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一 陷阱
回到镇上,哈维立刻把成功见到普特雷斯的事告诉了父亲和江北。
“普特雷斯有没有说会在那座大殿里布置什么陷阱?”
艾瑞森问道,有件事显而易见,这个被遗忘者肯定会布置好陷阱,等待兜帽牧师出现,不清楚底细,贸然安排士兵过去会很危险。
“我担心普特雷斯发现破绽,没敢说太多,和他约好时间和地点就回来了,”哈维为自己没带回这么重要的信息而懊恼,“我应该多试探试探他的。”
“你做得已经很好了,”艾瑞森安慰了儿子一句,“我现在就安排士兵过去埋伏,只要普特雷斯敢出现,就别想再离开。”
“镇守大人,我觉得这样不太好,”江北琢磨片刻,提了反对意见,“洛丹伦王城的地形太复杂,镇上只有三百多名卫兵,就算全派去也行不成有效的包围圈,还增添了被发觉的风险。
普特雷斯不是蠢材,肯定不会大摇大摆地走进那座大殿布置陷阱,事前肯定会探查一番,如果被他察觉,再想找到同样的机会就难了。”
“牧师,那你说该怎么做?”艾瑞森对江北已经很信任,问道。
“咱们就明天晚上去,”江北说,“到了后你们先躲在林地里,我进入那座大殿,普特雷斯现身后就拖住他,你们再集中兵力冲进来,把他堵在大殿里瓮中捉鳖。”
艾瑞森和哈维对视了一眼,一时都没表态,这种方法感觉上确实更稳妥一些,只是风险却得由兜帽牧师独自来承担。
江北又斟酌了一下,反正他这副骨架什么也不怕,还有巫妖王形态的大招傍身,即使有陷阱也未必困得住他,还能提前撞破保护后到的士兵,说:“就这么定了吧,有没有能远程发送信号的东西?”
“有,”艾瑞森不是拖泥带水的性格,见江北已经拿定主意,没再多说,“安度因大帝攻打幽暗城时,为传递信号制作了魔法信弹,镇上还留着一些。”
“好,给我准备两颗,”江北说,“普特雷斯一露面,我就发信号,然后缠住他,你们立刻带队冲过来。”
“从林地外围冲到那座大殿,最快也要半小时,”哈维去过几次洛丹伦废墟,对那里的环境很了解,“到时牧师需要独自面对普特雷斯和督军,会不会太危险?”
“应该没问题。”江北琢磨着说,他和普特雷斯还有督军交过手,普特雷斯就会丢些小瓶子,对他没什么威胁,开启巫妖王形态后,督军也打不过他,说不定不用士兵们赶过来,他自己就把两个被遗忘者搞定了。
次日下午,除了留下五十名士兵防守布瑞尔镇,艾瑞森把剩下的士兵都召集到校练场,然后向洛丹伦王城出发了。
凯瑟琳自然一起跟着,这几天她很努力地在提升自己的实力,虽然时间不长,但进步非常明显,从血色藏书馆带回来的法术书中,像火冲、灼烧和冰枪术等简单的魔法已经学会,正在攻坚冰霜新星这些有难度的魔法。
法师的强大之处就在于能掌握多种实用的进攻魔法,上次江北险些被普特雷斯控制住的情景依旧印在凯瑟琳脑海里,她相信这次再遇到同样的情况,她不会再那么无助了。
海勒本来不太想去,但觉得在这种最需要人力的时刻退缩,难保艾瑞森不会对他有看法,而且担心女儿,也一起跟着。
他还把江北送给自己的主教之冠顶在了头上,毕竟多一件魔法装备,遇到突发状况就多一丝胜算,浑然不顾戴着一顶女帽不伦不类。
为确保万无一失,艾瑞森没走正常的路线,而是从林地外围绕了过去。一队人马安安静静地在林地中穿行,尽量不惊动林地里的鸟兽,直到夜色渐浓,才来到了洛丹伦王城东侧的山脚下。
“你们在这里等我信号。”江北从身上掏出一枚鸡蛋大小的蓝色圆球,放在掌心里抛了抛。
这枚圆球就是魔法信弹,外壳是半透明的,表面画着复杂的红色纹路,里面封着一团蓝色的能量漩涡。
据艾瑞森说,信弹里压入了大量奥术能量,只要捏出一道裂痕,几秒钟后,压缩的奥术能量就会集中释放出来,绽放的光芒能传出几十公里远。
为防止出现意外,江北带了两颗,一颗出问题,还有一颗备用。
“牧师,这件事有多危险不用多说,进去后务必当心,”艾瑞森目光坚定地看着江北,“我向你保证,看到信号,二十分钟之内,我就会带队赶过去。”
“情况不对,你就立刻跑出来。”凯瑟琳的眉头微微皱着,事到临头,她有种说不出来的不安,仿佛有什么事要发生一样。
“放心,不会有事的。”江北笑了笑,在众人的注视下,向藏在山影里的洛丹伦王城的废墟走去。
须臾,江北走到王城破败的废墟前,进入废墟,沿着断壁残垣到了废墟深处的主城,进入那座大殿前,先站在那里倾听了一阵。
周围一片死寂,听不到一丝声音,不知道是普特雷斯没来,还是正躲在哪个黑暗的角落里。
江北绕过坍塌的石块,走入了大殿。大殿里空无一人,清冷的夜光从殿顶的缺口中透进来,照着高大的石头王座,光线一片朦胧。
江北观察了一阵,看到大殿里还残留着他和督军交战的痕迹,但没发现什么异常的地方,重重咳嗽了一声,提醒普特雷斯自己来了,可等了一阵,没有丝毫动静。
难道普特雷斯察觉出这是个陷阱,不来了?
江北有些奇怪,忽然听到大殿里有细微的声响,好像水滴掉落不停砸在石板上,是从王座后面传过来的。
那把公正之手就插在江北腰后,他取下来攥在手里,循着声音找过去,但担心有陷阱,没有直接走向王座,而是贴着墙壁远远绕到了王座后面。
朦胧的黑暗中,江北看到有只病狼被捆在王座的座背后面,滴落的也不是水,而是病狼的血。地面已经汇聚了一大滩黑血,显然病狼已经被挂上去一段时间。
江北观察着王座和病狼的尸体,想找出普特雷斯设置了什么陷阱,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
就在这时,一朵雪花状的淡蓝色光簇漂浮到江北眼前,他低头看去,愕然发现脚下的地面有几圈复杂的纹路正在闪光,依稀是个法阵,淡蓝色的光点正从法阵中缓缓飘起来。
江北知道不对,下意识扑了出去,与此同时,法阵猛地一亮,附近的空间突然向内塌缩,一个淡蓝色的传送门旋转着打开了。
江北一头栽入传送门,法阵闪烁了几下,和传送门一起崩解成光点消失了,地上只留下了那把闪闪发光的公正之手……
九十二 不灭精华
江北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洞穴里。
洞穴不大,只能容纳几十人的样子。中央用石头围着一滩篝火,篝火上架着一口大铁锅,锅里有半锅五颜六色的液体,正“汩汩”冒着气泡,普特雷斯和督军就站在铁锅旁边。
不用任何人解释,江北也知道自己中招了,王座背后的狼尸就是吸引他去看的,普特雷斯还料定他不会直接走过去,在他可能会驻足观察狼尸的位置布了一个法阵,鸡贼的程度也是超出他的想象。
“瞧瞧,这是谁来了?”看到江北中计,普特雷斯阴沉沉地笑起来,“欢迎回家,我的仆从,你觉得我会像你想的那么笨,在那座大殿里等你来?”
“是我大意了,”江北一直把那座大殿当成主战场,浑没去想普特雷斯会布置法阵把他传送走,他和艾瑞森商议计策,还把那么多士兵带到洛丹伦王城,全成了无用功,不过,这也无所谓了,“我很乐意把你的狗窝儿拆了。”
说完向普特雷斯和督军走过去,但刚走两步,就感觉身体被什么东西扯住了。回头看到几根淡紫色的光索从他的躯干和四肢里透出来,光索另一头连接在地面的一个法阵上。
显而易见,普特雷斯把真正的陷阱布置在了这里。
江北用力挣了挣,随着力量的增强,光索的亮度和拉力也在增加,始终挣不脱,他用脚蹭了蹭地面,想破坏掉那个法阵,可发现这也是徒劳的。法阵看似布在地上,但那只是光影效果,他的脚直接从法阵的纹路中穿了过去。
“别白费力气了,”普特雷斯阴沉沉地哼了一声,“这是个封印法阵,它的能量来源是你自己,你加一分力,它就多一分力,除非你是头连自己都能撕裂的巨龙,否则绝不可能挣脱。”
“不试试怎么知道。”江北按下了意识中的那个开关,力量开始在骨架内沸腾,白光从他的双眼中逸散,飘荡的烟气也从他体内蒸腾出来。
可巫妖王形态解开的同时,几条光索也发出夺目的光彩,江北用力挣了一阵,光索依旧没断,无奈又解除了巫妖王形态,问:“你想怎么样?”
“当然是想办法解决你。”普特雷斯哼了一声,有个尴尬的问题一直困扰着他,信石已经放进这副骨架体内,他失去了控制他的创造物的最有效的手段。
骨架又太坚固,以他和督军的能力,想从外部抹杀这个自由意志不能说不可能,但必将有个艰难的过程。
“那你好好想吧,我给你时间。”江北故作轻松地说,同时紧张地思考脱身之道,他可没时间陪普特雷斯在这里耗,万一被这个亡灵想出办法就糟糕了。
“我真的很好奇,你为什么喜欢和人类混迹在一起?”
普特雷斯似乎想和江北聊聊,走过来看着他,独眼中闪着好奇的光芒。
“那你觉得我应该和谁混迹在一起?你么?”江北边说边观察洞穴的环境,想找到可以利用的东西。
两个亡灵显然不需要太多生活设施,洞穴的陈设简陋到令人发指,那口大锅就是唯一的家具。
锅里的液体应该就是在布瑞尔镇引发瘟疫的病原,艾瑞森加强了取水点的布防,镇上还有他在,这些疫病发挥不了作用,所以残留了下来。
对他而言,这些病菌都是能量,可惜在挣脱这个法阵前,暂时用不到。
其它的,好像也没什么可以利用的了。
“你是不是误判了自己的身份?”普特雷斯又走近了些,用那只独眼盯着江北,声音阴沉沉的,“你就是个死灵,是用死物的骨头拼出来的,难道你没发现自己和那些人类有多么明显的不同么?一具骨架居然喜欢人类,这是我见过的最荒谬、最滑稽、最可笑的事。”
“我也觉得很滑稽,你为什么把我创造出来呢?”江北看着普特雷斯丑陋到无法形容的烂脸,忽然有了个大胆的主意,如果他能把这个被遗忘者杀掉,所有问题就迎刃而解了,但距离不够,他需要让普特雷斯走近一些,“你可以坐下来跟我谈谈心,没准能说服我加入你们。”
“我没那么好的心情去说服你,”普特雷斯没如江北所愿,反而走开了,“我更愿意把时间花在思考怎么消灭你上。”
“你说我滑稽,那你知不知道自己有多滑稽?”江北换了种种思路,准备激怒普特雷斯,“你创造了我,又控制不了我,只能戳在那里干瞪眼,每当我不开心时,只要想想你的心情,我就开心多了。”
“你应该为自己的背叛感到羞耻!”普特雷斯猛地转回身来,向江北走了几步,“是我创造了你!我是给予了你一切!但你从来都不知道感激!”
“你知道么?我最喜欢看你发怒时的样子,”江北继续拱火,“我应该撒泡尿活泥把你那张扭曲的脸捏出来,你看到后肯定也会开心起来的,因为你的表情太好笑了。”
“住嘴!”普特雷斯又向江北走了两步,冲着他吼道。
也在同时,江北从地上弹起来,张开双臂向普特雷斯扑过去,准备把这个被遗忘者捉过来,慢慢收拾。
普特雷斯明显没反应过来,督军站在那口大锅后面,也来不及阻止,但在江北成功之前,光索到了尽头,把他牢牢拉住了,距离普特雷斯只差半尺。
“呵呵呵呵……”普特雷斯嘲弄地看着江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觉得自己很聪明,可我是你的主人,比你更有智慧,不然你怎么会落在我手里?”
计划失败,江北无奈退了回去,笑着问:“既然你这么聪明,怎么就是控制不了我,还被我打得落花流水?”
“你不要觉得我没办法解决你,”普特雷斯愤怒地说:“我能用艾泽利特溶液把那些骨头泡软糅合在一起,就同样能用艾泽利特溶液把你泡软后拆散!”
江北不清楚艾泽利特溶液是什么,但瞧除了那口大锅里的病原液,山洞里没有其它像溶液的东西,试探着问:“那你为什么还不这么做?”
“你当艾泽利特溶液那么好收集么?”普特雷斯愤怒地瞪着江北,“我花了近一年时间,才在希利苏斯采集到足够的溶液,又花了半年时间提纯,才获得足以把那些骨头泡软的浓度,我付出这么多努力,才把你创造出来,你应该懂得感恩!而不是反过来针对我!”
“你可以再花一年半时间制作合适的溶液,”江北又松了口气,调侃道:“我有的是时间等。”
“你别太得意,”普特雷斯从腰上的破皮袋里,取出一瓶装着红色粉末的小瓶子,“这些不灭精华和艾泽利特溶液拥有同样的效果,我本来不想浪费这么珍贵的魔法材料,但现在又改主意了。
因为你成功把我激怒了,这都是你自找的,我会让你明白,不管你觉得自己有多强大,在我眼里也不过是只可怜的小蝼蚁,呵呵呵呵……”
普特雷斯阴沉沉地笑了几声,不再理会江北,吩咐督军在山洞里挖坑,做个浸泡骨架用的池子。
九十三 不是一般难缠
督军力大无穷,那双骨手也是极好用的工具,一拳下去,坚硬的石面就会绽出几道裂痕。他把碎裂的石块抠出来,继续轰击地面,在“砰砰”的巨响中,一个半尺深的长方形石坑很快成了形。
“看来马上我就能听到你的哀嚎声了。”普雷特斯看着江北,得意地笑起来,“你现在求饶,我把你拆零散时,说不定会下手轻一点。”
江北没理睬普特雷斯,又试着挣了挣那几条光索,但不管怎么用力,光索始终挣不断。
“我说过没用的,这个法阵的能量源是你自己,会不断从你体内攫取力量,绝不可能挣脱,”普特雷斯嘲弄道,“看到你无助的样子,我觉得舒服多了。”
“好啊,我看你怎么解开法阵,把我放到池子里去。”江北停止挣扎,准备把力量保存下来,应付即将到来的战斗。
“你会知道的。”普特雷斯哼了一声,不再理会江北,去观看督军挖坑。
不久,一个足够把江北装进去的石坑挖好了,督军又找来一个破破烂烂的木桶,到山洞外面取水,一桶一桶地把石坑添满了。
普特雷斯毫不吝啬地把那瓶不灭精华全倒进了水池,红色粉末迅速融化,把整池水染成了亮红色,仿佛装了一水池的血液,晶莹的光点逸出水面,向上飘散,几乎可以嗅到池水中蕴含着的丰富的魔法能量。
“准备享受你最后的时光吧。”普特雷斯回头看着江北,阴沉沉地笑起来。
江北虎视眈眈地盯着普特雷斯和督军,准备战斗,但两个被遗忘者站在那里,没和他战斗的意思。
“别那么紧张,没人会浪费力气去揍你,”普特雷斯用调侃的语气说,“因为没有这个必要,封印法阵是可以移动的,只用替换掉阵心的位置,它就会在别的地方生效,等你发出痛苦的嚎叫声,我会可怜你的,呵呵呵。”
他阴沉沉地笑了两声,然后开始着手布置。
江北眉头微皱,他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太少了,才会吃今天这种亏,站在那里紧张地思考对策。
用来布阵的是些半透明的紫色粉末,普特雷斯把装着粉末的小瓶子从破皮袋里取出来,抓了一些在水池上方勾勒,随着他的手势,晶莹的紫色纹路从半空中浮现,很快有了法阵的形状。
与此同时,江北脚下的法阵也开始颤动,那些淡紫色的光带陆续从法阵中脱离出来,又一根根接到普特雷斯新布置的法阵中,开始把江北往那边拉。
江北用力抗争,但和刚才一样,他增加一分力量,光索就明亮一分,随着光索转移得越来越多,江北身不由己地被拉向水池,很快站到了水池边上,万幸光索有一定的长度,他没有立刻掉进水池。
“你就像只快被淹死的小蚂蚱,真可怜,等你消失了,说不定我会怀念你的。”
普特雷斯拿捏着腔调嘲弄了江北一句,然后开始声音低沉地念诵一段咒语,咒语似乎可以控制封印法阵,伴随着冗长的咒语声,那些紫色的光索开始收缩,把江北缓缓向水池里拉去。
不过控制封印法阵貌似非常吃力,普特雷斯念诵了一阵咒语后,身体忽然晃了晃,有支撑不住的迹象。
江北察觉了这点,竭尽全力抵抗着光索的拉力,虽然没办法挣脱,但光索也停止了收缩,他站在水池边缘摇摇欲倒,不管普特雷斯怎么念诵咒语,始终掉不下去。
“见鬼!”普特雷斯咒骂了一句,“他的力量太强,快帮帮我!”
“明白。”督军向江北走过去,准备发动攻击。
江北觉得这倒是个机会,光索的拉力来源于他自己,他越是抵抗,自身的力量就消耗得越迅速,早晚会支撑不住,如果抓住机会抱紧督军,借助外力,也许还能多一线生机。
然而普雷特斯也考虑到了这个问题,提醒了督军一句,“小心点,千万别让他控制住你,你的骨头可禁受不住不灭精华的浸泡。”
督军本来已经准备发动冲锋,闻言又停下来,谨慎地绕向江北身后绕去。
江北暗暗骂街,但光抵抗光索的拉力已经很吃力,根本没余力阻止督军。
眼见就要腹背受敌,江北回头扫了眼水池中散发着血色荧光的不灭精华溶液,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按”下了意识中的那个开关。
凛冽的白光从江北眼中逸散出来,飘飞的烟气也开始在他身周蒸腾,山洞里的温度骤然下降,白色的冰晶从江北脚下缓缓铺展开。
督军吃过这种形态的苦头,站在江北身后观望,没敢贸然发动攻击。
“我说过没用的,你的力量越强,法阵吸收的力量也越多,我就让你彻底死心。”
普特雷斯冷冷哼了一声,从腰间的破皮袋里掏出一瓶蓝色的药剂,拧开盖子喝了一口,又开始念诵咒语。药剂似乎有增强魔法力量的效果,温润的蓝光从普特雷斯体内透出来,光索的拉力猛地增加了许多。
江北没理睬普特雷斯,边抵抗光索的拉力,边驱动骨架内的能量转化成冰霜之力,向外扩散出去。
洞穴里的温度持续降低,白色的冰霜逐渐铺满了地面,并且越结越厚,那口大锅下的篝火飘飘摇摇地熄灭了,锅里粘稠的液体也开始结冰。
“你想冻死我么?幼稚!我这就让你知道自己是多么无能,知道什么才叫真正的绝望!”
普特雷斯阴沉沉地笑了笑,又喝了一口蓝色药剂,念诵声骤然大起来,体内的蓝光跟着开始闪耀,但这个过程似乎有些痛苦,他“咯吱咯吱”地磨着牙齿,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阴沉而又密集的咒语声在洞穴里激荡,光索绽放出了耀眼的紫光,拉力再次变强,终于,江北向后倒去,摔向了那个水池。
“成功了!终于成功了!想跟我斗?你有什么资格!我是你的主人……”
普特雷斯独眼中亮起兴奋至极的光芒,大声喊叫,可紧接着,他的声音哑下来,他的创造物确实倒下了,但没像他期待的那样掉进水池,而是躺在了水面上。
普特雷斯愣了一下,才发现了原因整池不灭精华的溶液已经被冻成了血色的冰块。
九十四 逆向思维
“抱歉了,”江北解除了巫妖王形态,以节省力量,喘息着拍了拍身体下面冒着寒气的冰块,“你好像得先想办法把这块冰疙瘩化开,才能把我泡进去了。”
“混蛋!!你为什么这么难缠!为什么就不肯乖乖就范!为什么!是我创造了你,你为什么不肯服从于我!?”
普特雷斯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不灭精华中蕴含的魔法能量太丰沛,导致很不稳定,他必须用十分温和的方式慢慢融化这块冻冰,否则里面的能量很容易逸散掉。
可这样一来,他根本融化不了这块坚冰,因为不管他融化多少,都会被他的创造物重新冻结,折腾不了几次,水中的不灭精华就挥发得所剩无几了。
“你想用声音融化这块冰?请便。”江北嘴上调侃,心里却一点也不轻松,刚才他调用了太多冰霜之力,骨架的力量已经所剩无几,再想不出办法脱身,局面将会越来越被动。
“我让你得意,我烧死你,烧死你!”
江北的话彻底激怒了普特雷斯,这个自诩阴谋之王,叫嚣着让江北绝望的被遗忘者几乎失去理智,从破皮袋里掏出几个绿瓶子,暴跳如雷地摔向了江北。
小瓶子在地上裂开,炽烈的绿色火焰汹涌地燃烧起来,极高的温度下,冰块迅速融化,不灭精华也随之蒸发,大蓬晶莹的红色光点飞出来。
江北被法阵束缚在地上,无处可躲,火焰的烧灼让他感到了难以忍受的疼痛,好在绿火只是烧伤了他的血肉,对那副骨架没造成丝毫影响,火焰中蕴含的邪能反而是难得的能量。
江北忍着剧痛,正准备吸收这些邪能,忽然胸口一动,封印法阵的能量来源于他,他的力量越强,法阵汲取的力量也越多,可如果他体内没有能量呢?
江北有了一个大胆的主意。他没吸收那些邪能,反而又解开巫妖王形态,把骨架内残存不多的力量,全部转化为冰霜和死疽之力释放了出去。
两种力量贴着地面扩散开,绿火熄灭了,坚硬的石面被死疽之力腐蚀得“滋滋”作响,中央的那口大锅也被吞噬,碎裂成铁片,半锅五颜六色的冰疙瘩滚落在地上,这一切紧接着又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冰晶。
督军顾不上再对付江北,踩着不断被腐蚀和冻结的地面跑向普特雷斯,把暴跳如雷的主人拉出了洞穴,以免被不停扩散的冰霜和死疽之力殃及到。
随着骨架内能量的流失,江北明显感觉到封印法阵的束缚力正在变弱,当骨架内的能量只剩不足百分之一时,法阵复杂的纹路闪烁了几下,忽然消失了。
江北一阵惊喜,但清楚现在还不是庆贺的时候,以他现在的情况不可能是督军的对手,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向半锅被冻结的病原液走过去,想把流失的力量补充回来。
不料就在这时,两颗闪闪发出蓝光的圆球,从江北被绿火烧出几个破洞的祭司袍里滚出来,掉在了被冰霜和死疽之力腐蚀的地面上,半透明的外壳随即出现了几道裂纹,里面蓝色的能量漩涡也震颤起来。
江北愣了愣,才反应过来那是他带来的魔法信弹,而外壳已经破裂,里面压缩的奥术能量随时可能爆开。他顾不上再吸收病原液,向洞口冲过去。
可短暂的犹豫,已经让江北错失了逃走的机会,只来及迈出一步,两颗魔法信弹就不分先后地爆开了,汹涌的奥术能量像巨浪一样扑面而来。
山洞外,普特雷斯已经察觉到封印法阵被解开了,立刻和督军向山洞里冲去,但刚踏入洞口,就被爆开的奥术能量迎面轰了出去。
这个洞穴位于半山腰,下方是陡峭的山壁,两个被遗忘者在半空划出两条抛物线,像石头一样摔入了茂密的山林,隐隐传回一声愤怒的咒骂。
洞穴里,江北也被奥术能量轰得飞起来,贴到了洞顶上,汹涌的能量像刀一样剥去了那身祭司袍,在能量冲刷下,江北长出来的血肉也被一块块剃了个干净。
江北再从洞顶掉下来时,除了一副光秃秃的森白骨架,什么也没留下,好在这副骨架足够坚固,魔法抗性也非常高,没有任何损伤。
江北打量了一眼自己,气得只想骂街,辛辛苦苦几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再想把这身血肉长回来,不知道要花多少功夫。
他正郁闷,忽然感觉到有股力量正在往骨架内渗透,而且越来越汹涌,抬头看去,只见洞穴里飘荡着五颜六色的浓郁光雾,应该是不灭精华和病原液也被奥术能量炸散,几种能量混杂在了一起。
光雾源源不绝地飘过来,渗透进那副骨架。除了病原液的负面能量,混杂在其中的不灭精华能量和奥术能量也各有一部分被骨架吸收了。
江北明显感觉到骨架的力量正在迅速增加,上面被剥离的血肉也在快速生长。
不灭精华、病原液,再加两颗魔法信弹,蕴含了超乎他想象的丰富能量。不知不觉,骨架吸收的力量达到了最大存储量的一半,长出的血肉也超过了以往的水平,但力量的吸收依旧没停下。
直到骨架吸满能量,也生长出完整的血肉,仍然有不少光雾在半空中飘荡。
江北低头打量了眼自己,又是惊喜又是迷茫,他现在是个完整的人类了,而且身体十分强健,比例几乎呈现完美的黄金分割,肌肉也非常扎实,看起来像米开朗基罗创造的大卫雕塑。
但有一点和雕塑不同,不知道是骨架含有部分巨龙骨骼的缘故,还是巫妖王本来就天赋秉异,他的男性特征……貌似有些超常……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江北打算留着当武器的骨头手臂也长好了,以后再想把这只手塞进野兽嘴里,必然要多承受一些痛苦,不过总体来说利大于弊。
“看看他!难以置信,他真的变成一个人类了!”
江北打量自己时,普特雷斯震惊的声音忽然响起来,他和督军就站在洞口,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还挂着不少树枝和落叶。督军肩上扛着半截粗壮的树干,准备当作武器来用。
“我正想去找你们,”江北笑了笑,向两个被遗忘者走去,“你们就自己跑回来了,正好省了我的事。”
“杀掉他!立刻杀掉他!我再也不想见到这张可恶的脸,再也不想听到这让人憎恨的声音!”
在普特雷斯暴跳如雷的声音中,督军迈开步伐,猛地发起了冲锋,“砰”的一声撞在了江北身上。
九十五 逃脱
虽然那副骨架已经吸满能量,但在解开巫妖王形态前,江北依旧难以和督军抗衡,在巨大的冲击力下,被撞得向后摔出去,胸口的血肉也绽出几道裂痕,鲜血四溅。
“我生前是名督军!”督军跳到半空,抡起粗壮的树干,向江北兜头砸下来,“没人敢蔑视我的威严!”
又是“砰”的一声,砸落的树干猛地顿在了半空,再也无法下压半寸。
一只手托在树干下方,白色的冰霜和黑色的死疽从那只手上散发出来,沿着树干快速蔓延,坚硬的树干分开始一块块分解。
“你不过就是个仆从!”江北眼中闪着凛冽的白光,声音中也带上了浓重的金属质感,用一只手把树干缓缓托起来,在冰霜和死疽之力的持续腐蚀下,树干忽然断成了两截。
乱飞的碎木中,督军猛地飞起一脚,江北的格斗技巧和督军差得太远,来不及反应,就被这一脚踢在胸口刚刚绽裂的伤口上,鲜血飞溅出去。
但在绝对的力量压制下,格斗技巧上的差距显得有些微不足道,江北硬顶着督军的攻击,一步也没退,伸手抓住了督军那条腿,澎湃的力量像水一样在骨架内快速涌动,转化为冰霜和死疽之力涌出去。
那条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腐蚀,督军闷哼了一声,挥起手臂,“砰”的一声劈在江北脖子上,在他强大的力量下,江北脖子上裂开了一条长长的伤口,血光四溅。
“妈的!”剧烈的疼痛让江北离奇的愤怒,清楚和督军对战,自己没有其它优势,就是力量大骨头硬,又硬生生扛下了这次攻击,冰霜和死疽之力不断从手中涌出去,侵蚀着督军的那条腿。
在冰霜和死疽之力的持续腐蚀下,督军的那条腿渐渐开始分解,督军发出痛苦的怒吼声,猛烈地攻击着江北,想把自己的腿解脱出来。
“你也会感到疼痛么?”江北冷笑道,硬顶着督军的攻击,手上用力,想把那条腿拗断,就在这时,几个绿色的小瓶一起滚到了他脚下,汹涌的绿火“轰”的一声燃烧起来。
炽烈的高温的下,江北剧痛难当,一时分神,被督军一拳打在脸上,向后了摔出去,督军抽回自己的腿,脱离绿火的范围,跌跌撞撞地逃到了洞口。
“咱们打不过他,先离开这里!”普特雷斯从破皮袋里掏出一把绿色和紫色的小瓶子,全向山洞里丢过去,然后拉起督军跳出洞口,沿着陡峭的山破冲了下去。
绿色的烈焰和紫色的雾气充满了整个山洞,江北什么也看不到,被迫退到了山洞深处,冰霜之力从体内持续涌出来,在身前制造了一道屏障,抵挡着绿火的侵蚀。
等绿焰和紫雾散去后,普特雷斯和督军已经不见了踪影,江北给自己丢了一个恢复术,追出了山洞。
走出洞口,江北才发现洞穴就在洛丹伦王城西面的山上,距离那片坍塌的废墟最多只有十几公里远。
他被传送过来的时间并不长,天还没亮,放眼望去,陡峭的山壁上只有黑黝黝的山林,也不知道普特雷斯和督军去了哪里。不过在地上留下了一条腐烂的骨腿,应该是从督军身上脱落下来的。
江北四下搜寻了一阵,没找到普特雷斯和督军的踪迹,大感可惜,错过这次机会,再想引这个被遗忘者上钩就难了。但转念一想,这次他虽然中了计,可吸收了大量能量,变成一个完整的人类,结果也不算坏。
江北注意到藏在山影里的洛丹伦废墟中亮着一团火光,应该是艾瑞森和凯瑟琳找不到他,点燃了塔楼的烽火台,告诉他他们在王城的废墟等他。
江北决定先去找艾瑞森他们汇合,再商议对策,回到山洞把残余的光雾吸收了,又找到一块祭司袍的碎布围在腰里,然后离开山洞,捡起督军掉落的骨腿扛在肩上,沿着陡峭的山坡向洛丹伦王城的废墟赶去。
……
王城大殿里,艾瑞森正神情焦虑地来回踱步,兜帽牧师进入废墟后,许久没发出信号,他担心出了变故,就带领士兵冲进了这座大殿。
可大殿里空无一人,兜帽牧师和两个被遗忘者都不在,大殿里有交战过的痕迹,但不像刚留下的。
艾瑞森搜索时,发现了地上的公正之手,显而易见,兜帽牧师不会轻易丢弃自己的武器,一定发生了什么意外。
但大殿里留下的痕迹太少,不足以让艾瑞森判断出这个意外是什么,他已经安排士兵去附近搜寻,目前还没发现有价值的线索,只好点燃城门楼的烽火台,抱着一丝希望等兜帽牧师回来。
和艾瑞森一样,凯瑟琳的神情也充满焦虑,大殿她已经找遍了,什么也没发现,但依旧没放弃,仔细搜索着大殿的每一个角落,期盼着发现一些容易遗漏的痕迹,推测出江北去了哪里。
身为法师,凯瑟琳的感知能力比其他人要敏锐一些,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芒硝气息,那是魔法材料挥散的味道,显然有魔法刚刚触发过,然而以她的能力,还不足以辨别出这种魔法是什么。
这让凯瑟琳感到由衷的懊恼,如果她再强大一些,利用法师的侦测术,肯定能发现一些什么,不至于让所有人都无助地等在这里,连牧师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
海勒陪着女儿一起寻找,兜帽牧师还在时,总让他感觉到山一样的压力,暗中盼着对方会离开布瑞尔镇,可兜帽牧师突然消失,并且有可能回不来后,他才惊觉自己已经习惯临时教堂有这位苦行僧遮风挡雨了。
哈维也在尽力寻找着线索,如果是以前,兜帽牧师遇到难料的危险,他可能会感到开心,可现在不同了,这位牧师给了他新生,他还没来及回报,这个结果他不愿意接受。
时间一点点推移,晨光从大殿顶部的破洞里透进来,天已经亮了,去附近搜找的士兵也全回了大殿,无一例外,都没找到什么。
时间过去这么久,不由让人联想到最坏的结果,暗淡的光线中,士兵们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大殿的空气凝重得仿佛要滴出水来。
艾瑞森轻轻叹了口气,这次行动布瑞尔镇的驻防士兵几乎全派了出来,镇上防守空虚,无论如何也该做决定了,但刚要开口,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从殿门口传过来,“我回来了!”
循着声音,所有人都向大殿入口看了过去。
九十六 号角
洛丹伦王城的废墟看着距离不远,但山路崎岖难行,走起来却一点也不近,直到天光发亮,江北才回到了那座大殿,察觉出大殿的气氛有些凝重,笑道:“发生了一点小意外,但已经解决了。”
江北已经是个完整的人类,除了腰里围着一块破布,几乎一丝不挂,露出矫健结实的肌肉,肩上还扛着一根狰狞的大腿骨,看起来像茹毛饮血的原始人,和原来的形象相差过大,人们只是听声音有些熟悉,但一时都没认出他是谁,站在那里面面相觑。
“是我,牧师。”江北意识到这个问题,抬手遮住了半张脸。
“牧师!”
“是牧师回来了!”
“终于回来了!”
……
人们本来已经不抱希望,没想到兜帽牧师又回来了,而且为“救治镇民”枯萎的血肉竟然也长好了,不可思议地围了过来。
一道倩影跑得最快,一头扑进了江北怀里,是凯瑟琳。
“喂喂,”江北嗅着凯瑟琳让人觉得心安的发香,悄声说,“好多人看着呢。”
“咳咳……”海勒轻轻咳了几声,在他看来,江北变成人类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发生在这个亡灵身上的事,有许多根本没办法解释。但女儿当众拥抱一位牧师就显得失礼了,尤其哈维就在一旁看着,这不是往军士长胸口插刀么?
凯瑟琳听到江北和父亲提醒,也反应过来自己的举动有些冒失,红着脸退开了。
“牧师,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艾瑞森没理会这种小插曲,问了在场每个人都在好奇的问题,“你怎么会从外面回来?”
“普特雷斯在大殿里布置了一个传送法阵,把我传送到一个山洞里,”江北把昨晚的经历捡重要的说了下,指着肩扛的那条腿骨说,“可惜最后让他跑掉了,我只带回来这条腿骨,是那个亡灵仆从的。”
众人的视线都落在那条腿骨上,除了哈维和凯瑟琳,其他人都没见过亡灵仆从,但这条腿骨非常粗壮,光骨头几乎就和成年人的手臂一样粗细,足以想见腿骨的主人多么强壮。
人们难以想象一位牧师居然有这么强悍的力量,能把这条腿骨折断并带回来,只能说,这位牧师不能以常理来论断。
“牧师,你没事就好,”艾瑞森没觉得有多可惜,对布瑞尔镇而言,有一位强大的牧师坐镇,远比抓住两个鬼鬼祟祟的被遗忘者要重要,“现在镇上防守空虚,咱们先回去,再慢慢商议这件事。”
“好,”江北点点头,又问,“不过你们谁借我一件衣服穿?”
一名身材高大的士兵把铠甲脱下来,给江北套在身上,然后一众人等离开洛丹伦废墟,穿过提瑞斯法林地,回了布瑞尔镇。
……
提瑞斯法林地深处,一只腐烂的骨手用力抓着一棵大树的树干,黑色而尖利的指甲深深透进树皮,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普特雷斯盯着自己那只手,独眼中闪着愤怒的光芒,他才知道,一个人愤怒到极点时是发不出声音的,因为怒火全憋在胸膛里燃烧。
全部的不灭精华,花了那么久制作出的疫病,还有他最得力的仆从的一条腿,全部失去了,而他只能狼狈逃窜,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更让他愤恨的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他自己的创造物。
“对不起,普特雷斯先生,是我太没用了。”
督军无力地靠在那棵大树底下,声音沮丧,他的一条腿已经彻底失去了,涌进体内的冰霜和死疽之力进一步侵蚀了他的身体,现在他腰部以下完全没了知觉,就是个废人。
“别这样说,是我给了他太强的力量,这不怪你,”普特雷斯安慰了督军一句,手上用力,把一整块树皮抓了下来,他昂起头,独眼中闪着愤恨的光芒,“但别以为我们输了,我承诺过要把你带回奥格瑞玛,就一定会做到,我还有办法。”
“普特雷斯先生,那只是个幻想罢了,我从来没想过真的能回到淘拉祖,”督军勉强挪动了一下残缺的身体,“以后我恐怕帮不了你了,你可以把我的灵魂抽取出来,看看有没有其它的用途。”
“别这样说,希尔洛普,这会让我感到难过,”普雷特斯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哀伤,“你生前是我最好的朋友,死后也是我最好的伙伴,我绝不会抛下你不管。”
“希尔洛普坎金,”督军重复了这个名字,语气同样有着淡淡的哀伤,“我都快忘记这个名字了,我现在已经没用了,你带着我也是个累赘。”
“我会想到办法的,”普特雷斯轻轻敲击着被他撕下一大块树皮的树干,模样在思考,“在幽暗城的下水道里有间囚室,希尔瓦纳斯女王曾把米奈希尔国王的贴身卫队关押在那里,直到他们死去。
这些人都是战士中的精英,还受过圣骑士的圣印加持,他们的遗骸无比坚硬,直到今天还没腐烂。也许我可以把你的灵魂抽取出来,放进卫队长的骨骸里,然后复活那些卫士,再由你带领,和我一起去布瑞尔镇屠杀掉那里的人类,把那些珍贵的骨头抢回来。”
说到这里,普特雷斯猛地砸了一拳树干,“就这么干,只需要搜集一些施法材料,我就可以建立起一只恐怖卫士军团,该死的,我早该想到这个主意的,就不会受这么多气!”
他从那个破皮袋里取出一根银光闪闪的长针和一个空的小瓶子,转头看向督军,“你这副身体不要了,我会给你找个更好的,不过抽取灵魂的过程有些痛苦,你还会经历一段时间的长眠,但我一定会把你带回来。”
“普特雷斯先生,我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督军摇了摇头,“那些卫士曾以生命宣誓效忠米奈希尔国王,他们的灵魂非常忠诚,未必听从你的命令。”
“所以我才需要你率领他们,到时候你就是这支恐怖军团的枢纽,我们杀回布瑞尔镇,完成对希尔瓦娜斯女王的承诺。”
普特雷斯阴沉沉地笑了两声,然后俯下身去,把长针对准了督军的眉心。
“忍着点,痛苦很快就会过去。”
说完,他把长针刺入了督军的头骨,然后开始念诵低沉的咒语。
伴随着咒语声,督军的身躯开始战栗,同时发出了痛苦的低哼声,但那声音渐渐消失,他双眼中的光彩也黯淡下去,头骨一歪,不动了。
与此同时,一缕荧光沿着长针的针身飞出来,在针尾凝成了一个核桃大小的白色光团。
普特雷斯停止念诵咒语,用那个小空瓶把光团装进去,紧紧抓在了手里。
“希尔洛普,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我发誓会把你带回到贫瘠之地,把淘拉祖那些令人生厌的野猪人全部杀掉,给你一个清静的家。”
九十七 暴风雨前的宁静
回到布瑞尔镇,艾瑞森解散士兵,和江北商议了对策,两个人的意见一致,以眼下的情况看,再想吸引普特雷斯上钩是不可能了,只能加强布瑞尔镇的布防,以静待动。
但时间一天一天过,不知不觉,半个多月过去,镇上始终平平静静的,艾瑞森派去提瑞斯法林地搜寻的士兵也没有任何发现,好像两名被遗忘者就此消失了一样。
参与过那次行动后,哈维正式恢复了军士长的职衔,他大部分时间都呆在校练场,举着那面塔盾,一次次撞击着训练草人,坏了就换一个。
凯瑟琳对自己也变得更严苛,除了出来吃饭,几乎整天都呆在卧室里冥思,她受够了那种无助的感觉,想改变这点,必须尽快提升自己的实力。
江北成了镇上最轻松的人,赢得艾瑞森的信赖,身体也全部长好,他可以光明正大地享受变回人类的乐趣。至于以前编出来的那么多苛刻的戒律,江北就当不存在,反正没人敢跳出来质疑他。
江北还去找泰克林打了一副新面具,和哈维的一样,是副全脸面具。
究其原因,戴上面具可以营造一种神秘感,忽悠的功力自动提高三成,如虎添翼。江北真的是非常喜欢这种当神棍的感觉。
轻松之余,江北始终保持着一丝境界心,普雷特斯不会那么轻易放弃的,眼下的平静只是暂时,一场暴风雨也许很快就会来临。
……
阴暗潮湿的下水道,几只老鼠正在仓皇奔逃,发出“吱吱”的叫声。
一道身影走在老鼠后面,腐烂的脚掌踩着发绿的臭水,不停向前走,不久,身影来到下水道深处,停在一扇铁铸的牢门前。
牢门上挂着一把巨大的锈迹斑斑的铁锁,普特雷斯从破皮袋里掏出一个装着黄色液体的小瓶子,拧开瓶盖,把液体倒在了铁锁上,一阵“嗤嗤”的腐蚀声后,铁锁裂成几块,掉落在地上。
“吱扭”一声,普特雷斯推开铁门,走了进去。
铁门里是间偌大的囚室,光线昏暗,地上横七竖八躺着许多穿着铠甲的尸体。这些尸体已经死去很多年,但血肉还没有完全腐烂,只是有些干瘪。
普特雷斯在尸体中穿行,清点了一遍尸体的数量,一共有一百三十具。最终,他停在一具穿着金色铠甲的尸骸面前,打量了尸骸一阵,把尸体沉重的头盔摘掉了。
尸体是个英武的男人,额心刻着一枚拳头状的圣印,在暗淡的光线中微微闪亮,也许是圣印的缘故,这具尸体保存得比其它尸体都要完好,除了脸色苍白得没有血色,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
普特雷斯伸出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尸体的脸,仿佛那是一件价值连城的工艺品,然后从破皮袋里取出一个装着蓝色液体的小瓶子,用液体把尸体额头的圣印洗掉了。
又取出那根长长的银针,刺入尸体的头骨,开始念诵低沉的咒语,须臾,一缕白光从头骨里钻出来,沿着闪闪发亮的针身汇聚到针尾,结成一团小小的光簇。
普特雷斯用两根把光簇捏起来,轻轻一捏,光簇熄灭了,他拔掉银针,又掏出一个装着黑色粉末的小瓶子,在尸体的额心重新布了一个黑色的六芒星法阵。
最后,他把装有督军灵魂的小瓶子取出来,拧开瓶盖,念了一阵咒语后,小瓶子里封装的光簇飞出瓶子,落到了六芒星法阵中,钻入头骨不见了。
法阵微微闪亮,片刻后,尸体忽然睁开了眼睛,明亮的光晕在那双眼睛里流动,最终落在普特雷斯身上,“先生,我长眠多久了?”
“不算太长,希尔洛普,欢迎你回来,”普特雷斯的声音有些温和,像在对一个新生的孩子说话,“感受一下你的新身体,它沐浴了圣骑士的力量祝福,我感觉得到它的强大。”
督军似乎对刚刚获得的身体感到迷茫,打量了自己许久,才慢慢站起来,他攥了攥拳头,充沛的力量沿着手臂涌动,金色手铠发出脆硬的响声。
尸体的武器就放在一旁,是把巨大的双手剑,督军把剑拿起来,轻轻挥了几下,剑锋割裂空气,“嗤嗤”作响。
“普雷特斯先生,谢谢你,”督军声音铿锵,“这具尸体生前一定是个非常出色的战士,虽然不够高大,但力量比我要强大得多。”
“你满意就好,”普特雷斯阴沉沉地笑起来,“这具尸首是这些精英卫士的首领,我会把复生法阵布在你身上,等他们苏醒过来,就会听从你的差遣,只要你不倒下,他们就会一直奋战到底,我们一起去布瑞尔镇,杀光那里的人类,再把那些珍贵的骨头夺回来!”
……
平平静静地过了半个多月,这天,江北的生活终于有了一丝小波澜一支来自暴风城的使团莅临布瑞尔镇,给他带来了治愈疫病的嘉奖。
江北记起凯美林牧师说过会把他的事迹上报回暴风城,但自此以后就没了下文,原本以为凯美林牧师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恩赏真的来了。
江北去市政厅见到使团后,更是喜出望外,奖励非常丰厚,包括一本官方的僧侣认证册,一件官方祭司袍,一枚联盟徽记和一个牧师专用的储物袋。
僧侣认证册就像前世的身份证,相当于给予了江北正式的官方身份,好处在于,以前江北的僧侣身份没有登记在册,不管做什么都是没奖赏的,但拿到这本认证册后,就可以按照程序正常接受封赏,获得晋升。
那件祭司袍和凯美林与爱德华的祭司袍一样,基色呈现澄净的天蓝色,不过作为奖励,外观上总要拿得出手,样式要比两个人的法袍精致许多。
兜帽内部衬了坚固的铁圈,看起来非常立体,边缘纹了半寸宽的金丝,肩胄上镶嵌了三块棱形的白色宝石,温润的白光像雾气一样从宝石中散发出来,有种圣洁的神性感。
那枚徽记已经嵌在法袍右胸上,图案是咆哮状的狮头,由黄金打造,闪烁着明亮的金色光泽,看起来十分精致。储物袋也被缝合在法袍的腰侧,颜色和法袍的基色保持一致,一点也不显累赘。
而且和宽松的普通祭司袍不同,这是一件战斗法袍,非常修身,江北穿上后,挺拔的身材被完全衬托了出来。那副淡金色的氪金面具和兜帽的金色边饰也相得益彰,一种英挺而又神秘的感觉扑面而来。
凯瑟琳看过来的目光亮晶晶的,海勒也羡慕得只想流口水,但这位牧师更羡慕的是那本认证册,正式的身份,他梦寐以求的东西。
让江北惊喜的是,和公正之手一样,法袍、徽记和储物袋都是魔法装备。
据使团的长官介绍,只要能量不耗尽,法袍就不用清洁,受损后还能自动修复。而徽记可以解除限制移动能力的魔法状态,不过每使用一次需要一定时间的储能。
储物袋则是一个二十四格的魔法袋,体积虽然非常小,但在位面魔法的支撑下,每一格都能容纳体积不超过一公方的物体。
江北把公正之手装进储物包里试了试,随着他打开那个储物包,意识中出现了一个二十四格的货架,他把锤子放在第一格货架上,比储物包大很多的公正之手从他手上消失了,取出来的过程则和装进去相反。
这让江北不由想起了普特雷斯腰里挂着的那个破皮袋,看起来破破烂烂的装不了多少东西,但各种药剂瓶随手就能掏出来,好像取之不尽一样。
江北的奖励颁发完毕,使团没在布瑞尔镇逗留,表示有还份处罚函文要送去耳语海岸,即刻启程了。
送行时江北打听了几句,愕然得知,处罚函文就是给凯美林牧师的,不过函文不便拆阅,所以使团也不清楚高层处罚凯美林的具体原因。
耳语海岸和布瑞尔镇相隔半月路程,通信不便,自从凯美林离开后,江北一直没听说过这位牧师的消息,他对凯美林印象深刻,很好奇对方为什么会受处罚,要不是需要对付普特雷斯,倒真有心去耳语海岸看看。
江北只能委托使团捎口信给凯美林,如果需要帮助,可以来信给自己。
送走使团的当晚,镇民们闲下来后,艾瑞森把人们召集到镇务厅前的小广场,为江北举行了一次公开嘉奖仪式,一是感谢江北为布瑞尔镇做出的贡献,二是感谢他挽救了自己的儿子。
镇民们难得有这样欢庆的日子,现场的气氛很是热烈,但仪式只举行到一半,街上忽然传来了急骤的马蹄声,其中还夹杂着铁击的噪音,说明那是一匹战马。
江北立刻感到了某种不安,为防止撞伤镇民,布瑞尔镇是严禁跑马的,他预感的暴风雨,可能已经来了!
九十八 来袭
急骤的马蹄声让广场上的镇民们也感到了不安,纷纷安静下来,转头望向马蹄声传来的方向。
在众人的注视下,一匹挂着银色战甲的战马穿出黑暗,飞快地跑近了。
来不及等战马停稳,马上的士兵已经飞身下马,踉踉跄跄地冲进人群,单膝跪倒在艾瑞森面前,气喘吁吁地说:“镇守大人,在提瑞斯法林地外围发现了敌人,是支军队,正在向布瑞尔镇前进!”
洛丹伦位于东部王国北端,距离部落银月城很近,镇民们一直在担心部落的反扑,听到有敌人来袭击,隐隐有些慌乱,小广场上响起一片嘈杂的议论声。
艾瑞森出身自军方,以前也是一员悍将,遇事不乱,沉声问:“什么军队,有多少兵力?”
“人不多,但天色太暗,看不清,”士兵回答道,“和我一起巡逻的士兵还在观察,我先回来报信。”
“知道了,”艾瑞森点点头,大声命令道:“所有士兵,立刻集合!”
除了驻守取水点和巡防的士兵,其他士兵都被召集过来参加嘉奖大会,艾瑞森性格强势,在他管理下,士兵们从来都是甲胄不离身,省了调度准备的时间,人们迅速集合到一起,在广场上站成了整齐的阵列。
艾瑞森站在阵列前,大声说:“你们都是联盟最精锐的勇士,现在考验你们的时刻到了,提前约法三章,遇敌慌乱者斩,不听命令者斩,临阵脱逃者斩!”
“是,镇守大人!”布瑞尔镇驻防的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近三百人齐声大喊,声浪震天。
“好,”艾瑞森又勉励道,“布瑞尔镇的位置很重要,任何功劳自动加三等,这是你们建功立业的时刻,凡杀敌有功者,我都会如实上报至暴风城,改变命运,在此一举,希望你们好好把握!”
“是,镇守大人!”三百多名士兵又齐声喊道。
“奋战到底!”艾瑞森振臂喊道。
“奋战到底!”三百名士兵回答。
“永不退缩!”
“永不退缩!”
……
艾瑞森说一句,士兵们跟着重复一句,铿锵有力的声音扩散开,刚才还喜乐融融的小广场,转眼间有了大战来临的氛围,士兵们的士气也提了起来。
江北暗暗点头,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把军心凝聚起来,艾瑞森不愧是一员将才。
艾瑞森也满意地点点头,招手把江北和海勒叫了过去,“两位牧师,布瑞尔镇没有战斗牧师,这个艰巨的任务只能落在你们肩上,你们的功劳我也会如实上报,尤其是海勒牧师,你不是一直想加入联盟么?等击退敌人,我会许可你正式加入联盟,成为布瑞尔镇的一员。”
“是,镇守大人,”海勒从没上过战场,有些紧张,但说不去肯定是不敢的,躬身领命,同时不忘拍句马屁,“我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为布瑞尔镇效犬马之劳。”
江北没有任何实战经验,但多少看过《三国演义》。不出意外,来进攻的敌人应该是普特雷斯,这个被遗忘者没别的本事,最善放火。布瑞尔镇全是木头房子,街上还晾晒着不少种子和木材,活脱脱一副“火烧新野”的地形,一旦起火,后果不堪设想。
建议道:“镇守大人,我怀疑是普特雷斯来了,他有种古怪的绿火,如果偷偷安排人到镇上放火,损失必定极为惨重,最好分出一些士兵防范,即使普特雷斯没来放火,这些士兵也可以当作后援。”
江北其实是多虑了,他是以前世的思维看待这场战斗的,然而这个世界没有孙子兵法,也没发展出那么多五花八门的战术,总体的战略部署制定后,剩下的就是一场又一场场硬碰硬的遭遇战。
作战双方更习惯列好阵列,然后各凭本事硬战一场,并视正面击溃对方为勇敢和荣耀,甚至经常出现一方先到场,在另一方完成列阵之前也不会进攻的情况。
即使是攻打幽暗城这么重大的战事,联盟也是通过和部落一场场硬拼攻下来的。
但听到这些建议,艾瑞森觉得非常有道理,不由啧啧称奇,只觉这位牧师了解的东西相当多,竟然还懂得作战,当即下令让哈维带领五十名士兵在镇上巡防,随时听候调遣。
安排已定,艾瑞森提上一把双手剑,骑上报信士兵的那匹战马,亲自带队向镇外开进。
凯瑟琳凑到江北身边,默默跟着。敌人的数量和情况还没搞清楚,江北不愿这姑娘跟去冒险,劝道:“你和哈维军士长一起防守布瑞尔镇,别去了。”
“牧师,我一直在等待这一天,”凯瑟琳抬起两只手,一只手“劈劈啪啪”冒出了火焰,另一只手“吱吱嗡嗡”冒出了冰晶,“如果不去,我所有的努力就失去了意义。”
“你在盼着打仗?”江北一愣。
凯瑟琳微微一笑,不置可否,但心里在想,我盼的是守护你的这一天。
江北感到了凯瑟琳的坚定,没再劝阻,说:“去也行,但你别离我太远。”
凯瑟琳收回火焰和冰晶,又淡淡笑了笑,“我会与你并肩作战。”
一队人马沿着街道快速前进,很快出了布瑞尔镇,又在山野中行进了一阵,遇到了另一名回来报信的巡逻士兵,向艾瑞森汇报了敌人的情况。
“镇守大人,敌军大概有一百多人,带队的是个亡灵和一名穿金色铠甲的战士,我不敢靠得太近,具体没看清,但那些人穿的铠甲从样式上看,好像是洛丹伦王国的旧制瑟银重铠。”
“洛丹伦王国的旧制瑟银重铠?”艾瑞森目光犹疑,“那是精英级别的卫士才会穿的铠甲,但他们早都死去了,你确定看清了么?”
“光线太暗,”士兵回答道,“我看不清铠甲的纹理和装饰,但轮廓非常像。”
“知道了,”大战在即,最忌讳主将心神不定,艾瑞森沉着地点点头,“你归队,把马匹让给兜帽牧师骑乘。”
驻防布瑞尔镇的都是步兵,作战时,除了将领都不骑乘马匹,艾瑞森让江北骑战马,足见对他的重视。
海勒有些羡慕,想着自己来布瑞尔镇这么久,顶多骑骑拉马车的驽马,一次战马也没骑过,人比人,气死人。
江北不太会骑马,把马匹让给了凯瑟琳,万一情况不对兵败如山倒,这姑娘跑起来也便利。
在艾瑞森带领下,士兵们继续前行,又走了不久,远远望见了正向前迈进的敌军。
艾瑞森勒停马匹,命令道:“列阵!”
阵列停下来,最前排的士兵蹲下去,和第二排的士兵一起把盾牌堆叠起来,在齐整的金属撞击声中,迅速架成了一道盾墙,武器探出盾牌的缝隙,指向正在靠近的敌军。
九十九 强悍的战士
江北视力极好,已经看清敌人,带队的确实是普特雷斯,穿着那身破破烂烂的灰袍,独眼中闪着偏执而阴翳的光芒。
但督军并不在,普特雷斯身旁是名身穿金色铠甲的战士,手里挺着一把巨大的双手剑,步伐十分沉重,每脚踩落都在山地上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
战士身后是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数量不多,一百几十人的样子。身上的铠甲和联盟官方的制式铠甲十分相似,都有一副厚重的全身铁铠和一个“t”字形的铁盔。
那些铠甲发出深沉的蓝白色光泽,看起来无比坚固,但铁盔的缝隙中却一团漆黑,铁盔也随着队列的前进不停晃荡,仿佛里面是空的,而这是一支无头军旅,在茫茫的夜色中,既诡异又惊悚。
在普特雷斯带领下,这支队列不断前进,最终停在距离士兵方阵百十来米的距离。
艾瑞森也看清了敌军的铠甲,胸口向下沉去,那确实是米奈希尔王国精英卫队独有的瑟银重铠,可从那些士兵身上他感受不到一丝生命气息,显然这些士兵都是死灵有件事很容易就能推断出来,带队的亡灵复活了米奈希尔王国的精英卫士,组成了一支亡灵军队。
士兵们也发现了这件事,队列里隐隐传来一阵骚动,米奈希尔王国的精英卫队中,每一个都是强大的战士,这支卫队也一度被视为洛丹伦王国的荣耀。虽然已经消逝了很多年,但至今依旧为人们所铭记,今晚必将有一场苦战。
“艾瑞森条顿,联盟高阶军士长,”艾瑞森驾马前行,停在队列二十米远的地方,挺起双手剑,遥遥指向普特雷斯,“你就是那个躲在提瑞斯法林地里,鬼鬼祟祟散播疫病的被遗忘者么?”
“别说得那么难听,我只是略微耍了些小手段而已,”普特雷斯也前行了二十来米,嘶哑的声音传过来,“艾瑞森条顿,我好像听说过这个名字,艾比塞斯就死在你手上,那些血精灵还把你称为联盟的勇士。但今晚运气不在你这里,我把米奈希尔国王的贴身卫队带来了。”
他向身后的队列指了指,阴沉沉地笑起来,“他们现在是我的恐怖卫士,今晚,这个破败的小镇必将无幸,等我把你们挫败,会放一把火,把这座小镇从地图上抹除,镇上所有活着的东西都将死去,而我也将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普特雷斯远远看向站在阵列前方的江北,独眼中闪过仇恨的光芒。
艾瑞森扫了眼那片死气沉沉的士兵,胸口像压上了一块石头,感觉沉甸甸的,米奈希尔国王的贴身卫士是洛丹伦精英卫士中的精英,传闻每一个都能以一敌百。遇到这样一支死灵军队,布瑞尔镇的三百名驻防卫兵未必能战胜,可他们背后就是布瑞尔镇,已经无路可退。
士兵们的信心似乎也有些动摇,整齐的阵列微见散乱,传出一阵轻微的金属撞击声。
艾瑞森听到了这些声音,铿锵有力地说:“我身后是联盟最精锐的士兵,没人敢蔑视他们的威严,如果是米奈希尔国王亲自带队,也许会对我们造成一些困扰,但换成你,结局只能是被碾碎。”
“好啊,”普特雷斯阴沉沉地笑了笑,“既然你这么自信,在战斗开始之前,敢不敢和我的将领希尔洛普比试一场,看看谁更勇猛,而谁的头颅会落地。”
普特雷斯的话音落下去,那名身着金铠的战士走上前,把手中巨大的双手剑戳在了地上。后方那队亡灵卫士举起手中的武器,发出一阵死灵才会有的嘶哑模糊的欢呼声。
来到这个世界后,这是江北首次经历正式的交战,不清楚开战前双方的将领先较量一场是不是惯例。他看着那名身穿金铠的战士,只觉说不出来的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艾瑞森也在看那名战士,光是气势,这名战士就给人一种很强大的感觉,从军方转行政后,他已经很久没战斗过,未必打得过,而士兵们的士气已经大受影响,他这个主将一旦战败,这场战斗就相当于结束了。可选择退缩,也会大大降低己方的士气,艾瑞森一时有些为难。
这时,一名异常魁梧的士兵走出了阵列,铿锵有力地说:“镇守大人,我愿代您出战!”
“是你,泽莫甘,”艾瑞森微微松了口气,“既然你有勇气,我就准许你代替我出战!”
“这是我的荣幸。”泽莫甘躬了躬身,然后拖着自己的武器一把巨大无比的双手锤,向前慢慢走去。
“泽莫甘!”
“泽莫甘!”
“泽莫甘!”
……
士兵们举起手中的武器,喊叫着他的名字为他打气。
这名战士江北也认识,本名并不叫“泽莫甘”,而是叫作“布鲁斯”,“泽莫甘”是兽人的名字,布鲁斯改叫这个名字,以标榜自己和那些绿皮肤的兽人一样强壮。
布鲁斯没辜负这个名字,在布瑞尔镇的驻防士兵中是力气最大的一个,可以徒手拉住一头发怒的公牛,在镇上也小有名气。
不过江北有种感觉,泽莫甘未必是金铠战士的对手。
“希尔洛普,你有多久没用武器战斗过了?”普特雷斯看似在问金铠战士,但声音很大,明显想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
“很久,久得我已经忘记了,就像忘记我的名字那样。”希尔洛普的音调有些零落,但声音响亮得像鼓点敲响。
“有人来当你的试验品了,”普特雷斯退开几步,阴沉沉地笑起来,“好好享受用武器斩杀敌人的感觉,我知道,你内心深处一直在渴望它。”
两人说话时,泽莫甘已经接近双方阵地的中距线,沉重的双手锤在坚硬的山地上留下了一道清晰的痕迹。
希尔洛普拔起插在地上的双手剑,迎上前,站在距离泽莫甘二十多米的地方这是发动冲锋最合适的临界点。
“我让你先发动攻击。”希尔洛普把剑重新插回了地上,揣起胳膊,声音沉闷地说。
对决在即,却松开手中的武器,即是挑衅,也是羞辱,布瑞尔镇的士兵们立刻愤怒地叫起来。
“泽莫甘,用你的锤子把他砸成肉酱!”
“让他知道你的力气有多大!”
“勇敢地冲过去,把他踩到脚下!”
……
在乱糟糟的喊声中,泽莫甘扶了扶沉重的铁盔,深深吸了口气,然后迈开步伐发动了冲锋。他显然憋足了力气,每一脚踩落,都在地上留下一个清晰的脚印。
咣咣咣咣……
密集的步伐声中,泽莫甘迅速接近了希尔洛普,但希尔洛普始终无动于衷地站在那里,仿佛准备硬扛这次攻击。
那把巨大的双手锤一直被泽莫甘拖在背后,以减轻自己的负担,他奔跑到合适的位置,手臂用力,借助惯性把沉重的锤头抡起来,朝希尔洛普的头顶砸过去。
这把双手锤是泽莫甘特制的,重量是普通双手锤的三倍,锤柄的长度也比普通双手锤长近一米,使得他发动攻击的节点比普通战士要快出一秒。
而这一秒,已经足以决定一场战斗的结果。
黑色的锤头划过一条弧线,带着无以匹敌的力量,瞬间砸到了希尔洛普头顶,这时希尔洛普才刚刚握住那把双手剑的剑柄,无论如何,也来不及再把那么笨重的双手剑挥起来。
看到这一幕,所有布瑞尔镇的士兵都认为战斗已经结束了,为之欢呼起来。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寒光闪过,黑色的锤头以难以理解的轨迹飞向了半空,一起飞起来的还有泽莫甘的头盔。
一百 一夫当关
(章节名字叫“勇悍三军”,但死活发不到起点上去,我也不懂犯了什么忌讳。)
“砰”的一声,沉重的锤头落在地上,那个头盔也掉下来,“咣啷啷”地滚开了。
泽莫甘没死掉,握着一根光秃秃的锤柄,逆着冲锋的方向仰躺在地上。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光线也很暗,绝大多数士兵都没看清一切怎么发生的,全愣在了那里。
江北视力极好,倒是看清了,在双手锤砸中金铠战士的瞬间,金铠战士把那柄笨重的双手剑挥了起来。
剑尖挑中泽莫甘的头盔,剑身砍中双手锤的锤柄,剑尾磕中双手锤的锤头,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准度和力量瓦解了这次攻击,并震倒了正在冲锋的泽莫甘。
希尔洛普没选择杀掉泽莫甘,对战士而言,战死是种荣耀,他单手握着双手剑,把泽莫甘挑得翻了个身,然后抬脚踩在他背上,声音沉闷地说:“你能爬起来,我让你站着走回去。”
这对战士是种莫大的羞辱,泽莫甘用手撑住地面,奋力想爬起来,但踩在背上的那只脚重得像座山,无论他怎么努力都爬不起来,甚至连动一动都困难。
“如果我像你这样弱小,就不会给自己取个兽人的名字,那对兽人而言是种羞辱,”希尔洛普把脚收了回去,“滚吧。”
泽莫甘垂头丧气地爬起来,自信和自尊受到了巨大的打击,低着头一言不发地回到了队列。
“你们还有人有胆量站出来挑战希尔洛普么?”普特雷斯走上前,嘲弄地说,“如果没有,这场战斗就可以开始了,不过我劝你们尽早投降,我可以考虑给你们留个全尸,充入我的亡灵大军。”
金铠战士以近乎羞辱的方式结束了和泽莫甘的对决,艾瑞森察觉到士兵们的士气再次受挫,这场战斗还没开始,就已经陷入被动,问道:“有谁想去挑战,只要打败这个战士,记一等功!”
“我去!”一名士兵走出队列,向金铠战士走去,途中掏出了自己的武器,是两把单手剑。
这名战士江北也认识,名字叫埃文斯特锐,体格远不如泽莫甘壮健,但胜在更灵巧,还精研过刺客的步伐。在布瑞尔镇的驻防士兵中实力出类拔萃,名字经常出现在镇务厅表彰优秀士兵的公告板上。
埃文斯的出场又让士兵们看到了获胜的希望,众所周知,这是位不走寻常路的战士,依靠灵巧的步伐,非常克制纯力量型的对手,甚至在日常的切磋训练中经常战胜泽莫甘。
“埃文斯,加油!”
“埃文斯,用你的双剑劈碎这个战士!”
“加油,我们相信你。”
……
在士兵们的鼓励声中,埃文斯接近了希尔洛普,他没有发动冲锋,那不是他擅长的,而是迈开步伐,绕着“s”型弧线向希尔洛普跑去。
这种步伐出自刺客的疾跑和暗影步,他练过很长时间,虽然做不到像真正的刺客那样诡异莫测,但应付以力量见长的战士已经绰绰有余。
面对埃文斯的接近,希尔洛普像没看到一样一动不动,眨眼间,埃文斯来到了希尔洛普面前,双手剑抬起来,看似要从正面发动攻击,但脚步一晃,绕到了希尔洛普身后。
这是他最为擅长的战术,依靠灵巧的步伐和花式佯攻扰乱对手,直到找到机会,再发出致命一击,对付一招是一招的战士最为有效。
希尔洛普依旧没动,仿佛背后的埃文斯对他而言没有任何威胁,埃文斯又把双手剑抬起来,这次他发动了攻击,目标是希尔洛普头盔后面的缝隙。
死灵的弱点只有头部,剑从这种部位刺进去,即使是希尔瓦娜斯女王也会当场毙命。
希尔洛普终于动了,以极快的速度反手挥动双手剑,回斩身后,然而双手剑的剑锋落在了空处。
埃文斯发出攻击动作的同时,脚下一直没有停止移动,长剑真正刺出去时,他已经绕到希尔洛普正面,攻击的落点也变成了对方头盔的“t”形缝隙。
这才是埃文斯真正的杀手锏,配合灵巧到极致的步伐,变幻攻击的虚实,即实现佯攻的效果,又发出真正的杀招,有时会让人们觉得,他就是名穿着铠甲的刺客。
然而这一次,埃文斯无往不利地杀手锏落空了,他绕到希尔洛普正面时,一只拳头已经在那里等待他,显然他的攻击已经被看穿了。
再灵巧的步伐也避不开这么突然的攻击,埃文斯自己迎到了拳头上,“砰”的一声,像断线的风筝一样飞出去,摔在坚硬的山地上不动了。
看到金铠战士轻松战胜埃文斯,士兵们都有些沉默,两名士兵跑过去,把昏过去的埃文斯架回了阵列。
“拍死了一只无聊的小苍蝇,这就是联盟的威严么?”普特雷斯得意地笑起来,语气也变得愈发嘲弄,“还有没有人敢来挑战,我都迫不及待地想正式开战了。”
艾瑞森在心里叹了口气,金铠战士的实力太强,包括他自己在内,布瑞尔镇的驻防士兵里根本没人能战胜对方,再失败下去,只怕士兵们连战斗的勇气都要失去了,准备开始这场战斗,鼓励道:“不要泄气,我们的兵力占绝对优势,必将取胜,准备战斗。”
“慢着,镇守大人,”江北抬手阻止了艾瑞森,士兵们的士气大受打击,现在开战,只怕真的要兵败如山倒,“我愿意再去试试。”
“不,牧师,你太重要,不能轻易涉险。”艾瑞森从没见过江北战斗,虽然知道他的实力很强,但毕竟是位牧师,这种职业往往意味着脆弱,即使是战斗系的牧师也时刻需要队友的保护。
士兵们对江北的实力也没有确切的认知,在他们看来,一位脆弱的牧师挑战一个这么强大的战士,结果不言而喻,不少人站出来,想代替江北去挑战希尔洛普。
“牧师,我愿意再去挑战这个战士。”
“牧师,你负责治疗我们就可以,作战不是你擅长的。”
“牧师,你打不过这个战士的,我想去试试。”
……
众人里只有凯瑟琳了解江北的实力,连母蛛之王螯波塞冬都能战胜,但那毕竟是头蠢物,这个金铠战士实在太强,也隐隐有些担心,劝道:“你别去了,太危险。”
“放心,我既然敢去,就有把握。”嘈杂的声音中,江北把公正之手从腰侧的魔法包里取出来,大步向希尔洛普走去。
一百零一 摧毁
“你终于肯站出来了么?”普特雷斯阴沉沉地问,腐烂的独眼中闪着仇恨的光芒,“这次,你别想再逃掉了。”
“这也是我想对你说的话。”江北怼了回去,而且刻意用了轻蔑的语气,他知道这样会让普特雷斯更生气,他穿越过来后遭受的罪,几乎全是这个被遗忘者搞出来的,先收点小小的利息。
“你别太嚣张,”普特雷斯确实被激怒了,他的创造物居然在嘲讽他,那些珍贵的骨头他应该一早就喂了狗,“我带来了米奈希尔国王的亲兵,连希尔瓦娜斯女王对这支卫队都感到敬畏,才把他们关押至死……”
“一边站着去,别碍事,”江北又生硬地怼了普特雷斯一句,“要不你就和我打一场。”
“你……”普特雷斯感觉自己的肺都要气炸了如果他还有肺的话。
江北不再理普特雷斯,扭头看向金铠战士,眼神疑惑,“你到底是谁?”
“不认得了么?”希尔洛普举起那把巨大的双手剑,指着江北,“你羞辱过我那么多次,我都记得,这一次我绝不会再被你打败了,你对我的羞辱,我也会原封不动地还回去。”
“你是督军!?”江北微微一惊,“你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这都是拜你所赐!”希尔洛普冷哼一声,没有像前两次战斗时那样保持被动,迈开步伐,主动向江北发起了冲锋。
新的躯体经受过圣骑士的力量祝福,使得希尔洛普的速度和力量比以前大很多,冲锋形成了强大的冲击力,江北还来不及反应,就被撞了个正着,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也在同时,希尔洛普挥舞巨大的双手剑,在半空划了一道圆弧,猛地斩在江北脖子上,是冲锋和顺劈斩的组合击。
巨大的冲击力下,江北本来正在后退,又被这猛烈的一剑斩得趴倒在坚硬的山地上,坚硬无比的骨骸承受住了沉重的攻击,但他脖子和一侧肩膀的皮肉全被震得翻卷开,鲜血呈放射状喷溅出来,疼得几乎难以忍受。
士兵们看到江北像风中的草茎一样被一剑斩翻,发出一阵惊呼声,遭受这么沉重的打击,穿着重铠的战士也未必承受得住,他们的牧师只怕已经死掉了。凯瑟琳的眉睫也紧紧皱起来。
“知道我为什么从来不用武器么?”希尔洛普用双手剑指着江北,“因为拿到武器的我,连我自己都无法控制。”
痛!剧痛!猝不及防的重创让江北感到了由衷的愤怒,意念向深处潜去,抚触了意识中的那个开关。
他缓缓站起来,白光从眼中绽放,凛冽的寒气从在身上飘散,声音带上了浓重的金属质感。
“那我今天,就帮你学会控制。”
除了凯瑟琳,艾瑞森、海勒和所有在场的士兵都是首次见到江北这种形态,搞不清楚那到底是什么魔法,但看到兜帽牧师重新站起来,发出一阵欢呼声。
“那我将感谢你,让我品尝到一次真正的战斗!”希尔洛普举起双手剑,猛地劈落下来,是战士的致死打击。
“当”的一声,双手剑斩在了江北头顶,巨大的力量让他的头皮几乎炸开,那副刚造好不久的面具也飞了出去,鲜血顺着那张英俊的脸往下淌。
但江北一动也没动地承受了这次攻击,他的目的很明确,就是用纯粹的暴力战胜希尔洛普,摧毁这个战士的意志,提振众人的士气。
中剑的同时,江北飞起一脚踢在希尔洛普胸口,厚重的金色胸铠向里凹进去,希尔洛普像皮球一样倒飞出去,撞进了后方的阵列,压倒了一片亡灵卫士。
看到这一幕,艾瑞森、海勒和阵列中的士兵一下呆住了,金铠战士的强大他们都有目共睹,可在兜帽牧师面前,竟然挡不住一脚,这到底是什么力量?
“你也配说自己会用武器?”江北胸膛的怒火燃烧得和身上的剧痛一样猛烈,握着那把公正之手,指着被他踢飞的希尔洛普,轻蔑地问。
“战斗才刚刚开始!”希尔洛普爬起来,挥舞着双手剑,大步向江北走过来,途中又发起冲锋,撞在了江北身上,同时用出战士的顺劈斩,砍在了江北手臂上。
江北再次硬扛了这次攻击,抡起公正之手,砸在希尔洛普身上,“砰”的一声巨响后,希尔洛普又摔回了后方亡灵卫士的阵列。
江北看了看公正之手,这把锤子铸造得很结实,承受了这么强的冲击,一点损伤也没有。
“我承认你很强大,但我比你更强,”希尔洛普爬起来,头盔已经掉落,露出一张苍白的死人脸,“我的新身体沐浴过圣骑士的力量祝福,强度和力量或许比不过你,但我的战斗技巧足以弥补这一切!”
伴随着愤怒的声音,希尔洛普再次发动了冲锋,这次他接上了战士的雷霆一击,“轰”的一声,坚硬的山地塌陷下去,绽出像蛛网一样的裂痕。
大地震击既有物理攻击,也有魔法效果,可以作用于敌人的双腿,减缓敌人的速度。
希尔洛普寄望于能凭借速度上的优势,像放风筝一样和江北缠斗,这也是战士非常高级的技巧。
江北感觉双腿仿佛陷入了泥潭,移动起来有些困难,伸手叩了下胸口的联盟徽记,徽记微微闪亮,一股奇异的魔法力量渗透出来,沿着他的身体传导至双腿,解除了雷霆一击的限制,然后飞起一脚,“砰”一声,希尔洛普又飞回了后方的亡灵阵列,
“我不相信,我是名高阶战士,我不相信打不过你!”三番两次地被踢回来,希尔洛普愤怒地咆哮,挥舞着双手剑,再次发动冲锋向江北攻过来,然后是战士的压制,挥舞巨剑劈在了江北没受伤的另一侧肩膀上。
江北的肩膀的血肉又被撕裂了,鲜血溅出来,然而在绝对的力量压制面前,这些攻击没有任何作用,又飞起一脚,希尔洛普又像石头一样飞了回去。
这场战斗成了一场无聊的循环,希尔洛普的攻击只是砍伤了江北的血肉,那副骨架太坚硬,一直毫发无损,而他始终挡不住江北的攻击,一次又一次地倒飞回去。
那些亡灵卫士似乎学聪明了,向后退了一段距离,以免每次都被砸中。
纯粹的暴力最能刺激人的神经,艾瑞森和士兵们目瞪口呆地看着江北,一位牧师,直面敌人时,也可以这么勇猛和强大么?
凯瑟琳也有些惊讶,就她所知,和母蛛之王作战时,江北的实力没这么强,他在进步,而且速度惊人。
海勒则满腔的羡慕忌妒恨,在所有人面前,英勇无畏,力挽狂澜,他也梦想过成为这样的人,可惜只是偶尔想一想,牧师脆弱的身板让他永远只能充当鼓掌的观众。
普特雷斯则百味陈杂,这是他的创造物,是他创造了这个不朽的存在,可他居然没办法控制他最伟大的杰作,这是多么大的讽刺。
终于,再次被江北踢飞后,希尔洛普的信心开始动摇,他鼓足勇气发动了一次进攻,再次被击退后,没再攻过来。
他的铠甲已经被踢得支离破碎,新获得的身体像炸裂的炮卷一样血肉外翻,露出内部断裂的骨头,那把巨大的双手剑上也满是豁口,更要命的是,他的手在颤抖。
“你不是强大么!?你不是督军么!?为什么不攻过来!?来啊!”
在魔法的支撑下,江北那身祭司袍完好无损,可身上绽裂的伤口却不能自动复原,剧烈的疼痛让他出奇的愤怒,一步一步向希尔洛普走过去。
希尔洛普不得不承认一个让他感到屈辱的事实,他这个自诩强大的战士正在恐惧,除了害怕彻底消亡,那些亡灵卫士的复生法阵就布在他身上,他的死亡也会让普特雷斯失去对这些卫士的掌控。
他害怕死亡,也不能死亡。
最终,希尔洛普做了一个自己也不敢相信的选择,转身逃回了阵列。
江北没有冒险追过去,他刚才的勇猛全是以力量的超额消耗为代价,督军获得的新身体确实相当强悍,骨架存储的能量已经消耗掉了一多半,居然没能杀掉对方。
再缠斗下去意义其实不大了,反正他已经从意志上彻底摧毁了这个战士。
一百零二 混战
看到金铠战士败退,布瑞尔镇的士兵们发出了欢呼声,遇挫的士气也完全恢复,甚至产生了战胜这支强大的亡灵军队的信心。
艾瑞森翻上战马,想把江北接回阵地,但凯瑟琳已经率先驾马冲出去,把江北接了回来。
“列阵推进,准备战斗!”艾瑞森准备趁胜开战,用力挥下双手剑,大声命令道。
“杀!杀!杀……”
士兵们齐声呐喊,迈着整齐的步伐,开始向前挺进,声浪在空旷的山野里扩散开,又隐隐传来回音,
“给我杀光他们!冲!”普特雷斯完全没有了刚开始的得意和悠闲,气急败坏地喊叫道,亡灵卫士也开始向前突进。
希尔洛普却没有突进,刚才选择逃离的那一刻,他的信心就已经消失殆尽,恐惧也彻底吞噬了他,他害怕再遇到那个可怕的拼凑物,他是这支亡灵部队的枢纽,如果死掉,一切就全完了。
面对亡灵卫士的接近,士兵们“唔”的一声大喊,重新结成了盾墙,武器从盾墙的缝隙中透出去,像是一只钢铁做成的刺猬。
亡灵卫士的数量只有联盟士兵的一半,但丝毫没有停下整队的意思,挥舞着武器,发起了冲锋。众士兵伏低身体,铆足力量,准备迎接敌人的冲击。
咣咣咣咣……
百十道身影撞在士兵组成的盾墙上,巨大的冲击力下,有不少士兵被撞了出去,但坚实的阵型也阻挡了亡灵卫士的进一步突进。
不少亡灵卫士还在自己发起的冲击下,被架好的武器洞穿了身体。一名亡灵卫士的头盔在冲撞中掉落下来,他并非没有头,只是肌肉已经干瘪成紫黑色,紧紧贴在脸骨上,眼睛也萎缩了,所以显得头盔空荡荡的,也透不出目光。
防守反击向来是步兵团最擅长的战术,有盾墙的保护,自身的死伤较小,而冲过来的敌人总会被架起的武器刺伤,战斗一开始就会占据一定的优势。
可这一次,这种优势不复存在,他们的敌人不是活物,而是死物,那些被武器洞穿的亡灵卫士丝毫不受影响,挥舞着武器,劈开方阵最外层的防守,不停向里突进。
士兵们立刻感到了山一样的压力,论单兵作战能力,亡灵卫士比他们强上许多,而且身为死灵,只有被砍掉头部才会停下来,在防御上占尽了优势。
好在士兵们早就清楚这必将是场苦战,他们每一个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都不急燥。三五个人结成一组,一边抵挡亡灵卫士的进攻,一边奋力劈砍他们的头部,武器撞在厚重的瑟银铁盔上,发出令人牙颤的嗡鸣声。
艾瑞森也加入了战斗,他也是一名强大的战士,骑在马上娴熟地在混战的人群中穿梭,挥舞双手剑,劈砍遇到的亡灵卫士。
战斗开始后,海勒有些慌乱,但尽力克服着这种情绪,躲在士兵后方,用治疗术力所能及地治疗受伤的士兵,晕黄色的光亮不停在人群中闪耀。
江北挥舞着公正之手,一边攻击亡灵卫士,一边搜寻普特雷斯,所谓擒贼先擒王,只要杀掉这个被遗忘者,战斗就结束了一半。
可普特雷斯显然也清楚这点,战斗开始后就不知道躲去了哪里,周围又实在太混乱,以江北的视力,居然也找不到这个被遗忘者的踪迹。
凯瑟琳追随着江北的步伐,不停招出火球,砸向亡灵卫士最密集的地方,经过长时间的冥思,她现在用出的火球术,体积比以前要大很多,威力也成倍增长,每次爆开,都会释放出极高的热量。
亡灵卫士体内的水分已经流失殆尽,整个身体都被点燃,像是一束束移动的火把。
但凯瑟琳没急着把法力全部倾泻出去,续航能力,也是衡量法师实力的一项重要标准,优秀的法师都懂得控制法力的消耗,持续战斗下去。
昏暗的山野中,士兵们和亡灵卫士在一起厮杀,武器劈砍铠甲的声音响成一片,其间夹杂着士兵们的呐喊。
初时,凭借数量优势,士兵们勉强维持住了局面的平衡,但这种平衡很快就被打破了。
亡灵卫士不知疼痛,也不会疲惫,唯一的弱点只有头部,但佩戴着厚重的瑟银铁盔,很难攻击到,可士兵都是活生生的人,一旦受伤就会失去战斗力。
双方单兵作战能力上的差距也体现出来,每打倒一个亡灵卫士,平均就有五名士兵倒下。随着倒下的士兵越来越多,局面渐渐被动起来,亡灵卫士也占据了上风,将士兵的阵型撕开了一条口子。
混乱的战斗使个人的能力显得不太重要,江北实力再强,也没办法在短时间内把这些卫士全杀掉,骨架内存储的力量一直在快速消耗,已经支撑不到战斗结束,眼看受伤的士兵越来越多,被迫解除巫妖王形态,开始和海勒一起治疗。
江北的治疗能力比海勒要出色许多,每次施放魔法,纯洁的神圣光辉就会照亮一大片范围,除了治疗受伤的士兵,也鼓舞其他的士兵。但江北不会群体治疗术,效率很低,光靠这点治疗量,根本不足以扭转战局。
“牧师,情况不太妙,”艾瑞森不知何时凑了过来,激烈的战斗中,那匹战马已经死掉,他的脸色也有些苍白,“这些亡灵卫士实力太强,再打下去只怕会全军覆没,我安排一部分士兵撤回布瑞尔镇防守,牧师,你不要恋战,也撤回去。”
“镇守大人,不能撤!”江北立刻阻止了艾瑞森,“布瑞尔镇最怕火攻,撤到镇上就成了普特雷斯的主场,只怕败得更惨。”
“留在这里打不过,回到镇上更不行,那怎么办?”一旁的海勒问道,高强度地使用治疗术,他的脸色十分苍白,已经快有支撑不住的迹象。
“牧师,你有什么办法没有?”艾瑞森也发觉这是个两难的抉择,他更擅长带领士兵打阵地战,一时想不到太好的办法。
“只能拼!”江北边思索边说,“咱们还有一支后援,可以调集过来,那是支生力军,人数不少,只要拖到他们赶到,士兵受到鼓舞,未必不能反败为胜。”
“好,那就拼!”艾瑞森不是拖泥带水的人,立刻安排几名士兵回镇上去找哈维,转身又投入到战斗中。
“牧师,我求你一件事,”海勒对这场战斗已经丧失信心,求恳道,“一会儿顶不住了,你能不能把凯瑟琳带走?”
“我不走!”凯瑟琳就在一旁,坚定地说,丢出一颗火球,砸中了一个冲过来的亡灵卫士。
“你别那么傻,这场战斗和你根本没关系,”海勒斥责了女儿一句,又去求恳江北,“我死就死了,但我就这么一个女儿,牧师,求你救救她,哪怕强行带她离开。”
“海勒牧师,凯瑟琳不是傻,而是有自己的信念,”江北丢出几个恢复术,又引导了两个强效治疗术,接着说:“爱德华牧师曾说过,伟大的牧师都有自己的道义,他的道义是,没人站出来,他就站出来,没人愿意做,他就去做。
他人虽然有些呆气,但这句话说得很对,牧师肩负着民众的信仰,危难之际,我们不站出来,还指望谁站出来,我们不勇敢,还指望谁去勇敢。
海勒牧师,你如果真关心凯瑟琳,就勇敢地战斗下去,改变命运,在此一举,是胜是败,犹未可知!”
要放在平时,海勒是听不进这种话的,但身处战场之中,看到那么士兵在舍生忘死的战斗,那么多士兵为了保护他和江北用身体遮挡亡灵卫士的冲击,忽然有所顿悟。
回想这么多年来,他为让女儿过上好生活,不管在血色修道院,还是在布瑞尔镇,处处阿谀奉承讨好别人,结果只是让人们越来越瞧不起,女儿的生活状况也未有丝毫改善。
原因就在于他立身不正,丢掉了牧师的初心,才得不到人们的尊重。
改变命运的道路,在牧师的教义中,其实早已经为他指明。
一百零三 信标
“牧师,你说得对,我们不站出来,还指望谁站出来,我们不勇敢,还指望谁勇敢,”海勒施放了两个强效治疗术,在跳跃的黄色光晕中说,“我有件事要告诉你,还记得你向我学过牧师的魔法么,我藏私了,我知道一个强效治疗术的咒言,但自己不会用,所以没教你。”
“是什么?”江北问。
“治疗之环,可以引导圣光形成神圣浪潮,治疗范围内的所有人,”海勒说,“我这就把咒语告诉你,希望你能学会,也必须学会,这是唯一机会了。”
治疗之环的咒语稍嫌复杂,时间紧迫,已经来不及慢慢学,海勒念一句咒语,江北就跟着重复一句,渐渐的,他感觉到骨架内的神圣能量开始蠢蠢欲动,公正之手受到感召,方方正正的锤头发出明亮的光芒。
尽管清楚江北对神圣魔法的领悟力非同一般,海勒还是很惊讶,治疗之环和普通的治疗术不一样,是个很复杂的范围魔法,第一次接触咒语就能发挥出这样的效果,他连想也不敢想。
教完一遍咒语,海勒又去教第二遍,江北跟着念诵。骨架内的神圣能量变得更为活跃,公正之手晕黄色的锤头也变得更明亮,照亮了一大片范围,不少正在浴血奋战的士兵都扭头看了过来。
念第三遍咒语时,汹涌的神圣能量开始在江北体内澎湃,公正之手也发出了强烈的光芒,江北微微皱着眉头,凝神体会着这种感觉,同时把公正之手举起来。
公正之手的光芒猛的一绽,蓄积的神圣能量从江北体内爆发出来,以他为中心贴着地面铺展开,形成了一个明晃晃的圆环,缓缓扩展到几十米的距离。
公正之手的作用体现出来,它能提高5%左右的治疗效果,单体治疗不明显,但群体治疗时就明显得多。
被圆环波及到的士兵像沐浴在温暖的泉水里,身上的伤势也开始快速愈合,那些亡灵卫士则被浓郁的神圣能量烧灼,发出一阵难听的“嘶嘶”声。
艾瑞森、凯瑟琳和每名奋战的士兵都朝江北看过来,惊讶于他释放出来的纯净力量。
江北集中精力,继续念诵咒语,公正之手光芒闪耀,神圣能量迸发,第二个治疗之环又铺开了,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
随着他对咒语的熟悉,渐渐跳过了这个过程,在意念的驱动下,骨架内的神圣能量不停汇聚,迸发,然后一圈圈地在地上扩展开,公正之手也发出耀眼的强光,使得江北看起来像一座发出强烈光芒的灯塔。
方圆数百米的山野都被这座灯塔照亮,仿佛那是一个指引方向的信标,是信仰的源头。
海勒距离江北最近,被强光刺得几乎张不开眼睛,但目不转睛地看着江北,眼中隐隐有泪光。
他想到了自己刚刚成为牧师的日子,那时的他怀揣着坚定的信仰,长达三年十个月的枯燥面壁都没有让他退缩,正是因为梦想着成为一名这样的牧师。
岁月的蹉跎让他丢失了初心,距离梦想中的牧师越来越远,可这一刻,他感觉自己的初心又回来了。
凯瑟琳也泪染双眶,回想这个死灵的经历,从一个丑陋的亡灵,到隐藏面目的苦行僧,再到一个完整的人类,到现在支撑着所有人的牧师,她是这个过程的亲历者,心底有些触动。
“杀!”艾瑞森就没那么多愁善感了,举起双手剑,大声喊道。
“杀!”
“杀!”
“杀!”
……
士兵们也喊叫起来,持续铺开的神圣能量不仅治疗着他们的伤口,还给了他们战胜敌人的信心,扑向亡灵卫士,奋力砍杀。
亡灵卫士也浸泡在无处不在的神圣能量里,不同的是,这种能量让他们感到了本能的畏惧和难忍的灼痛,动作变得缓慢起来,转眼间就有十几个卫士的头颅被砍掉。
干瘪的头颅落在地上,咕噜噜地滚出去,又被浓郁的神圣能量烤焦,化为灰烬,只留下厚实的铁盔。
战斗的局面渐渐被扭转过来。
“见鬼!这个混蛋,我给予他的力量太强了!”
普特雷斯是名药剂师,本身并不擅长作战,战斗开始后,就躲到了远处的一丛荒草后面,以免被人围攻,看到战局被扭转,懊恼地叫起来。
这些亡灵卫士是他最后的筹码,如果再次失败,他不知道还怎么拿回那些珍贵的骨头。
普特雷斯咬牙切齿地琢磨了一阵,忽然看到希尔洛普就坐在不远外,一动不动地观望这场战斗,腐烂的独眼亮光一闪,想到了主意。
他站起来,匆匆跑到希尔洛普旁,抓住了他的胳膊,“希尔洛普,我们快要战败了,现在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将灵魂之尘注入复生法阵,增强这些卫士的力量,只是这样做也会灼伤你的灵魂,直到它被摧毁,我不想这样做,可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
说后面这句话时,普特雷斯的语气有些沮丧。
“没关系,普特雷斯先生,反正我什么都失去了,我在想,如果我没有复生,我就会以一个兽人的身份英勇战死,是不是就不会丢掉战士的荣耀?”
希尔洛普静静看着远处那道闪闪发光的身影,晕黄色的光线照射过来,照亮了他那张苍白的脸,和那张脸上死气沉沉的颓唐。
“但输给他,我并不后悔,他让我想起了阿秋莎,那个巨魔牧师,有那么一段时间,她天天陪我在莫高雷草原看日出,他和阿秋莎一样,都有一个纯洁的灵魂,也许我们应该一早就放他自由,我居然会这么想,真是可悲。”
“这一点也不可悲,”普雷特斯恨恨地说,“更可悲的是,我创造了一个怪物,最终却要输给他,我绝不能容忍这种事发生。”
他的语气又伤感起来,“抱歉,希尔洛普,我没完成对你的承诺,但等拿回那些骨头,我会重新创造一个仆从,以你的名字命名。”
“不必,其实我早就该安息了。”希尔洛普缓缓躺到在地上,闭上了眼睛。
“忍着点,希尔洛普,很快就结束了。”普特雷斯从破皮袋里掏出一个装有亮蓝色液体的小瓶子,伸手在希尔洛普额头上抚过,那里被隐藏起来的黑色六芒星法阵重新浮现。
普特雷斯拧开瓶盖,把小瓶子里的蓝色液体全部倒在了法阵上,液体没有顺着希尔洛普的额头流走,而是聚成一团,然后缓缓渗入法阵,把法阵的纹路染成了亮蓝色。
普特雷斯念诵了一段咒语,法阵忽然绽放出明亮的蓝光。
一百零四 坚定的信仰
在治疗之环的支撑下,战局逐渐向布瑞尔镇倾斜,士兵们也看到了获胜的希望,但就在这时,那些亡灵卫士的身体忽然透出了蓝色的光晕,它们似乎也在好奇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暂时停下了攻击。
士兵们误以为这些卫士就要溃败了,据说灵魂的颜色就是蓝色,体内透出蓝光,可能是卫士的灵魂要消逝了,不少人停了手。
可紧接着,亡灵卫士突然又发动了攻击,而且像被施加了致人狂暴的嗜血术,攻击的速度和力量大为增强。士兵们措手不及,转眼间倒下了一片。
艾瑞森的双手剑已经全是豁口,奋力劈倒一个亡灵卫士,但自己也被一个亡灵卫士砍中肩膀。在巨大的力量下,厚重的肩铠顿时变了形,艾瑞森也向后摔出去,剧烈的震颤让他半边身体一片酸麻,半天爬不起来。
主将被击倒,士兵们有些慌乱,阵型不由自主地收缩。
“顶住,我们一定能获胜!”海勒竭尽全力治疗着周围受伤的士兵,难以相信自己喊出了这句话,可他觉得自己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勇敢,毋胜,宁死!
骨架内蕴含的神圣能量像是火种,可以源源不断地滋生出神圣能量,永远不会耗尽,可人的精神力终归有限。
江北所有的精力都用来维持治疗之环的施放上,无暇思考亡灵卫士为什么突然变强,他能做的就是坚持下去,把获胜的希望交给其他人。
士兵们渐渐阻挡不住亡灵卫士的压进,终于,阵型被撕开了一道口子,七八个亡灵卫士突破士兵们的防线,向位于中心的江北冲过去。
士兵们身陷苦战,抽不出身去阻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卫士攻向支撑他们战斗的牧师。
一道倩影向这些亡灵卫士迎过去,凯瑟琳一直守护在江北身旁,她无暇思考这场战斗的胜负,只有一个念头在倒下之前,不让任何敌人靠近江北。
凯瑟琳很快接近了亡灵卫士,瞪大眼睛,躲开亡灵卫士的攻击,绕到了它们中央,法力在体内涌动,然后释放出去,一圈淡蓝色的冰环扩散开,是她刚学会不久的魔法,冰霜新星。
数声“啪啪”的脆响,冲向江北的亡灵卫士的双脚被极低地温度冻结,停在了那里。
在亡灵卫士攻击到自己之前,凯瑟琳用出法师的位移魔法闪烁,身影从亡灵卫士中穿梭出来,站在了远处,紧接着转过身来,开始引导一个强力的范围魔法,烈焰风暴。
这是个法师的高阶魔法,凯瑟琳前两天才刚刚学会,还不熟悉,成功率很低,可现在已经没时间供她去练习。
凯瑟琳紧紧簇着眉头,眼中露出痛苦的神色,努力把体内的法力汇聚在一起,默默念诵复杂的咒语。
也许是运气,也许是心中的信念给予了她力量,汹涌的魔法能量开始在亡灵卫士脚下汇聚,地面发出深沉的暗红色,接着炽烈的火焰“轰”地一声烧起来,把被冻住的亡灵卫士全部吞噬了进去。
极高的温度下,厚重的瑟银铠甲迅速变形,薄弱的部位直接被烧穿,亡灵卫士的躯体发出木柴燃烧一样的崩裂声。
这个强力魔法带来了超量的消耗,凯瑟琳胸口一阵空虚,摇摇晃晃地险些摔倒在地上,两名强壮些的亡灵卫士没被烧死,从火焰中穿出来,挂着燃烧的火苗跌跌撞撞地冲向了凯瑟琳。
凯瑟琳还没透过气来,体内残余的法力四处乱窜,连续试了几次,始终没办法凝聚,胸口向下沉去,觉得自己可能就这样死掉了,但精神上是轻松的,至少她兑现了自己的承诺。
海勒从地上捡起一把武器冲过来,笨拙地劈砍着两个亡灵卫士,火焰已经把两个亡灵卫士的躯体烧得残碎不堪,竟被海勒这个牧师砍倒了。
危机已经解除,士兵们暂时松了口气,拼尽全力向一起靠拢,想把阵型被撕裂的口子重新封堵起来,但就在这时,几个绿色的小瓶子飞入混战的人群,炽烈的绿火猛地燃烧起来。
灵魂精华的效力持续不了太久,必须尽快结束战斗,普特雷斯顾不上再躲躲藏藏,开始发挥身为药剂师的优势。
他把自己所有的存货从皮袋里掏出来,毫不吝啬地丢出去,寄望于制造足够的混乱,帮亡灵卫士获得胜利,把那些珍贵的骨头抢回来。
绿火在人群中一团团炸开,亡灵卫士不知疼痛,不害怕绿火,士兵们却必须躲避,阵型一下乱了,被亡灵卫士切割成了几块。
相比阵型的混乱,更严重的是士兵们信心的丧失,战斗打了这么久,每个人都已经疲惫欲死,可几乎看不到任何获胜的希望,再坚强的人也开始感到绝望。
艾瑞森的剑已经砍断了,又重新捡起一把,拼命抵挡着靠近的亡灵卫士,试图把分散的士兵重新集结起来,但绿瓶子持续不断地飞进来,绿火四处蔓延,几乎快没位置躲避,阵型被切得更散了
两个绿瓶子忽然落到了江北脚下,汹涌燃烧的绿火吞噬了他的双腿,剧烈的灼痛让人有种要窒息的感觉。
极高频率的施放治疗之环,已经让江北心力交瘁,他生怕自己挪一步就会倒下,一步也不敢动,顶着绿火的灼烧,纯净的神圣能量持续沿着地面铺展开,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还有……援军……”
“我们还有援军,不要放弃!”
“坚持住,胜利必将属于我们!”
“拼了!”
……
士兵们看着江北,感受到他的信念,又鼓起勇气,用尽最后的力气劈砍压进的亡灵卫士。
“杀!”艾瑞森又捡起一把武器,化身为双持狂暴战士,暴躁地乱挥乱砸,海勒也笨手笨脚地加入了肉搏。在众人的合力抵抗下,亡灵卫士开始后退,分散的士兵又渐渐聚合在一起。
凯瑟琳站在人群后方,竭尽全力调动着体内所剩不多的法力,除了烈焰风暴,她还学会了一个高阶魔法,炎爆术!
她闭上眼睛,复杂的咒言一句接一句地从口中吐出来,体内残存的法力再次开始翻涌。
“混蛋,他们到底给予了你什么,值得你这么顽固!?是我创造了你,你为什么就不肯臣服!?我烧死你,烧死你们这些人!!”
眼见胜局已定,又有了逆转的迹象,普特雷斯暴跳如雷地咒骂起来。他从破皮袋里掏出整整一把绿瓶子,一共有二十来个,也是他最后的存货,准备全丢出去,让这些士兵再也无处可躲。
就在这时,猎猎作响的破空声传过来,普特雷斯抬起头,腐烂的独眼猛地瞪大了,一颗巨大无比的火球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正朝他砸过来。
普特雷斯顾不上再丢绿瓶子,转身向一旁跑去,“轰”的一声巨响,火球砸在了山地上,炽烈的火焰沿着地面铺卷开,将普特雷斯的双腿吞了进去,但这种伤害还不足以杀掉他。
凯瑟琳喘息着坐倒在地上,她的法力已经彻底耗尽。
“混蛋!”普特雷斯咒骂地扑灭腿上燃烧的火焰,又阴沉沉地笑起来,“你们没掉我,接下来该轮到我了。”
他把手举起来,准备把那些绿瓶子全部抛出去,一举奠定胜局。
然而绿瓶子还没离手,普特雷斯忽然听到了急骤的脚步声,就在他身后,那是战靴踩踏山地的声音,仿佛战马在奔腾,也仿佛密集的鼓点在敲响,迅速接近了。
一百零五 战胜
普特雷斯转过身,映入那只独眼的是面布满铁刺的塔盾,来不及作出反应,塔盾已经撞在他身上,“砰”的一声巨响,普特雷斯像断线的风筝一样飞出去,小瓶子散落出去,在山野里燃起丛丛绿火。
哈维喘息着站在那里,身后远处的一片山坡上,士兵们苦苦等待的援军正在奔跑过来,不只是防守布瑞尔镇的五十名士兵,还有布瑞尔镇的镇民。
伯纳德、杰西、布莱恩、泰克林、伊格娜……只要有点战斗力的镇民都来了,他们的武器也五花八门,除草的锄头、挖坑的凿子、翻地的铁锹、铁匠铺的铁锤,甚至是用来坐的板凳……
布瑞尔镇已经是他们的家园,绝不允许被人侵犯。
“援军来了!杀!”
“我们终将战胜,杀!”
“杀!”
“杀!”
……
士兵们苦苦支撑,就是在等待援军,看到援军到来,士气顿时高涨到顶点,有不少人热泪盈眶,这一战打得太艰难,面对米奈希尔王国最精锐的卫队,面对这些不知道疼痛也不知道疲惫的死灵,他们顶住了,胜利的希望就在眼前!
浴血奋战了那么久,每个人都疲惫欲死,可胸膛里却充满了力量,挥舞着武器奋力砍杀。
“你们去支援,我来对付这个被遗忘者!”哈维对普特雷斯恨之入骨,又挺起塔盾发起了冲锋。
镇民跟在士兵身后,喊叫着加入了和亡灵卫士的战斗。还站着的亡灵卫士只剩下几十个,被淹没在战意激昂的人群中,立刻有了溃败的迹象。
普特雷斯知道大势已去,爬起来准备逃跑,但刚站起来,密集的脚步声已经从身后传来,接着“砰”的一声,身体遭受巨震,又远远飞了出去。
“混蛋!”普特雷斯咒骂着爬起来,回头看向两次把他撞飞的袭击者,是个戴着金属面具的战士,脸遮在面具后面看不到,但从对方仇恨的目光中,他认出了是哈维,恶狠狠地恐吓道:“是你!你这个胆小鬼,再敢追过来,我就杀掉你!趁我还没发怒,抓紧时间逃跑吧!”
哈维无动于衷地抬起塔盾,再次发动了冲锋,被利用,被烧伤,被嘲弄,所有仇恨全叠加在这一次的盾牌猛击中。
“砰”的一声巨响,普特雷斯飞得更远,摔在坚硬的山地上,他的肋骨断了四根,断裂的骨茬从后背戳出来,痛苦地缩成了一团。
哈维大步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普雷特斯,举起塔盾猛地戳了下去,塔盾边缘被他打磨得很锋利,“咔嚓”两声脆响,普雷特斯的两条腿永远离开了身体。
“啊”普特雷斯发出凄厉的惨叫声,惊恐地看着哈维,挣扎着向远处爬去。
“你毁灭了我,也让我欲火重生,我斩断你的双腿,我们之间就算扯平了。”
哈维抬脚踩住普特雷斯,眼中既有报仇雪恨的快意,也有温润的泪光。
“私怨已经了结,现在说公事,你叨扰那些长眠的英灵,入侵布瑞尔镇,我是镇卫军的主长官,代表联盟将你处死,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么?”
“不,不,”普特雷斯奋力挣扎,但背上的那只脚纹丝不动,求恳道:“那个牧师是我创造出来的,我对你们有恩,你不能杀死我,你不能!”
“这是你最大的死因,这个秘密将永远不为人所知,反正对我来说是这样的。”
哈维冷冷一笑,举起盾牌,猛地戳了下去。
远处的山坡后面,希尔洛普安安静静地躺在地上,额头复生法阵的亮度正在减弱,蓝色的光芒又运转了几圈,忽然崩散了,一个白色的光团飘出来,化成点点荧光消散了。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希尔洛普依稀看到了陶拉祖连绵起伏的山影,看到了莫高雷一望无际的草地,看到了雷霆崖穿透云层的日出,那具被他占据的尸体,苍白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安详……
亡灵卫士停下了战斗,茫然望向黑沉沉的天空,一朵朵白色的光团从他们额头飞出去,飘散在空中,这些早该入土为安的尸首也一具具倒在了地上。
赢了?
战斗结束得有些突然,士兵和镇民们面面相觑了一阵,才相信了这个事实,欢呼声接着响起来。
“赢了!”
“赢了!”
“我们赢了!”
……
艾瑞森缓缓坐到在地上,长长吐了口气,面对米奈希尔王国最精锐的士兵,这一战打得很艰难,但他们守住了,这里的人都是勇士。
海勒累得近乎虚脱,躺在地上,瘫软得像滩烂泥,但心情是轻松的,这场战斗对他的意义,不仅仅是打了一场胜仗那么简单,更重要的是他找回了牧师的初心,未来的生活一定会好起来的,他坚信。
凯瑟琳也累坏了,法力的过度消耗让她的脸色十分苍白,可目光是明媚的,她转头看向江北,迫不及待地想和他分享获胜的喜悦,但接着愣住了。
江北闭着眼睛,依旧高举光芒耀目的公正之手,雄浑的神圣能量贴着地面一圈圈铺展开,长时间的作战让他的精神疲惫到了极点,强行把意识封闭起来,所有意志力全用来维持治疗之环的施放,对外界发生的事一无所觉。
看着那张布满血污的脸,凯瑟琳说不出来的心疼,跑过去抱住江北,眼泪潸然而下,“牧师,结束了,我们赢了。”
其他人也围过来,鸦雀无声地看着江北,极高浓度的神圣能量仍在地上铺展开,但显而易见,兜帽牧师已经彻底透支了自己。
“噢,”一个高昂的女声“嗷”的一嗓子哭起来,是依格娜,这个黑铁矮人妇女哭得像个孩子,“这位牧师总能触碰到人家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牧师,我们赢了,”凯瑟琳轻轻摇晃着江北,语气像哄一个孩子,眼泪顺着她的脸颊嘀嘀嗒嗒地掉落,“你可以歇歇了。”
江北听到了凯瑟琳的声音,但已经没力气去回应,极度的疲惫倒涌而上,心里想着回去后一定要加两个鸡腿,接着身体一软,昏倒在了她怀里……
江北再醒来时,发现已经躺在临时教堂的阁楼上,窗外天色大亮,说话声隐隐从楼下传来,凯瑟琳就坐在旁边,下巴枕在膝盖上打盹儿。
“我睡了多久了?”江北坐起来,感觉还是有些疲惫。
“你醒啦!”凯瑟琳抬头看到江北已经苏醒,惊喜地叫起来,接着说,“也不算太长,三天三夜。”
“我睡了这么久么?”江北感觉了一下身体的情况,除了有些累,没其它不适,但双脚好像有些凉,撩起袍摆看了看,只见从两只脚到膝盖只剩下森森白骨,不由一愣,“咦,我的脚呢?”
“那天晚上你一动不动地站在火里,”凯瑟琳眉睫微皱,一脸心疼的模样,“被烧掉了。”
江北原本就想留下点骨头当武器,现在只不过从“冬兵”变成了“铁拐李”,漫不在乎地放下袍摆,“烧掉就烧掉吧。”
这时,楼下的说话声大起来,“……你不要在这里纠缠,战斗结束没几天,你就跑过来要东要西,我明确告诉你,绝对不可能,这件事你不占理,就算找到艾瑞森镇守那里,我也不怕……”
“楼下是谁在说话?”江北听声音好像是海勒,但不确定。
“我爸啊,”凯瑟琳回答道,“伯纳德找过来,说杰西把索尔里顿农场周围的地都快垦完了,让分给他一块。”
“海勒牧师?”江北一惊,“你爸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怎么变这么硬气?”
“谁知道,”凯瑟琳瘪了瘪嘴,“那天战斗结束后,回来我爸就像变了个人,火气特别胜,好像吃了火焰花一样,我都不乐意跟他说话。”
这时,楼下的说话声忽然停了,江北听到了海勒和伯纳德的问候声,好像是镇守艾瑞森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