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五十八 刺杀
湖泊的面积很小，江北沿着湖畔散步，不久就走了一圈，回到了木屋门前，他正要回屋，忽然察觉到了什么，扭头看过去，宁静的夜色下，林影幽深而黑暗，仿佛有什么东西潜藏在里面，正准备扑出来，给人一种危险感。
就在江北想过去查看林子里有什么时，一道魁梧的身影忽然从林影中冲了出来，他一眼就认出是钢拳先生，仿佛扑向猎物的猛兽，挥舞着一对黑龙之爪，弓着腰向前疾奔，很快到了距离，猛地发动了冲锋。
攻击来得太突然，江北只来及抬手封挡，已经被钢拳先生撞在身上，在光耀级战士巨大的冲击力下，向后摔出去，“砰”的一声撞在木屋的外墙上。
钢拳先生继续向前冲，似乎想把江北挤死在墙上，但方向忽然有所偏转，撞在了墙上，“轰”的一声撞穿墙壁，冲进了木屋。
江北微微一愣，刚想解开巫妖王形态，钢拳先生压低的声音从木屋里传出来，“进来，我有话说！”
江北略微犹豫，从墙壁的破洞里走进去，看到钢拳先生站在屋子中央，不像准备和他战斗的模样，问：“你来这里干什么？”
“杀你，”钢拳先生阴沉沉地说，“索菲娅小姐也来了，还有一个术士，就在那边的山上，他们布了一个封印法阵，还有十来个高阶刺客埋伏着，让我把你引过去。”
“那你这是？”江北犹疑地问。
“我要你抓住索菲娅小姐，”钢拳先生目光郑重地说，“而且不管怎么样，哪怕是用强迫的手段，别让她再回去。”
“为什么？”江北又问。
“我不过去，很快会有人再过来，没时间细说了，”钢拳先生简短地说，“索菲娅小姐不该留在迪菲亚兄弟会，对她来说那是种痛苦，她应该有自己的人生。”
“你是不是太高看我了？”江北冷笑道，“她不是小孩子，而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刺客，有什么样的人生该由她自己决定，我能做什么？”
“我陪索菲娅一起去找的泰利娅，你是那个唯一有可能让她做出另一种选择的人，”钢拳先生站到江北身前，“我愿代她偿清对你的欺骗，你可以杀掉我，但请保护好她，这是我死前唯一的请求。”
“你别告诉我，”江北不明白钢拳先生舍命保护索菲娅的动机是什么，“你爱上了索菲娅。”
“我爱的是……她姐姐凡妮莎，”钢拳先生眼神深处闪过一抹柔情，“我曾经跟随她反抗暴风城，直到她被抓住，被迫去对付那些恶魔，我知道自己不可能得到她的爱，但我希望能照顾好她妹妹。”
“是个不错的理由，”江北没杀钢拳先生，这也是迪菲亚兄弟会的重要人物，可以告诉他很多信息，“我可以答应你，但条件是你离开迪菲亚兄弟会，这样你就有机会亲自保护索菲娅了，不是么？”
钢拳先生没太多时间去考虑，木屋外忽然传来一声惨叫，一道身着黑衣脸上蒙着红色面罩的身影从墙壁上的破洞里栽进来，摔倒在地上，鲜血从喉咙中喷溅而出，在地面上扩散开。
另一道高挑的身影接着跳进了破洞，是消失了一整天的泰利娅，手中握着一把带血的匕首，对江北笑了笑，“我一直呆在屋顶上，是不是吓了你一跳？”
话音未落，她“唔”的一声遁入了阴影，鲜血忽然毫无征兆地溅出来，一个刺客跌出来，又死在了地上。
泰利娅也退出了阴影，喘息着说：“敌人很多，不想死，就抓紧时间做些什么，别在这里傻站着。”
“留给你选择的时间不多了，”江北转头对钢拳先生说，同时按下了意识中的开关，强烈的气场骤然炸裂，把泰利娅吓了一跳，他看着钢拳先生，白光从双眼中逸散，用金属质感的音色说：“我会一个个地杀掉那些想杀我的人，不论是谁，直到你答应我的条件。”
说完，迈步走到了屋外。
“看来不需要我动手了，”泰利娅对钢拳先生笑了笑，“我听到了你们的对话，我觉得他说的是对的，你可以选择换种方式去保护索菲娅。”
“你不明白，泰利娅，”钢拳先生摇了摇头，“现在的迪菲亚兄弟会，有将近一半的人是凡妮莎留下的，他们信任我就如同信任她，认为我能给他们带来公平和正义，我不能背弃这些人，除非我死去。”
“确实是个艰难的选择，”泰利娅耸了耸肩，“但你希望索菲娅有不同的人生，为什么不先做个榜样，那些人只是失去了一个领导者，其实没什么损失，说不定还是件好事，因为不用再因为你的命令去死了。”
“听起来很有道理，”钢拳先生眉头紧锁，“但我只是过不了自己这关。”
木屋外的战斗已经开始，江北看不到那些刺客在哪里，也没花太多精力去寻找，这根本不是同一个级别的战斗，普通攻击对他而言只如蜂蜇，他只用等攻击落到自己身上，再把攻击者揪出来杀掉就可以，唯一的难点就是分辨出攻击他的是不是索菲娅。
第一次攻击很快到来，一把匕首刺中了江北的喉咙，锋利的刀刃透肉而入，鲜血喷溅出来，江北忍着疼痛，抓住发出攻击手臂，把那名刺客揪了出来。
手臂的触感坚韧而有力，明显是男人的，江北手上用力，直接折断了这条手臂，一只脚紧接着踢在刺客的腹部，那只脚陷了进去，内脏碎裂的闷响传出来。
这名刺客刚飞出去，第二次和第三次攻击又来了，同样瞄准江北的喉咙，但结局和第一名刺客一样，马上被反杀。
……
伯休特正在林地里奔跑，小湖泊已经近在眼前，刚才的撞击声他听到了，显然发生了战斗，但目标没被引过来，他只好冒险带人过去。
承载着法阵的石面被整块挖了下来，支撑法阵的能量源是上面的地狱硫磺和用魔法精华调和过的恶魔骨尘，法阵仍在运转，看起来像台旋转的奥术螺旋仪。
“索菲娅小姐，这个法阵会禁锢他的力量，让他变得脆弱，等到了距离，我会把法阵抛出去，你就可以动手！”
伯休特对着身旁的空气说，索菲娅是个大师级的刺客，遁入阴影后，他感知不到她在哪里，只能猜测一个位置。
“知道了。”索菲娅平淡的声音从右后方传过来，伴随着话音，她的身影从黑暗中浮现，马上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三百五十九 抉择
手扼、脚踩、拳击、掌拍……在骨架强悍的力量下，刺客原本就不高的防御脆弱得就像纸一样，不久，五名发动攻击的刺客就变成了扭曲的尸体。
江北的颈侧也多出了几道鲜血淋漓的伤口，他用出一个恢复术治疗自己，站在那里等待下一个人来送死。
透过墙壁上的破洞，泰利娅看到了外面的战斗，虽然身为刺客，在漫长的生命中也见过很多血，但她依旧震惊于这样利落和残忍的杀人手法，就像脚落下来把蚁虫踩碎，转头看向钢拳先生，“他比我想象中要强很多，也更……残暴，你再不做决定，你带来的人就都死了，而且死得毫无价值。”
“不，他们是故意被杀死的，”钢拳先生似乎醒悟了什么，冲出了木屋，“目的是吸引他的注意，为伯休特争取机会，他过来了！”
“谁过来了？”江北看向跑出来的钢拳先生，问道。
钢拳先生没回答，抬头看向黑暗的林影，也在同时，有什么东西越过树梢飞了过来，在半空中绽成了一簇绿光。
江北也看到了那簇并不强烈的绿光，说不出原因，他忽然有种很强的危机感，仿佛野兽看到有张兽网罩过来，本能地感到不安，但来不及躲避，绿光像懂得识别目标一样，微微一闪后，钻进了他的身体。
江北低头看向自己，绿光钻进他的身体后就消失了，也没什么感觉，但紧接着，朦胧的绿光从他体内透出来，如同有生命的藤蔓一样贴着他的身体生长，形成了密集的闪着微光的铭文。
巫妖王形态自行解除了，前所未有的虚弱感猛地袭上来，不同于骨架的能量耗尽，那些能量还在流动，江北能清晰地感觉到，只是中间有了层隔膜，他没办法再像平时那样自由地调动它们，好像宿醉初醒，精神已经恢复，但身体还没醒来。
什么鬼？江北摇摇晃晃地站在那里，试图突破那层无形的隔膜，唤醒骨架的力量，但怎么也坐不到。
“成功了！”林影里，伯休特声音嘶哑地叫起来，“想杀他，就趁现在！”
索菲娅已经冲了出去，潜行状态下，刺客无法高速移动，她索性显出了身形，像只敏捷无比的猫科动物，悄无无息地从黑暗的林影中跃出来，迅速接近了江北，手中的匕首也提起来，闪着寒冷的光芒。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钢拳先生来不及再做什么，跳到了江北身前，想阻止索菲娅走到这一步，但与此同时，泰利娅从木屋里冲出来撞在他身上，猛地把他推开了，索菲娅顺利无阻地冲刺到了江北身前，匕首直指他的喉咙。
真是猪队友！江北心中暗骂，知道自己躲不开了，也没打算去躲，那些铭文只是阻隔了他和骨架力量的联系，但骨架本身的坚固不受影响，这种程度的攻击还杀不掉他，他更想知道的是，索菲娅的匕首会不会真的刺到他身上。
在江北的注视下，时间仿佛变慢，索菲娅一点点靠近，她带着一副血色面罩，一头秀发也被黑布包起来，只露出一双睫毛柔密的眼睛，她的目光里充满决绝，仿佛要与什么彻底割裂，但泪水溢出眼眶，从脸颊两侧向后飞掠。那把匕首也在逼近他的喉咙，锋利的刀刃割裂空气，明晃晃的刀面倒映出黑暗的林影。
最终，尖锐的匕尖顶住了江北的皮肤，接着透进去，越来越深，疼痛传了上来，与此同时，他的胸口像有块石头沉了下去，发出沉闷而空寂的响声。
时间恢复了正常流速，“嗤”的一声，血光飞溅，匕首的锋刃消失在江北的血肉中，尖端又从他颈后透了出来。
索菲娅似乎生怕自己后悔，这一刺几乎用尽了全力，收不住步伐，撞在江北身上，把他扑倒在满是落叶的地上，那副氪金面具也飞了出去。
“啊哦，”泰利娅刚来及站稳，回过头呆呆看着这一幕，“我还以为她不会刺。”
“索菲娅小姐已经做出了抉择，”钢拳先生也一脸愕然，“再也回不去了。”
“我成功了！我杀掉他了！”索菲娅像得到了某种解脱，大声叫起来，但泪水却如雨般滚落，她用力拔出匕首，在飞溅的血光中向后远远弹开，迅速没入了黑暗的林影，声音又传出来，“撤退！”
钢拳先生看了眼躺在地上的江北，又看了眼呆若木鸡的泰利娅，转身追了上去。还活着的几名刺客也顾不得再潜藏，纷纷现出身形逃入了黑暗中。
“索菲娅小姐，”密林中，伯休特拦了下索菲娅，“那股磅礴的生命气息没有消失，我觉得他还没死。”
“你是在质疑我的能力？”索菲娅冷冰冰地看过来，声音低了八度，“我说，撤退。”
那是完全陌生的眼神，泪痕未干，但曾经的温柔和善意已经消失，还蕴含着一个大师级刺客的杀意，身为术士的伯休特竟不由自住打了个寒战，不敢再多说，匆匆跟了上去。
很快，周围安静了下来，泰利娅呆呆站了一阵，绕过地上五具扭曲的尸体，走到江北身前，蹲下来看着他，用无奈的语气说：“抱歉，我活了这么多年，和人类打交道的时间也不短，但还是看不透人类的心灵。”
“至少她没铁了心要杀掉我。”江北不置可否地说，他了解索菲娅的抉择，不管她对他有没有情感，那刀刺过来时一切都结束了，同时她把自己逼向了另一个极端。
“挺可惜的，”泰利娅审视着江北的脸，轻轻一叹，“没想到你有一张这样英俊的脸，索菲娅一定心动了，这件事本来能有不同的结局，都怪你太蠢笨，她在你身边那么久，你居然没抓住机会占有她。”
“说点正经的吧，”无力感仍在折磨着江北，颈部的贯通伤也在流血，火烧一样的疼，但他躺在那里，连坐起来都无能为力，骨架的神圣能量也无法被调用，“至少先把我扶起来。”
泰利娅先帮江北简单包扎了一下伤口，又把那副面具捡起来戴回他脸上，然后扶起他走进木屋放在床上，低头观察了一阵他身上的铭文，说：“好像是些封印铭文，以邪能驱动，再转化成魔法奥秘，想解开有些难度。”
“意思是你知道怎么解除这些铭文？”江北敏锐地问。
“你应该庆幸自己遇到了一个活了很久的暗夜精灵。”泰利娅笑起来。
三百六十 力量本源
“这些铭文来自神秘的巨龙，”泰利娅介绍了一下江北身上的铭文，“据我所知，当年黑龙死亡之翼被古神恩佐斯腐化，背叛了自己守卫大地的职责，对这个世界发起了进攻，史称大灾变，而没人是它的敌手。
为对付死亡之翼，四色巨龙准备开发一个法阵，以限制它强大无比的力量，于是就有了这些以铭文形式书写的龙语，四色巨空诅咒死亡之翼不能使用自己的力量，然后用神器巨龙之魂重创了它，才给了那些勇士杀掉它的机会。但四色巨龙也因此耗尽力量，退出了历史的舞台，一个没有守护巨龙的新时代诞生了。”
“我更关心怎么解开它，”江北有气无力地说，“而不是这些历史。”
“方法其实很简单，”泰利娅说，“这些铭文之语束缚了你的力量，就像用绳索捆住了你，只需要挣断就可以了。”
“确实是个简单易行的办法，我试试。”江北定了定神，竭尽全力去召唤骨架的力量，但那层隔膜阻挡了他的意念，不管他多么努力，骨架的力量始终不肯响应，仿佛他不再是骨架的主人。
神圣之种和暗影之种也和他断开了连接，甚至骨架吸收负面能量的能力也失去了，无论他怎么集中精神力，那些由邪能组成的铭文一直无动于衷，
最终，江北摇了摇头，苦笑道：“这些铭文太牢固，我挣脱不开，有没有其他办法把这条绳索解开？”
“龙语是古老的智慧，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解开的，除非我把你拆零散，再组装起来，”泰利娅思索了一阵，眼睛一亮，“不过我或许能帮你找到一些外力。”
“什么外力？”江北问。
“那得问你自己，”泰利娅审视着江北，“你身上的气息很驳杂，有些像巨龙，又有些像恶魔，还有很浓重的死亡的气息，刚才我也看到了，你不但是个牧师，还能像死亡骑士一样战斗，所以，你到底是什么？”
在心理上，江北不愿诉说自己的来历，反问道：“这和你说的外力有关系？”
“当然有关系，”泰利娅理所当然地说，“恕我直言，你给我的感觉，像由不同的死物组合成的，确切地说，像是……”
她琢磨着说：“像是你利用一些强大的存在的躯体，改造了自己的身体，所以获得了它们的一部分力量，你又拥有人类的血肉，看不出任何特异性，摸起来也很柔软，不，很结实……”
她伸手在江北身上按来按去，“……我猜应该是……是些骨头，对么？”
“你的感知力确实很出色，”江北默认了，“另外拜托你别摸那里。”
“那你是承认了，”泰利娅露出惊叹的神情，“这一定是项相当复杂而精细的工程，你怎么想到这种主意的？”
“那不是我想到的，”江北不想和泰利娅探讨这种问题，“麻烦你说重点。”
“那回头再聊这件事，”泰利娅笑了笑，接着说，“那些骨头可能赋予了你不同的力量，但它们是死的，所以你汲取的力量相当有限，而我知道一种办法能激发这些骨头的活力，可以给你更强的力量，说不定就能挣脱这些铭文之语。”
“什么办法？”这显然可以增强骨架的力量，江北立刻感起了兴趣。
“说起来有些复杂，”泰利娅解释道，“那些强大的存在之所以强大，并非靠自己得来的，而是因为直接或间接地享受到了造物主的赐福。这些赐福是不同力量的本源，比如五色巨龙，泰坦赐予黑龙祝福，命令他们守护大地，其本身就是世界之力的具现，所有拥有强大无比的力量，泰坦赐予红龙祝福，命令她们捍卫生命，其本身是生命之力的具现，所以拥有磅礴的生命力，等等的。
即使这些存在死去，他们的血液、骨骼、甚至是皮毛仍然蕴含着强大的力量本源，可以用来制作史诗或传说级的魔法装备，或者抽取出来用于附魔，这种本源也能滋润那些存在自身，所以只要找到一种你能吸收的力量本源，再注入到你体内，那些骨头就有可能被激活。”
江北彻底感起了兴趣，问：“你知道去哪里寻找这种……力量本源么？”
“满世界都是，”泰利娅说，“但你得先说出一种你改造自己时用的骨头，才能找到最合适的。”
“龙。”江北说了骨架中骨骼最多的一种。
“最近的地方是燃烧平原，那里生活着许多黑龙的后代，可以从它们身体抽取到黑龙之源，”泰利娅回答道，“那些冒死去燃烧平原寻宝的探险者们最想抓住的就是黑龙，哪怕只是一具尸体，也能卖出极高的价格。”
“你让我去燃烧平原猎龙？”江北一惊，从耳语海岸飞到暴风城时，他路过燃烧平原，距离艾尔文森林倒是不远，但以他现在的状态去给龙投食还差不多，唯一的希望是军情七处愿意帮他抓头黑龙回来。
“那倒不是，”泰利娅笑道，“就算你敢去，我也不想去那种随时可能丧命的鬼地方，我知道一个安全的地方，可以找到一具幼龙的龙骨。”
“哪里？”江北立刻问。
“就在艾尔文森林。”泰利娅笑了笑，没细说。
“有条件？”江北察言观色，问道。
“有一个，”泰利娅点点头，“索菲娅刺了你一刀，我要你不计她的仇，以后再遇到她也不能把她视为敌人。”
“呵，”江北笑了下，“你也看到了，她刺过来时那么决绝，已经决意站到我的对立面，而且我恢复后，第一件事就是要解决迪菲亚兄弟会，因为他们在盯着我。”
“说不定她是想让迪菲亚兄弟会认为你已经死了，才刺得那么狠，”泰利娅叹了口气，“人类的生命太短暂，美好的时光就那么几年，钢拳先生说的很对，索菲娅这样的人不该呆在迪菲亚兄弟会，她应该有自己的人生，反正我觉得这件事不该这样结束，你答应我，我就带你过去，还会教你抽取龙源的方法，以后你就可以自己去猎龙，如果你不怕死的话。”
“条件这么划算，”江北笑道：“我不答应你行么？”
“那就这么说定了，”泰利娅扶起江北，把他背到了背上，马上抱怨道：“你可真重，像我变成熊形态的丈夫，那头死熊。”
“你可以把我从山上丢下去，”江北开玩笑道，“我不怕摔。”
“是个好主意。”泰利娅背着江北离开了木屋。
三百六十一 阿祖拉之塔
泰利娅带江北去的地方不算太远，她背他下了山，沿着河流回到水晶湖，然后一直向东走，累了就休息片刻，次日半下午，来到了艾尔文森林的腹地。
一座巍峨的石塔从林影中高高耸立了起来，在阳光照射下，像从天而降的一颗大石柱，戳在了森林里。
“就是这里了，阿祖拉之塔，”泰利娅把江北放下来，让他背靠着一棵树坐下，吐了口气，“累死了，休息一下再背你过去。”
“这座塔是什么地方？”透过枝叶的缝隙，江北望着那座石塔，从外观上，这显然不是一座哨塔，塔身的直径至少是山巅之塔的五倍，高度上也高出两倍有余，顶部被修建成屋子的形状，与其说是塔，看起来更像一座修建得很怪异的堡垒。
“这座塔是兽人战争时期建造的，一些法师呆在塔里，用阿祖拉之眼观察兽人的动向，尤其是从燃烧平原进入赤脊山的黑石兽人。”
泰利娅简短地介绍了一下阿祖拉之塔的来历。
“战争结束后，这座塔就闲置下来，后来一个叫赛欧克·瑞图斯的法师带着几个侏儒女仆搬了进去，他还是个附魔师，在这里传授学徒，那具幼龙的龙骨就是他的。”
“他这个人好客么？”江北问。
“如果你是个可爱的女侏儒，他会好客到去吻你的手，”泰利娅笑道，“但这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他早就搬走了。”
“你确定那具龙骨还在？”江北看着那座石塔问。
“我只知道赛欧克没带走龙骨，但具体在不在得等看过后才知道，”泰利娅又把江北背了起来，“应该还在，赛欧克搬走时设下了结界，普通人进不去，那些探险者也犯不着来窃取一具附魔师留下的龙骨，被附魔师摸过的东西通常就不值钱了。”
“有结界，我们怎么进去？”江北又问。
“寿命长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认识很多朋友，我认识欧塞克，”泰利娅笑了笑，又抱怨道，“拜托别问那么多，我背着你已经很累，还要回答你的问题。”
江北不说话了，心里却在想，这个赛欧克·瑞图斯搞不好是被泰利娅推倒过的对象。
泰利娅背着江北穿过林地，不久来到了阿祖拉之塔下方，站在塔下，这座石塔比远望时看起来更像一座堡垒，塔基由巨大的石块砌成，深深埋入地下，塔门是两扇厚重的木板，紧紧闭着，门前有列粗粝的石阶，石阶上满是尘土，缝隙里也生满杂草，显然很久没人来过。
“以前我经常来这里，和赛欧克探讨一些附魔方面的问题，他是个很出色的**师和附魔师，为人也不错，除了有些特殊的嗜好。”
泰利娅边说话边背着江北踏上石阶，来到塔门前，把他放在地上，伸手试着推了推塔门，几圈凌乱的闪着微光的铭文凭空浮现，挡住了她的手。
她轻轻转动手掌，那些铭文也跟着移动，从不同方向转了几次后，铭文重新排列，有了某种规律，紧接着，她的手穿了过去，用力一推，塔门“咯吱吱”地裂开了一条缝隙。
“还是老把戏。”泰利娅笑了笑，把两扇塔门全推开了，一股灰尘味儿弥散出来。
“还得麻烦你把我背上去。”江北说。
“不差这一点了。”泰利娅重新把江北背起来，走进了塔门。
厚重的塔门“咣”的一声，自动在两人背后合拢，塔身上没有窗口，只在高处有两排方形通风口，光线透进来，塔里一片昏暗，泰利娅背着江北，沿嵌进墙壁的阶梯盘旋而上，来到了塔顶。
这是个相当宽敞的大房间，铺着木质地板，墙壁上靠着几列书架，每个书架之间都有一扇大窗口，光线明亮了许多，但能看到的陈设上都蒙着厚厚一层灰尘，空气也有些憋闷。
一具长着双翅的龙骨用铁链吊在半空，虽然只是具幼龙的骨架，但相较人类而言依旧算得上庞然大物，不过颜色已经发灰，不知道在这里悬挂了多少年。
“你确定这副骨头里还存在力量本源？”江北打量着那副骨架，除了体积很大，那看起来就像一堆烂骨头。
“确定，”泰利娅把江北放在地板上，先打开两扇窗口通了通风，然后走到那副骨架前，用手指轻轻敲了两下，看起来即将腐朽的骨架竟发出了清脆的“叮咚”声，“这是具始祖幼龙的骨架，这种龙是五色巨龙的祖先，十分罕见，造物者的偏心在它们身上也体现得淋漓尽致，这副骨架已经在这里悬挂了十几年，赛欧克经常抽取里面的精华，到现在还是像石头一样坚硬。”
“既然还有，就开始吧。”江北只关心这幅骨架能否帮自己挣脱龙语的束缚，以及能为他的躯体带来什么改变。
“马上就开始，”泰利娅从腰侧的一个小包里取出一个精致的闪着微光的小瓶子，“力量本源只能用这种魔法瓶来承接，否则很快就会挥散掉，想把它提取出来，要用造物者的语言，泰坦之音。
它是构筑这个世界的底层秩序的一部分，绝大多数咒语，甚至圣光祷言都源自于此，能命令力量本源以可见的形式显形，我念诵时，你留心记忆。”
“很难么？”江北问。
“听听就知道了。”泰利娅用手指轻轻敲击骨架，最终选了一根敲击声最清脆的肋骨，把魔法瓶放在肋骨末端，另一只手轻轻抚摸肋骨，动作像在抚摸一只需要主人安抚的宠物，与此同时，一串悠长的音节从她口中吐了出来。
江北留神去听，音节乍听起来像是咒语，但不同于咒语的细密和低沉，这些音节拥有截然不同的节奏，更像在哼唱一曲韵律恢弘的乐曲。
泰利娅吟唱了一阵，音节到了末尾，但最后一个音节又与第一个音节衔接，她又从头开始吟唱。江北默默听着，在心里跟着哼唱，很快发现，在韵律的帮助下，这些音节比繁杂单调的咒语更容易记忆。
泰利娅一遍遍重复那些音节，须臾，她抚摸的那根肋骨有了反应，仿佛听到了某种召唤，逐渐发出蓝色的荧光，荧光像蠕虫一样缓缓向肋骨末端流动，很快汇聚成一滴散发着朦胧蓝光的液滴，“叮”的一声落入了魔法瓶。
三百六十二 滋养
泰利娅没停止吟唱，不久，三四滴液滴落入了魔法瓶，肋骨上的荧光也暗了下去，她又换了根骨头继续吟唱。
不知不觉，半个多小时过去，泰利娅换了五根骨头，魔法瓶中也汇聚了一层发出蓝光的液体，朦胧的光线如同烟雾一样在液体表面流动，看起来像瓶子里封装了一层液氮。
她停止吟唱，吐了口气，晃了晃魔法瓶，说：“收获还不错，应该够用了。”
“怎么使用它？”江北也在看那支魔法瓶和瓶中装的所谓力量本源。
“最好的办法是多收集一些本源，然后把需要滋润的部位泡进去，但你的情况就只能涂抹了，所以，我要把你的肉剖开，把这些龙骨精华倒在你的骨头上，”泰利娅把匕首取了出来，对江北笑了笑，“说出你替换了哪些部位，最好精确点，这些精华源自始祖幼龙，只能滋润龙的骨骼，普通的骨骼承受不住它蕴含的能量，会被摧毁掉。”
“你的语气听起来不像要救我，”江北曾透过眼中的白光观察过这副骨架，从不同的色泽上，大体了解它的构成，选了一个部位，“左肩，我的肩胛骨是块黑龙的龙骨，确切地说，它就是死亡之翼耐萨里奥的一块遗骸。”
“哇哦，”泰利娅露出惊叹的神情，“你从哪里搞到这只守护巨龙的骨头的？”
“这不重要，”江北也不知道自己的创造者普特雷斯是怎么弄到这些骨头的，“重要的是，这块骨头的活力被激发后，我不会长出翅膀和鳞片吧？”
“应该不会，这些精华很少，用涂抹的方式能被吸收的更少，”泰利娅晃了晃手中的魔法瓶，“多了后我就不敢保证了，普通的龙骨肯定不会死而复生，但守护巨龙是接受过泰坦祝福的存在，谁知道它会不会自己长出腿跑了？”
“开始吧，”江北忽然希望眼前不是泰利娅，而是脑袋被戳在坟地里的普特雷斯，这个亡灵药剂师是骨架的创造者，一定比泰利娅了解这种力量本源对骨架造成的影响，“但愿我不会变成一个怪物。”
“你对怪物的界定挺宽泛的，从某种意义上说，你现在就是个……怪物，不过是个很英俊的怪物，”泰利娅笑了笑，蹲下来脱掉了江北身上的祭司袍，接着手起刀落，刺入了他的左肩，直达骨骼，才说道：“可能有些疼，你忍着些。”
鲜血已经流出来，尖锐的裂痛下，江北微微皱眉，“我感觉到了，多谢你的提醒。”
泰利娅又笑了笑，手腕一拖，在江北的左肩割出一道深可及骨的伤口，又横向一刀把伤口割成了十字，接着又斜向割了两刀，伤口变成了“米”字型，鲜血喷涌而出，在深色的木质地板上洇散开，她微微皱眉，“血太多，我需要把这里的肉剜掉。”
说完连续切了几刀，然后用匕首把几块碎肉贴着骨头剔了下来，眉毛皱得更紧，“血还是太多，得多割几块下来，好恶心……”
剧烈的疼痛下，江北已经无语，只能咬牙忍耐。不久，他左肩的血肉几乎被完全剔掉，露出蒙着一层筋膜的白骨，泰利娅把筋膜用匕首刮掉，终于处理出一块合适的创面，又从裙子上撕下一块布，擦掉创面上的鲜血，趁新的血液涌过来之前，利落地把魔法瓶中的液体全倒在了骨面上。
液体刚接触到骨头，朦胧的蓝光立刻变得强烈了许多，仿佛形成了一层屏障，把鲜血阻挡在外面，紧接着，液体迅速往骨骼中渗去，就像水倒在海绵上，转眼涓滴不剩，液体溢散出来的光泽也跟着消失了，鲜血又流了过来。
“哇哦，”泰利娅目瞪口呆地看着江北的左肩，“你的骨头，它在主动吞噬始祖幼龙的龙骨精华，我活了这么多年，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遇到。”
江北也感觉到了，一种他从未感受过的能量正在涌入骨架，不同于负面能量的吸收和转换，仿佛水遇到水，中间没有任何阻碍，就自动融合在了一起。
涌入的能量并不多，但他的左肩胛骨像被置入了烈焰，有种被猛烈灼烧的感觉，这种灼烧感很快传导至整副骨架，以至于骨架里的能量都像沸腾一样鼓噪起来。
“外力来了，”泰利娅提醒道，“别愣着。”
江北反应过来，定了定神，集中精力去控制骨架的力量，以挣脱束缚他的铭文之语，这个昨晚无比艰难的过程变得出奇的简单，因为骨架的能量本身就在躁动，很快，他身上的那些铭文就开始崩解，忽然颤了颤，瓦解成绿色的光点消散了。
骨架回归了江北的掌控，但他躺在哪里一动敢不动，缺少了铭文的束缚，骨架的能量变得更燥烈，仿佛要穿透骨架喷涌出来，与此同时，他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复苏，释放出一股特殊的气场。
“这是……”泰利娅退开了几步，目不转睛地盯着江北，“是活龙的气息，你的肩胛骨，它复活了！？”
“没有。”江北感受着那种诡异的感觉，他的肩胛骨并非要复活，它依旧与整副骨架保持着紧密的联系，还是整体的一部分，也没脱离他的掌控，只是在祖龙精华的滋润下恢复了一些活力，可能这块骨头来历非凡，才会有这么强烈的反应。
似乎为验证这种想法，骨架中鼓噪的能量渐渐平息下来，江北感受了一下，骨架和以前没太大的区别，只是能量储量减少了十分之一左右，或者说，左肩注入的活力影响到了整副骨架，使它的能量存储能力增加了。
江北坐起来，捡起自己的祭司袍，从魔法包中取出一块棱光碎片，吸收了里面的负面能量，骨架的能量补满后，他确认了这点，骨架的储存能力确实提高了，而且转化能力也得到了增强，曾经像石头一样的高密度能量又变得容易消化起来。
也意味着，骨架从根本上得到了改造，新的进阶之路，他已经迈出了第一步。
三百六十四 历史的误会
“你真的长出鳞片了，”泰利娅神情错愕地走过来，用匕首刺了刺那几块鳞片，发出金属交迸的脆响，“是真正的龙鳞，很坚固。”
“我终于像个怪物了。”江北伸手抚摸着那几块鳞片，指尖传来光滑而坚硬的触感。
“怪物，”泰利娅斟酌着这个词汇，“通常把自己称为‘怪物’的人心肠都不会很坏，反倒是那些人面兽心的家伙才是真正的可怕。”
江北没心思和泰利娅探讨这种问题，默默总结了一下这次的收获。
注入活力后，骨架获得了一部分额外的力量，意味着基础力量增强了，具体的数值没办法评估，但百分之十是有的。能量储量增加了百分之四十，在巫妖王形态下有更多能量可以使用。
神圣之种和暗影之种变得更活跃，治疗能力和暗影魔法的威力肯定会有所进步，也许不用借助神使法袍的加成就能达到光耀级的水准。
还有几块像钢铠一样坚硬的龙鳞。
总体而言，这具始祖幼龙的骨架带来的提升有些明显。
江北突发奇想，把神圣之种完全转换成了暗影之种，然后开始增强意念力，想试试暗影之种得到增强后能不能进入暗影形态。
随着意念力的增强，暗影之种与外界暗影能量的联系变得紧密起来，他的视界也发生了一些变化，光线在变暗，耳边也传来了模糊的噪音，仿佛一群冤魂簇拥着他，无形的躯体遮挡了光，同时在他耳边发出嘈杂的低语声。
渐渐的，江北的精神力达到了顶点，浓郁的紫光从他的双眼中飘散出来，像是紫焰在燃烧，紫色的光点也从骨架中压榨出来，向上袅袅飘散。
暗影之种的增强明显使这个魔法有了进展，一些紫色的纹路从江北额头浮现，如同细长的蚯蚓一样向下蠕动，纹路爬动时，末尾变成了黑色，在皮肤上蔓延，使他整个额头像笼罩了一层黑色的阴影。
但可能是暗影形态需要的暗影能量太多，或者还需要一些诀窍，做到这一步，江北已经到了极限，再也无力为继，“呼”的一声，黑色的阴影炸开了，只剩明亮的紫芒在他双眼中跳跃。
“你刚才看起来有些……邪恶，”泰利娅皱起眉头，若有所思地看着江北，“就像那些与恶魔缔结灵魂契约的术士。”
“至少我不用借助恶魔的力量，”江北吐了口气，放弃了尝试，把暗影之种转换回神圣之种，捡起那件祭司袍穿上，问：“知道迪菲亚兄弟会的老巢在哪里么？”
“怎么？”泰利娅反问道，“你真想去对付大名鼎鼎的迪菲亚兄弟会？”
“当然，他们是我的敌人，”实力的进步让江北想用更直接的方式解决问题，不用军情七处再调查了，一锅儿端更省心省力，“你不肯告诉我，我会去问军情七处的人，他们肯定知道。”
“我知道一个，西部荒野的死亡矿井，”泰利娅回答道，“那里曾经是迪菲亚兄弟会最重要的根据地，不过被暴风城清剿过两次，我不确定他们还会不会在那里聚集。”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也是最安全的地方，”江北转身向阶梯走去，“我去碰碰运气。”
“你不是想一个人去吧？”泰利娅犹疑地问。
“不是，”江北回过头来，“还有你，我需要人带路。”
“我们两个？”泰利娅笑起来，仿佛这是个很天真的想法，“不是我怀疑你的能力，迪菲亚兄弟会笼络了很多人才，比如钢拳先生，还有昨晚的那个用法阵困住你的人，想靠一两个人解决是不可能的，我可不想去送死。”
“我也想多带几个人，但暴风城现在没精力去解决迪菲亚兄弟会，他们不仅不会帮忙，还会想方设法阻止我，再找个地方把我藏起来，”江北不觉得迪菲亚兄弟会像泰利娅说的那样难对付，“你只需要带我过去，剩下的事就不用管了，没有多少危险。”
“其实我倒不是怕危险，也不是不能跟你去，”泰利娅耸了耸肩，“只是不赞成你处理这件事的方式，从某种意义上说，迪菲亚兄弟会的成员也是群可怜人，他们只是被仇恨蒙蔽了眼睛，又不愿意睁开，但并不该死。”
“你比我想象中要心善一些，”江北搞不懂泰利娅的圣母情怀源自哪里，“原谅索菲娅的欺骗，现在又想为迪菲亚兄弟会开脱，而昨晚你刚杀过他们的人，连眼睛也没眨。”
“我不想杀他们，但他们是刺客，我犹豫，死的就是我，”泰利娅轻轻叹了口气，“我也不是善良，只不过亲身经历了那段历史，甚至见过埃德温·范克里夫几面，他不是坏人，迪菲亚兄弟会的建立和暴风城贵族议会的关系其实也不大，只是受了一条黑龙的挑拨。”
“黑龙？”江北一愣，“这和黑龙有什么关系？”
“有直接关系，”泰利娅解释道，“当年，死亡之翼的大儿子奈法利安率黑龙军团入侵黑石山，这会对暴风城构成影响，因为谁也不希望自己旁边盘踞着一条黑龙。
为防止人类率军干扰，死亡之翼的女儿奥克尼西亚化身成人形，以卡林特娜·普瑞斯托为名潜入暴风城，并且进入了暴风城的管理层，然后暗中挑拨离间，在人类之间制造了很多矛盾，拖住了人类的军队。
迪菲亚兄弟会就是她的杰作，当年暴风城被摧毁后，重建这座城市的任务是她找石匠工会洽谈的，还许诺给埃德温·范克里夫非常非常的报酬，贵族议会并不知情，暴风城重建完成后，奥克尼西亚故意把准备给石匠工会的酬劳挪作它用，才导致没有钱支付给埃德温。
她还故意制造矛盾，使贵族议会和石匠工会站到对立面，才有了后来的暴动，暴风城其实有意缓和这种矛盾，并承诺会给石匠工会报酬，但不幸的是，在奥克尼西亚的阴谋下，时任国王瓦里安·乌瑞恩的妻子，也就是安度因的母亲，试图帮丈夫去安抚那些暴动的工匠时，死在了一块飞石下，事情才一发不可收拾。
从整件事来看，石匠工会和暴风城彻底决裂，埃德温建立迪菲亚兄弟会，完全是奥克尼西亚一手酿成的，这只是个巨大的误会，他们双方都被蒙蔽了，直到仇恨越结越深，不能再挽回。
看到那么多短暂而脆弱的生命，因为一条黑龙的挑拨陷入无法自拔的仇恨，再纷纷因此而死，我总觉得有些惋惜，这是种……是种历史的情怀，所有生命漫长的存在都会经历的一种感觉，当你活得和我一样久时，一定也会有。”
“但我现在还没有，迪菲亚兄弟会的出现是历史的错误，不是我的，而且是他们选择做我的敌人，”江北转身下了塔顶，声音又传上来，“你不带我去，我就找别人带我去，等我找到那些人，会一个一个地送他们上路，除非有人愿意替他们求个情。”
“我忽然发现你挺没人性的。”泰利娅皱了下眉头，犹疑片刻后，迈步跟了上去。
三百六十五阴影下的哨兵岭
西部荒野就在艾尔文森林的东侧，距离并不远，次日刚过中午，两个人穿出一片茂密的林地，又跨过一条河流，来到了一片空旷的田野上。
以河流为分界线，世界仿佛被切割成两部分，河岸那边还是郁郁苍苍的森林，这边已经是一望无际的昏黄色大地，纵目远眺，视线所及都是茫茫荒野，太阳高高悬挂在头顶，阳光灿烂，泥土的气息随着风扑面而来。
“我一定是疯了，才会跟着你来这种鬼地方，我的皮肤正在失去水分，”暗夜精灵讨厌阳光，泰利娅用手遮挡着眼睛，抱怨道，“要命的是我们要去死亡矿井，两个人，不，一个暗夜精灵和一个长着龙鳞的家伙去对付迪菲亚兄弟会，怎么看都会死得很难看。”
“死亡矿井怎么走？”江北没理会泰利娅的抱怨，问道。
“我只知道大体位置，”泰利娅回答道，“在西部荒野西南部一个叫‘月溪镇’的小镇上，但从来没去过，不过我们可以去哨兵岭问一问，说不定能从那里获得一些情报，确定迪菲亚兄弟会是不是在这里。”
“哨兵岭是什么地方？”江北第一次听到这个地名。
“暴风城在西部荒野的据点，”泰利娅说，“当年埃德温发展迪菲亚兄弟会的势力时，月溪镇原来的居民都逃散了，很多这片土地上的土著也被洗劫一空。
为对付这些盗匪，他们追随一个叫格里安·斯托曼的人组建了人民军，还建立了一座哨兵营地，后来发展成一座城镇，很久以前，我去那里做过一笔生意，还记得位置，就在西部荒野的中部。”
“带路。”江北点点头。
“这里根本没有路。”泰利娅抱怨着向前走去。
两个人在旷野中走了很久，终于找到了一条已经快被荒草淹没的小路，又沿路走了两个多小时，穿过几个废弃的大农场后，一座城镇出现在视野里。
远远望去，城镇的规模不大，但用巨大的石块修筑了厚重的城墙和坚固的塔楼，中央有座高出城墙的小山，小山的山顶还有一座石塔高高耸立，时间是半下午，灰白色的石面沐浴在炽烈的阳光下，形如一座宏伟的小型要塞。
江北来到近前时，才发现城镇远没有远望时那样宏伟，在风沙的侵袭下，城墙表面已经有不少风化的痕迹，看起来坑坑洼洼的，厚重的大门紧紧闭着，门板上也满是尘土，大门两侧各立着一根旗桩，上面分别挂着一面已经有些褪色的联盟旗帜，正在风里摇晃，城墙那边也安安静静的，一副已经被废弃的模样。
江北来到大门前，摸了摸门板上的尘土，问道：“这里好像没有人？”
“别问我，”泰利娅耸耸肩，“我已经很多年没来过了。”
“说的也是。”江北用力拍响了大门。
过了一阵，说话声从城墙上传了下来：“谁？”
江北退开几步，仰头看到一个军官装束的中年人出现在城墙上面，正探头看下来，他还没来及说话，军官已经欣喜地叫起来：“是位僧侣！”
他的身影接着消失在山墙后面，声音传了过来，“暴风城来人了！是位圣光教会的僧侣！”
接着，城墙那边有了人声，渐渐热闹起来，好像有不少人在聚集。
“你好像挺受欢迎的。”泰利娅对江北笑了笑。
“也许吧。”江北看了眼自己天蓝色的祭司袍，也搞不太懂军官为什么这样热情。
很快，紧闭的大门打开了，军官迎出来对江北躬了躬身，“尊贵的牧师，我是哨兵岭的指挥官卡勒特·皮蓬，期盼你的到来已经很久了。”
江北被这句话说得摸不着头脑，问道：“你们知道我要来？”
“不，你的到来是意外之喜，”军官把江北和泰利娅迎进了城门，“我们原本还以为暴风城会派几个行政人员过来，没想到来了一位圣光教会的僧侣，这太好了，安度因大帝没有忘记我们。”
进门后，数十个镇民就站在大门前的一块空地上，还有一些人正沿路赶过来，大多数是老人和妇孺，几乎看不到年轻的男人，个个面露饥色，身上的衣服也脏兮兮的。
江北心思敏锐，看到这种情形，再结合军官的话，立刻明白过来，这些人好像把他当成了暴风城下来视察的人，反过来说明，这里肯定遇到了什么难题，而且已经很久没有得到官方的关注，所以对他的态度才会这样热情。
江北思索时，那些镇民也在打量他和泰利娅，似乎对一个戴着金色面具的僧侣和一个女性暗夜精灵的组合感到好奇，响着“嗡嗡”的议论声。
军官维持了一下秩序，大声说：“都安静，暴风城派来一位圣光教会的僧侣来倾听我们的声音，这是安度因大帝对哨兵岭最直接的关怀，他没有忘记人民军，没有忘记我们，我们的难题一定能得到解决！”
江北彻底明白了，安度因就是位牧师，这些人显然认为他是这位帝王通过圣光教会派下来的，所以才喜出望外，这纯粹是场乌龙。
他看着眼前翘首以待的妇孺老弱，最终没扫这些人的兴，但不清楚人们遇到了什么问题，想了想，说：“我过来得有些匆忙，具体的情况不是太了解，哨兵岭都有哪些困难，可以当面提出来。”
“匪患！”军官立刻说了两个字，顿了顿，又补充道，“哨兵岭是伟大的人民军的诞生地，我们都是人民军的家人，不怕这里糟糕的环境，也不怕那些四处游荡的风元素，但匪患把我们难住了。
那些消失的迪菲亚盗匪又回来了，因为和部落的战争，这里能作战的士兵都被抽调走了，甚至连年轻的男人也没剩下几个，我们真的没办法，迫于无奈才向上面申请的支援。”
江北跟随泰利娅来到哨兵岭，除了打听死亡矿井的位置，也想确定迪菲亚兄弟会是不是回到了这座矿井，立刻感起了兴趣，说：“卡勒特指挥官，你能不能说的再详细一些，那些迪菲亚盗匪什么时候出现的，他们现在躲藏在哪里？”
三百六十六 仁慈之心
“我们发现他们回来，是两年多前的事了，”卡勒特着说，“最开始，哨兵们出去巡逻时，发现南边的月溪镇有些奇怪的痕迹，后来一些到外面取水的镇民也说遇到过几个陌生人，我们去月溪镇和死亡矿井调查过，两次，但调查的人一个也没回来，我们就知道，肯定是消失的迪菲亚盗匪回来了，只有他们才会这样凶狠。
当时和部落的战争已经打响，安度因大帝要收回洛丹伦，满世界都是征兵的消息，哨兵岭是人民军的发源地，我们不想给上面添乱，只是上报了情况，然后加强了巡逻和防守，自己防范这些肮脏的盗贼。
但这场战争打得太久，哨兵岭的士兵陆续被调到了前线，年轻的男人们也申请去支援，能作战的人越来越少，直到前不久，最后一批人民军的士兵也被调走，我们连支像样的巡逻队也组织不起来了。
那些迪菲亚盗匪没来抢劫，但最大的问题是水，死亡之翼发动大灾变时，西部荒野的环境受到了影响，哨兵岭附近只剩下两三个取水点，都被那些迪菲亚盗匪控制了。
我们冒险去取水时，一些从没见过的陌生人恐吓我们不要再离开哨兵岭，否则就杀掉我们，他们还杀了一些野猪和荒原狼，把尸体戳在木头上，圈出了一个活动范围。
我们只能到哨兵岭附近的几个脏水洼里找水喝，很多镇民都生了病，粮食也快不够吃了，只好向上面求助，但等了很久也没人来，直到今天才终于等到了你们，一位虔诚的僧侣和一位……一位美丽的暗夜精灵女士。”
“卡勒特指挥官，”泰利娅笑起来，“这句话真中听。”
从卡勒特的叙述中，江北确定了最想要的信息，迪菲亚兄弟会确实回到了死亡矿井，但没立刻离开，这里是个被放弃的地方，这也是群被抛弃的人，如果不是他偶然到来，这镇民会在绝望中等待灭亡，他看着眼前的饥民，以暴风城“视察”官员的身份，象征性地忽悠道：
“情况我已经了解了，为应对这场战争，联盟的人力和物力已经被压榨到极限，但暴风城永远不会忘记英勇的人民军，卡勒特指挥官，麻烦你把那些生病的镇民集中起来，我会救治他们，迪菲亚盗匪的问题也很快会得到解决，这是……是安度因大帝的关怀。”
江北的承诺迎来了镇民们的欢呼声和掌声，在这种兵荒马乱的年月，没什么人比一位穿着祭司袍的僧侣更值得信赖，光那身天蓝色的法袍看着就够让人安心了。
“牧师，”卡勒特也高兴起来，“我们坚守在这里不肯离开，除了因为这是人民军的传统，还因为知道暴风城不会抛弃它的子民，我这就让人们把生病的家人抬到议事厅。”
说完，他招呼人们回去帮忙抬生病的人了。
“你比我想象中要心善，”泰利娅似笑非笑地看着江北，把他曾说过的话还了回去，“我还以为你不会理这些人，问了消息就走。”
“这些镇民不是我的敌人，”江北淡淡地说，“而且只是举手之劳。”
“巨龙不会关心一群人类是死是活，就像人类不会关心一群虫蚁，除非他愿意去关心，”泰利娅笑起来，“不管你将来成为什么样的存在，都会因为这点慈心而伟大，这不是恭维，而是一个经历过历史的生灵对你的肯定。”
“多谢你的肯定。”江北不置可否地说，但无法否认的是，不管心态怎么转变，他目前还做不到放任这些人不管。
生病的镇民很快被集中起来，治病对江北而言只是小菜一叠儿，一番栩栩如生的表演后，所有的病人都痊愈了。
镇民们对江北立刻变得非常信任，对扫清迪菲亚盗匪的威胁也增添了许多信心，在人们眼中，只有虔诚的圣光僧侣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治好这么多人，而信仰圣光的人一定会认真对待他们遇到的难题。
“牧师，我代表哨兵岭的镇民对你表达真诚的感谢，”卡勒特对江北躬了躬身，“哨兵岭是人民军的发源地，我们不想放弃自己的家园，但确实没能力对抗那些盗匪，希望你能把这里的情况报上去，我看你和这位暗夜精灵女士是走路过来的，哨兵岭还有两只老狮鹫，可以供你们骑乘回去。”
“狮鹫就不必了，那是哨兵岭宝贵的财产，我和泰利娅女士可以步行，不会耽搁太多时间，迪菲亚盗匪的问题很快就能解决，我保证，”江北没提自己独自去解决迪菲亚兄弟会，这些人会劝他别去，可能还有人想跟去帮忙，太麻烦，假装漫不经心地问，“不过我第一次来西部荒野，还不知道月溪镇在什么地方，从这里过去该怎么走？”
“很好找，”江北的承诺让卡勒特更高兴，满脸笑容地说，“从哨兵岭出发，一直向西南走，当你望见一座灯塔，朝着灯塔的方向走，就能到。”
“好的，卡勒特指挥官，”已经得到想要的信息，江北没多逗留，选择了告辞，“哨兵岭的情况我已经了解，就不耽搁了，你带镇民们在这里安心等着好消息。”
在卡勒特和镇民的欢送下，江北和泰利娅离开了哨兵岭，走出一段距离后，泰利娅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又调头向回走去，说：“我得回哨兵岭一下，你在这里等我。”
“回去做什么？”江北在她背后问。
“解决一个很**的小问题。”泰利娅头也不回地说。
等了不久，泰利娅就回来了，两个人辨明方向，向西南方走去，临近黄昏时，江北望见了那座灯塔，调整方向向灯塔走去，不久，一个围绕着一座隆起的矿山建造的城镇就出现在视野里。
来时路上，江北问过月溪镇和死亡矿井的情况，据泰利娅介绍，月溪镇最初是西部荒野最繁华的城镇，地下藏有丰富的黄金矿脉，也即后来大名鼎鼎的死亡矿井。
当年埃德温·范克里夫率众占领了这座小镇和地下的金矿，依靠手底下的工匠把死亡矿井修筑成一个地下堡垒，将它发展成为了迪菲亚兄弟会最重要的据点，月溪镇的繁荣从此烟消云散。
埃德温组织的势力被暴风城剿灭后，他的大女儿凡妮莎·范克里夫继承了父亲的遗志，又组织起人手占领了这里。这股势力随后又被暴风城瓦解，凡妮莎也被迫加入征伐燃烧军团的先遣军赎罪，但月溪镇和死亡矿井就此彻底废弃，再未恢复过繁华。
简而言之，这里是个充斥着仇恨和死亡的地方，无数冤魂在周围游荡，今天，又有新的死亡即将上演。
三百六十七 直捣黄龙
“你在这里等我就可以，”江北停住脚步，对泰利娅说，“不用跟过去。”
“你准备怎么做？”泰利娅问，“就这样大摇大摆地冲进去，一点计划也没有？”
“冲进去就是我的计划，”江北脱下祭司袍，换上了许久不穿的神使法袍，水晶之塔和冰冷之心也取了出来，以享受这些魔法准备的加成，“希望他们能做好准备。”
“你现在还有机会离开，”泰利娅象征性地劝了一下，“那个伪装成僧侣的刺客如果知道你来了这里，一定会暴跳如雷地诅咒你的。”
艾伦要是知道自己来了这里，肯定会上报，到时暴风城应该会炸锅吧，江北在心里想，笑道：“他应该会为我祈祷。”
“祝你顺利，”泰利娅没跟着的意思，“别忘记我跟着过来是为了求情，尽量别杀太多人，尤其索菲娅必须活着，你答应过我不把她当成敌人。”
“尽量。”江北向月溪镇走过去。
“尽量不是一个肯定的答复。”泰利娅摇摇头，取出匕首，身体遁入了阴影。
很快，江北来到了月溪镇前，镇子久无人居，能看到的房舍都损坏得很严重，矿井的入口很容易寻找，就开在镇子中央隆起来的矿山上，用木架撑了起来，远远就能望见。
江北吸了口气，然后朝矿脉的入口开始狂奔，准备在迪菲亚兄弟会反应过来之前，一路冲到矿井的最深处，来个直捣黄龙。
进入镇上的街道不久，两名潜伏的哨岗就被惊动了，从一间房屋理跳出来拦在了路上，江北不想拖延时间，直接撞了过去。在骨架力量的支撑下，他制造的冲击力已经超越高阶战士的冲锋，一名哨岗被撞得远远飞了出去，另一名哨岗呆了呆，喊叫着追在了后面。
这名哨岗的喊叫声又吸引了几名哨岗的注意，纷纷从藏身的房舍跳出来，抽出武器准备拦住突然闯入的袭击者。
江北不理不睬，一路横冲直撞着来到了矿井的入口，把那些哨岗都甩在了后面，他冲进入口，眼前是个转折，过了转折后就是幽深而黑暗的矿道，矿道很宽敞，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青苔味儿，许多地方明显残留着拓宽和加固的痕迹，看起来非常牢固，应该是埃德温的手笔。
江北不管不顾地往里冲，遇到人就直接撞过去，很快来到了一个宽敞些的洞穴，洞穴明显经过特殊加固，洞顶用颜色发绿的铜皮封了起来，洞壁上分布着粗大的金属管道，洞穴一端是两扇厚重的铁门，应该用于防守外来者的入侵，但他来得太快，铁门还没来及关上。
江北冲进铁门，眼前又是一条幽深黑暗的矿道，但相比之前经过的蜿蜒曲折了些，一些“叮叮当当”的响声沿着矿道传过来，潮湿的空气中也多了一丝煤炭燃烧后的味道，好像矿井深处藏着一个铁匠铺。
江北继续前冲，又进入了一个洞穴，里面散落着一些挖掘机械，还有一台已经报废的工程机器人，但无人把守，不过他的闯入似乎引起了警觉，矿井深处传来了喊叫声，“叮叮当当”的敲击声也停下了，纷乱的话音传过来，好像有不少人在撤离。
穿过洞穴后，矿道明显变得更坚固，阻挠江北前进的人也多起来。
大多数是些卫兵模样的人，穿着简陋的铠甲，在实力上也很弱，像培训了没多久的学徒，还有一些从阴影中跳出来袭击的刺客，他们更危险一些，但对江北构不成任何威胁，他如同一辆加足马力的冲城车，在大呼小叫的声音中，一路势不可挡地向前飞奔，很快来到了矿道的深处。
空气中煤炭燃烧的气味已经很浓，温度也高起来，拐过一个转折后，江北看到前方的矿道里出现了火光，就在这时，刺耳的“吱吱”声沿着矿道传过来，接着是“咣”的一声闷响，好像有扇厚重的铁门关上了。
他加快步伐，一路冲到矿道的尽头，眼前接着豁然开朗，进入了一个能容纳数千人的大洞穴。
洞穴顶部高不可攀，隐没在黑暗中，一尊巨大的封闭式的黑色锻造熔炉矗立在洞穴中央，热量穿透熔炉厚重的外壁渗透出来，暗红色的铁水沿着探出炉身的管渠流动，周围是数十个锻造铁砧，上面摆放着刚刚成型的铠甲部件，好像是个巨型锻造场。
矿道的出口在洞穴中部，由钢铁铸造的阶梯盘旋向下，江北顺着阶梯冲下去，来到了洞穴底部，很快看到了那扇被关闭的铁门，就在洞穴的另一端，没有想象中那么大，就是两扇普通的双开拱门，不过门板是用铁铸的，黑沉沉的看起来十分厚重。
江北跑过去推了推铁门，铁门被插死了，纹丝不动，想打开需要花些时间，一路跟在后面的哨岗和矿井的守卫者已经喊叫着追上来，能看到的有二十来个人的样子，还有些潜伏着的看不到的刺客。
江北转过身来，透过脸上黑不见底的面具，看着这些还没搞清楚状况的追击者，笑了。
……
“什么人闯进来了？”德莱希尔离开船舱，沿着舢板下到暗河的河边，穿过偌大的洞穴，匆匆向洞穴另一端一扇厚重的铁门走去，隐隐的惨叫声从铁门另一侧传过来，在空旷的洞穴里散播开，犹如阴魂的鸣啸。
“不知道，”紧紧跟在后面的一名主管模样的人说，“闯入者来得太快，我们只听到了声音，但洞穴里埋伏的哨岗一个也没回来，应该全被甩下了，我担心挡不住，让工匠们都撤了回来，锻造厂的门也封死了。”
两个人说着话，也来到了铁门前，一群赤着肩膀的工匠面面相觑地站在那里，还有不少拿着武器的守卫，一道魁梧的身影极为显眼，双手佩戴着一对黑龙之爪，是钢拳先生。
“埃文利克，到底出了什么事？”德莱希尔走过去问。
“他来了，那个僧侣，”钢拳先生目光凝重地看着铁门，“我能感觉到那股气息，绝对是他。”
“他不是被你们杀掉了么？”德莱希尔的目光阴沉下来，他也感觉到了，在刺客敏锐的感官下，这股气息尤为强烈，像是有头庞然大物展开了杀戮。
钢拳先生没回答，目不转睛地盯着铁门，门后的惨叫声正迅速稀落下来，直至消失，一股更强的气场接着炸开了，厚重的铁门“咯吱”晃了一下，星点白色在漆黑的铁面上浮现，如同霉菌一样迅速扩大，结成一片，那是层冰晶。
“把工匠们都撤到后面去，”德莱希尔戴上了面罩，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声音阴沉地下了命令，“去把伯休特和索菲娅小姐叫过来，准备战斗。”
三百六十八 势不可挡
洞穴里安静下来，地上躺着几具扭曲的尸体，有实力很弱的守卫，也有从阴影中跳出来的刺客，剩下的人发觉完全不是对手后，失去战意逃走了，江北得以专心处理挡住去路的铁门。
解开巫妖王形态后，在极高密度的能量支撑下，冰霜之力的效果变得更明显，随着骨架能量的持续转化和输出，铁门上的冰晶越扩越大，越结越厚，门板内部也发出沉闷的金属冻结声。
消耗掉百分之十的能量后，厚重的铁门已经彻底被冻透，江北又把能量转化成死疽之力倾泻出去。
和冰霜之力一样，这种力量也得到了增强，黑色的腐化痕迹在冰硬的铁门上扩散开，冒出细微的气泡，凝结在铁面上的水雾被染成黑色腐臭的汁液，顺着门板向下流淌，仿佛铁门正在融化。
又消耗掉百分之十的骨架能量后，门板表面出现了崩裂的痕迹，江北觉得差不多了，抡起水晶之塔用力砸过去，“噗”的一声，厚重的金属像腐朽的木头一样四分五裂，向外飞了出去。
江北从砸出的破洞中钻过去，铁门另一侧是个更为巨大的洞穴，洞穴的远端停泊着一艘醒目的巨大战船，战船的船帮上燃烧着火把，火光在空旷的洞穴里飘曳，周围一片朦胧的昏暗。
敌人没江北想象中那么多，他只看到了钢拳先生，带着一群铠甲简陋的守卫，严阵以待地站在不远外的一块空地上，但危险的气息在周围弥漫，应该还潜伏着很多看不到的刺客。
钢拳先生没率众发动进攻，那些刺客也没跳出来，似乎在等待命令。
江北也没有行动，在思考是不是把洞穴里的活物全清理掉，不管谁想构陷他，无论这个人多聪明，都将化为乌有。但他克制了这个念头，一旦从杀戮中获得快感，再想回头就难了，只要这些人放下手中的武器，他倾向于留条活路，只诛首恶。
“有人向我求了情，”江北对钢拳先生说，也对那些看不到的刺客说，“让我尽量别杀你们，识相一些就别挡路，我只想找你们的首领。”
冰冷的带着金属质感的话音在空旷的洞穴里扩散开，钢拳先生没回应，只是阴沉沉地看着他。
一个阴沉而嘶哑的声音响起来：“你这条暴风城的走狗比我想的要狂妄许多，不管那些卑劣的小人给了你什么承诺，让你有胆子独自闯进这里，你都休想再活着回去。”
江北分辨着声音的来源，来自洞穴深处黑暗的角落里，但巨大的空间使得声音太分散，无法辨别准确的位置，冷冰冰地说：“不管你是谁，最好夹着尾巴滚出来，省得连累更多人丧命，我数到三，一，二……”
“呵呵，”阴沉的声音笑起来，“你的狂妄令人发笑，这里是死亡矿井的最深处，不管你把自己想象得有多强……”
“三。”江北没等对方把话说完，他判断出了声音的来源，在洞穴深处的一块石头后面，吐出一个字后，向那边疾冲了过去。
但只跑了几步，他就察觉到不对，钢拳先生和那些守卫没阻拦，反而让开了一条通路，潜伏着的刺客也没跳出来，好像这是个陷阱。
江北念头未落，一簇绿光已经从那块石头后面飞出来，就像在北郡山谷的山顶发生过的一样，绿芒闪了闪后，迅速钻进了他的身体，闪着微光的铭文生长出来，如同锁链一样束缚了他，巫妖王形态随之解除了。
“成功了！”一道戴着巫师帽的身影跳出了那块大石头，双眼中紫芒吞吐，像燃烧的紫火，是术士伯休特，“他比我想的要愚蠢，一下就中计了。”
“杀了他！”一个更阴沉的声音响起来，就在铁门附近，德莱希尔显了下身形，紧接着又遁入了阴影。
钢圈先生略微犹豫，带领那些守卫冲了过来，潜伏在阴影中的刺客也开始凑近，准备发动攻击。
江北无动于衷地看着这些人，骨架的力量提升后，这种程度的封印已经困不住他，那晚在阿祖拉之塔就得到了验证，这也是他敢于独闯死亡矿井的原因，除了这种诡异的法阵，寻常的攻击，无论是物理的还是魔法的，很难对他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飞快的，那些守卫挥舞着武器围住了江北，几个心急的刺客也从阴影中跳出来，匕首上寒芒跃动，准备发动攻击，但钢拳先生没出手，反而退后了些，他有种感觉，封印这次不会再奏效，也不想在这种情况下和这个僧侣交手。
作为迪菲亚兄弟会的元老级人物，他了解这个组织，埃德温·范克里夫被杀后，原石匠工会的成员已经所剩无几，现在的人手大多数是后来培养和招募的，仇恨是被灌输的，没那么直接，与其说是为公平和正义而战，倒不如说是为了一个口号。
只是因为一个空洞的口号，这些人失去了原本可能拥有的正常生活，活在阴影中，活在危险下，最大的荒谬是，没人觉得这不正常，反而将之视为一种传承和荣耀，并且愿意为此付出代价，包括生命。
其实他背地里劝过凡妮莎，换一种方式来思考问题，生命太短暂，正义有时并非必须品，应该随迪菲亚兄弟会的历史一起被遗忘，可惜什么也没能改变，反倒让他失去了凡妮莎的信任。
但现在，这个僧侣的出现带来了新的希望，或许能让迪菲亚兄弟会发生一些转变，这种想法荒谬，寄希望于迪菲亚兄弟会的敌人，可他愿意相信这是个能带来改变的人。
江北集中精神力，迅速穿透了封印的阻隔，骨架的力量开始蠢蠢欲动，那些铭文也有了崩解的迹象，他的精神力再一次提高，身上的铭文忽然全裂解成光点，袅袅飘散，他紧接着按下意识中的开关，巫妖王形态再次解开，力量如浪潮一样猛地爆发了出来。
那些围过来的守卫被骤然炸裂的气场吓了一跳，感觉上就像有头庞然大物发出了怒吼，让人本能地感到颤栗，纷纷向后退去，还有几个新手摔倒在地上，那些现出身形的刺客也没敢发动攻击，全部遁入了阴影。
江北没理会这些人，整个洞穴中，对他威胁最大的其实是那个术士，更确切地说，是可以封印力量的法阵和能穿透骨架防御的混乱之箭，从地上抓起一块石头，猛地向术士抛了过去。
三百六十九 独狼
江北但求一击必中，用掉了百分之三的能量，但骨架的能量总储量有所增加，相当于以前的百分之五，而且是极高密度的能量。
巨大的力量瞬间爆发出来，伴随着尖锐的呼啸声，石头从人群中飞出来，如同出膛的炮弹一样笔直穿过大半个洞穴，在伯休特反应过来前，直接从他胸膛穿了过去，余势不衰，撞在坚硬的洞壁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伯休特也在强大的冲击力下倒飞出去，摔进了贯穿洞穴的暗河，眼中的紫芒消散之前，依旧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死在了一块石头下。
这一下威势十足，那些守卫又后退了些，所有潜伏着的刺客也犹疑着不敢上前。
真准！江北在心里为自己点了个赞，同时把能量转化成死疽之力，以双脚为中心扩散开，数米范围的地面迅速被染成了浓黑色，细微的气泡“汩汩”翻滚，如同沸腾的墨汁。
他一挥水晶之塔，冷冰冰地说：“我再重申一遍，有人求情让我尽量别杀你们，识相一些的就别挡路，我只想找你们的首领。”
伴随着金属质感的话音，两名距离过近的刺客忽然从阴影中跌了出来，他们的双脚和双腿不同程度的受到了死疽之力的腐蚀，倒在地上惨叫着挣扎。死亡的力量沿着两个人的身体蔓延，血肉仿佛融化的黑色蜡油，流淌在地上，一股呛人的焚烧腐肉的味道也弥漫开，很快，两名刺客如同两个被烤化的蜡人，惨死在当场。
面对这样恐怖的死亡方式，再没人怀疑江北的话，无论是明面上的守卫还是潜伏着的刺客都开始后退，江北周围空出了很大一块空地，只剩钢拳先生站在那里。
“我数到三，”江北等了片刻，冷冰冰地说，“如果你们的首领不肯现身，我会把这里的活物全部清理掉，一……”
“不用数了，”索菲娅的声音忽然响起来，紧接着，她退出了阴影，就站在钢拳先生侧后方，注视着江北，“我就是他们的首领，你杀了我，放过他们。”
“别开玩笑，小甜心，谁都知道你不是真正的首领。”泰利娅的声音响起来，她不知何时来到了洞穴，而且就站在索菲娅身后，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横在她脖子上，扫了眼地上的两具尸体，露出恶心的表情，“我都不知道他还有这么恶心的杀人手段，这里太恐怖了，我们去那边聊聊，乖一些，我不想弄伤你。”
说完，她控制着索菲娅缓缓后退，向远处的战船走去。
“还有谁想冒充首领，”骨架的能量一直在消耗，这些都是宝贵的高密度能量，江北不想耽搁时间，讽刺道，“他带领你们像肮脏的虫子一样生活在这种不见天日的地方，通过宣扬仇恨蒙蔽你们的心和眼睛，被他利用，这种时刻连站出来的勇气都没有，你们不觉得可笑么？”
“住嘴，你这条暴风城的走狗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德莱希尔终于现出了身形，就站在洞穴入口的铁门前，他盯着江北，独眼中闪着阴沉的光泽。
“真正肮脏的是暴风城那些自诩为贵族的人，他们住在石匠工会建造的城市里坐享其成，不但不懂得感激，反而驱逐了我们，他们剥夺了我们的一切，还把我们污蔑成一群暴徒，应该感到羞愧，应该忏悔！迪菲亚兄弟会早晚会清偿他们的血债，正义迟早会来临！”
江北打量着眼前的光头刺客，独眼，独臂，还有积郁着怒火的目光，都是经历过磨难的象征，很多人能被说服，但显然不包括这种人，懒得浪费口舌，直接了当地说：
“我给你机会做出选择，一，率众围攻我，我杀掉这里所有的人，二，让他们退开，和我单打独斗，不管你是死是活，我都可以考虑放过他们。”
“呵呵呵，”德莱希尔阴沉沉地笑起来，“我见过很多人，经历过很多事，从来没人敢狂妄到挑战一个顶级刺客的威严，你还是第一个。”
“那你是选择第二项？”江北激将道。
“埃文利克，带人们退开，”德莱希尔默认了江北的问题，高声说，“有人想挑战我这条老狼，我得让他知道，即使一条残废的老狼，也是条狼。”
“德莱希尔先生，我愿意和你并肩作战，我和他交过手，他的力量很强，连我都不能抗衡，普通攻击也很难伤到他，这点你是知道的。”
钢拳先生看了眼江北，心态有些矛盾，他希望这名僧侣能给迪菲亚兄弟会带来一些改变，但又不想德莱希尔死在对方手上。
这个僧侣就像他曾经猎杀过的巨龙，需要一支执行力非常高效的团队，默契配合，不停地堆砌攻击才有可能杀死，不是一两个刺客就能解决的，哪怕是个能让光耀级的人物蹑脚走路的顶级刺客。
而德莱希尔是个令人尊敬的人，拖着残废的身躯，重新组织起迪菲亚兄弟会，性格或许有些严苛，但为人并不罪恶，迪菲亚兄弟会真正蓄谋的只是推翻暴风城的暴政，让那些忘恩负义的人不能再心安理得地坐享石匠工会的成果。
也是在这头老狼的约束下，迪菲亚兄弟会没像从前那样靠四处劫掠维持运转，而是靠做生意，虽然不是正当生意，但至少那些金币很少沾染平民的血。
德莱希尔只是把埃德温·范克里夫的遗志看得太重，甚至已经超越了自己的生命，这是一头为宿命所困，又保留着一丝慈心的老狼。
“服从我的命令，”德莱希尔手腕一晃，手中多了把明晃晃的匕首，“范克里夫先生教会我刺客的一切，我要用他教的东西来捍卫他的使命，也是我的使命，我们的使命，哪怕为此付出生命。”
说完，他的身型凭空消失，遁入了阴影。
战斗即将开始，钢拳先生叹了口气，不再多说，摆摆手，带着一群守卫退到了那艘战船前，潜伏的刺客也缓缓向那边移动。
江北停止了死疽之力的转化，这种力量已经展现过威力，德莱希尔不会傻到主动来踩，只会白白浪费骨架的能量。
地上的黑色缓缓退却，直到消失，留下被腐蚀得千疮百孔的石面，但过了很久，德莱希尔依旧没发动攻击。
在巫妖王形态下，骨架的能量一直在消耗，虽然以骨架现在的存储能力和能量的消耗速度能支撑很长时间的战斗，但高密度的能量很难获得，能不浪费江北就不想浪费，按下意识中的开关，解除了巫妖王形态，反正面对不以力量见长的刺客，骨架自身的能量也够用。
三百七十 对决
就在巫妖王形态解除的同时，德莱希尔的第一次攻击突然发动了，他如同一个幽灵，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江北身后，匕首寒芒一闪，从他脖子上划了过去。
是刺客的绞喉，最初以坚韧的细丝发动，从背后直接勒断目标的脖子，因此而得名，德莱希尔的动作干净又利落，锋利的刀刃割开血肉，留下深可及骨的伤口，鲜血喷溅出来。
如果是普通人，这场战斗已经结束，可这种伤对江北来说除了疼痛，没有任何影响。他试图抓住德莱希尔的独臂，但这个残废的刺客比他想象中要敏捷许多，一击得手后就迅速退开，再次遁入了阴影，动作形如流水，没给他留下任何反击的机会。
江北也不心急，用治疗术治愈了脖子上的伤口，安静地站在那里，等待德莱希尔的下一次攻击。
又过了很久，第二次攻击才发动，这次德莱希尔选择攻击的位置是江北的后背，落点又狠又准，匕首贴着肋骨的骨缝戳了进去，是刺客的背刺。
那是普通人心脏的位置，可江北的心脏是普特雷斯后来放进去的，在胸膛的正中，而且那是已经石化的巫妖王之心，硬度和骨架相差无几，即使被匕首刺中，也很难造成实质性的损伤。
致命的攻击再次失效，德莱希尔敏捷地跳到了远处，江北刚来及转过身，还没发动反击，他又遁入了阴影，消失得无影无踪。
江北也有些无奈，对手太狡猾，根本不和他硬碰硬，让他的力量毫无用武之地，用治疗术治愈背上的伤口，站在那里等待下一次攻击。
第三次攻击过了更久才发动，德莱希尔这次选择攻击的位置是江北的颈后，匕首猛地戳下去，落点是第三节脊椎骨的骨缝，这是刺客的凿击，可以切断目标的神经中枢，让目标全身瘫痪。
毫无疑问，这次的攻击再次失效了，匕首的落点非常准，也非常狠，可惜这不是普通人的骨头，锋利的尖刃只戳透了血肉，但没能透入骨架。
不过从这次攻击中，江北感受到了一名顶级刺客的威力，攻击的力量非常大，剧烈的震动从被刺中的部位向整个骨架传导，就像被一个强力的战士用双手武器砍中，以至于他前倾了半步，很难想象这是一个独臂的刺客，通过一把匕首悄无声息地发出来的。
前倾的这半步也让江北失去了反击的机会，德莱希尔向后疾退，跑出一段距离后又遁入了阴影，消失得无影无踪。
操，江北在心里骂了一句，用治疗术治愈颈后的伤口，等待德莱希尔再次发动攻击。
钢拳先生、一群守卫和潜伏着的刺客一直在旁观，刺客击杀目标是种暴力美学，每次出手都瞄准对手最脆弱的部位，生死只在一瞬间，这场战斗却显得冗长且毫无悬念，能让普通人死透的攻击，对这个僧侣没有任何作用，胜负只是时间的问题。
众人的心情都低落下来，不少人想上前帮忙，但没有得到德莱希尔的命令，谁也不敢轻易上去，那对一个顶级刺客来说是种羞辱。
钢拳先生的胸口也像压着一块大石头，这不是德莱希尔的能力问题，而是根源上的差距。无论多么好的天赋，多么艰苦的后天努力，在造物者的偏心面前也只是笑话，除非是那些间接或直接接受过泰坦恩赐的殿堂级或传说级强者，普通人就算把身体开发到极致，也撼动不了巨龙。
而他很清楚，如果德莱希尔认为自己必败，就绝不会命令他们去帮忙，以免把这里的人全搭进去，也意味着，他们很可能要眼睁睁地看着这头老狼命丧于此。
在众人的注视下，第四次攻击又来了，这次德莱希尔选择了从正面进攻，匕首圈着弧线以抵消风声，悄无声息地刺向了江北明亮的眼睛。
这是刺客的毁伤，暗杀失败后，刺客很多时候必须与对手正面作战，所以直接的博杀技巧也是必备的，毁伤就是其中一种，但除非有必要，刺客极少冒险从正面发起攻击，因为无论多么善于隐藏的刺客，从正面凑近敌人，也极有可能被提前察觉。
德莱希尔不想这样做，可能用的杀招都用了，这个特殊的僧侣坚韧得让他感到无力，除了眼睛，他想不到对方还有哪些脆弱的部位。
德莱希尔的潜伏能力也是顶级的，身体被阴影包裹，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位面，看不出任何痕迹，可匕首即将穿过那副黑如深渊的面具时，江北立刻察觉了，微微侧脸，匕首锋利的刃尖刺在了他脸上，传来刺痛感，与此同时，水晶之塔也抡了出去。
“噗”的一声闷响，德莱希尔还没从阴影中完全显形，已经被水晶之塔击中，在高密度能量的支撑和黑龙之骨提供的力量加成下，即使不解开巫妖王形态，江北的力量也趋近于光耀级的战士，德莱希尔的皮铠绽裂开，远远摔了出去。
钢拳先生目光一凝，向前跨了两步，那些守卫和潜伏着的刺客也在往前涌，但马上又停了下来，战斗没有结束，德莱希尔刚落到地上，身体周围忽然炸开一团灰色的烟雾，凭空消失了，紧接着，他出现在了江北背后。
这是刺客的高阶魔法暗影步，可以让刺客跨越阴影，横穿一段距离，出现在最适合攻击的位置。
切割、肾击、伏击、剔骨……
刺客最直接也最暴力的攻击从德莱希尔手中爆发出来，刺客的防御太脆弱，刚才中的那一锤敲断了他两根肋骨，内脏也在翻江倒海，战斗已经不能再拖下去。
在密集如暴风骤雨的攻击下，剧烈的震动沿着骨架传导，江北一时间竟无法转身，很难想象这样紧凑而强劲的攻击来自一个独臂的刺客，但这种爆发式的攻击难以持久，很快，他抓住一个机会，水晶之塔再次抡到了德莱希尔身上。
“噗”的一声闷响，德莱希尔远远摔了出去，在半空中一个转折，落在了地上，屏住一口气，压制着足以让普通人昏过去的疼痛，握紧匕首又准备凑近。
但江北没给他反击的机会，默诵暗言术·痛的祷言，神圣之种也在瞬间切换成了暗影之种，暗言术·痛瞬间发了出去，紧接着又是一个心灵震爆。
在神使法袍、水晶之塔和冰冷之心的魔法加成下，两个暗影魔法的威力已经达到光耀级，德莱希尔再也支撑不住，闷哼了一声跪倒在地上，鲜血从口中喷出来，顺着面罩的边缘向下淌落。
三百七十一 超凡
“德莱希尔先生！”钢拳先生大步跑了过来，那些守卫和潜伏的刺客紧随其后。
“站住！”折断的肋骨火烧一样的疼，内脏也在翻江倒海，还有一些难以忍受的痛苦来自精神深处，让德莱希尔眼前的景象有些虚幻，但他不能倒下，背后是他辛苦团结到一起的人，还有他愿意用生命去捍卫的使命，用匕首撑着地面，又站了起来，“谁也不许过来，这是命令！”
“你明知道不可能战胜我，也不想让手下的人来送死，证明还是有些良心的，”江北倒挺欣赏这个刺客的，“可你看看这个地方，只有老鼠才会生活在阴暗潮湿的洞穴里，为了虚幻的公平和正义，让这么多人跟随你抛弃一切，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真的值得么？”
“不是值不值的问题，”德莱希尔目光阴沉地盯着江北，“如果你是范克里夫先生，带着那么多人，用几年时间耗尽精力重建了暴风城，没有任何回报，没有任何荣誉，反而被驱逐出故乡，被剥夺了一切，你会怎么做？对着那些因为信任你追随你，而变得一无所有饥寒交迫的人唱圣歌么？”
“可我听说这是一个误会，”江北淡淡地说，“一条黑龙从中挑拨，逼迫埃德温·范克里夫走向了极端，暴风城贵族议会也是无辜的，你们搞错了复仇的对象，你所谓的使命也只是一个笑话，你所坚守的信念也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没有暴风城的暴政，奥克尼西亚的阴谋也不会得逞，”德莱希尔显然也了解内幕，“我们只想要拿回应得的回报，可没人愿意倾听我们的声音，只有咒骂和指责。
最荒谬的是，民众站在金碧辉煌的暴风城，把自己也置于道德的至高点，却忘记了是谁帮他们重建了故乡，那些肮脏的贵族议会成员顺势把错误全推到我们头上，好节省一大笔钱财，你这条暴风城的走狗，有什么资格说他们是无辜的？”
“我来这里不是代表暴风城，是代表我自己，别忘了，是你们设计陷害我，我做错过什么么？如果你们的阴谋得逞，属于我的公平和正义又在哪里？”江北懒得再多说，冷笑道，“世界上从来没有绝对的公平和正义，只有立场的不同，只不过我赢了，你输了，所以你要选，死，或者屈服。”
“呵呵，你以为你赢了？”德莱希尔阴沉沉地笑道，“造物者并非只偏袒过你一个人，我也接受过超凡的恩赐！”
说着，他抬起手，揪住了自己的眼罩，略微停顿，像下定什么决心，把眼罩扯了下来，露出一只被一道狰狞的伤疤横贯的眼睛。
那只眼睛缓缓睁开，暗红色的光芒如蒸腾的烟气一样逸散出来，袅袅向上飘曳，一股庞大的令人不安气场也在空旷的洞穴里扩散开，仿佛有什么巨兽从沉睡中苏醒了。
骨架里的能量毫无征兆地开始颤动，江北有些讶异，那是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骨架被灌输入一些活力后，似乎拥有了一些野兽的本能，在提醒他危险正在临近。
但就在这时，在德莱希尔身旁，空间中的某个点忽然向内塌陷，“嗡”的一声震鸣后，一个淡蓝色的传送门像漩涡一样旋转着打开了，一条手臂从传送门中探出来，把德莱希尔拉了进去，传送门紧接着倒缩成一个点，消失了。
一切来得有些突然，江北还没来及看清德莱希尔另一只眼睛的具体形态，他就不见了，那股气场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好像从未出现过。
“刚才那是什么？”江北回味着刚刚的危机感，看着远处的钢拳先生问，通常野兽在面对地位更高的存在时，才会感觉到威胁，也意味着，不管德莱希尔所说的“超凡”指什么，在食物链级别上已经超越了巨龙，才会让他也感到战栗。
“我也不清楚，”钢拳先生的神情也有些茫然，“德莱希尔先生从未摘下过眼罩，我一直以为他那只眼睛是盲的。”
“迪菲亚兄弟会是不是有个潜藏的盟友？”江北又问，同时思绪也在飞转，能随意开启魔法传送门的人，应该是个超高阶的**师，也许就是潜伏在暴风城，暗中和迪菲亚兄弟会勾结的内奸，但为什么不现身合力击杀他，反而把德莱希尔带走了？
“有一个，”钢拳先生没有遮遮掩掩，迪菲亚兄弟会的首领已经离开，包括他自己在内，这里的人谁也不是这个僧侣的对手，一拥而上或许有些机会，但他不想那样做，“德莱希尔先生经常说有人在暗中支持迪菲亚兄弟会，但我们只知道这个人存在，谁也没见过。”
没得到想要的答案，江北不再追问，这个问题可以交给军情七处去追查，现在重要的是处理好眼前的事，问道：“你们还想要打么？”
“这个问题我做不了主，”钢拳先生原本就没有太多战斗的意愿，退开几步，转头看向洞穴深处的那艘战船，“我觉得你应该去问迪菲亚兄弟会的另一个主人。”
说出这些话时，钢拳先生也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迪菲亚兄弟会即将迎来它的再一次覆灭，但他相信这个僧侣不会轻易展开杀戮，而是会选择更温和也更睿智的方法解决问题，过了今晚，这里的人或许都能有个和以前截然不同的命运，结局不能说坏。
首领已经离开，那些守卫和潜伏的刺客也失去了战意，纷纷退向两边，让出了一条通道。
江北大步走向那艘巨大的战船，很快来到了近前，在这样的距离上，一些在远处看不太清的细节展露出来，这艘战船伤痕累累，除了一些像被炮弹轰出来的破洞，船身的木板上也满是细小的崩裂，还有一些被焚烧过的痕迹，看起来好像随时可能崩塌下来，沉入下方湍急的暗河中，顺水漂走。
江北踩着舢板登上战船，但不知道泰利娅把索菲娅带到了哪里，边走边找，最终在顶层的指挥舱门前看到了泰利娅。
“没想到你真的成功了，”看到江北，泰利娅笑起来，“一个人单挑了整个迪菲亚兄弟会。”
江北不觉得这是个多么了不得的壮举，迪菲亚兄弟会和这艘战船一样已经风雨飘摇，他只不过用力踢了一脚，直接了当地问：“索菲娅呢？”
“就在里面，被我捆在了床上，”泰利娅笑道，“你先等等，我帮她去准备一下。”
“准备什么？”江北问。
泰利娅没回答，转身进了船舱，里面传出一些细微的声响和索菲娅压低的叫声，过了一阵泰利娅才出来，手上多了一件破破烂烂的黑色紧身衣，对江北挑了挑眉毛，笑道：“她已经准备好了，下手时……轻些。”
“我多谢你啊。”江北对泰利娅的脑回路感到无语，走进了船舱。
三百七十二 优厚的条件
船舱不大，四角染着烛台，光线比外面明亮很多，一根粗木做成的柱子从舱板下面穿上来，支撑着舱顶的横梁。
索菲娅披散着长发，被一根船绳绑在柱子上，烛光中，身上的肌肤白得反光，泰利娅绑绳子的功夫也像练过的，使她像某些非法俱乐部里准备接受虐待的女郎，非常有诱惑力，但没江北想象中那么狼狈，至少身上还有点儿……衣服。
索菲娅看到江北进门，似乎觉得无法面对他，柔密的眼睫垂下来，紧接着头也低了下去。
一个赏心悦目的女人处于这种状态，任何男人的警惕和敌意都会被削弱，江北也不例外，而且觉得这才是泰利娅真正的用意，淡淡地说：“我可以放开你，但不想和你动手。”
索菲娅低着头，默不作声。
江北走到她身前，寻找草绳的绳结，但不知道是担心索菲娅挣脱开，还是泰利娅故意的，绳索的末段在索菲娅修长的双腿上绕了几圈，绳结被很巧妙地藏在了她的腿弯后面，必须把她的腿分开，蹲下去才能解开。
江北想象了一下那种姿势，确定这个绳结是泰利娅的一个非常恶趣味儿的恶作剧，真像那样解绳子，他和索菲娅不太可能再打起来。
索菲娅一声不吭，但咬了下嘴唇，脸色也飞快地红起来，似乎在思考江北会不会去解绳子，就在这样诡异的氛围中，船舱里的敌意烟消云散，最终，江北选择了最省力的办法，把草绳扯成几段解开了。
重获自由后，索菲娅没反抗，也没遁入阴影，似乎觉得已经没有这样做的必要，只是揪起船舱里的一块破旧的地毯裹在身上，用手抓着地毯的边缘，走到窗口前，望向外面空旷的洞穴。
这个画面有些熟悉，江北记起在水晶湖畔的木屋里，索菲娅也曾这样披散着头发，背对他站在窗口前，不过那时窗外是明媚的阳光，此刻只有朦胧的黑暗。
“不好奇我要怎么处置你么？”沉默片刻后，江北率先开了口。
“我欺骗了你，还刺过你一刀，你杀掉我，”索菲娅头也不回地说，声音超乎寻常的平静，“但请你放过这里的人，真正罪恶的是我，他们只是在执行命令。”
“是个不错的主意，血债血偿，”江北淡淡地说，“但我有个更好的办法，你带这里的人认罪，我向安度因求情让你们免于被处罚，还会请求他恢复石匠工会的名誉，再适当给你们一些补偿，前提是你们愿意戴罪立功去对付部落，你们得到所谓的公平和正义，暴风城募集到一些士兵，这是唯一能实现双赢的局面。”
“为什么愿意给我们这种机会？”索菲娅回过头来，注视着江北，似乎觉得这个条件太过优厚，眼神有些疑虑，还有一些难以捉摸的期待，“我们设计陷害你，我欺骗了你，还捅了你那么重的一刀。”
“因为我也能从中获益，”江北读懂了索菲娅双眸中蕴含的期待，是在研判他的条件里有几成感情的因素，但没给对方留下太多遐想的空间，这算是一笔交易，他倾向于让索菲娅用理性的角度去处理这件事，“我帮暴风城解决了迪菲亚兄弟会的问题，尤其是现在正值战争期间，有人会感激我。”
“暴风城不会信任我们这些人，”索菲娅又把头转了回去，声音平静地说，“这里的人绝大多数都受过不公正的对待，才愿意团结起来对抗暴风城，暴风城会时刻担心我们的报复，用另一种目光去看我们。”
“那些不公正的对待，我会尽可能为你们挣得一些补偿，但暴风城的信任只能由你们自己去争取，可能很难，但至少比推翻安度因的统治要容易，”江北听得出来，索菲娅愿意接受这个条件，“我不知道德莱希尔给你灌输过多少仇恨，现在你有一个选择的机会，也是给这里所有人一个选择的机会，只要你愿意，他们就有望生活在阳光下，并且靠自己的努力重新赢得尊重。”
“我很久以前就被送到了暴风城，和这里的人相处的时间很短，”索菲娅沉默片刻，不置可否地说，“他们不太看重我的意见，这个条件你应该开给埃文利克，也就是钢拳先生，他会带领人们服从你，我是迪菲亚兄弟会的首领，这里的人犯下的错与罪，都由我来承担。”
“钢拳先生尊重你的意见，”江北不太理解索菲娅的想法，脱罪的机会就摆在眼前，反而要站出来顶罪，温和地说，“你第一次来找我借教义时，说想从中寻求一些安宁，可真正矛盾的是你的心，看那些教义有什么用。你现在有机会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只不过需要转个身，走到另一条路上，其实不难做到。”
“我欺骗了你，还刺过你一刀。”索菲娅沉默了一阵，才低着头，她的声音很轻，两滴眼泪同时坠落下来，在地毯上砸得粉碎，这两滴眼泪仿佛一个引子，更多的眼泪一颗接一颗的坠落下来，仿佛身份在不经意间完成了转换，不再是一个极具危险性的刺客，而只是一个温柔而又伤心的女人。
原来根结在这里，江北在心里想，说：“被欺骗和被戳伤的滋味儿确实不好受，但有许多不同的方式去补偿，并非只有毁灭自己这一种，这也是最蠢的一种，没人能从中受益。”
索菲娅回过头来，咬着嘴唇，泪眼朦胧地注视着江北，似乎在思考他所说的“不同的方式”都有哪些。
“我不是指……那种方式，”江北研究着索菲娅的眼神说，忽然又觉得这句话有些多余，直接了当地说，“我就当你接受了这个条件，现在我需要你把这里所有的人都召集到一起，告诉他们你的选择，和屈服后能获得什么，再问问他们想怎么选。”
“我需要……一件衣服。”索菲娅低头看了眼自己，轻声说。
交易已经达成，江北吐了口气，说：“我让泰利娅去帮忙找。”
“我自己去就可以，就在船上，我的卧室里。”索菲娅征询地看着江北，仿佛一切又回到了从前，征得他的许可后才可以离开。
“我就在这个船舱里等，有结果了来告诉我，”江北说，想了想，又补充道，“我不想浪费精力去杀那些不听话的人，所以尽可能说服每一个人，顺便告诉他们别耍花样，在赢得我的信任之前，任何不合时宜的举动都会让他们丧命。”
索菲娅默不作声，过了许久，才轻声问：“那你……还信任我么？”
“我愿意再相信你一次。”江北思考了一下，才给出了答案。
索菲娅的眼泪夺眶而出，她注视着江北，像发一个誓言那样轻声说：“我不会再辜负你。”
然后裹着地毯，打开舱门走了出去。
三百七十三 覆灭与希望
索菲娅前脚刚离开，泰利娅后脚就走了进来，调侃道：“这么快就结束了？我还以为时间会很长，原来强大的存在也有不擅长的事。”
“你正在毁灭暗夜精灵整支族系在我心目中的神秘感，”江北也无语了，“尤其是……那个绳结，现在我一想到暗夜精灵的女性，心中就会浮现一些无法形容的画面。”
“我想听听你是怎么解绳子的，”泰利娅促狭地笑起来，“索菲娅的表情一定非常……有趣。”
“我直接扯断的。”江北指着地下断成几截的草绳，同时忍不住想象了一下，如果他去解绳结，索菲娅会是什么表情。
“你是我见过的最蠢的雄性，已经不可救药了，”泰利娅抱怨道，“白费我花心思绑好那个绳结。”
“现在不是讨论绳结的时候，”江北言归正传，“我觉得你最好去看着索菲娅，这件事还没有彻底尘埃落定，说不定会有变数。”
“放心，你和索菲娅的对话我听到了，”泰利娅笑道，“那么优厚的条件，她不可能不同意，她一定很感激你，因为你帮她做出了大家都能接受的抉择，给人们带来了新的希望，过了今晚，迪菲亚兄弟会将彻底成为历史。”
“但愿吧。”江北不置可否地说，迪菲亚兄弟会或许将再一次覆灭，但这次的事还没结束，德莱希尔和那个藏在暗中的**师，还在路上等着他。
没过多久，索菲娅就来到了船舱，她没再穿刺客的黑色紧身衣，又换回了一袭深色的淑女裙，一头长发也束成发髻盘在了头顶，除了没戴那顶淑女帽，模样一如首次去教堂找江北时，低着头轻声说：“我和人们谈过，他们愿意接受条件，重新回到暴风城，但希望一个更能代表暴风城意志的人来确认这件事。”
“那些人不信任我？”江北问。
索菲娅没回答，但神情已经默认了，似乎担心这个要求触怒江北，垂头站在那里，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小甜心，不要总低着头，自信的女人才是最美的，”泰利娅走过来，伸手托住索菲娅的下巴，把她的脸抬起来，正对着江北，“而且这是个很合理的要求，你犯不着觉得不安。”
索菲娅看着江北，目光有些躲闪，在这个让她动心、又被她欺骗和伤害过的人面前，她很难做到自信和从容，那是种很复杂的情感，不舍得远离，想接近又怕被驱逐，就像犯了错的宠物担心被主人赶走，总要做出一些乖顺的举动，几乎是下意识的，她又想把头低下去。
“不要低头，把最自信的那一面展现给他，”泰利娅托着索菲娅的下巴，试图帮她树立起新的心理架设，“你是一个顶级刺客，还是迪菲亚兄弟会的首领，即使你很温柔，也要展现出强硬的一面，只有这样才会赢得尊重，可以为你和你的人争取到更多利益。”
索菲娅俨然接受了这种心理架设，咬着嘴唇看了眼江北，目光变得直接了些。
“对，就是这样，”泰利娅点点头，又补充道，“但还缺少一些自信，你不要觉得很对不起他，也不要觉得他多神秘，他只是个会对你的美丽着迷的男人，和其他男人没什么区别，他刚才还告诉我，其实他很想去解那个绳结……”
索菲娅的脸飞快地红起来，但也从这种匪夷所思的角度进一步完成了心态上的转变，目光变得更直接了。
“泰利娅，”江北打断了这个脑回路不正常的暗夜精灵，对索菲娅说，“你告诉那些人，没有谁比我更适合代表暴风城，因为我代表的是安度因·乌瑞恩的意志。”
这句话江北说得毫无心理负担，他相信安度因很乐意接受迪菲亚兄弟会的屈服，并适当给这些人一点补偿，在战争的大环境下，现在暴风城最需要的是大后方的稳定，这位年轻的帝王知道该怎么选。
“我这就去告诉他们。”索菲娅认真地点点头，仿佛接受的是个命令，然后拖着蓬松的裙裾，悄无声息地出了船舱。
“你的牛皮吹得真够响的，”泰利娅目视索菲娅离开，过了一阵，确定她走远后，笑道，“代表安度因的意志，联盟很少敢有人这样说。”
“我有没有吹牛，以后你就知道了，”江北笑了笑，“走吧，咱们也去看看，这件事应该结束了。”
两个人离开船舱，下了战船，一群人由钢拳先生带领，就站在洞穴里的一块空地上，索菲娅站在人群前方，正对人们宣布着什么。
江北暗中清点了一下人数，蜗居在这个洞穴里的人比他认为的要多不少，百十来名普通守卫，五十来名刺客，三十来个工匠模样的人，还有数十个穿着水手服的船工，大多数都是年轻人，男性又占了大多数，还有十来位女性。
二百多人挤在一起，响着“嗡嗡”的议论声，江北现身后，人们都安静下来，视线全移到了他身上。
选择其实并不难做，没人愿意顶着暴匪的名声长期生活在潮湿黑暗的洞穴里，都是被逼的。在合理的条件下，和所有正常人一样，这些人渴望温暖的阳光，渴望新鲜的空气，渴望正常人所有能拥有的东西，只是需要确认他们屈服后能得到这些。
“你刚刚说的，我已经告诉了人们，”索菲娅迎过来说，顿了顿，又补充道，“他们还想知道你在暴风城担任什么职务？”
“你不是知道么？”江北反问道。
“不是很详细。”索菲娅咬了下嘴唇，她的确知道，一名典籍僧侣，但那只是表面上的，就她获悉的情报，是安度因亲自下令把这名僧侣从耳语海岸迁调到闪金镇的，但具体的用意始终没查出来。
“我来亲自告诉他们，”江北走到人群正前方，看着眼前形形色色的人，神使法袍流动的辉光和那副黑如深渊的面具让他有种说不出来的威严，不管谁被那双明亮的眼睛扫到，都会不自觉把头低下去，“我的身份和你们的选择无关，因为你们没有额外的选项，但我愿意和你们建立一些信任，如果你们非要追问，我的答案是，我既不代表暴风城，也不代表安度因·乌瑞恩，而是代表更高层次的存在，圣光！”
随着冷冰冰的话音，江北的精神力也开始迅速提升，很快超过了某个临界点，骨架的神圣能量被牵动，一道光柱冲天而起，耀眼的金色光辉从神使法袍双肩的翅柱喷涌而出，一对数米长的巨大光翅骤然在他背后展开。
所有人的眼睛都被温暖的金色光辉映亮，那是个令人振奋的形象，如同神使降临世间，本身就是希望与光明的象征，与之相比，再没什么更具可信度。
一些人主动把手里的武器丢掉了，紧接着，更多的人丢掉了武器，钢拳先生把黑龙之爪也摘下来丢在了地上，同时长长吐了口气，迪菲亚兄弟会正式迎来了它的再一次覆灭，但新的希望也已经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