋军冲去。
“放!放!放!”
说时迟,那时快,隋军的箭雨已经到了跟前。
楚军那虽然竖起来了盾阵,却还
是挡不住重箭攒射。木盾只是把官军的箭挡住了一些,仍有很多箭矢从天而降,正扎在楚军士兵的肩上,或者胸口,“噗嗤“声响,竟然透甲而入。
血染征袍透甲红。
隋兵的箭比楚军的盾要厉害得多,三轮箭雨,就射杀了数百将士。
这阵箭雨却使得万军阵中隋兵齐声欢呼,毕竟,是官军略胜,对士气是个莫大的鼓舞。
欢呼声还未落,就要短兵相接时 ,楚军阵中,忽然飞出无数杆短枪!
眨眼间,短枪射到了那正冲锋隋军跟前,官军几乎没有任何防备,只听得无数楚军高喝道:“杀官军,杀官军!”
楚军阵里,象有无数闪电射出,一枝支投枪脱手而出。
那些倒霉的隋兵发出了一声惨叫,几乎来不及反应,被一支投枪穿胸而过,钉在地上。
高驷把将旗带着前进一段距离,突然吼道:“进攻!”
像是睛空中打下的一个霹雳,归德军中一下子迸发发出了斗志,万余精锐象潮水一样奔涌而出。
万人被刃,横行天下。
此刻的归德军却让人觉得,像是是一座徐徐前进的森林,势不可挡。
那些青色的披风,在旭日下闪闪发光,使得整支队伍都象一根根利箭,直刺入隋军阵中。
随着归德军的冲锋,樊子盖一声令下,出城的两万隋军已经冲了上去。
两军酣战,暂时不分胜负。
可是,另一面来护儿的水师登岸后却按命令没有发起冲锋。
来整看着前方交战的大军,不禁有些着急。
临阵退却者斩,这是父帅的军令。而不随大军冲锋,那也是死罪。他拍马上前几步,道:“周郎将,为什么不冲锋?”
周法上正在盯着冲入隋军阵中的归德军,回过头,道:“现在是冲锋能全歼贼军吗?”
来整看了看对面。
归德军军的冲锋象参天巨木撞击,似乎要把任何挡路的东西都碾作齑粉。
面对隋军的反击,虽后劲确实不足,军却却暗藏变化。那支率先进攻的军队,宛如如一个古老血腥的祭坛,将自己投到里面的作祭品。
来整有点狐疑地道:“他们还有后手?”
周法上道:“你带人包抄后阵,某家攻击其大营。”
咚咚咚!
战鼓如雷,随着周法上的命令,归德军彻底陷入了重围。
李百药见势不妙,点燃大营,带着家眷朝后撤退。
尉迟恭指挥剩余人马拼死阻击。
高驷挥剑如雨,七星剑下血纷纷。
樊子盖本阵未动 眼看身边人马越来越少,他只能咬牙继续冲。
“往右冲!”历吼声中,大军转向,阵势不可避免的出现了松动。
“小贼技穷矣!”樊子盖目光锐利,大笑中命令全军压上。
“杀过去,杀过去!”高驷貌似疯狂,实则不住观望官军气运变动。
“将,将军,顶不住了。”校尉李珉部率先溃退。
“动摇军心者,杀!”高驷暴怒,一剑削下其头颅 提在手中。
“再坚持一阵!”转身急呼,投入杀伐中。
随着官军进攻阵势全面展开,防守不免出现了松动。
“铁骑出动,杀!”高驷令旗挥动。
韩世鄂和李子雄得机,各率两支重甲铁骑从左右两侧杀出,直击隋军阵势薄弱点。
轰一千六百甲骑具装带着不可阻挡的气势,撞入了隋军大阵。
生与死,胜和败,一切不过是转眼间!
第六十章:不胜
近两千骑士,着三重牛皮甲,持大刀冲锋。在战马也装配配上了两层轻甲后,简易的甲装具骑出炉,带着马蹄轰鸣声冲向隋军。
韩世鄂长刀顺势前突一下劈落个隋兵的人头。 下一刻,侧面刺来的长枪沿着甲叶划过去,但隔着战甲并未让他感到有流血的刺痛。
不等隋兵再动,马前长刀再扬又是劈中个隋兵。
箭射不透,枪刺不倒!
在隋军的惊讶中,韩世鄂怪吼者挥刀,挥刀,不住的依照惯性挥刀直进,挡着披靡!
楚军铁骑犹如把无上战刀,霸道的劈开隋军阵势,看的东都留守樊子盖心中一阵发寒。
再往另右侧瞧去,同样是有队重甲骑士狂飙突进,杀人如割草。
马踏联营,大刀起落如片片雪亮的闪电劈下,中者无不惨叫着死去。
正面的冲锋只是诱饵,铁骑如山,两翼包抄!
这最经典的步骑混合战术,一经启动便爆发出了无与伦比的杀伤力。
在中国,此战术唤作连环突驰,翻遍青史也只出现了寥寥三次。
项羽凭借连环突驰战术,彭城一战,三万铁骑大破汉高祖五十六万汉军,打得刘邦抛妻弃子,落荒而逃。
霍去病靠着连环突驰之法,五日破六国,饮马翰海,封狼居胥,西规大河,列郡祈连,打得不可一世的匈奴远遁。
再往后,宋辽之交,耶律休哥亦精通此道,高粱河之战,一日内连破宋太宗八十五万禁军大营,使得赵光义破胆,乘驴车而逃,绝了大宋一统天下之可能。
无独有偶,在西方世界,发明正面诱敌,铁骑两翼包抄方阵的亚历山大大帝,也凭借此战术横压一世,打下了疆域空前的亚历山大帝国。
而将此战术发扬光大的另一位将领,汉尼拔,籍此战术一己之力抗衡罗马帝国,被尊为战神,西方四大统帅之一。(西方四大统帅分别是亚历山大大帝,凯撒大帝,汉尼拔和拿破仑。)
此战术的关键是,正面诱敌,侧翼用骑兵包抄突阵,必须配合的完美无缺,倘有一丝偏差就会被敌人各个击破。
高驷并不懂此战术,只是为了出奇制胜,运用望气神通,在恰当的时刻正确的地点施展了连环突驰之法,发出了绝世一击!
战局逆转,危机也悄然而至。
高驷的力量绝消耗了太多,手中的七星剑当地回弹,只能眼睁睁看着来整的铁矛当胸刺到。
胜了战斗,却要死于战场!
危急时刻,突然斛斯政从旁越出叫道:“将军当心!当心!”
同时双手执刀拦截。
却见那来整铁矛一拨一刺,噗地一声正中斛斯政左肩,血浪顺着矛尖喷涌而出。
“是个忠仆,饶而不死,去吧。”来整见斛斯政一个鲜卑人竟能舍身为主,不忍下手,抽出铁矛,将他推到十几步外。
战场之上,非生即死!
受此刺激,高驷猛地双手握住宝剑,高举怒吼道:“来战……!”
狭路相逢,宁死也不能后退。
大概因为拼死之心激发了潜能,高驷双手持剑连续劈出四剑,从四个方向同时砍向来整。
来整举矛抵挡,作为生力军,很快就杀得高驷险象环生。
正要发力取了敌将性命,只听得他边上一个隋军士兵叫道:“少将军小心!”
当!来整及时回矛防守,仍旧被马刀震得后退了几步。
“破阵!破阵!破阵!”
李子雄大叫着带领铁骑杀到,关键时刻,击破了隋军重围,救下了高驷。
“继续冲!”高驷得机,夺过一匹战马,让亲随高举战旗,向隋军发动了最后的冲锋。
战场再
起变化,先是步兵攻,骑兵冲。现在变成了骑兵冲,步兵攻。
“该死!怎么会有重甲骑兵?”樊子盖在发觉不对后,立马从后方调兵,布下了盾阵,竖起长枪,准备阻击楚军兵锋,再施反击。
韩世鄂也恰于此时突破拦截,一刀砍下了隋军前锋主将的头颅,在马上扬起,喝道:“挡我者死!”
竟是宋靖的头颅!
长水校尉宋靖宋威山战死,几乎像是晴空霹雳一样震动了整个隋军。前锋营中有几个隋军官兵哭喊道:“将军!将军阵亡了!”
官军士气大跌。
高驷只觉不知身上不知从哪涌出来了力量,大叫道:“跟我来!”
催动战马再度冲锋,欲将隋军的阵势彻底冲垮。
李子雄没想到竟有意外大胜,这下洛阳唾手可得啦!
于是,策马急冲,越过高驷,要立下第一个大功。
城头之上,刘子翔见隋军竟然战败,大惊中很快反应过来,招来另一名校尉吩咐道:“章佑,给我弓弩手准备!”
章佑立即调集了数百弓弩手,伏在城墙后面。见城下贼军进入射程范围,大喝道:“放!”
嗡箭如雨下,数百只箭立时把李子雄和跟着冲击的数十名骑士射成了刺猬。
高驷大惊之余,猛拉缰绳,生生止住冲锋势头。
“好险!”
这时“砰碰碰几声重响,李子雄等人的尸体才随着战马 重重跌倒在地。
“可惜。”刘子翔在城头叹息。
“原想猎只虎,不想误中了只鹿。”
经此一挫,冲锋之势削减,樊子盖趁机重整旗鼓。
战机已失去,高驷我只得下令道:“撤兵!”
令旗挥动,大军缓缓回返。
官军也不追赶,同样收兵回城,等待下次大战。
此战,彼此各有损伤,可谓胜负参半。
北邙山脚下,山谷开阔之地,正合大军交战之勇。
这是兵家交锋的古战场。
大日斜照,兵戈连绵,给战场上增了一丝丝惨烈的气氛。
楚军七万士兵都分阵烈开,手中分持刀、枪,弓,环环相扣,于前方原野上的隋军对峙。
隋军主营中,卫文升面容平静,实则心下还是有几分紧张。
数万人的战斗和厮杀,单是惨烈的预估,都会让人心头发寒。
“大人,屈突通伏兵已经就位。”此时主营中,众将都在,薛万彻、薛万钧、薛万述三兄弟,卫毅、段升,柴宝等人都在,而薛万彻汇报说着。
“屈突通是个顾大体的将才,这林间设伏,前后夹击,必能获胜。再说,我军连败,此正是雪耻良机,都明白了吗?”卫文升激将说着。
“报!”斥候来报,逆贼杨玄感的大军已经全部出动。
“迎战!”卫文升命令着,同时又晓谕众人:“令军中全体出营,在平地上列阵决战!”
“诺!”下面众将齐声应着,行了个军礼,转身调动大军去了。
两军相遇!
杨玄感策骑走到阵列前,锐利的重瞳横扫士兵,说着:“将士们,官军前来,要割我们的脑袋立功,杀我们的家人,抢我们的妻儿。某不说废话,尔等可愿随我杀敌建功,开创大业?”
士兵们都应着,呼声震天:“愿为将军死战!”
杨玄感点了点头,说着:“此次吾亲自统军,监督战事,临阵脱逃者,斩无赦!
后面的刀斧手,就是监军,但有后退,无论是何出身,斩无赦!”
此言一
出,数万大军皆是为之震动。
“杀!”伴着战鼓、旌旗双方大军厮杀在一起。
阵前传来了尖锐的吼叫声,一队队士兵,列阵出掀,各自捉队厮杀。。
“法主,此战就看你的指挥了。”杨玄感说着,大军队伍里的一切变化,都全交给了李密。
前世李密能指挥大军,统管数十万瓦岗军,所向披靡,几乎打下了东都。
这次面对虎贲军,多是场硬仗,自然需要李密坐镇中军,他则另觅战机,率骑兵突阵。
这就是信任。
李密卓力在大军中央,面容肃穆,带折几分肃杀之气,慨然应着:“诺!”
然后深吸口气,沉着下令:“所有弓箭手听令,准备射击!”
旁边掌旗官应命,立即取下二把令旗,挥动发出号令。
顿时,一队队弓箭手迅速行动起来,在刀盾兵掩护下,弯弓搭箭。
这时,对面虎贲军也不断上前,地面都被踩踏的微微震颤,二军之间的杀气,也越来越浓郁。
“放!”李密待敌军临近,毫不犹豫下令。
号令旗重重一挥,箭射出的“嘣嘣”声不绝,敌军阵上,顿时传出了数百声惨叫。
几乎同时,敌军一声呐喊,先是弓箭对射,然后冲锋了起来。
此时,两军阵前只有百十米,一冲就到,三轮箭雨过后,两军就狠狠的碰撞在一起。
杨玄感收敛心神,面无喜悲,神情淡漠,马槊横直,而杨玄霆带领骑兵跟在左右,持刀而立,只待一声令下,便发起冲击。
“突阵,破敌!”杨玄感重瞳怒睁,一马当先,杀入官军阵中。
虎贲军中,薛万彻,薛万钧,薛万述三兄弟同样呐喊着,联手对战杨玄感。
上阵亲兄弟,打虎不离散。
虎贲军虽然连败后还保持了一批骨干精锐,但是真正到了生死力持时刻,主力绝对不超过一万两千人人,其他的面对杨玄感的疯狂突击,纷纷溃退。
“杀贼,杀贼,杀贼!”
虎贲军损失巨大,卫文升下令反击,而且连斩数名将校,都喝止不住。
官军节节败退,楚军疯狂突进,所向披靡!
轰隆隆,虎贲军厮杀至此,本就是远劳师远征,又经历了残酷的对攻,终于坚持不住,阵势崩溃,营盘失守。
金谷园大营火光冲天而起,浓烟滚滚。
杨玄感杀到酣畅处,实是神勇无敌,薛氏三虎都不敌,仓惶逃命。
杨玄霆也散开大军,全力追击。
“反贼休得猖狂,给我杀!”交战双方的侧后方屈突通三万精锐伏兵乍现,一举将楚军分割包围起来。
瞬间三方绞在一起,杀声大震。
弓箭射,骑兵冲,步兵攻!
屈突通部犹如个精密的机器,不住压缩包围圈。
卫文升得到喘息之机会,也整顿精锐,回身反杀。
“噗嗤!”先是被利箭射穿,再被屈突通一矛贯穿胸口,杨玄霆惨叫一声,被割下头颅,就此身亡。
楚军的阵势瞬间溃散起来。
“啊”杨玄感双目赤红,大吼:“还我兄弟命来!”左冲右突,却陷入重围,越杀官军越多。
李密见前方陷入僵持,亲自提着宝剑,在王伯当护卫下带领步军杀入阵中。
轰好似朵朵血色浪花迸溅,又是场大混战。
厮杀直至傍晚乃止。
杨玄感的最后一击未能凑效。
楚军钝兵洛阳坚城之下,处境变得越发危险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