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七十四 丰厚的战利品
所有人的意见顺利达成了一致，愿意接受条件集体向暴风城屈服，以换取回归正常生活的机会，一切商定好后，在钢拳先生安排下，人们把死去的同伴都搬到了洞穴里，顺便把被江北冲散的人也叫了回来。
死掉的人有二十来个，除了两名不小心中了死疽之力腐化而死的刺客，其他的都是江北冲过矿道时杀掉的，这些人被撞断了骨头，尸体还算完整，但那两名刺客已经骨肉分离，黑色的烂肉一碰就往下掉，最后只能用布包起来搬运。
“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你，”泰利娅看着人们把尸体和两个捆扎起来的布包摆成一排，对江北说：“残忍地杀掉这么多人，还有两个死得那么恶心，但又给另一些人带来了希望，我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像你这样的僧侣。”
“死掉的人只能怪自己运气不好。”江北淡淡地说。
“那就只剩希望了。”泰利娅转头笑了笑。
“这些人的运气稍微好一些。”江北又淡淡地说。
“在你这里，这些都成了运气问题，”泰利娅笑起来，“但这里活着的人不会这样想，哨兵岭的镇民也不会这样想，他们会感激你，我确信。”
索菲娅带人们缅怀了死去的同伴，众人商议了一阵，似乎做了什么决定，钢拳先生带人把那些尸体和两个布包搬到了战船上，然后十几名船工散入战船各处，很快，十几处起火点从船上冒起来。
渐渐的，这些起火点串联在一起，船上的火也越烧越旺，在大火爆裂的燃烧声和船身变形的闷响声中，不久，整艘战船都陷入了刺眼的火光。
战船本身已经年久失修，过了不久，“轰”的一声巨响后，船身垮塌成一堆烂木头，燃烧着余焰落入那条宽阔的暗河，顺着水流漂走了。
整个过程，索菲娅都带着人们安静地站在远处观望，这艘船的名字是“无畏号”，据德莱希尔说，她父亲范克里夫曾梦想乘坐这艘战船，带领人们从暴风海湾登陆暴风城，夺回属于迪菲亚兄弟会的一切，但无畏号自始至终停泊在这个阴冷潮湿的洞穴里，直到彻底损坏也从未驶入过大海。
她姐姐凡妮莎聚义失败后，被暴风城的招募者追杀，为了逃脱曾在船上放过一把火，所幸无畏号没被完全烧毁，德莱希尔又招募工匠修好了它。
直到今天，无畏号终于彻底消失，她父亲和她姐姐的图谋也随之化为乌有，从她这里开始，“范克里夫”这个姓氏的使命就此终结，迪菲亚兄弟会也将成为历史，并逐渐被人们所遗忘。
索菲娅不知道这样对不对，但这是个她愿意去做的选择。
不久，燃烧的余火逐一熄灭，火光也暗弱下去，除了十几根零星的火把，整个洞穴陷入了深沉的黑暗，神使法袍流动的辉光变得格外醒目，包括索菲娅和钢拳先生在内，人们都向江北身边凑过来。
时间已经过去很久，江北不想再耽搁，转身走向进入洞穴的那扇铁门，准备先把这些人带回哨兵岭，再乘狮鹫去暴风城找个合适的人来接洽这件事。
“牧师，等一等，”索菲娅忽然叫住了他，“这几年迪菲亚兄弟会的生意做得很顺利，积累了很多财富，大部分购置成了材料，除了流通出去的，这个洞穴里还存放着一些。”
“在哪里？”听到有东西，江北立刻来了兴趣。
“我带你去，就在那边。”钢拳先生举着一根火把，向洞穴的远端走去。
江北跟过去，和钢拳先生来到了那条暗河前，沿着河岸走了一阵，快到洞穴的边缘时，河道变得狭窄了很多，一道石桥出现在微弱的火光中，湍急的河水从桥底下流过，发出“哗哗”的水声。
江北跟在钢拳先生身后，踩着石桥来到暗河的对岸，没走几步就到了洞穴的底部，一块大石头挡在两个人面前，钢拳先生用肩膀顶住大石头，“咯吱吱”地推开了，露出了一个扇形的洞口。
他弯下腰带江北钻进洞口，把手中的火把插在洞壁的一个支架上，跳跃的火光中，这是个偌大的洞穴，外侧堆放着一些锻造好的铠甲，紧挨着铠甲，整齐地码放着大量钢锭和色泽更锐利的瑟银锭，金属锭旁边堆放的是成块的皮革和成卷的布匹。
洞**侧是几列货架，上面分门别类地摆放着一些轻型的物资，有闪闪发亮的宝石，有发出微光的小零件，还有一些江北认不出来做什么用的材料。
最里侧的几个货架上摆满了瓶瓶罐罐，他的视线立刻被吸引过去，里面装的是药粉，大部分是用来制作败血毒剂的风暴藤，还有一些制作火山药水的烬花。他的目光一跳，一个木架的下方摆放着整整三排阿尔萨斯之泪的药粉，至少有近百瓶。
江北估算了一下这些药粉能制作出多少剂量的药剂，四百剂败血毒剂、百余剂火山药水和百余剂阿尔萨斯之泪……或许更多，关键是大量阿尔萨斯之泪让他拥有足够的资源去配置出更高能量密度的负面药剂，这次来死亡矿井绝对是次超值之旅。
“我们做生意时，我给你的材料都来自这里，”钢拳先生在洞穴里踱了几步，对江北说了句曾经说过的话，“你可以全部带走，作为战利品，我很感激你，给了这里的人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
“那我就不客气了。”江北也没有太贪，先把看起来最值钱的宝石全扫进了魔法包，其它的小材料和那些金属锭、皮革以及布匹都没动，准备留给暴风城，药粉肯定要带走，但实在太多，普通的储物包已经装不下，问：“有大号儿的储物包么？”
“有，”钢拳先生点点头，但没着急去取，信步走到洞穴的角落里，在木架后面还有一个不太起眼儿的小箱子，他打开箱盖，绚丽的光辉立刻射出来，映亮了整个洞穴，“这个小箱子里装的是伯休特的私人收藏，一些强效宇宙精华和三块深渊水晶，你应该非常感兴趣。”
江北的确非常感兴趣，宇宙精华是种比不灭精华更优质的魔法精华，蕴含的魔力强很多，而深渊水晶更是种终极的附魔材料，作用和棱光碎片类似，是种非常难得的能量容器，但在品质上要高出无数个档次，至少得分解几件高端的史诗装备才有可能得到。
他走过去看了看箱子里的东西，宇宙精华是赤黄色的，已经制成粉末状，装在半透明的魔法瓶里，摆了整整一排，散发出温暖的荧光，
深渊水晶是拳头大小的亮紫色水晶，在外观上呈现规则的正二十面体，质地晶莹剔透，五色光辉由内而外散发出来，如同一盏明亮的小灯笼，一共有三块，摆在三个凹槽里。
江北开心起来，就算没有那些药粉，光是这些魔法精华和三块深渊水晶，这次来死亡矿井也来值了。
三百七十五 隐秘存在
江北没在洞穴里多耽搁，嘱托钢拳先生找来几个储物包，把货架上药粉全装了进去，那些宇宙精华和三块深渊水晶也悉数收入囊中，就要离开洞穴时，他的视线忽然落在了那些铠甲上。
铠甲数量不多，只有十几件，从材质上说是厚重的钢铠，质量很好，钢材的花纹在火光中闪着致密的光泽，看起来非常坚固，但样式稍显简陋，而且尺码比普通的铠甲大很多，好像不是给人类穿的。
“这些铠甲都是给你打造的？”江北打量着钢拳先生魁梧至极的身材。
“不，”钢拳先生摇摇头，“这里打造的铠甲都通过巴托斯利流通到了赤脊山的黑石兽人那里，你制作的那些药剂也是，不过我们伪造了账簿，从表面上看，这些东西都是那些贵族卖给兽人的。”
“迪菲亚兄弟会一直在和黑石兽人做交易？”江北对这个信息有些敏感，据他先前的分析，这个组织设计构陷他和暴风城的那些贵族，目的不只是为了报复。从眼下来看，这种推测是正确的，迪菲亚兄弟会和黑石兽人勾结在一起，图谋的显然更多。
“这也是我一直在担心的事，”钢拳先生默认了这个问题，“德莱希尔先生刚开始决心重新组建迪菲亚兄弟会时，初衷是想为那些受到不公正对待的人建立一个庇护所，让这些人可以生活得更安稳一些。
但开始时一切很不顺利，德莱希尔先生非常贫困，又禁止人们去劫掠，认为欺负无辜的人是对刺客信条的侮辱，导致庇护所连运转都成问题。
但不知道为什么，德莱希尔先生忽然变得有钱了，庇护所很长一段时间没再为吃穿发过愁，聚集的人也越来越多，还挑选一些有天赋的培养成刺客。可随着人手逐渐增多，他的想法也发生了一些转变，开始重提范克里夫先生的遗志，还把索菲娅小姐送到暴风城，接手了那里的生意。
这些年来，迪菲亚兄弟会的迅速发展壮大，德莱希尔先生也变得越来越固执，尤其是联盟和部落的战争打响后，他认为复仇的机会来了，做了许多违背初衷的事。
大半年前，德莱希尔突然和巴托斯利取得了联系，还通过巴托斯利和黑石兽人做起了交易，可巴托斯利这种人，以前一向是德莱希尔先生最痛恶的，我一直担心他受到了某些人的蛊惑。
德莱希尔先生经常说有人在暗中支持迪菲亚兄弟会，告诉人们公平和正义很快就会来临，但从来不肯告诉我们这个人是谁，甚至连索菲娅小姐也瞒着，这个人一定影响了德莱希尔先生的想法。”
“恐怕不只是人的问题，”江北回想着德莱希尔揭开眼罩，睁开那只眼睛时散发出来的气场，“德莱希尔说他接受过超凡的恩赐，可能还有一些隐秘的存在掺合了进来，他口中所谓的‘超凡’指什么，你了解么？”
“不清楚，”钢拳先生摇摇头，“德莱希尔先生从来没提过这件事，我也是今晚才知道他那只眼睛没有瞎，感觉上那股力量很邪恶，但不知道是什么，我以前从未见过。”
两个人讨论了一阵这件事，一时没什么眉目，江北决定先带人们离开这里，暂时找个新地方安身，哨兵岭是个不错的去处，那里的镇民应该很乐意看到迪菲亚盗匪的威胁被彻底扫除了，还有两只老狮鹫，可以让卡勒特指挥官骑回暴风城报信。
江北把自己的安排对钢拳先生说了，钢拳先生出去把人们集结起来，然后和索菲娅一起，在江北的注视下，带领数百人陆续穿过那扇铁门，离开了洞穴。
“一切都结束了，实话实说，跟你来之前，我从没想过迪菲亚兄弟会会这样成为历史，”泰利娅扫了眼变得黑暗而安静的洞穴，对江北笑了笑，“干的不错。”
“干的不错？”江北觉得这句简单的肯定有些特殊的韵味，通常长辈夸赞后辈时才会用这种措辞，试探着问，“泰利娅，你关心索菲娅和迪菲亚兄弟会，真的只是因为一些……历史情怀么？”
“如果我说我和埃德温·范克里夫的关系很不错，”泰利娅半真半假地笑道，“甚至暴风城那些高等精灵和暗夜精灵居住的花园是我帮他设计的，你相不相信？”
她没等江北的答案，转身进了那扇铁门。
“我信。”江北记起泰利娅总亲切地叫索菲娅“小甜心”，搞不好真有这个可能，但真相如何，除了泰利娅自己，恐怕已经没人知道，他摇了摇头，背着那几个装满药粉的储物包，跟了上去。
数百人穿过幽深而曲折的矿道，回到了地面上，长夜已经过半，半轮皎月斜斜挂在天上，洁白的月华下，满目疮痍的月溪镇看起来比以往要安宁许多，大队人马沿着街道向镇外走去，准备赶往哨兵岭。
但人们还没离开月溪镇，远处的天空中忽然传来了尖利的鸣叫声，那是狮鹫的声音，江北抬头看过去，一大片狮鹫正在迅速飞过来，数量至少有近百只，如同一大团乌云在空中移动。
这些狮鹫很快飞到月溪镇上空，然后像雪片一样“扑啦啦”地从天而降，干燥的尘沙被吹得四处飞扬，像刮了一场小型的沙尘暴。
数十名士兵翻身跳下狮鹫，穿出飞扬的泥尘，迅速列成了一队，身上穿着厚重的瑟银重铠，胸口挂着蓝色布缦，上面绣着金色的狮徽，是皇家精英卫兵，许多穿着紧身皮铠的刺客也从尘土中跑出来，陆续遁入了阴影。
迪菲亚兄弟会的人俨然认为这些突然出现的士兵是江北埋下的伏兵，簇拥着索菲娅和钢拳先生向后退去，一些刺客藏匿了身形，准备战斗。
那队皇家精英卫兵踩着整齐的步伐快速向前涌进，杀气汹汹地结成了战斗阵型，潜伏着的刺客也在向前掠，试图从街道两侧的缝隙穿插到敌人后方，形成包围圈，月溪镇宁静的氛围被打破，陡然间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三百七十六 不期而至的援军
“这里不需要战斗，带队的人是谁，让他出来见我。”
江北来不及思考这些皇家精英卫兵的一些刺客为什么会来月溪镇，赶在双方打起来之前，站在街道中央，阻止了这一切。
队列里无人回应，继续如潮水般向前涌进，把江北包裹了进去，然后齐声呐喊着结成了盾阵，虎视眈眈地盯着迪菲亚兄弟会的人。
“我说过，这里不需要战斗，”江北提高了声音，“你们带队的人是谁？”
“是我！”艾伦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江北耳边响起来，与此同时他也退出了阴影，身着一件黑色的紧身皮铠，脸上蒙着一副黑色面罩，声音有些气急败坏：“感谢圣光，你还活着，你不好好躲着，跑到这里来干什么，想害死我么！？”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江北好奇地问，“还带了这么多人过来？”
“我昨晚回了那座木屋，只看到几具尸体和战斗过的痕迹，但你不见了，我前脚刚回军情七处汇报，后脚就收到了哨兵岭的情报，说你去了死亡矿井，”艾伦咬牙切齿地回答道，“你知不知道我得到这个消息时有多震惊！？知不知道我差点被革职！？你做事情前能不能为我想一想！？”
“哨兵岭的情报？”江北愣了愣，脑海中接着灵光一闪，扬声问：“泰利娅？”
“别太介意，”泰利娅的声音从街道的远端传过来，“我担心你会死在这里，所以自作主张想帮你找些援军，我们离开哨兵岭，我回去解决私人问题时，告诉卡勒特指挥官乘狮鹫飞回暴风城，向军情七处汇报你要去死亡矿井，只没想到你真把事情解决了，算是个……惊喜。”
“我多谢你啊！”江北忽然觉得，一个活了很久而且很聪明的女人简直可以称得上……祸害，不过也省了他不少事，低声对艾伦说，“以前没关心过，你的级别很高么？连皇家精英卫队都能调动。”
“你以为看护你的任务是人都能接？柯林斯你见过，是个食指级的刺客，在军情七处排第八位，但我可以把他骂得连头也不敢抬，沃尔森是谁？主管马迪亚斯的祖父，军情七处的创始人之一，他直接对我下令，你说我什么地位？”
艾伦从侧面阐述了一下自己的地位之高，又抱怨起来：“但就因为你失踪，还乱跑到死亡矿井，我险些被当场开革，你知道我被骂得有多—惨—么！？”
“小点声，”江北没想到这个二皮脸刺客的地位倒挺高，安度因还是很看重他的，笑道：“你不会再被骂了，就在你带队往这里飞时，我已经解决了迪菲亚兄弟会的历史遗留问题，这里的人决定集体向暴风城投诚，并愿意应征入伍，把手中的武器转向部落。”
“还有这么好的事？”艾伦转头望向远处聚在一起的人群，明显不相信，接着敏锐地问，“是不是有什么条件？”
“暴风城想办法为石匠工会恢复名誉，再承诺给这些受到不公正对待的人一些适当的补偿，”江北淡淡地说，“你可以把这个喜讯告诉安度因，他应该知道怎么做是最好的，说不定还会因为这个消息奖赏你。”
“就……这种条件？”常年在军情七处工作，艾伦的斗争经验非常丰富，立刻明白了这种条件意味着什么，名誉是无形的东西，补偿也可以慢慢兑现，相当于暴风城在最需要稳定的时刻，仅靠空头承诺就解决了迪菲亚兄弟会的威胁，这已经不能说是喜讯，而是惊喜，他盯着江北，眼神有些质疑，压着声音说：“你怎么骗这些人，让他们同意这么可笑的条件的？暴风城完全可以先同意再反悔，这些人到最后可能连个屁都得不到。”
“这些人不得不同意，我打败了他们的首领，这些人没有多余的选项，”江北淡淡地说，又补充道，“首领的名字叫德莱希尔，我听钢拳先生这样称呼他。”
“独狼德莱希尔！？”艾伦显然听说过这个名字。
江北记忆中，艾伦说过没调查出是谁在背后设计构陷他，问道：“你知道这个人？”
“知道，”艾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独臂侠盗，一个突然出现的超顶级的拇指级刺客，为自己订立了严苛的刺客信条，比如只取不义之财，绝不伤害女人和孩童等等。
暴风城曾流传过他的传说，是很多刺客争相模仿的对象，还有种论调怀疑他和埃德温·范克里夫有关联，因为两个人出手的方式非常像，不过德莱希尔很多年前突然销声匿迹了，想不到迪菲亚兄弟会是他组织的。”
“他以前这么风光么？”江北有些怀疑自己和艾伦说的是不是同一个人，“他身上拥有某种强大的力量，感觉有些邪恶，还声称自己接受过‘超凡’的恩赐，但展现这种力量前，被一个不知道是谁的**师开传送门救走了，也许就是我让你去查的奸细。”
“强大的力量？超凡的恩赐？**师？”艾伦满脑袋问号，“能说得再详细些么？”
“我也只知道这些，这几个问题都需要军情七处去调查，但不是现在，”江北说：“这些人很信赖我，所以在把事情搞糟之前，你最好先收队。”
“收队，退到安全距离！”艾伦利落地下达了命令，搞丢看护的目标可能不会让他丢掉饭碗，但把这么大的事搅黄掉，那他就真完了。
那队皇家精英卫兵应声收起武器和盾牌，退到远处列成了阵列，距离的拉开让迪菲亚兄弟会的人松懈下来，剑拔弩张的氛围也消散了。
“艾伦·伯格，暴风城的高阶官员，”江北带着艾伦走到众人面前，帮他做了介绍，“他会安排人受理你们受到的冤屈，有什么问题，都可以向他提出来。”
“从这一刻开始，我们不再是敌人，而是朋友了，我先代表暴风城，对你们的回归表示欢迎！”
艾伦说了几句场面话，身为一名大师级刺客，他的伪装技巧也是顶级的，提起一口气，目光变得笃定而执着，声音也变得铿锵而厚重，仿佛不再是个狡诈的刺客，而是个令人信赖的战士。
“你们的任何问题，不管是以前遗留的，还是今后遇到的，都会得到解答和处理，我保证，但请给我一点时间上报这个重大的消息，现在你们需要一个地方安身……”
“我想带他们去哨兵岭。”江北插口道。
“对，就是哨兵岭，”艾伦顺势接上了话，“那里的镇民一定会欢迎你们的到来！”
原来自己说代表圣光不是最能吹的，更能吹的是这货，江北默默地想，人民军是迪菲亚兄弟会的死敌，哨兵岭的镇民要是欢迎这些盗匪就见鬼了。
三百七十七 意外之喜
夜，哨兵岭。
卡勒特指挥官站在哨兵岭中央的高耸哨塔上，心情焦躁地望着月溪镇的方向，他从暴风城飞回哨兵岭，稳固这里的防守之前，军情七处正在以前所未有的效率调动，好像连安度因大帝的皇家卫队也被惊动了。
那个僧侣到底是什么身份，会这样受重视，他无从得知，现在情况怎么样也不知道，但调动的卫队规格这样高，这件事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
哨兵岭的镇民也无心睡眠，事情他们已经从指挥官那里知道了，下午来这里的僧侣离开后直接去了死亡矿井，具体的内幕他们不清楚，只知道暴风城正在组织人手去营救他，今晚可能会有一场大变故，稍微有点战斗力的人都被派到了城墙上。
在人们焦虑的等待中，远处的天空中隐隐传来了尖利的鸣叫声，黑暗的夜空中，一团更黑的“乌云”快速飘近，很快来到了哨兵岭上空，然后像雪片一样“扑啦啦”地开始降落。
全是狮鹫，至少有近百只，卡勒特发誓自己从未见过这么多狮鹫一起降落，这是种很难驯服的飞行野兽，即使在哨兵岭全盛时期，最多也只拥有过不到十只，也意味着暴风城不但安排了皇家精英卫队去营救那名圣光僧侣，还派出这么多宝贵的狮鹫来加快行军速度，整个暴风城狮鹫场可能都被腾空了，这到底是个什么人？
卡勒特揣着这个疑问，跑下哨塔去迎降落下来的人，不少防守的镇民也跑下了城墙，乘坐狮鹫的人并不多，只有几名身着重铠的皇家精英卫兵，剩下的狮鹫背上都是空的。
看到这种情景，卡勒特的胸口立刻揪了一下，这场战斗的损失竟这样惨重！那些镇民的心情也变得沉重起来，连皇家精英卫队都没能解决那些迪菲亚盗匪，等那些人疯狂地反扑过来，哨兵岭恐怕要失守。
在众人的思绪中，带队的士兵摘掉厚重的头盔，露出一张年轻的面容，问道：“哪位是卡勒特指挥官？”
“是我，”卡勒特迎过去，怀着沉重的心情说，“没想到那些迪菲亚盗匪这样凶残，给我们造成了这样沉重的损失。”
“沉重的损失？”士兵愣了愣，接着笑起来，“我们没有任何损失，我们赶到之前战斗就结束了，迪菲亚兄弟会的人已经全部束手就擒，很快就会被押送过来。”
“嗯？”卡勒特一时间没明白话里的意思，没赶到，战斗就结束了，迪菲亚盗匪又束手就擒，好像有些前言不搭后语，站在一旁的镇民也面面相觑。
“那名僧侣迫使迪菲亚兄弟会全体向暴风城屈服，”士兵解释道，“他们会暂时被安置在哨兵岭，我先过来通知你，腾出一些空闲的房屋供这些人居住。”
这次话里的意思明了了，卡勒特一惊，“那个僧侣，独自解决了那些迪菲亚盗匪！？”
这个惊喜来得有些突然，镇民们更加面面相觑，当年那些迪菲亚盗匪猖獗起来时，人民军在格里安将军的带领下，用了很长时间，又招募到很多勇士，才侥幸将盗匪头领埃德温·范克里夫枭首，这次出现的盗匪或许没那么多，但应该也超出了一个圣光僧侣能解决的范畴。
“事情就是这样，具体的细节我也不太了解，我们赶到时，迪菲亚兄弟会的人已经离开死亡矿井，”士兵说，“他们大概有两百多人，很快就会过来，至少需要二十间房屋，卡勒特指挥官，只能辛苦你和哨兵岭的镇民一下。”
两百多人！？听到这个数字，镇民们“嗡”的炸了一下，那些盗匪只是控制了附近的几处水源，但从不来侵扰哨兵岭，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多人，问题是，一个圣光僧侣是怎么俘虏这么多人的，唱圣歌么？
“那些盗匪要住……住到这里？”卡勒特终于反应了过来，胸口“咯噔”一跳，“这里是勇敢的人民军的发源地，我们和迪菲亚盗匪一直是敌人，而且镇上现在只有老人、女人和孩子。”
“这是我接到的命令，”士兵露出无奈的表情，“应该只是暂时的。”
“这样真的好么？”卡勒特的胸口百味陈杂，人民军和迪菲亚盗匪这对天生的死对头竟然住到了一座镇上，也算开创了历史，不知道格里安将军知道这件事后，会不会从诺森德大陆赶回来……
长夜渐至末尾，黎明将近时，大队人马抵达了哨兵岭，皎月已经沉入地下，繁星也不再闪亮，周围陷入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哨兵岭高耸的城墙墙头插满了火把，如同漫漫长旅中的一个驿站，等待着人们去靠近。
索菲娅、钢拳先生和迪菲亚兄弟会的部众看着前方闪耀的火光，都有些沉默。
在迪菲亚兄弟会的历史中，哨兵岭占据了相当多也相当重要的篇幅，人民军就发源于此，与迪菲亚兄弟会进行过漫长的斗争，迪菲亚兄弟会的两次覆灭，暴风城招募的勇士也都在此地集结，没想到他们会以俘虏的身份集体来到这里，但这也意味着新的明天。
在皇家精英卫队的押送下，索菲娅和钢拳先生带着人们走进了哨兵岭的城门。黎明正在消散，天际浮起鱼肚白，卡勒特带领一些镇民就站在城门前的空地上等待，宿敌碰面，欢迎注定没有，但也没人咒骂，只有彼此尴尬的沉默。不过卡勒特和那些镇民还是很开心的，至少迪菲亚盗匪的威胁彻底解除了。
……
恢弘而明亮的大殿，一道挺拔的身影正在来回踱步，那是个衣着华贵的年轻人，拥有一张英俊非凡的面容，尤其是一对天蓝色的双眸尤为引人注目。
他的步履很缓慢，有种天生的雍容感，好像醒来得太早睡不着，起床随意散散步，只有在双眸深处，才蕴含着一丝不易觉察的凝重。
战靴踩踏石板的撞击声忽然传进了大殿，偌大的空间稀释了声音，听起来有些空旷，年轻人停住脚步，转头望向大殿的入口。
从外面进入大殿，需要经过一条很长的拱廊，撞击声不间断地传过来，步履很急，片刻后，一名身着瑟银重铠的士兵走进了大殿，快跑几步单膝跪倒在年轻人面前，简短地说：“殿下，目标安全，还有一个喜讯，迪菲亚兄弟会已经决定向暴风城投诚，正在被押往哨兵岭，更详细的情况，负责这次行动的指挥官说会向您当面汇报。”
“知道了。”年轻人淡淡地说，神情也没什么变化，只有眼神深处的凝重不见了，换成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三百七十八 大魔导师
深夜，一座高塔的塔顶。
塔顶被修建成凉亭的造型，面积很宽敞，几扇窗口都有一个向外探出去的小平台，俯瞰下去如同一朵盛开的花朵。
德莱希尔就站在一个小平台上，保持着刚刚落地的姿势，看着平台边缘一道身穿深蓝色法袍背向而立的身影问：“我不明白，我明明可以直接杀掉他，这也是你的要求，为什么突然把我传送到这里来？”
“情况不同了，”身影转过身，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但头发已经全白了，浓重的夜色下，目光明亮得如两盏灯，“我刚得到一个消息，从库尔提拉斯的艾什凡夫人那里，她说已经解决了吉安娜的威胁，这意味着联盟将不会再有强力的援军，消息最晚明天就会传到暴风城。
不管安度因为什么把那个僧侣迁调到闪金镇，都应该有所行动了，现在杀掉他，事情会有更多变数，不如留着，看看安度因到底想做什么，反正，他早晚会死在我们手里。”
“什么都是你说了算，”德莱希尔的语气有些不满，“设计构陷他的人是你，让我们杀掉他的人是你，现在不让我杀他的人也是你，可我的人还留在死亡矿井，没一个是他的对手，他们会死。”
“为了我们崇高的理想，牺牲在所难免，”身影淡淡地说，“想推翻暴风城的暴政，也总要付出一些代价。”
“可付出代价的一直是我们，”德莱希尔直视过来，语气变得更不满，“迪菲亚兄弟会已经背离它的初衷，我们只想拿回公平和正义，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可在你的要求下，我们做的越来越出格，甚至和黑石兽人做起了交易，我们正在越走越远。最大的问题是，我直到现在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帮助我们，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推翻安度因的统治，你能得到什么好处？”
“我的目的和你一样，德莱希尔，建立一个更美好的世界，这也是主的意志，所以它赐予我们力量。”
黑色的烟影从身影明亮的眼睛中蒸腾出来，那对瞳仁渐渐变成血红色，如同恶魔睁开了双眼，一股气场也扩散开，在气场压迫下，小平台发出“吱吱”的闷响，细小的砖屑从墙壁上簌簌掉落下来。
“当乌瑞恩的暴政瓦解，陷入哀难的人们将不再信仰虚伪的圣光，而是主的恩赐，我们会收获无数的信徒，帮助主降临世间，为这个世界重新建立秩序，到时你就会知道，所有的代价都是值得的。”
“这里是法师塔，你会暴露自己，”德莱希尔明显感觉到那股力量也在自己体内复苏了，他失去的那条手臂的断口开始胀痛，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生长出来，说不出原因，他非常讨厌这种不受掌控的感觉，阴沉沉地说，“最好立刻把这种力量收回去。”
“这种力量太令人着迷，”身影的眼睛又渐渐恢复了正常，那股气场也随之消散了，他吐了口气，笑起来：“人类永远不可能通过学习或者苦练来掌握它，我感觉自己像个重新认识了这个世界的年轻人，总有些跃跃欲试……”
他说到这里时，一个甜美的女声忽然从塔顶的入口处传了过来，“迪拉修导师？”
女声响起来的同时，德莱希尔遁入阴影，凭空消失了，身影转头看过去，眼神微微有些意外，问道：“凯瑟琳，你怎么在这里？”
“因为我那位朋友的事，我有些心烦，怎么也睡不着，正在研究你教我的寒冰奥义，忽然感觉到一股不寻常的气息，就上来看看。”
声音的来源就是凯瑟琳，她边说边走到小平台上，左右看了看，刚才上来时，她隐约看到平台上有两道身影，但突然就只剩一个了——殿堂级的奥义**师，她最尊敬的导师迪拉修。
“迪拉修导师，我好像听到你在和人交谈，还隐约看到了一道影子，但飞快地不见了。”
凯瑟琳若有所思地说，感觉上平台上有其它气息的存在，但什么也看不到，好像只是她的错觉，这时，小克米忽然从她的秀发里飞出来，在半空中振翅盘旋着，似乎在寻找某个落点。
“你可能看错了，只有我在这里，”迪拉修温和地笑起来，“我刚才在和自己证辩一个问题，力量究竟来自于何处，而且找到了答案，凯瑟琳，你是个出色的魔法师，也一直在孜孜不倦地追寻更强大的力量，正好我把刚刚想到的一些心得告诉你。”
“什么心得？”凯瑟琳被迪拉修的话吸引了注意力，她确实在追寻更强大的力量，除了受够了那种总是依赖别人去保护的弱小感，元素的力量也让她感到痴迷。
“这个心得很简单，”迪拉修忽然张开双臂，像是得到了什么重要的学识，毫无征兆地兴奋起来，大声说，“真正的力量仅靠自己苦修是没办法获得的，必须接受超凡的恩赐，才有望站在这个世界的至高点。”
“超凡的恩赐？”凯瑟琳吓了一跳，研究着迪拉修的神情，像个看到了世界本貌的悟道者，有一丝狂热在里面，她以前从未见到过。
“现在的你还不适合知道太多，”迪拉修又温和地笑了笑，“凯瑟琳，你是我见过的最努力的学徒，等你再强大一些，符合标准后，我会让你见证一些超凡的存在，但你先回去，我需要安静地思考。”
“迪拉修导师，那我不打扰你了。”凯瑟琳若有所思地看着迪拉修，她的导师今晚有些奇怪，招呼小克米飞过来，准备离开。
小克米向她飞过去，似乎撞到了什么东西，往下坠了坠才又飞起来，凯瑟琳微微一愣，接着意识到了什么，手掌向外一推，法袍的袍摆一阵激荡，一道刺骨的寒风呼啸着席卷了出去。
这是法师的冰锥术，一个范围性的冰霜魔法，德莱希尔应势被吹了出来，马上又遁入了阴影。
一个刺客突然现身，凯瑟琳吃了一惊，快速向后退去，但就在这时，她被人用力推了一把，踉踉跄跄向平台的边缘摔过去，仓促间，她扭过头，想知道推自己的人是谁，只有迪拉修站在那里。
迪拉修导师……要杀自己！？
凯瑟琳脑海中念头一闪，一只脚已经踩空，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身不由己地掉下了塔顶，小克米猛地振开双翅，像子弹一样追了过去。
法师塔高达近百米，朦胧的黑暗中，风声从凯瑟琳耳边呼啸而过，她来不及思考，地面已经近在咫尺。法力开始在体内聚集，在摔成肉泥之前，她竭尽所能调整身位，用出了一个闪烁。
身影遁入虚空，下坠的冲击力被消除，凯瑟琳再出现时，已经站在了地面上，小克米也飞了下来，收拢双翅钻进了她的头发。
三百七十九 带来希望
一切都在千钧一发之际完成，更像下意识的举动，直到站稳后，凯瑟琳才反应过来自己没死掉，她站在那里，心有余悸地望向高耸而黑暗的塔顶，想不明白迪拉修导师为什么会对她动手，一项测验？
“真是个有天赋的小姑娘，也是我最欣赏的学徒，本来有希望发展成主的仆从的，可惜了，”迪拉修望着地上的凯瑟琳，轻轻一叹，“德莱希尔，她交给你了，做干净些，然后找个地方躲起来，等待我的指示。”
“这也是代价么？”德莱希尔从阴影中退出来，没等迪拉修回答，走到了平台边缘，“我会去赤脊山，迪菲亚兄弟会还有一些人手在那边，希望我们不要再付出无谓的牺牲。”
说完，他跳下了平台，掉落一段距离后，探出匕首戳进塔身砖石的缝隙，减缓了下坠的力量，几次重复后，稳稳落到了地上，同时遁入了阴影。
凯瑟琳看到了从天而降的德莱希尔，尽管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知道事情肯定不对了，又望了一眼塔顶，转身向远处跑去。
刺客明显追了上来，凯瑟琳看不到，但法师敏锐的感知力让她能感觉到，巨大的危机感在背后紧紧追逐着她，使她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心脏也在狂跳，在曲折的街巷中逃了一阵，钻入了一条黑暗的小巷。
危机感已经近在咫尺，就在她背后，凯瑟琳转过身来，法力在体内涌动，一个淡蓝色的冰环从脚下扩散开。泥尘被推出去，飞扬起来，渐渐散尽后，小巷里什么也没有，仿佛刚才致命的危机感是种错觉。
但凯瑟琳还没来及松口气，一把冰冷而尖利的匕首从背后探出来，横在了她雪白的脖颈上……
……
迪菲亚兄弟会的人就在哨兵岭住了下来，一切安顿好后，艾伦立刻乘狮鹫飞往暴风城汇报这件事，那些皇家精英士兵是安度因的私人卫队，也撤离了，但军情七处的刺客团都留了下来。
江北没离开，迪菲亚兄弟会和暴风城之间还没建立足够的信任，也不相信哨兵岭的镇民，暂时只信赖他一个人。卡勒特指挥官和哨兵岭的镇民也希望江北能多留几天，镇上来了这么多凶悍的盗匪，有个强大的圣光僧侣在，他们才能感到安心。
隔在这对宿敌中间的壁垒还远远不能消除，但就像泰利娅说的那样，双方都在感激江北，江北自己也无法否认，不管是不是他的意愿，他确实给迪菲亚兄弟会和哨兵岭都带去了希望。
这让江北联想到了一些其它的事，当初布瑞尔镇爆发瘟疫时也是这样，所有人都束手无策，他这具骷髅给人们带来了希望。还有和普特雷斯的那一战，以及在耳语海岸和部落的战争，不管是他主观上愿意去做，还是因势利导形成了那种局面，有一点始终没变，他给人们带去了希望。
由此，江北得到了一个有些荒谬的结论，有可能他的牧师之道不是忽悠，而是一个给人们带去希望的僧侣，猛一听还挺高大上的。
中午时分，艾伦就乘狮鹫飞了回来，与之同行的还有几名暴风城的高级行政管理人员，开始帮迪菲亚兄弟会的人登记造册，询问他们都有哪些自认为很出色的能力，同时把这些人遇到的不公正对待也记录了下来。
来到哨兵岭后，迪菲亚兄弟会的人一直小心翼翼的，此刻终于有了些笑容，询问他们的能力，说明暴风城已经准备接纳他们这些人，而他们受到的不公正对待，虽然在战争时期不太可能及时得到解决，但至少有高阶官员过问了，这是个好的开始。
索菲娅和钢拳先生也松了口气，事情正往好的方向发展，证明他们的选择是正确的，至少，眼下看起来是这样。
江北却没怎么感到开心，因为艾伦还给他带来了一个可以称得上爆炸的坏消息，去库尔提拉斯寻求支援的**师吉安娜失踪了，意味着在这场战争中，联盟很有可能不会再获得任何支援。
“别出去乱说，”告诉江北这件事后，艾伦又露出了长期便秘的表情，压着声音说，“这个消失目前还压着，不敢让人们知道，否则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那你为什么特意告诉我？”江北问。
“因为你得知道，”艾伦笑了笑，首次直接提到了安度因，“不管安度因大帝准备安排你去做什么，现在应该是那个时机了。”
江北瞧艾伦的模样好像知道些内幕，试探着问：“能不能提前透露一些我要去做什么？”
“我猜和萨鲁法尔大王有关。”艾伦回答道。
“萨鲁法尔？”江北一愣，“据我所知他是部落的首领，而且一直被关押在暴风城监狱，我要做的事和他有什么关系？”
“具体有什么我也不清楚，”艾伦琢磨着说，“但我知道一个消息，还记得被你骗到暴风城的血精灵和兽人么？安度因大帝见过他们后，就把他们秘密送去了赤脊山，但今天又派人暗中去联络他们了，所以我猜这件事应该和萨鲁法尔大王有一些关系，否则不用去找那些部落成员。”
江北还记得被他骗来投诚的血精灵名叫埃加瑞瑟，是个血骑士，他被调任到闪金镇后，就再没问过这些人，原本以为被送回奥格瑞玛了，没想到还在这边，若有所思地问：“能是什么事呢？”
“不管是什么事，肯定会有战斗，所以才会用到这些人。”艾伦分析道。
这点江北也能想到，但更关键的问题是为什么战斗，和谁战斗，在联盟的核心要地，召集一些部落成员，总不能是撺掇这些人攻打暴风城吧？
他思索了一阵，始终想不通透，想了想说：“不管安度因安排我去做什么，有两个问题必须查清楚，德莱希尔的去向，和那个**师的身份，他们知道我是安度因迁调过来的，有可能会成为最大的阻力。”
“已经在查了，”艾伦说，“我回去后把你说的情况报给了军情七处，方向是法师塔，我也刚知道一件事，军情七处搜集到你的资料后，曾送到法师塔去分析，刚好跳出来一个神秘的**师，很可能是在那里泄的密，目前正在查都有谁接触过那些资料。”
“我的一个朋友就法师塔，”江北本能地想到了凯瑟琳，皱起了眉头，“凯瑟琳·克洛泽，她和我关系密切，可能会成为目标，代我提醒她小心，顺便安排些人手保护她。”
“我要回总部等命令，会把你的要求上报，”艾伦点点头，“哨兵岭埋伏着一整支刺客团，还有索菲娅、钢拳先生和那个暗夜精灵在，应该很安全，你就在这里等我的消息。”
三百八十 蓄势待发
江北不清楚安度因安排自己去做什么，但能确定一点，留给他准备的时间不多了，让卡勒特指挥官在哨兵岭的角落准备出一间屋子，开始炼制从死亡矿井带出来的药粉，打算全部配置成负面能量药剂。
药粉的量有些多，按照江北的估算，至少能得到四百余剂败血毒剂，百余剂火山药水和百余剂阿尔萨斯之泪，即使不制作火山药水，他携带的试剂瓶也远远不够用，每炼制出一部分，就混入戈德林之戒和地狱硫磺的浸泡液，配置出高密度的负面药剂，然后加入强效宇宙精华让深渊水晶吸收，腾出试剂瓶继续炼制。
江北埋头炼制了一天一夜，直到次日中午才全部完成，骨架注入一些活力后，“消化”能力明显有所提升，通过试验，他对负面能量药剂的配比也进行了调整，败血毒剂和阿尔萨斯之泪的比例变为三比一，再加入各二分之一比例的狼人诅咒和邪能融合液，最后通过加热适当浓缩，共配置出二百余剂负面能量药剂。
新的负面药剂中，四种负面能量的比例更为均衡，装入试剂瓶后，在另一种视角下，毒素的鲜绿色、诅咒的阴红色、疫病的墨黑色和邪能的暗绿色交织在一起，发出质感深沉的光泽，像盏多彩的小灯笼。
但可能受用材的品质所限，能量密度的提升比江北预计中要差一些，即使加入了魔力更充沛的强效宇宙精华，能力密度也只提升了不到一倍，能量含量的提升也有限，尤其是骨架的能量总储量增加了许多，相互抵消，单剂量药液的恢复力反而下滑了，只能恢复百分之五的骨架能量。
不过总体而言，江北对自己的成果非常满意，这些负面药剂显然将为他带来更强的战斗力和更好的续航能力。
更让他欣喜的是深渊水晶的吸收能力，作为一种终极的附魔材料，深渊水晶储存的能量比棱光碎片整整高了十几倍，吸收掉二百余剂负面药剂的能量和大量强效宇宙精华的魔力后，竟然还有一块没补满。
笼统计算，一块水晶就能补满四次骨架的能量，眼下来看还没什么太实际的意义，但从长远来说意义非凡，知道了从根源上增强骨架的方法，他早晚要去猎杀那些巨龙，给骨架注入更多活力，骨架的能量储量会不断提升，不想小鸡啄米式的“吃饭”，优质的容器就是必须品。
制作完负面能量药剂，江北出去透了口气，又回到木屋开始制作火山药水，他隐隐有种预感，这次战斗的强度将超乎想象，他需要一种能和普特雷斯的绿火媲美的大杀器……
……
暴风城，港口。
锐利的阳光下，海浪拍打着坚固的港岸，几艘战船在海湾中轻轻浮沉，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站在栈桥上正准备登船，军官大声念诵着名单清点人数，伴随着海浪声，声音听起来有些空旷。
一道身着金色铠甲的身影站在港口高处的海墙上，静静看着下方的士兵方阵，他背后还站着一个狼首人身的狼人。
“陛下，这是我们的最后一期士兵了，之后，我们就能征召一些农夫了。”
狼王吉恩看着眼前挺拔但稍显瘦削的身影说，语气中有对局势的无奈，也有种长辈对晚辈才会有的怜惜，他亲密的挚友瓦里安·乌瑞恩在破碎海滩阵亡后，这孩子猝不及防地登上了王位，紧接着就要被迫应对这场世界战争，其实还没有做好准备。
“战争刚开始的时候，我以为在为和平而战，但和平……遥不可及。”安度因低了下头，天蓝色的双眸中有雾光在闪动，显得神情有些忧郁，在他父亲最亲密的战友，也是他最信赖的帮手面前，他不必再装出一副冷漠无情高高在上的模样，甚至连坚强也不必。
“为阻止希尔瓦娜斯，你已经做得够多了，国王陛下。”狼王沉闷地说。
“可我做得还不够，”安度因沉默了一阵，目光又渐渐变得笃定起来，转过身看着父亲的挚友，“我们都知道，库尔提拉斯不会再有援军赶来了，联盟也已经不堪重负，是时候做决定了，这个决定有可能会给局势带来一些改变，也有可能让联盟四分五裂，输得更快，更惨，但这是个机会，我需要你的支持。”
“陛下，我一直坚定地站在你身边，”狼王微微躬身，“有些人可能误以为我和泰兰德·语风一样是强硬派，希望与部落正面决战，但我不是，我只是担心你太温和，让我们在这场战争中失去先机，可事实证明我错了，陛下，你或许不像你父亲那样富有力量，但你和他一样勇敢和智慧。”
“今晚我会见一个人，”安度因的目光变得更加坚定，“如果顺利，行动很快就能开始，到时我需要你想办法拖住泰兰德·语风和她的卫队一段时间，让我有机会下手。”
“我会的，陛下。”狼王笃定地点了点头。
……
忙到半下午，江北把所有的烬花花粉做成了火山药水，但还没来及透口气，艾伦就乘狮鹫来了哨兵岭，见面后露出便秘十年的表情，简短地说：“安度因大帝要见你。”
“终于来了么，”等了这么久，未知的使命终于到来，江北反而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知不知道我到底去干什么，见到他前，我好有个心理准备。”
“不知道，”艾伦干净利落地摇摇头，又笑了笑，“不过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真够神秘的，事到临头了连个风儿也不透，”江北在心里评估着未知的任务，问：“德莱希尔的下落和那个法师的身份查出来了么？”
“法师塔不像军情七处，保密性有些弱，看到资料的人很难排查，”艾伦耸了耸肩，又保证道，“但我们正尽全力查。”
对军情七处的办事能力江北还真有些不太信任，又问：“我让你们保护我的朋友凯瑟琳，事情怎么样了？”
“你的朋友被密切保护起来了，完全不用担心，不过你应该不想把她牵扯到这件事中来，所以最好别见她了，”艾伦的语气非常坦然，顿了顿又催促道：“安度因大帝在等你，别让他久等。”
“我等了这么久，他多等一会儿应该也无所谓。”江北把炼金用的器具都收起来，才跟艾伦离开了屋子。
三百八十一 归零（一）
在艾伦带领下，两个人乘坐狮鹫离开了哨兵岭，但没飞去暴风城，在艾尔文森林上空绕了两圈，黄昏时分，降落在江北曾经躲藏过的那栋木屋的山顶上。
“他说会在木屋等你，应该已经到了。”落地后，艾伦望着远处的木屋说。
江北揣摩着这次会面后会发生的事，问道：“你不过去？”
“我想去蹭个脸熟，”艾伦耸了耸肩，笑道：“可惜他说只见你一个人。”
江北独自向那座木屋走去，走到一半后，他想了想，脱下神使法袍，换回了那身天蓝色的祭司袍，也没戴面具，虽然穿什么衣服没太大的必要性，但毕竟要见联盟的至高领袖，这样会显得更尊重一些。
很快，江北来到了木屋前，那晚索菲娅来刺杀他时，木屋的墙壁被钢拳先生撞出的破洞已经补好，里面安安静静的，周围也看不到卫兵，好像没有人在，但他走进门口后，马上看到一道挺拔的身影站在里面，正安静地看着墙上那副东部王国的地形图。
来之前，江北有在心里揣摩过安度因·乌瑞恩的形象，结合在耳语海岸的经历，以及他所了解的关于对方的事，他一度觉得这是个腹黑多智、心如铁石、强大到令人畏惧而又带着王公贵胄惯有的傲慢的年轻帝王。
但他发现自己错了，眼前是个格外英俊的年轻人，有双清澈见底的天蓝色的眼睛，没有强大的令人感到压迫的气场，反而有种从骨子里散发出的忧郁，穿着一副金色的铠甲，好像铠甲的份量太重，也或许肩上担负的东西太多，给人一种说不出来的沉重感，仿佛雄鹰被捆住了翅膀，向往着天空但无法腾飞。
第一眼印象，很难让人想象出这是位和巨龙缔结友谊的传说级牧师，更难想到这就是一国之君联盟之主，不明就里的人甚至可能觉得这是个被逼着走上战场的诗人。
瞬间，江北原谅了安度因对耳语海岸的抛弃，对他的调查和试探，他认同了丹尼斯督检官在耳语海岸说过的一句话，安度因更不自由，因为这是一国之主，集太多人的命运和未来于一身，做的每个决定都必须慎重。
“牧师，我们终于见面了。”江北愣神时，安度因转身看了过来，似乎也讶异于屡次创造奇迹的人竟这样年轻，眼神深处蕴含着一丝意外。
“陛下。”江北躬下身去，行了个僧侣礼。
“不必多礼，”安度因的声音平静得听不出波澜，“我一直期待着这次会面，亲自勉励为联盟做出突出贡献的人，再亲口承诺给你一些奖赏，但说心里话，你是我最不愿见的人，因为见了你，就意味着我必须做出抉择，很多人的命运都会因此而改变。”
“陛下，我和你一样，也在期待这次会面，但又担心你会召见我，赋予我完成不了的使命，辜负你的期望，”江北先鸡贼地向后缩了缩，以免安度因给他安上一个九死一生的任务，想拒绝都无法开口，“但我们既然见了面，不知道你想安排我去做什么？”
“和这场战争有关，”安度因转过头，看着墙上的地形图，声音平静地说，“你是个难得一遇的将才，对这场战争的形势应该很清楚，联盟已经耗尽一切，但依旧难以抵挡部落，我曾把希望寄托在吉安娜身上，但她失踪了，生死未卜，没能带回我期待的援军。
以眼下的形式，联盟很快就要输掉这场战争，而我们无路可退。但现在有一个机会，一个很渺茫的机会，抓住它，或许能带来一丝转机，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
“不知道是什么机会？”江北问，“我又能做什么？”
“萨鲁法尔大王，”安度因又转过头来，“他是部落的部族领袖之一，在洛丹伦大陆，我们攻打幽暗城时，他原本有机会杀掉我，结束这场战争，但他没动手，反而放下了武器，那时我就知道，他反对这场不义之战，不想听从希尔瓦娜斯的号令，我需要他回到部落，领导愿意追随他的人反抗希尔瓦娜斯，削弱部落的战斗力。”
这种思路有些跳脱，江北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暗赞这个主意确实高明，兽人愿意追随萨鲁法尔，不愿参加这场被他们视为不荣耀的战争，他在瞭望群岛时见证到了，萨鲁法尔回归后，部落有很大概率会搞起分裂，在战斗力上就又和联盟扯平了，想了想，问：“陛下，据我所知，萨鲁法尔大王一直被关在暴风城监狱，直接放走他就可以，不知道我能发挥什么作用？”
“萨鲁法尔大王自愿被俘，能以和平的方式走进监狱，但不能和平地离开，那样会让他崇高的拒战行为变得毫无意义，甚至会有人认为他接受了联盟的条件才重获自由，他会变成一名可耻的逃兵，影响他在部落的声誉，希尔瓦娜斯也会抓住这点攻讦他。”
安度因顿了顿，声音变得凝重起来：“萨鲁法尔要离开，必须用兽人最崇尚的方式，踩着鲜血和尸体一路杀出去，但他一个人做不到，我需要人去帮他，这个人不能是联盟的人，相反，他最好是联盟的敌人，联盟也必须用最正确的方式应对萨鲁法尔的逃离。”
“所以，你选择了我？”江北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他一直在等待的任务，竟然是帮萨鲁法尔……越狱，不可否认，按照安度因的逻辑，他的确是那个最佳的人选。
他不是人类，也不属于联盟的任何一个种族，即使以前和联盟有关系，也很容易割断，所以安度因选择了他，而且故意不给他任何奖赏，反而把他贬到一个镇教堂当典籍僧侣，甚至很可能已经做好安排，准备让他站到联盟的对立面。
关键的是，接受这个任务，他将被视为背叛了联盟，而且在战争期间安度因不会为他平反，战争结束后也不太会，因为这种事会让萨鲁法尔蒙羞，极有可能再次割裂联盟和部落的关系，如果两方还能建立和平的话。
也意味着，这是一条回不了头的路。
“你应该清楚接受这次任务意味着什么，我想过让其他人来完成这个任务，但找不到合适的而且可以信赖的人。”
安度因没强迫江北接受，在屋子里踱了两步，看着里面的陈设说：
“当年，安度因·洛萨曾在这里养伤，他离开这里后，为人类王国带来了希望，现在联盟又需要一个能带来希望的人，所以我选择在这里与你见面，站在我的立场上，我希望你能接受，但选择权在你手中。”
三百八十二 归零（二）
“萨鲁法尔大王知道这件事么？”江北没急于表态，问了一个核心的问题，萨鲁法尔如果不能如安度因所愿去牵制希尔瓦娜斯，那他的背叛将毫无意义。
“我会去找萨鲁法尔谈，恳求他帮助我，但不会告诉他你是我安排的，以后也不会说，”安度因直视着江北，“你付出的牺牲只有有限的几个人知道，联盟不会歌颂你的伟大，我也不能向你承诺什么，因为怕做不到，所以对你来说，这是个非常艰难的抉择。”
这位帝王倒是挺实诚，至少没晃点自己，江北心里想着，问道：“接受这个任务，我为联盟做的一切贡献将彻底清零，陛下，你怎么确定我这么有奉献精神？”
“我不确定，但我了解你，”安度因平静地说，“你的生命将无比漫长，等我们这些人成为历史，你依旧会存在，此刻看来无比艰难的抉择，在遥远的将来，对你而言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瞬间，但可以拯救无数脆弱短暂的生命，站在更高的角度看，这件事无关奉献，只需要你损失一点利益，再付出一点仁慈，你可以视为我的恳求。”
这番话竟说得江北无言以对，想了想，说：“我得先知道自己需要面对哪些敌人，才能做决定，我可不想先你们一步成为历史。”
“你的敌人是我，或者说我们，”安度因看着江北，顿了顿接着说，“监狱的士兵我会提前调开，你只需要提防泰兰德·语风和她的女猎手，狼王说会想办法拖住她们，但可能不会奏效。”
“那些暗夜精灵连你的话也不听么？”江北密切接触过的暗夜精灵只有一个泰利娅，想象着她祸害一般的个性，确实很让人头疼。
“联盟的情况比表面上要复杂，”安度因淡淡地说，“希尔瓦娜斯烧毁了世界之树泰达希尔，暗夜精灵心中充满了对部落的仇恨，对她们而言，这场战争的胜负要为复仇让步，未必能容忍萨鲁法尔离开。
除了她们，你可能还会遇到一些潜在的敌人，比如逃脱的迪菲亚兄弟会的头目和那个不知道身份的法师，我会尽力排除掉，但法师塔和魔法之城达拉然一样，是个相对独立和封闭的组织，并不受我掌控，军情七处的调查未必有结果，我只能说尽力。”
“是不是有个计划什么的？”江北又问，“我直接杀进监狱把萨鲁法尔救出来？”
“我会公布你的身份，然后把你抓进监狱，关到萨鲁法尔的旁边，你想办法赢得他的信任，然后带他离开监狱，”安度因扼要地说，“你们出来后，去暴风港的狮鹫场，那里有狮鹫，有两个目的地可供选择，荆棘谷的格罗姆高营地和悲伤沼泽的斯通纳德营地，都是部落的地方，距离也不远，一天之内就能飞到，只要夺到狮鹫起飞，理论上就算成功了。”
江北沉默了一阵，决定接受，非人的种子已经在他心里扎下根，他注定会脱离人类社会，早些晚些其实无所谓，不如让这种脱离变得更具意义，也许像泰利娅说的那样，他确实需要一些……历史的情怀，而且听起来，这件事也不是很难完成。
“你知道么？来闪金镇之前，我幻想过自己或许能混成一位主教，”他笑了下，把刚换上的祭司袍又脱下来，换回了神使法袍，“但你说服了我，我决定接受这个任务。”
“你有什么想要的？”安度因似乎早就料到江北会接受，声音依旧平静，但眼中的忧郁又浓了一层，仿佛在为这个不公正的抉择感到惋惜。
“没有特别想要的，但有几个忙想让你帮一帮，”江北没提物质性的条件，他“背叛”联盟后，这些都是白条一张，很难兑现，不如为他的朋友争取一些东西，“有几个人和我的关系很密切，凯美林牧师、普勒希思军士长、僧侣爱德华·维奇，法师凯瑟琳·克洛泽，他们知道我叛逃后应该很吃惊，我不想他们因为这件事受到牵连。
我来闪金镇后又收了个学徒，格斯诺·贝托，他是个出色的僧侣，但出身不好，我希望他能站到更重要的位置上。我还认识一个暗夜精灵，泰利娅·晨风，她做错了一些事，我不想她受到责难，还有迪菲亚兄弟会的人，他们信赖我，尽可能善待这些人，如果你能做到的话。”
“就这些么？”安度因审视着江北，高贵的身份让他不能轻易对任何人表达亲近，以免释放出一些错误的信号，但有些人让他忍不住去欣赏，强大、智慧、肯付出牺牲、懂得为他人着想，这些都是难能可贵的品质，如果有其它选择，他不会让这种人离开联盟。
“当然不是，”江北笑了笑，“我希望你能指导我一些东西，一个传说级的牧师不是那么容易见到的。”
“这也是个容易满足的要求，”安度因说，“但我有很多事要处理，不能耐心指导你，只能教给你一些简单得像玩具的圣光魔法。”
他抬起手，一团浓郁得像液态的金色光辉出现在掌心，低沉的诵祷声从口中吐出来，烛光术颤了颤，一团拖拽着碎光点的光簇被甩出来，飞到了江北身上，形成了一个透明的淡金色结界，温暖的感觉也笼罩了他。
“这是愈合祷言，将圣光留驻在你要保护的人身上，每当他受伤都会尝试治愈他，偶尔还会弹跳到其他人身上，直到圣光消散或被耗尽，在混乱的战斗中很有效。”
安度因说完，又开始诵祷，但这次的声音很清澈，仿佛僧侣在晨曦中早颂，伴随着声音，一团光簇从他掌心的烛光术中分离出来，飞到了半空，接着炸裂成耀目的金色光辉，刺得人几乎张不开眼睛。
“圣言术：灵，召唤奇迹之光医疗范围内的队友，也可以灼伤和驱逐邪灵，但需要对圣光有极好的掌控力才能做到。”
诵祷声再次响起，一团光簇分离出来落到了地上，但没有散开，而是留在了那里，浓郁的光辉如烟气一样从光簇中流淌出来，仿佛地上放置了一个装满液氮的大碗。
“这是光明之泉，可供受伤的人攫饮，医疗他们的伤势，需要对圣光有更强的掌控力，实用性不是很强，但在混战中，当你无暇照顾自己的队友时，往往可以发挥奇效。”
江北一直饶有趣味地看着安度因，三个圣光魔法的强力毋庸置疑，但他更好奇的是对方的施法方式，烛光术转化成强力的治疗术后通常会被耗尽，想施法需要再次凝聚。
但安度因掌心的烛光术一直没消散，仿佛那是个可以无尽攫取的能量源泉，传说级的强人对圣光的掌控力，远非现在的他所能及。
三百八十四 失落的荣耀
越狱的计划没立刻开展，江北记得安度因说过会来劝说萨鲁法尔帮助自己，但等了许久，安度因始终没出现。
江北觉得安度因或许想给他些时间赢得萨鲁法尔的信任，可沟通的手段非常有限，他尝试弄出一些动静，引起这位部落领袖的注意，至少先混个脸熟，但走廊尽头的囚室始终安静得如同一座死气沉沉的坟墓，倒是守卫被吸引了过来，提醒他安静些。
江北不想太引人注目，放弃了尝试，抓紧时间练习了一下安度因教的三个新魔法，凭借对圣光出色的掌控力，很快就全学会了，长夜逐渐散去时，已经能熟练使用。
他又尝试起进入暗影形态，可不知道怎么才能走进暗影，始终掌握不了，不停汇聚又散去的暗影能量再次吸引了守卫的注意，过来提醒他别想捣乱。
早晨，守卫来送了饭，江北透过窗口，观察着走廊尽头的囚室，但直到餐盘被收走，也没人来取放进牢门的餐盘，好像里面是空的。
守卫第二次来送饭时，依旧端回了没动过的餐盘，江北叫住了守卫，试探着说：“那间牢房里关的人好像胃口不佳，你可以把他的那份给我。”
“上面让好好照顾他，但他一直不知好歹地在绝食，兽人的头脑一直很简单，”狱卒调侃道，“至于你，一份伙食就很浪费了，我可以赏你一顿鞭子。”
“你叫什么名字？”江北问，心里想道，等老子越狱时先揍死你这个不长眼的。
狱卒没理睬他，端着餐盘离开了。
江北看向尽头的牢房，感到了一丝隐忧，萨鲁法尔好像有些固执，在暴风城居然还要绝食，更糟的是，这意味着他很可能要护送一个虚弱不堪的兽人逃离这座监狱。
不知不觉，时间入了夜，江北莫名有种预感，有些事情就要发生了，似乎为验证他的想法，夜深后，来回巡逻的狱卒都消失了，单调的脚步声响起来，越走越近。
江北透过牢门的小窗口向外看去，是安度因，扭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径直走到了走廊尽头的囚室门前，隔着铁柱向里看了一阵，然后声音笃定地说：“在洛丹伦，你本来有机会杀了我，一举结束这场战争……”
说到这里，他停顿下来，掏出钥匙，打开牢门走了进去，又把牢门“咣”的一声关上了，背靠着牢门，声音又传出来，“你为什么没动手？”
“我现在可以。”一个沉闷得像发自胸腔的声音回答道。
这种声音让江北本能地联想到了兽人宽阔的肩膀和厚实的胸膛，有那么一瞬，他有些担心安度因的处境，毫无防备地走进一个兽人的囚室，不是一个明智的举动。
“我一直没有杀你，是因为相信你有荣誉感，”安度因的声音又传出来，“你当时为什么不杀掉我？那样战争就结束了，你到底想要什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部族陷入苦难？看到联盟和部落都倾尽一切，落入现在的局面？”
他的语气由平静转为了质问，完全不像在劝说一位部族领袖帮助自己，江北不免担心囚室里会打起来。
囚室里“咣”的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掀翻了，沉闷的声音地声音咆哮起来：“我！萨尔！已经为部落付出了一切！为它流血！为它杀戮！可希尔瓦娜斯正毁灭部落！她迟早会毁掉所有！我想要的不过是……”
声音愤怒地说到这里，透过窗口，江北看到了萨鲁法尔，他走到了安度因面前，是个年迈的兽人，头发已经花白，绿色的皮肤也开始褪成白色，但身上的肌肉还算结实，魁梧的身影也比安度因整整高出一个半头。
他挥起拳头，“砰”的一声打在了牢门一侧的墙壁上，泥土“簌簌”掉落下来，他喘了几口气，声音又低落下来，“……不过是，不过是从前的那个部落。”
说完，他低哼了一声，转身退开了。
情况还不算太糟，江北暗暗地想，这一拳听动静在力量上确实有些匮乏，但至少不用他背出去。
“萨鲁法尔，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安度因向前走了两步，离开了江北的视线，同时用了强调的语气，“你到底为什么，没有杀我？”
囚室里安静了一阵，萨鲁法尔的声音才响起来，语气中有种发自内心的无力，“我希望，你能阻止她，我老了，萨尔躲起来了，凯恩和沃金都死了，部落已经支离破碎，再没人能阻止希尔瓦娜斯，那个疯子。”
囚室里又安静下来，过了片刻，安度因的声音响起来，“我也办不到。”
话音落下，他打开牢门走出了囚室，又回过身去说：“靠我一个人。”
他没再锁牢门，就让它那样敞着，扭头看了眼江北，然后大步离开了。
江北知道该行动了，等安度因的脚步声消失，走廊的远处传来狱门合拢的声音，退了几步，拱起肩膀撞在了结实的牢门上，“轰”的一声巨响，牢门连同固定的铁栓一起被撞飞了出去。
江北走出去，先向走廊另一端看了看，监狱的守卫好像都被撤掉了，没人过来查看，他转过头去，看到萨鲁法尔正看过来，走进那间囚室，用了最简单的方式来获取这位兽人领袖的信任，“安度因委托我带你离开这里，回部落帮他牵制希尔瓦娜斯，一起努力结束这场战争。”
“你是谁？”萨鲁法尔打量着眼前的人，全身包裹在一件大氅里，流动的辉光从大氅的缝隙中透出来，帽子下是副黑不见底的面具和一双明亮的眼睛。
“来帮助你的人，”江北尽可能简短地说，“我的身份可以路上再说，我不知道安度因是怎么安排的，但留给我们的时间不会很多。”
“我已经老了，也失去了自己的荣耀，”萨鲁法尔没离开囚室的意思，反而坐到了囚室的角落，垂头叹了口气，神情显得有些无力，“即使回去也阻止不了希尔瓦娜斯，只会让信赖我的人失望。”
江北看着眼前意志消沉的兽人，有些明白了，对方并非在绝食，更像因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食不下咽，英雄迟暮，应该就是这个意思。
三百八十五 得力帮手
“你或许老了，但兽人的荣耀绝不会褪色，”江北想了想，有针对性地忽悠道，“我认识一个叫克鲁维托的兽人将领，在奎尔塞拉思附近的瞭望群岛……”
“是你？”萨鲁法尔又抬起头来，好像知道在瞭望群岛发生的事，“埃加瑞瑟和维克多来看过我一次，说有个叫希尔洛普的被遗忘者帮助过他们。”
江北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去瞭望群岛时冒用了督军“希尔洛普”的名字，点点头，“是我，他们既然来过，那你应该也知道了，克鲁维托向亚尔维斯发动玛克戈拉，死在了那个亡灵术士手上，他清楚自己不是对手，但还要这样做，因为他必须保护那些追随他的人。
萨鲁法尔，我知道，你对现在的局面很失望，但部落有那么多人愿意追随你，他们正在承受苦难，他们盼着你回去领导他们，解救他们，这就是你的荣耀，它永不失落，除非你自己想丢弃它。”
萨鲁法尔低了头，似乎在思考江北的话，他没想太久，又把头抬了起来，“你很擅长说服别人，就和我见过的那些人类祭司一样，我愿意去试一试。”
“还能战斗么？”江北问，又补充道，“安度因说暴风城有些不受他掌控的因素，我们应该会遇到些阻力。”
“谁会是那个阻力？”萨鲁法尔反问道，同时站了起来。
江北也不清楚要和谁战斗，安度因透露给他的信息太少，或许是故意的，不知道谁会死，他的心理负担会小很多，淡淡地说：“我只知道要把你带到暴风港的狮鹫场，但凡拦着我们的人，都是敌人。”
“祝我们好运吧。”萨鲁法尔在牢房转了两圈，把木床的床腿卸下来两根。
“是住他们好运。”江北笑道，率先出了牢房，沿着幽深黑暗的走廊，向监狱的入口走去。
萨鲁法尔也出了牢房，快走两步赶到了江北前面，头也不回地说：“最好跟紧我，放在平时，我自己就能把这里趟平，但我很久没吃过东西，现在不确定了，可能没余力保护一个祭司。”
“你保护好自己就行，”江北笑道，“安度因不会随便找一个需要保护的人来救你。”
“祭司通常站在战士的身后，”萨鲁法尔也笑起来，说不出原因，这个裹在大氅里连脸都看不到的祭司很对他的脾气，“这是我的原则。”
江北没反驳，密切关注着监狱里的动静，随时准备应对即将到来的战斗。
监狱的守卫确实都撤走了，两边的囚室也安安静静的，好像饭菜里下过药，犯人们都在睡觉，两个人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监狱入口，生铁铸成的大门紧紧闭着。
萨鲁法尔上前拉了拉，门没上锁，但厚重的门板内部传来链条绞动的声音，好像有限制门被轻易打开的机关，他手臂上的肌肉鼓起来，伴随着沉闷的“咔咔”声，门才缓缓开了一条缝隙。
“这扇门真重，我应该吃些东西再出来的。”萨鲁法尔喘了口气，又试着去拉那扇门。
“你可以留点力气用来战斗。”江北扳住门板，用力一拉，在骨架强大的力量下，连续的脆响从门板内部传出来，门也被拉开了。
“你的力气不小，”萨鲁法尔讶异地看着江北，“也可能是我饿坏了。”
“小心些。”江北护着萨鲁法尔退了几步，怀疑很快就会有一整支卫队被开门的动静吸引冲过来，或许就躲在门外等着埋伏他们，但等了片刻，预想中的事并未发生，门外一直很安静，率先走了出去，立刻看到门外躺了一地的卫兵，至少有十几个，微微一愣。
“是安度因做的？”萨鲁法尔也走了出来，看着地上的卫兵问。
“不像，”江北摇了摇头，“安度因不会屈尊去处理一些守卫……”
“没错，安度因才不会做这种事，是我做的，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江北声音未落，艾伦的声音突然响起来，他的身影接着出现在大门一侧，一袭黑灰色紧身皮铠，脸上蒙着黑色面罩，对萨鲁法尔微微躬身，打了个招呼。
“很荣幸见到你，萨利法尔大王，你的英勇事迹在军情七处流传甚广，我们还曾制定过一个非常详细的计划，试图潜入奥格瑞玛暗杀你。”
萨鲁法尔用鼻子“嗯”了一声，问道：“被军情七处盯上也是种荣幸，我在奥格瑞玛时就经常听到这个组织。”
“你是来帮忙的？”江北抓住了这位军情七处的特工。
“要不然呢？”艾伦扫了眼地上的卫兵，反问道。
“那你知不知道，”江北审视着艾伦，“帮这次的忙意味着什么？”
“当然知道，我们正在背叛联盟，或者说已经背叛了，”艾伦又扫了眼地上的卫兵，语气很轻松，“安度因大帝私下里召见了我，问我愿不愿意抛弃一切来帮你，我说愿意——”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你不用觉得很感激我，就当我欠你的。”
“欠我的？”江北不记得艾伦欠过自己什么，除了许诺给他但没兑现的那一丁点儿药剂，绝对犯不着以背叛联盟为代价来回报。
“没时间讨论这种问题了，”艾伦简短地说，“狼王以临时换防为由把城里的卫兵叫走了，中间有个时间差，但马上就会恢复正常巡逻，我们得赶紧走。”
江北没接话，说不出原因，除了艾伦，他感觉周围还有别人在，正暗中盯着他，扫了眼地上横七竖八的卫兵：“这些人都是你自己解决的？”
“对，刺客的麻痹毒药，”艾伦点点头，“他们醒过来后应该会很感激我，我救了他们的命。”
“你一个人毒翻这么多人，一点动静也没弄出来？”江北用了强调的语气。
“好吧，这都被你发现了，”艾伦耸了耸肩，“索菲娅，快出来见见你的……好朋友。”
他的声音落下去，一道穿着紧身黑衣的倩影出现在监狱大门的另一侧，秀发盘在头顶，脸上蒙着黑色的面罩，从明媚的眼睛和修长的身材上，一眼就能认出是索菲娅，她对江北轻轻点头，再次遁入了阴影。
三百八十六 虚幻
“帮手你见到了，可以出发了么？”艾伦催促道，“我有个周详而且安全的计划，能保证我们坐上狮鹫，它唯一的要点就是得抓紧时间。”
“还有谁？”江北依旧没急着动身，索菲娅既然来了，肯定还有别人，受过一次骗，他多少学聪明了些，不想还没等坐上狮鹫就倒在自己人手上。
“还有泰利娅和钢拳先生埃文利克，他们也愿意跟随你，条件是给迪菲亚兄弟会的部众土地和房子，”艾伦俨然清楚江北真正想问什么，“都是最可靠的人，条件也很合适，没人会背叛你。”
“他们人呢？”江北问，看不到泰丽娅他能理解，但钢拳先生不可能把自己藏得谁也找不到。
“他们去接应血精灵和那些兽人了，坐船从水路过来，可能已经到了，正躲在某块礁石后面晕船，”艾伦的语气开始有些不耐烦，“所以，我们可以出发了么？”
“可以执行你的计划了，”江北点点头，“带路。”
艾伦没急着前行，把江北披着的大氅摘下来，披在了萨鲁法尔身上，笑道：“人们看到一个浑身发光的僧侣走在街上不会太好奇，但看到一个兽人就不一样了。”
“那看人们更……厌恶谁，”江北忽然很好奇一个问题，“安度因是怎么编排我的？”
“这我不知道，因为他得等你救走萨鲁法尔大王后才开始编排你，”艾伦耸了耸肩，“那样会更有震慑力，顺便掩盖暴风城士兵的无能。”
江北想了想，这样做确实更好，等他救走萨鲁法尔，安度因再假装发现了他的身份，然后公之于众——一个不祥的存在伪装成祭司，骗过监狱的守卫救走了部落的首领，人们一定非常震惊。而等萨鲁法尔得救的消息传到部落，希尔瓦娜斯也一定恨他恨得牙痒痒，因为他把最不该救的人救出来了。
江北思索时，艾伦紧了紧脸上的面罩，向前走去，“我们走大路肯定不行，有条小巷可以穿到暴风港，就是卫生可能有些差，走这边。”
艾伦口中的“小巷”离监狱不远，一行人在夜色掩映下，沿着黑暗而安静的街道走了一阵，跨过运河后，又拐了几个弯儿就到了。
这条“小巷”和江北印象中的胡同大有不同，那是片破破烂烂的棚户区。破帐篷、茅草屋……甚至只是在木架上挂了块破布，简陋到极致的居所挤在一起，形成了几条像“巷子”的夹缝，各种难闻的味道混在一起扑面而来，让人很难想象富丽堂皇的暴风城还有这样肮脏的角落。
“这是死亡之翼，那条黑龙的杰作，”艾伦带头走进了一条宽些的夹缝，边走边说，“它朝这里喷了一口火，所有的一切都烧没了，这就是巨龙，不管你有多强大，它喷火时你都得躲开，否则就要变成灰……”
他说到这里，不远外一个破帐篷的帘子掀开了一条缝，里面的人被江北身上发光的神使法袍所吸引，掀开帘子，向他看过来，帐篷内传出轻微的咳嗽声。
江北向那边看过去，正在看他的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间还没睡，眼神愣愣地看着他，一对儿瞳仁中映出两个光点。
“最好别理睬这些人，”艾伦提醒道，“你表现出仁慈，他会把所有人都吵醒，朝你要钱要吃的。”
“这些都是什么人？”江北收回了视线，问道，“在安度因富丽堂皇的宫殿旁，也在光芒耀眼的圣光大教堂旁，居然还有这种地方和这些穷人。”
“别这么对比，会显得你很愤世嫉俗，”艾伦耸了耸肩，“有富有就会有贫穷，就像有光明就会有阴影，这是谁也没办法改变的事，人们杀掉那条黑龙后，这里本来要重建的，但不巧碰到了加尔鲁什·地狱咆哮发动全面战争，然后是古尔丹和兽人氏族，紧接着是燃烧军团，现在又是希尔瓦娜斯，一场战争接一场战争地打下来，暴风城早被掏空了。
安度因陛下做得其实已经很好了，他比瓦里安国王仁慈，至少暴风城大多数人能吃上口饱饭，如果部落不是这么有侵略性，暴风城所有的创伤都会被安度因陛下慢慢抚平，他需要的是大环境，还有时间。”
他说到这里，转头看向萨鲁法尔，“抱歉，大王，我不是在指责谁。”
“不，你说的很对，”萨鲁法尔紧了紧大氅，能把江北完全遮住的大氅，穿在他身上就像一件紧身衣，“部落给联盟带来了深重的苦难，也让自己陷入了灾难，一切都是为了……所谓的荣耀。”
他叹了口气，接着说：“当年在德拉诺，兽人氏族被古尔丹蒙蔽饮下恶魔之血，然后穿过黑暗之门入侵艾泽拉斯，通往黑暗之门的道路铺满白骨，而我们称之为……荣耀之路，兽人的荣耀就是建立在谎言上，并且把谎言当成了真理。
加尔鲁什、纳兹格林……还有那么多部族领袖都是这个谎言的受害者，除了战斗，他们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甚至如果希尔瓦娜斯没有背信弃义偷袭泰达希尔，她发动战争的举动就会得到大多数兽人的支持，这不是某个人的错，而是历史的错误，从一开始它就错了。”
他顿了顿，转头对艾伦说：“我这样说，不是在为谁开拓，刺客。”
江北忽然挺喜欢这个睿智的兽人领袖的，问道：“萨鲁法尔大王，我想问个问题，你的荣耀又是什么？”
“不知道，”萨鲁法尔沉默了一阵才答道，声音有些沉闷，“我一度以为我在效忠部落，保卫部落，可我现在不清楚自己究竟在守护什么，就像我说的，我已经失去了荣耀。”
“不，萨鲁法尔大王，你是个值得尊敬的兽人领袖，”艾伦笃定地说，“没人比你更懂荣耀，天谴之门的事我们每个人都知道，抱歉，我提起了这件事，我只想让你知道，我们很尊敬你。”
萨鲁法尔紧了紧那件大氅，沉默不语。
江北对这个世界的历史知识只能用渣儿来形容，问：“天谴之门是什么事？”
“呃……等有机会我告诉你，”艾伦犹豫了一下，笑了笑，“我也有个问题很好奇，你为什么要接受这种差事，老实说，站在旁观者的角度，这个选择蠢得不要再蠢。”
“这是种历史的情怀，你们……人类不懂，”江北简短说完，加快了步伐，“我觉得我们应该走快些，换防快结束了。”
三百八十七 狩猎（一）
“猎物已经出发了，想不到，完全想不到，我们的小王子居然想要释放萨鲁法尔，是个绝妙的主意，他一定盼着那个老兽人能杀掉希尔瓦娜斯，可惜，被我们看到了，呵呵呵。”
迪拉修站在法师塔塔顶的小平台上，透过凝重的夜色，望着暴风城监狱的方向，他背后斜上方，一颗巨大的如同椰子一样的黑紫色眼球漂浮在那里，也是他说话的对象。
那是黑暗邪视之眼，主的万千只眼睛中的之一，主特意派来帮助他的，这只眼睛可以穿越虚空，出现在任何能出现的位置，把看到信息投映他脑海里，军情七处的酒囊饭袋永远查不到那些机密资料是怎么泄的密，因为他们无法捕捉一只无影无踪的眼睛。
“只有联盟失败，主才能收获无数信徒，萨鲁法尔不能回到部落，让我们和小王子玩个游戏，等他发现自己的计划付诸东流后，一定会躲在宫殿里哭鼻子，从哪里开始呢，嗯……首先，我们应该吵醒一些卫兵，那些对部落恨之入骨的暗夜精灵就不错，呵呵呵……”
那只硕大的眼球似乎感应到了迪拉修的意识，颜色逐渐变淡，忽然“噗”的一声轻响，化成一蓬烟雾消失了。
……
棚户区足足有一公里那么长，越往前走，棚户区的宽度就越宽，从天空俯瞰，地上像是有把巨大的半开的扇子。
走到尽头后，江北回头望去，看着这片满目疮痍的区域，难以想象一头黑龙喷口火会有这样惊人的破坏力，而他的身体就有这头巨龙的一部分，并且有了一丝活力。
“再往前走就是教堂区，守卫有些森严，要小心些，过了教堂区就是暴风港，泰利娅和钢拳先生应该已经到了，”艾伦提醒了一句，带众人拐入了一条黑暗的街道，又对江北笑道，“这是花园小街，死亡之翼喷那口火前，花园区的一部分，你应该想不到谁以前住在这里？”
“谁？”江北问。
“我，我来暴风城之后，在这里住了很长时间。”索菲娅的话音响起来，伴随着话音，她也退出了阴影，没再尝试重新进入阴影，刺客的阴影魔法需要精神高度集中，时间久了会很累。
但暴露在江北的视线下，被他看着，她又有另一种压力，欺骗过一次，其实她还没想好该怎样建立新的关系，仿佛肩头压了块石头，沉甸甸的。
“斯皮尔·洛林藏另一个索菲娅的地方？”江北扫了眼街道两旁的建筑，是些造型偏树屋风格的居舍，金屋藏娇确实很合适。
“嗯。”索菲娅简单回应，显然不想再提这件事。
“在你们看来，另一个索菲娅死掉了，”艾伦说，“但我们找到了她，她没有死，有人给了她一笔钱，让她隐姓埋名搬到了东谷，这个人我想我知道是谁。”
他对索菲娅笑了笑。
“嗯。”索菲娅再次简单回应。
“人心是无比复杂的东西，”艾伦感慨道，“人或许不能左右自己所处的环境，但永远可以做选择，既然你已经选择和他站在一起，就别再想以前的事，那会影响你，刺客只有心无杂念，才能把匕首准确无误地刺到对手的喉咙上，这是个老手刺客对一个新手，而且其实不太适合做刺客的新手的善意提醒。”
艾伦的话让索菲娅想起了刺江北的那一刀，看了眼他，把头低下了。
“你答应我来帮他，”艾伦微微摇头，“但内心其实还没有做好准备，我这个老刺客一眼就能看出来……”
“老刺客，住嘴吧，”江北打断了艾伦，他的视力远比其他人出色，看到远处有队巡逻的士兵正在走过来，“换防好像已经结束了，前面有巡逻的卫兵，我们还有时间换条路。”
“没时间了，监狱门前倒下的卫兵很快就会被发现，暴风城可能要戒严，”艾伦简短地说，“这是到暴风港最近的路，别紧张，跟着我往前走就是。”
“我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萨鲁法尔紧了紧身上的大氅，“我就像一头熊裹在一条破毯子里，太引人注目，还是，你希望我……杀掉他们？”
“我也不觉得，”江北看着远处的那队正在靠近的士兵，“如果他们发现了什么，喊叫声会引来更多人，这条街道今晚会血流成河。”
“没人会在这条街上流血，我保证。”艾伦笃定地说，然后向前走去。
“希望你不是在吹牛。”江北跟了上去。
萨鲁法尔用鼻子发出一声沉闷的呼噜声，像是骏马准备发力前的响鼻，然后抓紧大氅的衣领，也跟了上去。
索菲娅取出匕首，遁入了阴影。
很快，众人和巡逻的士兵遭遇了，带队的是个中年军官，他拦住了走在最前面的艾伦，扫了眼江北，然后视线落在了身量特殊的萨鲁法尔身上。
没等军官询问，艾伦掏出一枚镌刻着拳头印记的徽章在他眼前晃了晃，简短地问：“职衔，名字？”
拳头印记是军情七处的徽记，军情七处刚建立时，有人提议用握紧的拳头刺青来标注身份，象征强大的力量，但创始人帕索尼娅·肖尔认为军情七处是秘密组织，任何张扬的行为都是愚蠢的，所以否决了，只给领导层的拇指级刺客和部分食指级的刺客颁发一枚徽章，以更方便地调遣组织成员。
这枚徽章在暴风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甚至在民间留下了许多传说，称除了徽章的拥有者和军情七处内部的人，见过这枚徽章的其他人都死了。
军官看到徽章，立刻变得躬敬起来，回答道：“骑兵队长，埃温森·班杰。”
“很好，埃文森队长，你知道规矩，”艾伦语气非常严肃，“我是军情七处的拇指级刺客艾伦·伯格，在执行一项非常紧急的特别任务，立刻向我汇报暴风港的防备情况。”
“是，长官，”艾伦上级命令下级的措辞让军官不由自主站直了身体，“暴风港的防卫士兵换掉了，原来狼王的亲兵去驻防英雄谷，勒夫泰长官现在负责保卫暴风港。”
“知道了，”艾伦点点头，“你们继续巡逻，不管城里发生什么事，遇到我们的事都不要对人提，这是为你们好。”
“是，长官。”军官躬了躬身，带队离开了。
三百八十八 狩猎（二）
看着走远的士兵，艾伦笑了笑，说道：“我说过，这条街上不会有人流血。”
“你也暴露了自己的身份，”江北费解地说，“你蒙脸帮忙，我能理解，用些手段就能掩盖过去，你还可以留在联盟，但光明正大地做我不理解，你到底欠我什么，值得你付出自己的一切？”
“这和我欠你什么其实没太大关系，而是我想这样做，”艾伦笑道，“我们正在创造历史，等萨鲁法尔大王回到部落，我们结束这场战争，人们会知道一个叫艾伦·伯格的刺客把萨鲁法尔大王救了出去，这个名字会被人传颂，会被载入历史，就是你说的，呃……历史的情怀。”
“那你的家人呢？”江北问，“他们知道你这样有历史情怀么？”
“认识一下我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艾伦掰了掰自己的几根手指，“我的家人只有我自己，想进入军情七处，刺客需要放弃一样东西，人生，我现在想取回自己丢掉的，等这里的事情结束，我想去自由镇，远在库尔提拉斯，一个充斥着海盗的地方，那里可能有我追寻的东西。”
“时间不多，我们该动身了，”萨鲁法尔提醒道，“否则你的终点可能就在暴风城运河里。”
“这段路可能会是我们人生最后的闲暇时光，”艾伦说，“在暴风港，一场杀戮正在等待我们。”
“你可以再用那枚徽章骗几头狮鹫，”江北说，“所谓的杀戮就不存在了。”
“是个好主意，”艾伦转头看向一侧的空气，“我就怕咱们美丽的甜心女士和不知道躲在哪里的钢拳先生有其它意见。”
“嗯？”江北没听明白，顺着艾伦的视线看过去。
“勒夫泰·冈多，贵族军的统帅，议会派的成员，”索菲娅显出了身形，“迪菲亚兄弟会曾经致力于解决的对象，也是他伏击了我姐姐凡妮莎，埃文利克对他恨之入骨。”
“我再补充几点，”艾伦说，“当年，瓦里安国王曾调拨出一笔经费，准备给埃德温·范克里夫，也就是甜心女士的父亲，解决石匠工会的报酬问题，但还没来及实施，他就中了黑龙公主奥克尼西亚的阴谋失踪了。
这笔经费接着也不见了，有证据表明，贵族议会的几个人私下里瓜分了这笔钱，勒夫泰的父亲就是其中一个，勒夫泰最想解决的就是迪菲亚兄弟会，以确保日后高枕无忧，雇佣了很多冒险者去伏击这些人，包括凡妮莎·范克里夫，她现在还在破碎海岛追杀漏网的恶魔。
重要的是，勒夫泰家族是贵族议会的代言人，代表的是暴风城贵族群体的利益，经常反对安度因陛下的惠民政策，非常不受待见。”
“所以，”江北思考着话里的意思，“我们逃走前，要顺便帮安度因陛下去掉一根眼中钉，同时还迪菲亚兄弟会一个迟到的公道？”
“我想这就是狼王把自己的亲兵调去守城门，”艾伦说，“而把勒夫泰调到暴风港的原因。”
“那么这是个次要任务，”江北想到了安度因对他说过的一句话，萨鲁法尔想离开，必须踩着鲜血和尸体一路杀出去，现在鲜血和尸体有素材了，但他不太愿意这样做，还是那个原因，力量其实是种诅咒，一旦从杀戮中获得快感，再想回头就很难了，“我们不是必须完成。”
“次要任务往往挡在主要任务的前面，有时不得不完成才能开启下一步，这是我的经验，”艾伦笑了笑，接着说：“不过杀不杀勒夫泰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我们自己，无论如何，等我们到了暴风港，就将面临自己人生中最大的拐口，我只是希望过去前，我们都做好准备。”
“我应该找把像样些的武器，”萨鲁法尔把从监狱里带出来的床腿拿了出来，攥在手里挥了挥，“这东西打不穿联盟厚重的瑟银铠。”
“不是这种准备，我们都有自己想要的东西，或者必须要这样做，不用选择，可有些人不是，”艾伦看向索菲娅，“如果你没做好准备，现在退出还来得及，如果决定迈出这一步，就永远不能再回头。是我找到了你，我就得对你负责，实话实说，你不是一个合格的刺客，心太软，真要杀一个人时，哪怕是勒夫泰站在你面前，你都有可能下不了手。”
索菲娅又想起了刺江北的那一刀，扭头看了眼他，把头低下了，她不是还没做好准备，而是永远做不好准备，她从来就不是那种擅长做决定的人，更希望能有个人牵着她或命令她往前走，否则就会感到茫然和无所适从，以前这个人是德拉希尔，现在没有了，她不知道该何去何从，只能跟着他，也许命运会给她一些昭示，淡淡地说：“我不会拖后腿。”
“你确定么？”艾伦问，又补充道，“我们可能真要杀出去，留下一地的尸体，那种景象会一直影响你，直到你死去。”
“你们人类真是麻烦，兽人的从来没有想和不想，而是做和不做，”萨鲁法尔说，“我答应安度因去牵制希尔瓦娜斯，结束这场战争，不管能不能成功，我都要去试一试，而我们在浪费时间。”
“我们正准备去开创历史，这点时间是值得浪费的，”艾伦笑了笑，“其实我个人挺佩服埃德温·范克里夫的，即是顶级的刺客，又是顶级的工匠，还是鼎鼎大名的迪菲亚兄弟会的开创者，其人本身就是一段值得铭记的历史，可他死了，他的大女儿被迫在恶魔肆虐过的土地上赎罪，他的小女儿也马上就要放弃本可以拥有的正常生活，彻底背叛联盟，我总觉得命运有些不公平，所以想给她一次选的机会。”
“那你就不应该去找我，告诉我他要去做什么，”索菲娅看了眼江北，“既然我来了，就不会再退，这也是我的选择。”
“你比平常要墨迹许多，”江北看着艾伦，“是不是还有事瞒着我们？”
“没有，”艾伦干净利落地回答，接着说，“既然我们都做好了准备，那就可以走了。”
他的话音刚落下去，街道远端忽然传来了喊叫声，其中还夹杂着低沉的咆哮，好像有许多野兽来了。
三百八十九 狩猎（三）
“我们来客人了，”艾伦眉头皱了起来，“是泰兰德的女猎手私人卫队，只有她们被获准在城里骑乘迅捷豹子。”
江北已经看到了，一小支编队的暗影精灵正骑着黑色老虎向这边跑过来，除去已经快被人类同化的泰利娅，这是他首次见到正常形态的暗夜精灵，有着矫健的身躯，穿着紧凑的深色铠甲，看起来就像队训练有素的女战士，骑乘的黑虎也是标准意义上的猛兽，接近的速度很快，问道：“她们好像是冲我们来的，这次的事又泄密了？”
“知道这件事的人非常有限，而且都是可靠的，泄密的可能性不大，”艾伦摇摇头，向前走了几步，“现在避开已经来不及了，先别急，看看能不能蒙混过关。”
飞快的，那队女猎手跑近了，一些被黑暗掩盖的细节呈现在江北眼中，在外表上，这些暗夜精灵和泰利娅一样美丽和优雅，有着会在夜晚发光的眼睛、尖尖的耳朵、姣好的面容和修长的身材。但气质差别很大，在暴风城生活了几十年，泰利娅更像一个懂得享受生活的人类贵妇，而他眼前这些都是女兵，
带队的女猎手格外美丽，铠甲上散布着一些闪烁着微光的铭文，看到艾伦后，一勒缰绳，骑乘的黑豹稳稳停了下来，剩下的女猎手也跟着停下了。
“玛维诺，我，艾伦·伯格，”艾伦好像认识带队的女猎手，率先打了个招呼，“这个时间你们不在泰兰德的营帐守卫，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艾伦，是你这个特工，”玛维诺有着和泰利娅一样略显沙哑的嗓音，审视着艾伦和他背后的江北等人，问道：“你，还有你们有没有看到一颗眼球，像术士的基尔罗哥之眼，但要大很多，它飘进了泰兰德壁下的寝室，我们一直追到这里，眼球不见了。”
“你们追着一颗……眼球来了这里？”艾伦确认似地问。
江北明白艾伦的意思，凌晨半宿，追踪一颗眼球来到这条街道，正好遇到了他们，未免太巧了，他忽然感觉头顶有什么东西注视着下方，抬头看过去，半空中一团紫雾悄无声息的散开了，没看清是什么。
“我怀疑某个人想窥视泰兰德壁下，”玛维诺默认了艾伦的问题，语气有些愤怒，“这是种非常失礼的行为，暴风城发生这种事，也是你们军情七处的失职……”
她说到这里，骑乘的黑豹似乎嗅到了什么，朝着裹在大氅里的萨鲁法尔低咆了一声，其它黑豹好像也嗅到了萨鲁法尔的气息，伏低身体咆哮起来。
还有几只在对江北低咆，但音调和其它对萨鲁法尔低咆的黑豹有所不同，那些黑豹的声音像发现了猎物，这几只黑豹像是野兽遇到了威胁，在提醒同伴。
“艾伦，”玛维诺止住话头，看了眼江北，似乎不觉得他有什么特殊，视线又移到了萨鲁法尔身上，问道：“你们呆在这里干什么？”
“在执行一项机密任务，没想到遇到了你们，”艾伦的语气很坦然，但一只手负在背后攥了下拳头，“你说的事，我回去后会安排人好好调查，一定把这个敢冒犯泰兰德壁下的人揪出来。”
江北耳朵听艾伦说话，心里在琢磨对方攥拳头的用意，应该是让他们硬闯过去，不禁有些犹豫，这样一来，除非能立刻把这些暗夜精灵全部杀掉，否则追逐他们的动静会引来更多士兵，整个暴风城也会跟着乱套。
“什么秘密任务，需要这种搭配？”玛维诺显然对萨鲁法尔的身份产生了怀疑，从背后取出了武器，形如三把弯刀把刀柄接在一起，中心是个可以抓住的护手，她骑着黑豹向萨鲁法尔走了两步，问道：“这位朋友是谁，人类没有这样的身材。”
随着她的声音，其它女猎手也取出了武器，骑乘着黑豹慢慢凑近，距离接近后，那些黑豹的低咆声变得更大了，身体也开始伏低，似乎随时准备扑过去，但无一例外地都绕开了江北。
黑豹本能的畏怯引起了玛维诺的注意，她看了眼江北，还是没发现他有什么特殊，视线回到了萨鲁法尔身上，冷冰冰地说：“斗篷下裹的是什么，我需要检查一下，以确定暴风城没有混进不该混进来的人。”
“嘿，玛维诺，你这样说是对我最大的不信任，”艾伦抱怨了一句，语气听起来就像被很好的朋友误解了，而不是刻意想隐瞒什么，同时手又负在背后攥了攥拳头，“这是我的任务目标，我可以让你看一眼，但你不要太吃惊。”
艾伦的语气和态度让玛维诺又放松了警惕，说：“那是最好了。”
“玛维诺，这会是个惊喜，”艾伦走到萨鲁法尔身旁，抬手抓住了他的大氅，语气像哄一个女孩子，“瞪大你的眼睛，我数到三，就会把斗篷掀开，一，二……”
江北知道闲暇的时光已经结束，等艾伦数到三，他们就要在逃命或者杀戮两个选项中二选其一，默默做好了准备。
“三！”艾伦说出了这个数字，同时猛地掀开了萨鲁法尔身上的大氅。
年迈的兽人暴露在夜色下，周围的空气安静了那么一瞬，紧接着，所有的黑豹发出了令人胆寒的咆哮，玛维诺的眼睛也瞪大了，“兽人，萨鲁法尔……”
“冲！”趁玛维诺因为震惊而短暂的失神，艾伦把那件大氅向她罩过去，然后向前冲了出去。
这是要选择逃，江北忽然松了一口气，这次护送萨鲁法尔离开暴风城，不见血是不太可能的，但他不想杀害那些感觉上完全无辜的人。
但玛维诺的反应能力比艾伦想的要出色，一拉缰绳，骑乘的黑豹向后跳开了，那件大氅落到了地上，剩下的女猎手也驾着黑虎分散开，形成了一个包围圈。
这些女猎手都是暗夜精灵的精英卫队，骑乘的黑虎也久经训练，艾伦没敢硬闯，又退了回来，笑道：“玛维诺，你比我想象中要敏捷一些，但你和手下的人肯定不是我们的对手，因为我们有他——”
艾伦指了指江北，接着说，“他的脾气不是很好，我奉劝你不要惹恼他。”
“艾伦，他只是个祭司，这个玩笑不好笑，”玛维诺不是太在意艾伦的话，祭司通常很温和，驾着黑豹向前凑近，手中的战刃也抬了起来，“不管你想做什么，萨鲁法尔都不该离开监狱，等他回到部落，那些兽人就再没什么顾虑，他们会加入希尔瓦娜斯。”
剩下的女猎手也缓缓向前凑，包围圈越来越小，黑豹发出绿光的双眼和森白的獠牙就近在眼前。
“兽人更希望听他们的领袖的话，而不是一个死灵，”艾伦扫视了一周，“真的，玛维诺，相信我。”
“等我抓住你，你会有很多时间解释，萨鲁法尔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玛维诺继续前凑，“别逼我和你动手，这是一次警告，我们受训的时间比你的生命还要长。”
“时间再长，你也只是个暗夜精灵，”艾伦又指了指江北，“我也再警告你一次，最好别招惹他，否则会有非常不好的事情发生。”
“这件事就是，你将被关进军情七处的监狱接受问询，”玛维诺继续前进，停在了艾伦几米远的地方，那些女猎手也停下了，街道前方和后方已经全被堵死，“艾伦，我不想让你太难堪，前提是你要听话。”
“你还不准备做些什么么？”艾伦转头看了眼江北，“你的任务眼看就要失败了。”
“你想我怎么做？”江北问，闯过去并不难，但因为泰利娅的关系，他不想伤害这些暗夜精灵。
“还能怎么做？”艾伦反问道。
“只能战斗，”萨鲁法尔代为回答了这个问题，挥舞着两根床腿，对那些黑豹喊叫了几声，“看看我这把老骨头，是不是还能打死几只野兽。”
那些黑豹并不怕他，反而被激怒了，呲开獠牙，前爪刨着地面，发出令人胆颤的低咆声。
“那就只好战斗了。”艾伦取出了匕首，“当心这些豹子，即使你遁入阴影，它们也能通过微弱的气味找到你。”
这句话他是对索菲娅说的，索菲娅不置可否，也取出了自己的匕首。
“可能不用战斗，”江北忽然想到了主意，“我数到三，你们就往前冲，一，二……”
他没给众人反应的时间，就把那个“三”数了出来，同时按下了意识中的开关，一股强烈的气场骤然炸开，借着这股锐利的气势，他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对那些虎视眈眈随时可能扑过来的黑豹怒吼了一声。
吼——
人类发出野兽一样的怒吼，会让人感到滑稽，但没人觉得这声怒吼可笑，声浪顺着街道推开，震得耳膜儿发麻，要命的是那股气势，仿佛嘶吼的不是一个辉光流淌的祭司，而是一头巨龙。
这是最根本的压制，处于食物链顶端的生命向处于底端的生命宣示自己的威严，野兽对这种威严的感受更强烈，这是本能的东西，不过经过多么严格的训练都无法改变。
包括玛维诺骑乘的黑豹在内，所有黑豹都像受惊的老鼠一样跳起来，夹着尾巴向远处跑去，不管玛维诺和那些女猎手怎么呵斥都没有，还有几名女猎手摔倒在地上，包围圈儿立刻乱了。
江北发现自己很喜欢这种感觉，确切地说，是骨架喜欢这种感觉，发出那身怒吼的同时，被注入一丝活力的左肩胛骨也在震颤，仿佛记起了自己曾是一个伟大生物的一部分。他又解除了巫妖王形态，同时埋头冲了出去，“跑！”
艾伦、索菲娅，甚至萨鲁法尔都被江北这声突如其来的怒吼吓了一跳，愣了愣后才跟了上去。
“停下！”玛维诺的身手更矫健，从黑豹上跳了下来，把手中的武器甩了出去。
这种武器是暗夜精灵的智慧结晶之一，也是女猎手最擅长使用的兵器，名字叫暗夜战刃，武器的重心和把手的中心点完美重合，锋刃是流线型的，用力巧妙的话，可以旋转出让人意想不到的弧线。
那把战刃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弯弧，绕开跑在后面的艾伦和索菲娅，直奔萨鲁法尔后背。
那是部落的领袖之一，希尔瓦娜斯哄骗暗夜精灵部队前往希利苏斯沙漠调查掉落的萨格拉斯的大剑，暗中突破黑海岸去往泰达希尔，烧毁了这棵生命之树，无数暗夜精灵也悲惨的死去，玛维诺和所有同族一样痛恨部落，所以下手一点也不留情。
战刃来得太突然，又是从背后飞来的，萨鲁法尔已经来不及躲闪，艾伦把手中的匕首抛了出去，投掷是刺客必修的项目之一，这一下非常准，匕首撞在战刃的一根刃锋上，把它撞偏了些，擦着萨鲁法尔的肩膀飞了出去。
但战刃比匕首沉重许多，只是方向偏转了一些，仍在继续向前疾飞，竟然撞在了江北后背上，“嗤”的一声，一根锋刃没肉而入。
“呀！”索菲娅轻叫了一声，但马上反应过来这种攻击伤害不了江北，又闭紧了嘴巴。
“抱歉，不是故意的。”艾伦也呆了呆。
“没事，”江北反手把战刃拔了下来，然后停住脚步，转过身看着武器的主人，冷冰冰地说，“还给你！”
说完，抓住战刃的一根锋刃，用力把战刃甩了回去，但他不想杀掉这个暗夜精灵，只是力气用得很大，瞄准的是街旁的一棵大树。
然而战刃独特的构造非常便于发力，在充足的力量下，战刃发出锐利的呼啸声，旋转出了一条江北无法预料的弧线，直接切入了玛维诺的腹部，把她击倒在地上，剩下的女猎手看到，都惊叫了出来。
“圣恩！”艾伦也停住了脚步，呆呆看着玛维诺，“你杀了泰兰德最喜爱的护卫队长。”
“你看到了，我不是故意的，”江北自己也愣了下，但没太大的心理负担，反正今晚总是要流血的，从哪里流都是流，他转身向前跑去，又提醒道，“这件事最好别告诉泰利娅，她会怪我杀掉她的同胞。”
“你不是故意的。”艾伦也转身向前狂奔。
萨鲁法尔和索菲娅跟在了后面。
三个人跑出不久，一颗魔法信弹从街道中飞起来，在黑暗的夜空中炸出了一朵绚丽的蓝色烟火，江北回望了一眼，加快了步伐，这场越狱之旅，现在正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