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六十八 大开杀戒
格斯诺爬不出石缝,也不敢叫救命,正不知道该怎么办,脚踝忽然一紧,被人提了出去,看清救自己的人后,微微一怔,“伯格牧师,你怎么在这里?”
“你和兜帽牧师鬼鬼祟祟地离开教堂,还说来清剿豺狼人,我跟过来看看你们是不是找借口跑出来玩了。”
把格斯诺拉出石缝的,赫然是教堂副主祭艾伦伯格,他挖了挖鼻孔,把一大坨鼻屎捻成圆球,然后弹了出去,丝毫没有僧侣的形象。
“没想到你们真来清剿豺狼人了,有胆量,很对我的脾气。”
格斯诺微觉奇怪,在他印象里,这位副主祭来到教堂后一向不和人接近,好像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也不怎么管事,整天呆在房间里不知道在干什么,这次怎么这么有雅兴来跟踪他和兜帽牧师?
豺狼人的嚎叫声还在传来,格斯诺顾不上多想,站起来又往山下跑,“兜帽牧师已经和豺狼人打起来了,咱们赶快去帮帮他。”
没跑两步,只觉臂肘一阵疼痛,好像刚才滚下山坡时扭到了,这点疼像个引子,把他全身的疼都勾了出来,格斯诺只觉浑身上下都疼,五官挤在一起,蹲在那里“哎呦呦”地叫起来。
“就你这怂样,去帮忙也是拖后腿,”艾伦向山下走去,“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看看。”
……
在江北的围点打援战术下,来送死的豺狼人已经有两批,一共十四个。
九个豺狼人惨死当场,鲜血在地上流淌,白里透黄的脑浆溅到附近的树上,挂着细丝往下滴,空气中也弥漫着呛人的腥臭味儿。
五个豺狼人四肢折断,翻滚着惨叫,扭动时断裂的骨茬儿不时从肉里翻出来,喷出道道血水,情形比死掉的还惨。
江北都忍不住要同情这些凶暴的生物了,可惜它们站在人类的对立面,他没有手软的余地,躲到树后面,等待下一波豺狼人来送人头。
这次,林影深处只传来了纷乱的叫声,但许久没有豺狼人过来,似乎嗅到了扩散开的血腥气,感觉到危险。
江北等了许久,豺狼人依旧不上当,有些不耐烦,这些豺狼人只是看起来凶恶,但远没有多米尼克形容得那么强,从大树后面走出来,用水晶之塔把活着的几只豺狼人逐一砸死,准备到豺狼人的营地直接开杀。
就在这时,林影深处的豺狼人叫声忽然鼓噪起来,其中还夹杂着一个明显宏亮得多的嚎叫声,好像是豺狼人的首领,它的叫声一声响过一声,似乎正在聚集豺狼人,准备冲过来。
江北听到动静,又躲到了大树后面,等了一阵,豺狼人的嚎叫忽然停了,接着又叫声大作,林影深处也响起“簌簌”的摩擦声。
透过林木的缝隙,江北远远望见一群豺狼人正朝这边跑过来,一时数不清有多少只,但看到了豺狼人的首领。
它的体型明显比其它豺狼人要高出一截,也更加强壮,头顶绑着一条红色的破布,身上穿着一件黑乎乎的锁子甲,拎着一对儿大铁锤,看起来非常凶猛,应该就是多米尼克口中喜欢和雄性豺狼人搞暧昧关系的霍顿。
江北还望见霍顿脖子上挂着一串项链,项链上坠着五六个骷髅头骨,头骨有大有小,显然有孩童的,更是下定决心要把这窝儿豺狼人一起端掉。
须臾,豺狼人跑近了,数量有二三十个,霍顿比外表看起来要聪明许多,只看到满地同伴的尸体,但没看到敌人,浓重的血腥味儿也掩盖了敌人的气息,嚎叫了两声,所有豺狼人都停了下来。
十几个同伴惨死眼前,即使是豺狼人也感到了恐惧,挤在那里发出不安的低嚎声,不敢再上前,还有几个胆小的在后退,霍顿嚎叫了两声,它们又战栗着走了回来。
豺狼人的数量太多,江北原本准备先阴死几个,看到豺狼人畏首畏尾不敢前进,担心它们逃跑,主动从树后面走了出来,一手握着水晶之塔,轻轻敲打着另一只手的手心。
敌人突然现身,包括首领霍顿在内,所有豺狼人“轰”的一声向后退去,还有几个转身逃跑的,但看到敌人只有一个,又纷纷嚎叫着围了过来。
霍顿响亮地嚎叫了几声,呲开獠牙,挥舞铁锤,一马当先向江北冲过来,剩下的豺狼人也跟在了后面。
霍顿虽然是首领级的野兽,但和江北解决掉的蛛王和蟹王相比又天差地远,江北浑然不惧,不过担心杀掉霍顿后剩下的豺狼人一哄而散,还得浪费力气追杀,向后退去,准备来个拖刀计。
豺狼人看到敌人后退,叫得更是欢腾,一窝蜂似地追过来,江北绕着几棵大树跑了几圈儿,等扎堆的豺狼人散开些后,返身抡起水晶之塔,猛地将两个豺狼人爆头,然后继续围着树绕圈儿,跑了片刻后又返身砸死一个豺狼人。
部族成员当面被杀,霍顿愤怒地嚎叫起来,但死活追不上跑来跑去的猎物,命令其余豺狼人分散,四面包夹江北。
这正合江北的意,稍微放慢脚步,假装要被围住,突然敲翻两个豺狼人,从包围圈中硬闯了出去,放慢速度等豺狼人来围,被围住后又敲翻两个,再次闯出了包围圈儿。
豺狼人生性狡诈,如果眼前是支军队,早就跑散了,但敌人只有一个,都想吃掉这块难缠的肉,在霍顿命令下嚎叫着不停追击。
江北连续故技重施,不久就敲死了**只豺狼人,霍顿身为头领,比其它豺狼人聪明许多,渐渐察觉到不对,嚎叫了几声,散开的豺狼人又聚到一起,看样子准备撤退了。
江北这次来是准备断根儿的,按下意识中的开关,像人肉坦克一样向霍顿冲了过去,拦路的豺狼人都一一撞开,抡起水晶之塔砸了过去。
霍顿被骤然炸裂的气场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锤砸在头顶,发出“砰”的一声闷响。它远比普通豺狼人强壮,中了这样沉重的一锤竟然没毙命,只是哀嚎了一声,转了个身,踉踉跄跄地准备逃跑。
江北有些意外,追上两步,第二锤又砸了过去,这次他用了百分之七的能量,“噗”的一声闷响,霍顿的脑壳儿瘪了个坑,血浆四溅中,两颗眼球被压了出来,飞出去老远。
首领突然被杀,死状还这么惨烈,剩下的豺狼人立刻吓破了胆,嚎叫着四散而逃,江北冷笑着追了上去。
二百六十九 斩草除根
格斯诺躲在一棵大树后面,听着豺狼人凄厉的嚎叫声此起彼伏,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越发觉得不安,又捡起一根树枝,忍痛向山下走去。
走了片刻,忽然看到艾伦趴在一块凸起来的大石头上正向下张望,走到石头下面,小声问:“伯格牧师,你不是去帮忙么?怎么呆在这里?”
“帮谁,那些豺狼人?”艾伦头也不回地回答。
格斯诺一愣,也爬到大石头上向下望去,接着身体一抖,险些从石头滚下去。
这块石头接近山脚,透过枝叶的缝隙,已经能看到树林里的情形,尸体,全是豺狼人死状可怖的尸体,数不清到底有多少个,林子深处时不时还有豺狼人的惨嚎声传过来,仿佛恶魔降临,正在屠杀这些凶猛的野兽。
“我回去了,”艾伦拍拍格斯诺的肩膀,把他吓了一跳,“别告诉兜帽牧师我来过,他知道我来了又不帮忙,心里肯定记恨我,听到了没有?”
“嗯嗯。”格斯诺还没缓过神来,呆呆点了点头。
“这些豺狼人真臭。”艾伦又挖了挖鼻孔,将一坨鼻屎弹开,然后跳下大石头,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格斯诺也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儿和说不出来的臭味儿正扑面而来,熏得他只想吐,屏住呼吸溜下石头,又往山坡上面爬了一段距离,靠着一棵树大口大口地喘气。
豺狼人的惨号声正稀落下来,隔段时间才响那么一声,而且越离越远,渐渐的,林子里彻底安静下来,飞在空中的林鸟也开始往回落,似乎战斗已经结束了。
“兜帽牧师,兜帽牧师,牧师……”
格斯诺又往山坡下走了段距离,顶着呛人的腥臭味儿喊了几声,但听不到任何回应,他搞不清楚状况,壮着胆子继续往山下走,想知道江北怎么样了。
但快到山脚时,格斯诺看着林木间狰怖的豺狼人尸体,说什么也不敢下去,想了想,又爬回山上,准备沿着原路回去把人叫来。
……
随着最后一个豺狼人倒地毙命,江北解开巫妖王形态,感觉了一下,骨架的能量竟还剩百分之四十。
他也不知道是豺狼人徒有其名,还是自己实力又有所增长,杀了这么多豺狼人,居然才消耗了百分之六十的能量。
江北休息片刻,辨明方向,向豺狼人的营地走去,想看看还有没有残留的豺狼人。
走了不久,前方出现了一片被树林包围着草地,草地上散落着不少简陋的窝棚,还竖着几顶破帐篷,帐篷中间有个用石头围起来的篝火堆,里面残留着燃烧过的灰烬,想来就是豺狼人的营地。
营地里一片安静,好像是空的,江北在帐篷和窝棚中转了转,没找到成年的豺狼人,不知道是已经倾巢而出,还是被刚才的动静吓跑了,但发现了几只刚生出不久的豺狼人幼崽。
幼崽浑身毛茸茸的,萌态十足,似乎察觉到危险临近,在臭烘烘的窝儿里爬来爬去,发出轻微的哀鸣声。
江北没可怜这些野兽,等它们长大后可怜的就是别人,把找到的幼崽一只只全捏死,然后穿出营地向林子深处寻去,看是否还有逃脱的豺狼人,争取来个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江北在林地中四处搜找了一阵,倒真发现了几只带着小豺狼人逃走的母豺狼人。
这些都是豺狼人的火种,过不了几年又将发展成一个部族,回来为祸闪金镇。
他追上去,毫无宽宥地一个个全敲死,又往前搜寻,直到来到一条奔流的大河前,看到河流对岸又是片暗暗苍苍的森林,才不再前行,转身折返。
……
格斯诺跌跌撞撞地下了山,回到和江北分开的地方,站在那里犹豫了半天,还是不敢只身去找江北,暗骂自己是个胆小鬼,往来路上跑去,准备回去叫人。
他跑了一阵,忽然听到了嘈杂的人声,抬头看到多米尼克正带着一众僧侣穿过林影往这边走。有个身材魁梧的中年军官走在多米尼克身旁,是镇上的治安官杜汉,人们后面还跟着不少拿着棍棒的民兵和镇民,三个被兜帽牧师治好的年轻人的家人也在其中,急忙迎上去,叫道:“托马斯主祭,兜帽牧师他……他……”
格斯诺“他”了半天,也不清楚眼前是个什么情况,憋出来一句:“……他打死了好多豺狼人!”
多米尼克带着人匆匆迎过来,看到格斯诺浑身是土,脸上也有不少擦伤,以为是和豺狼人作战时弄的,先吃了一惊,问:“那兜帽牧师怎么样了,还活着没有?”
赶来的镇民有五六十个,再加上教堂的僧侣和民兵,人数过了百,这么多人在眼前,格斯诺镇定了许多,喘了两口气说:“我……我也不知道,我和兜帽牧师到法戈第矿洞后就分开了,他杀了好多豺狼人,就死在那边的林子里,我不敢去找他,正想回去叫人。”
“在哪里?快带我们去看看。”多米尼克心里还是盼着江北能活下来的,那就没什么后患了。
但要真死了他也没办法,好在已经做好了应对,现在人们都认为是这个牧师自愿来清剿豺狼人的,他也带着镇民赶过来救援了,事后就算凯美林追究下来,也怪不到他头上。
这样想着,多米尼克竟忍不住有些得意,多亏了自己机智,一场祸事就这样轻描淡写地化解了,一个小牧师想和他斗,还是稍显幼稚。
在格斯诺带领下,众人很快来到了那座小山的山脚下。血腥气已经扩散到这里,让人本能地感觉到不安,镇民们都握紧了手中的棍棒。
格斯诺回想刚才看到的尸横遍地的情景,胸口“砰砰”直跳,绕着山脚走了一阵,只觉血腥气越来越浓,让人直想吐,不敢再往前走,往前面一指:“就在那边,死了好多豺狼人,我……我不敢过去。”
多米尼克顺着格斯诺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透过林影依稀看到了一些豺狼人的尸体,但距离太远看不真切,斥责道:“真没用,死掉的豺狼人有什么好怕的?”
话是这样说,他被呛人的血腥味儿熏得直皱眉头,也不敢贸然过去。
“你们几个跟我过去看看什么情况,剩下的人在这里等。”
杜汉在闪金镇当了十多年的治安官,是众人里最镇定的,点出几个民兵,向那边走过去。
须臾,这些人接近了江北的“作案现场”,马上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二三十只豺狼人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每一个的脑袋都血肉模糊,黑褐色的浓血在地上蔓延开,几乎找不到落脚的地方,蝇虫被吸引过来,围着尸体“嗡嗡”乱飞。
人对死亡有着本能的恐惧,这些民兵也并非士兵,而是由矿工和镇民临时充任,心理素质本来就不怎么样,看到这么多狰狞可怖的尸体就在眼前,胆子大的都脸色发白,胆子小的更是大气也不敢喘。
就在这时,有人感觉踩到了什么,低头看去,赫然发现是颗连着筋肉的眼球,已经被踩烂,“啊”的一声跳了起来。
两个民兵已经紧张到极点,被声音一吓,心理防线瞬间崩溃了,丢下棍棒掉头就跑,其他人不明就里,以为出了什么状况,也一窝蜂似地往回跑。
二百七十 作案现场
豺狼人恶名远扬,要不是这次出事的是刚带来一场神迹的僧侣,镇民们原本是不敢来的,在这种环境下,人们本来就已经提心吊胆,看到那些民兵惊慌失措地跑回来,也以为出了什么事。
众人不明情况,你吓我我吓你,恐惧像雪崩一样蔓延开,除了被江北治好的三个年轻镇民的家人没跑,剩下的人“轰”的一声转身就跑,多米尼克和教堂的僧侣也吓了一跳,跟着往回跑。
“不用怕,都死了!”杜汉还算镇定,大声喊道。
听到杜汉的喊声,众人又停了下来,纷纷询问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但谁也回答不知道,才弄明白是自己吓自己,虚惊一场。
多米尼克的脸色有些尴尬,身为一名主祭,而且这些人都是他叫来的,竟然被吓得狼狈逃窜,确实不应该,又带着人们走了回来,远远问道:“杜汉指挥官,什么情况?”
“豺狼人都死了,我也不知道什么情况。”杜汉高声回答,然后忍着恶心检查了几具豺狼人的尸体。
几个豺狼人的致命伤都在头顶,一眼就能看出是用钝物击打出来的,而且身上没有多余的伤,说明是一击致命。
但豺狼人的头骨硬得出奇,不经训练,普通人拿利器劈砍都未必能破开,只有实力卓越的战士或圣骑士才可能有这种力量,他想不明白一个僧侣是怎么做到的,关键不止一只,而是数十只,这就有些骇人听闻了。
“我过去看看。”多米尼克壮起胆子向那边走过去,其他人也跟在了后面。
很快,所有人都看到了如同地狱一般的场景,惊得说不出话来,附近的血腥味儿已经浓得塞牙,不少人捂着鼻子向后退去,连连干呕。
“这些豺狼人是……是兜帽牧师杀的!?”多米尼克也被遍地狰怖的尸体吓得脸色苍白,扭过脸去问格斯诺,语气中充满难以置信。
“是……是他,”放在平时,格斯诺可能还要吹嘘几句,但此刻一句也吹不出来,“我没看到他怎么杀的,我们到这附近,兜帽牧师让我等他,然后一个人来了这里,我爬到了山上,接着就听到了豺狼人的惨叫声,再下来时就看到这些豺狼人都死了,也就……也就半个小时的事。”
“半个小时?”多米尼克一惊,“你说兜帽牧师用半个小时就杀了这么多豺狼人!?”
在场其他人也将信将疑,豺狼人的凶猛是人都知道,林子里的狼和熊见了都要绕开,一名僧侣在半小时之内杀掉这么多豺狼人,未免太夸张。
“可能还没半个小时,托马斯主祭,我以圣光之名立誓,我说的都是真话,”格斯诺发现人们不相信他,举起一只手,“不信你可以去问……”
他本来想说“去问艾伦副主祭”,但忽然记起艾伦告诉他不许提自己来过,又改口道:“不信你可以去问兜帽牧师。”
以圣光之名立誓,对僧侣而言是很严肃的事,多米尼克觉得格斯诺不像在撒谎,可这件事又太令人难以置信,问道:“那兜帽牧师人呢?”
“我……我也不知道,”格斯诺摇摇头,“我本来想去找他,但被这些尸体吓到了,没……没敢去,就想回去叫人,然后就碰到了你们……”
格斯诺说到这里,忽然停住了,指着一个方向说:“那边,兜帽牧师,他来了!”
众人顺着格斯诺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道身穿蓝色祭司袍的身影正从林子深处走过来,脸上戴着副淡金色的面具,这种装扮的在闪金镇只有一个人,确实是兜帽牧师。
很快,江北来到了众人面前,那身天蓝色的祭司袍是件魔法装备,自动修复和清洁,崭亮如新,但他脸上的氪金面具却不是,溅了许多豺狼人的脑浆和血液,已经快干涸,一眼就知道刚经历过惨烈的战斗。
这下确信无疑,多米尼克、杜汉、一众僧侣、所有民兵和镇民像进入了无声模式,目瞪口呆地看着江北,心里在思考同一个问题,一个僧侣,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杀了这么多凶猛的豺狼人!?
江北绕回来,原本是想割下霍顿的狗头,丢到多米尼克的办公桌上吓吓这位主祭,没想到对方带着这么多人来了,正好省了事,笑道:“托马斯主祭,你是来视察我的任务完成得怎么样了么?”
“啊,不,不不,”多米尼克又呆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努力挤出一丝笑容,语气也变得格外客气,“兜帽牧师说笑了,我是担心你,所以带着人们来支援了,没想到你一下杀掉了这么多豺狼人,是我多虑了,闪金镇镇教堂能有你这样出类拔萃的僧侣,是……”
“托马斯主祭,”江北有心恶心一下多米尼克,没听他啰嗦,打断道:“我已经扫清豺狼人的巢穴,所有豺狼人,无论雌雄大小一个不留,但不知道哪个是霍顿,既然主祭来了,正好指认一下哪个是。”
说完走过来,不由分说地拉着多米尼克走到了豺狼人的尸体中央。
地上遍布黑血,已经起了浆,踩起来“啪唧”作响,多米尼克养尊处优惯了,从未有过这种经历,不由自主踮起脚尖,像个跛脚老太,陪笑道:“兜帽牧师,不……不用辨认了,我相信霍顿被杀掉了。”
“还是要辨认一下的,”江北拉着多米尼克来到一具豺狼人的尸体前,问道:“这个是霍顿么?”
“不……不是,”多米尼克扫了眼豺狼人的尸体,只见尸体头顶崩裂,像个长裂了的狗头菇,裂口处的皮毛还粘着起丝的黄白色脑浆,恶心得险些吐出来,“杜汉治安官就在这里,可以让他辨认……”
“主祭大人来辨认也一样,”江北拉着多米尼克又来到一具豺狼人的尸体前,“这具是么?”
这个豺狼人是被江北先打断四肢,后来又爆头而死的,尸体扭曲成一团,比刚才那具还要恐怖。多米尼克只觉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有东西到了喉咙,马上要吐出来,但这么多人就在眼前看着,唯恐失了主祭的形象,又闭紧嘴巴强行咽了回去,摇了摇头。
格斯诺看出江北在捉弄多米尼克,觉得好笑,其他人看在眼里,也觉得这一幕有些滑稽,连杜汉都站在一旁看热闹,没代替多米尼克指认霍顿。
江北又拉着多米尼克“参观”了几具尸体,才走到霍顿的尸首旁,一把拎起来和这位主祭来了个面对面,“托马斯主祭,这具总应该是了吧?”
霍顿的狗头被江北用锤子砸了个坑,两个黑洞洞的眼眶也翻出来,这样一副尊容近在咫尺,多米尼克惊得面如土色,连连点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是就好,霍顿为祸已久,镇民们早就想除掉它,它的狗头就由主祭大人亲自带回去吧,以彰显主祭的虔诚和无私奉献的精神。”
江北说着话,抓住霍顿的狗头,暗中发力扭了几下,然后猛一用力,竟“咔”的一声连皮带肉扯了下来,然后塞到了多米尼克怀里。
多米尼克被溅了一脸腥臭的浓血,险些当场昏死过去,抱着一颗血淋淋的狗头,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神情看着像是要哭出来。
江北暗暗好笑,拉着呆如木鸡的多米尼克向前走去,“托马斯主祭,咱们回镇上吧!”
二百七十一 帝王之心
确实如江北所料,经历这件事后,多米尼克老实多了,不仅对他变得非常客气,还安排两名僧侣接手了打扫卫生之类的杂务,江北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一副要把他供养起来的架势。
这件事也让“兜帽牧师”这个称谓在闪金镇家喻户晓,关于江北的传闻再次流传开,尤其是他一场火烧守住耳语海岸的传言,人们本来不信,现在又觉得可信多了,不过谁也不清楚,这样的一个人为什么会到闪金镇教堂当个典籍僧侣。
格斯诺也从中沾了些光,用绷带把手臂挂在脖子上,以养伤为借口,什么事也不做,有事没事就在江北眼前晃悠,诉说自己当时如何勇敢地想去帮忙,又是怎么受的伤,盼望引起江北的同情,收下他当学徒。
江北对教导格斯诺没多少兴趣,但对格斯诺不小心说漏嘴的一件小事很感兴趣——那天他去剿灭那些豺狼人时,艾伦·伯格到过现场,后来又离开了。
对这位副主祭,江北一直觉得有些奇怪,一来,他来闪金镇教堂时,艾伦前脚刚好调了过来,时间很巧,二来,这个人无论气质还是表现都不像一名僧侣,倒像个邋里邋遢的混混儿,而且什么事都不管,每天呆在房间里修仙。
现在更奇怪了,去清剿豺狼人是非常危险的一件事,和艾伦也没关系,对方偷偷跟过去又不露面,为的是什么?
综合几点疑问,江北有了个大胆的推断,艾伦有可能是安度因故意安排到闪金镇教堂盯着他的,可安度因这样做的目的,不信任他,还是另有原因,他想不明白。
江北思前想后,觉得这件事有必要查清楚,安度因把他丢到闪金镇后就不理了,明显有情况,他可不想不明不白地被人装进去。
至于怎么调查,江北有个最直接的办法——问。
副主祭级别已经有单独的冥修室,江北找过去时,艾伦就呆在里面,但没有冥修,而是坐在软垫上百无聊赖地抛着一枚金币,看起来很无聊,江北进门时,他转了下头,又漫不在乎地转了回去。
江北关好门,走过去坐在艾伦对面,开门见山地问:“上面派你来干什么?”
“盯着你啊。”艾伦看过来,淡淡一笑。
江北问得这样直接,原本是想诈一诈艾伦,没想到艾伦直接承认了,微微一怔,笑起来,“我还以为你要极力否认呢。”
“你既然来问我,还有那个必要么?”艾伦一脸惫懒相,“反正上面没说让我瞒着你,我也懒得装僧侣,不如直接点,我不累,你也不累。”
“那就直接点,”江北正乐于如此,“我有三个问题,第一,你是谁?第二,谁派你来的?第三,为什么派你来盯着我?”
“第一,我来自军情七处,哪个部门你就别打听了,知道得太多不是好事,”艾伦回答得很利落,“第二,谁派我来的你应该清楚,第三,盯着你就是看着你,就像大人看着什么也不懂的小孩子,免得他闯祸,这没什么好解释的。”
江北思考着话里的含义,答案都很明确,不像在晃点他,也说明安度因没恶意,想了想又问:“那你要看着我到什么时候?”
“这个问题我还去想问你呢,”艾伦挖了挖鼻孔,“你为什么被调到闪金镇教堂,自己不知道么?”
“我要知道就不来问了。”江北有些失望,看来这位副主祭知道的事也有限。
“这就好笑了,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来,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看着你,”艾伦两手一摊,“只能这样,这件事有结果之前,我当我的副主祭,你当你的典籍僧侣,我不去管你,你也别给我惹祸,怎么样?”
江北想了想,问:“怎么样算惹祸?”
“只要你没死,应该就不算惹祸,”艾伦说,“所以像单枪匹马去清剿豺狼人这种事,以后最好别再发生了,我受不起这个惊吓。”
“这个没问题,”江北点点头,心里在想,安度因给他的自由度倒是挺高的,又问:“派你来的那个人是怎么看我的,能透露一点么?”
“你问我?”艾伦一笑,“不如去问你自己。”
江北琢磨着话里的含义,但一时想不通透,沉默不语。
“我要是你,就不会想太多,”艾伦又笑道,“既然把你调来闪金镇,自然有把你调来闪金镇的用意,安心等待就是了,想那么多多累。”
“可我是个急性子,”江北试探道,“等不了太久怎么办?”
“派我来的人比你还急,”艾伦说,“但连他也必须等,多着急也没用。”
江北听话里的意思,艾伦并非一无所知,问:“他在等什么?”
“时机,或者说,在等迫不得已的时候。”
艾伦身体前倾,直视着江北的眼睛,尽管房间里只有两个人,他的声音依旧压得很低。
“我了解的东西也不多,但军情七处内部流传着一些不好的传闻,联盟快撑不下去了,在大战略上必须做出一些调整,我猜你的任务和这些调整有关,等它正式来临时……”
艾伦斟酌片刻,才接着说:“一定会有很多人的命运因此而改变,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时,调整就不会做。”
“这么大的事,就落到了我一个小牧师肩上?”江北摸不着头脑,“是什么调整,能透露一些么?”
“我只知道会有一些调整,但具体怎么个调整法,藏在那个人心里,”艾伦抬手指了指头顶,“我也很好奇到底什么任务不能交给军情七处去办,而是交给你一个牧师,但从眼下的情形看,他确实有意让你去办,所以你等着就好了。”
“我要是实在等不下去了,怎么办?”江北想从艾伦口中多套出一些信息,又试探道。
“是啊,那该怎么办呢?”艾伦反问道。
江北看了艾伦一阵,确定他不会再透露什么,站起来准备离开。
“以后如果没必要,不要轻易来找我,”艾伦说,“我的任务还是很隐秘的。”
“没问题,我当不认识你。”江北头也不回地说。
“也别那么生分,见面打个招呼还是可以的。”艾伦笑道。
江北已经出了门。
二百七十二 娜塔莉的黑暗学识
没从艾伦那里得到太有价值的信息,江北索性不再思考这件事,既然连安度因大帝都要等,他更没什么不能等的,说不定等来等去,时机始终不来,不知道是什么的任务就此取消,他不用再为此冒风险。
这其实是件好事。
这么一想,江北心里踏实多了,该干什么还干什么,格斯诺却越来不踏实,在他眼中,江北已经是个当之无愧的英雄人物,抱住这根大腿的念头越来越迫切,整天缠着江北收自己为私人学徒。江北不愿粘上这个小累赘,始终以黑暗教义为条件拒绝。
格斯诺磨了几天,始终不见效果,这天又来找了江北,似乎打定了主意,压着声音说:“是不是我完成条件,你就肯教我?”
江北以黑暗教义为条件,是在搪塞格斯诺,看样子他好像当真了,不想这孩子去冒这种险,但转念一想,格斯诺为人伶俐,说不定真有办法弄来本黑暗教义,笑道:“你完成我的条件,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行,那就一言为定。”格斯诺下了很大决心的模样,转身离开了藏书室。
“你要去哪里?”江北看格斯诺有些冲动,怕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问道。
“我去找托马斯主祭请假!”格斯诺的声音传回来。
“那我等你消息。”江北喊道,合上手里的附魔书,忽然有了丝期待,很快,自己可能就能见到传说中的黑暗教义了。
格斯诺没让江北失望,当天就请假去了暴风城,两天后的夜里,才风尘仆仆地回了闪金镇教堂,悄悄溜到江北的房间,关好门后,从衣服里掏出一块用黑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方形物品,小心翼翼地交到了江北手里。
看格斯诺鬼鬼祟祟的模样,江北立刻知道事情办成了,掂了掂手里的东西,沉甸甸的,但没急着打开黑布,悄声问:“怎么弄来的?”
“钱,我所有的钱,”格斯诺吸了口气,压着声音说,“暴风城有些见不得光的商人,专门售卖市面上买不到的东西,我从他们手里买来的。”
“这么简单?”江北敏锐地问,“有后患么?”
“放心,”格斯诺像做贼成了功一样,神情隐隐有些兴奋,“我蒙着脸去的,他们不知道我是谁,也不会浪费精力去调查这种小事。”
“这些商人手上能买到药草或者低阶的魔法装备么?”
这阵子江北一直在研读炼金术和附魔术的书籍,已经有了些心得,但始终找不到材料练手,想打探一下能不能买来一些。
“当然能了,只要有钱,这些人什么东西都能弄到,”格斯诺理所当然地说,他的神情又变得神神秘秘的,“但这些人很不好打交道,我听说他们中有些人有迪菲亚兄弟会的背景。”
“迪菲亚兄弟会?干什么的?”江北问。
“一个黑暗的盗匪组织,”格斯诺没多解释,“不是重要的事,最好别找这些人,会惹一屁股麻烦,他们通常也不和普通人做生意,除非遇到像我这样的傻子,愿意用几十金币买一本教会的**。”
说到“几十金币”几个字时,他刻意用了强调的语气,又摊开手说:“那些钱是我这么多年辛辛苦苦一点点攥下来的,就这么没了。”
“那我谢谢你啊。”江北依旧没当着格斯诺的面打开黑布,先把东西装进了魔法包。
“东西你拿到了,”格斯诺似乎生怕江北不认帐,直奔主题,“现在肯教我了吧?”
“我说过的话当然算数,”江北还真打算不认帐,一是懒得花心思教格斯诺,二是他使用圣光的能力与生自来,也不知道怎么教,晃点道,“天这么晚了,你刚回来,肯定累了,先去睡觉,明天再说。”
“你不会骗我吧?”格斯诺察觉出江北的态度有些敷衍。
“你觉得我会骗你么?”江北反问道。
“应该……不会。”格斯诺的神情将信将疑。
“那不得了,快回去睡觉。”江北把格斯诺赶回去,关好门后,从魔法包里又把东西取了出来。
他一层层打开黑布,看到里面包着一本大部头,封面很厚重,颜色纯黑,像由生铁铸成,一些凸起来的纹路由边缘开始一圈圈向中央交织,只留出一块空白。
空白正中有个抽象的人脸装饰物,封面中间夹着颜色发黄但很厚实的羊皮纸,看起来很像那么回事儿。
江北打开封面,大体上浏览了一遍书中的内容,马上发现这并非一本通俗意义上的教义或者武林秘籍,而是由一篇篇日记和心得组成,更像一本随笔杂集,作者应该就是首次研究这种力量的圣光大主教,娜塔莉·塞林。
字迹很工整,一眼就知道是由专人抄募的,字里行间还有些笔迹潦草的批注,可能曾属于某个牧师,圣光教会禁止修行暗影魔法时流落到外面,又被格斯诺买了回来。
江北不用睡觉,捧着这部不像教义的教义,一页一页慢慢翻起来。
书中的内容有些零散,前面三分之一的篇幅,娜塔丽都在以日记的形式讲述调查这种黑暗力量的过程。
和格斯诺告诉江北的差不多,和兽人的战争,黑暗术士,令人惊叹的力量,萨拉塔斯·黑暗帝国之刃……不过娜塔莉以亲身经历来书写,又增添了许多细节和个人感触。
三分之一往后,也就是娜塔莉找到萨拉塔斯后,才开始以心得的形式记录自己研究这种力量的过程。
据这位圣光大主教的描述,她通过萨拉塔斯接触到黑暗力量时,愕然发现自身本来就存在这种力量,它隐藏在圣光的背面,但一度被她当成追寻圣光的障碍而排斥,从没想过这是种可以利用的资源。
这个发现让娜塔莉很震惊,她认为不仅自己体内存在着这种力量,其他圣光牧师体内肯定也存在,如果能开发出来,必将成为一种制裁兽人的利器,于是下定决心研究透它。
对黑暗力量的研究过程又占去了三分之一左右的篇幅,这部分内容的最后,娜塔莉对这位力量进行了诠释,认为它是圣光的阴暗面,与圣光相互依存,同涨同落,就像光与影一样不可分割,因此以“暗影”为之命名。
其中有句话让江北很感兴趣——认知暗影,有助于了解圣光本身,参悟暗影,是对圣光的一种补充。
书中最后三分之一的内容,娜塔莉才开始系统地介绍暗影能量和使用它的方法。
据娜塔莉描述,暗影和圣光相伴而生,任何掌握圣光的牧师都可以掌握暗影,并且对圣光的掌控力越强,对暗影的掌控力理论上也就越强。
掌握这种力量的关键也不在于如何刻苦修行,而在于如何找到它,并使之成为和圣光一样的力量源泉。
在这部分内容里,娜塔莉还把牧师的暗影能量和术士的黑暗力量进行了对比和区分。
这位圣光大主教认为,术士的黑暗力量来自和恶魔作出的交易,是种外力,并不由术士所掌控,所以需要付出额外的代价才能获得和使用。
而暗影力量来自牧师自身,是种原本就存在的资源,因此不用借助外力就能自给自足,而且能演化成不同于术士黑暗魔法的暗影魔法。
书的最后,娜塔莉还附上了几个自己开发的暗影魔法,一共有五个,暗言术:痛、心灵震爆、精神鞭笞、吸血鬼之触和暗影形态。
虽然这并非一本从零开教的教材,但江北觉得它比自己这阵子看的炼金术和附魔的书要友善得多,因为已经把最关键的东西总结了出来,最适合他这种不爱看大部头的人。
二百七十三 光与影
江北把黑暗教义翻到最后三分之一,从寻找暗影能量的方法开始,仔细读起来。
按照娜塔莉的记述,作为圣光的另一面,当一个牧师开始追寻圣光时,暗影就已经存在了,并且和圣光永远保持对等关系。
它会随着圣光的增强而增强,也能像圣光在修行者心灵深处投影出神圣之种那样,投影出一枚暗影之种。修行者通过意识上的连接去窥探神圣之种的过程,也即是寻找暗影之种的过程,只不过需要用另一种视角去观察。
娜塔莉把这种视角称为暗视之眼,并指出在这种视角下,圣光将被暗影所遮盖,就像在正常视角下,暗影会被圣光遮盖那样,而看到暗影,就意味着找到了暗影,也为把它当成一种资源使用奠定了基础。
读到这里,江北决定先试一试,闭上眼睛进入冥修状态,意识顺着和圣光的连接搜寻下去。
自从在海勒的指引下,江北发现骨架里的神圣之种后,就再没进行过这个过程,但这个过程依旧像当初那样顺利。
飞快的,周围的一切消失了,世界仿佛陷入了一片纯黑的虚无,而一团金黄色的光簇漂浮在虚空中,浓郁而温暖的光辉从光簇中绽放出来,像融化的黄金在流淌。
这就是骨架里的神圣之种,江北凝视着它,想从中找到一丝非比寻常的东西,而按照娜塔莉的记述,开启暗视之眼并不容易,因为圣光太耀眼,会掩盖掉很多东西,需要“用心去观察”。
江北也发现这个过程有些困难,虽然娜塔莉说暗影是圣光的背面,但寻找它不像把一页纸翻个面,更像是从三维中去寻找第四维,并把这个维度抽出来,再以此为基础重新构建起三维。
江北观察了一阵,始终摸不着边际,不由怀疑骨架里的神圣之种是纯粹的圣光之源,没有掺杂暗影能量,但娜塔莉又在心得里提过,圣光和暗影密不可分,有圣光的存在就一定有暗影的伴随。
他琢磨了一阵,伸出一只莫须有的手向光簇摸过去,想从神圣之种内部寻找暗影的痕迹,那只“手”接触到光簇时,亮金色的丝线从光簇中生长出来,像漂动的水草一样缠住了那只“手”,璀璨的光辉绽放出来,把江北包裹了进去。
沉浸在神圣之种内部,江北的视野被耀眼的光芒充满,发觉这种局部的视角更不利于观察,圣光过于闪耀,掩盖了暗影存在的痕迹,他正准备退出去,忽然感觉自己看到了一些黑斑,就像凝视太阳太久,视野中出现了暗区。
江北感觉这些黑斑可能就是暗影能量,但去观察它们时,发现黑斑会随着他的视线移动,无论如何也看不真切,他想了想,恍然明白过来,暗影会被圣光覆盖,就像直视太阳就看不到阴影,他需要先“转身”。
深层次的冥修中,江北无形无体,只有意识在活动,“转身”的概念也变得非常抽象,他努力用意念给自己假想了一根“轴”,尽量把注意力从耀眼的圣光上移开,倒真把“身”慢慢转了过来。
这个过程中,金色光辉开始减弱,那些黑斑却开始变大,这时江北才注意到,黑斑并非黑色,而是紫色的,正像紫色的液影一样在光辉中洇开,随着他“转身”的幅度变大,紫影的范围也在扩大。
而当他完成“转身”时,亮金色的光芒忽然消失了,换成了深紫色的光影,仿佛一片紫色的海洋,而他正沉浸其中。
这就是暗影么?
江北怀揣着这个疑问,尝试抽“身”而退,紫色的光影快速收拢,凝成了一团黑紫色的光簇,除了颜色不同,它和神圣之种的形态完全一样,浓郁而冷冽的紫光绽放出来,仿佛液体在流淌。
江北立刻确定这就是暗影之种,而且很纯粹,虽然和温暖的圣光不同,但给人的感觉绝不邪恶,那只是另一种形态的能量。
而他的意识深潜于冥修状态凝视这枚暗影之种时,没办法注意到,紫色的阴影正向烟气一样从他体内蒸腾出来,弥漫了大半个房间。
找到暗影之种的过程比江北想象中要容易许多,可能正像娜塔莉记述的那样,对圣光的掌控力越强,对暗影的掌控力也就越强,他对圣光的掌控力出类拔萃,降低了寻找暗影的难度。
江北观察了一阵暗影之种后,抚触那团光簇进入其中,再次尝试“转身”,很快,紫色的光影渐渐消散,耀眼的光辉再次浮现。江北停留了片刻,继续“转身”,又从圣光的包裹中退出来,进入了暗影的拥抱。
他不断重复着这个过程,变得越来越熟悉,很快意识到,那根假想出来的“轴”不必存在,“转身”也不是必要的,关键在于视角的切换,也即在需要时开启暗视之眼。
江北不再自己“转身”,而是尝试用意念控制圣光和暗影相互转换,这是种很微妙的感觉,像把一件并不存在的衣服的里子和面子翻转过来,再翻转回去,再翻转过来。
也许是骨架的功劳,江北不得不承认自己做这种抽象的事时非常有天赋,不久,他就掌握了这个过程,圣光和暗影不停在他的视界里切换,忽而光芒耀眼,忽而阴冷低沉,像太极的阴鱼和阳鱼不停旋转。
偶然间,江北找到了一个微妙的点,在这个点上,圣光和暗影达到了某种平衡,一半圣光,一半暗影,背靠着背,流动着互相侵吞和转化,同时呈现在他眼前。
江北注视着这种奇怪的景象,在心中想着光,圣光就开始转强,暗影则开始减弱,直到全剩下光,在心中想着影,暗影开始转强,圣光则开始转弱,直到全剩下影,就像太阳东升又西沉,白天与黑夜不停交迭。
江北乐此不疲地玩儿了一阵,很快又熟悉了这个过程,可以让圣光和暗影停在任意比例上,仿佛那是两个把口儿接在一起的气球,捏其中一个,就能把气挤到另外一个,中间几乎没有任何阻碍。
而在外面,江北体内时而渗透出晶莹的光点,时而释放出流动的紫影,仿佛体内有台光影制造机,正在不停切换工作模式。
有点意思,江北笑了笑,从冥修状态中退出来,拿起那本教义继续读下去。
二百七十四 暗影之力
介绍完寻找暗影的方法后,娜塔莉开始介绍如何把暗影当成一种资源来利用。
按照这位圣光大主教的记述,暗影和圣光一样是种资源,因此使用暗影和使用圣光在本质上是一样的,即以精神力为依托,驱动这种资源为己服务,区别只在于力量从何处调取。
同时也指出,圣光和暗影作为对立并存的两面,很难一心二用,也即当牧师心中只有圣光时,暗影之种是隐形的,无法使用暗影魔法,反过来,当牧师心中只有暗影时,神圣之种是隐形的,无法使用神圣魔法。
当圣光和暗影同时存在时,牧师虽然能同时使用神圣和暗影魔法,但两者无法发挥最大威力。
通常来说,一名牧师很难同时完全驾驭这两种力量,如果掌控力不够,同时研习神圣和暗影魔法,很可能会出现圣光和暗影相互干扰,攻击和医疗能力各毁其半的情况。
娜塔莉还表达了某种隐忧,认为一些牧师见证到暗影能量的存在后,为尽可能多地使用这种力量,会彻底抛弃圣光,投向暗影的怀抱。
江北觉得这就是娜塔莉选择不公开研究,而是暗中寻找信徒传授暗影魔法的原因,事实也证明这位圣光大主教的担忧不无道理,更可惜的是,她死在了自己的教徒手中。
好在他对圣光和暗影的掌控力非常出色,可以任意切换两者的比例,不用担心这种问题。
江北继续往后看,发现真是巧了,他刚才不停切换圣光和暗影的过程,正是娜塔莉接下来介绍的内容。
根据娜塔莉记述,想要调取暗影能量,需要先让暗影之种显形,也即牧师心中显现暗影以备调用,暗影相对于圣光占比越大,用出来的暗影魔法的威力也越强,当暗影占据绝对的优势时,牧师甚至有望利用这种资源进入一种新的形态。
这些内容是以心得的形式来书写的,娜塔莉当时还处在对暗影魔法的探究阶段,并未说明这种形态的名字。但江北已经看过后面的内容,应该就是暗影形态。
他继续往后翻,发现后面大部分内容,娜塔莉都在以自己的体会和经验介绍如何让暗影和圣光相互转换,并提取利用,这也是暗影牧师需要修行的主要内容。
江北不得不承认,自己非常有天赋,已经跳过了这个阶段,但觉得娜塔莉身为圣光大主教,对暗影能量应该有些独到的见解,耐着性子一点点往后看。
果然,作为暗影魔法的开创者,娜塔莉指出了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
在学习使用暗影能量的过程中,她用野兽做过不少实验,发现暗影魔法不会造成明显的外伤,而是直击目标的神识,从心灵层面制造伤害。
指出牧师的暗影魔法在实质上是精神类的魔法,它的威力不只取决于暗影在牧师心中的占比,牧师自身的精神力量也占了相当大的权重,因此任何提高精神力的苦修,对提升暗影魔法威力作用显著。
这个发现让江北喜出望外,长期冥修下,他的精神力已经非常出色,对暗影的掌控能力也出类拔萃,两相结合,暗影魔法好像就是专门为他准备的。
江北又细读了后面的内容,据这部分内容显示,此时娜塔莉对暗影能量的研究已经非常深入,并依托圣光魔法,开始尝试构建暗影魔法体系。
很显然,她成功了,还总结出了五个最有效的暗影魔法,也就是这本教义最后的内容。
这也是江北最想了解的东西,细细读了五个暗影魔法的介绍和施法祷言。
第一个暗影魔法的名字是暗言术·痛,作用和术士的痛苦诅咒类似,以暗影能量为媒介,在目标的心灵中制造一个痛苦之源,造成持续的精神打击。
第二个魔法名叫心灵震爆,用暗影能量冲击目标的心灵,造成一次强有力的精神打击,根据娜塔莉的描述,这是种非常简单粗暴的魔法,往往会使目标陷入暴怒,从而优先攻击施法者。
第三个是精神鞭笞,不断汇聚暗影能量轰击目标的心灵,造成持续的精神打击,打击力度比暗言术·痛要强,还会使目标精神错乱,丧失一部分移动能力,缺点是这是个引导型的魔法,不像暗言术·痛那么好控制。
第四个暗影魔法,吸血鬼之触的作用有些奇特,它不仅可以造成精神打击,还能像术士的生命通道魔法一样,窃取目标的生命力反馈给施法者,窃取的量很少,但能对目标造成双重伤害。
四个魔法中,除了吸血鬼之触略显复杂,其它三个的祷言都非常简单,像暗言术·痛,和真言术·盾一样只有两三个音节。
第五个魔法暗影形态就不同了,它是五个魔法中介绍篇幅最长的一个,而且严格意义上,这算不上一个魔法,而是一种形态。
根据娜塔莉的记述,这种形态是她研究暗影能量时偶然发现的,它存在的基础是,暗影不是只存在于牧师心中,而是和圣光一样无处不在,当牧师对暗影的掌控力达到一定程度时,就有望和外界的暗影能量建立起联系。
这种联系建立起来后,牧师的躯体会被暗影能量包裹进入半虚空的状态,不仅可以规避部分物理攻击,还能借助外界的暗影能量显著提升暗影魔法的威力。不过进入这种形态需要精神力足够专注,凝聚大量的暗影能量才可以办到。
江北对这种形态很感兴趣,想知道以自己的精神力和对暗影的掌控力,能否做到这点。
他潜入意识深处,把圣光之种完全转换成暗影之种,退出来后开始提高精神力,尝试调用这些能量。
这个过程非常简单,就和调用神圣能量时一样,暗影能量立刻和江北的精神产生了呼应,响应了他的召唤,丝丝缕缕的紫色光影也从骨架内部渗透出来,飘荡在他身体周围。
这种景象让江北觉得有些新奇,但他马上发现自己想的太多,毕竟刚刚接触暗影能量,不管他怎么努力去凝聚,能调用的也只有自身的那些,外界的暗影能量连感觉都感觉不到。
江北尝试了几次后,放弃了努力,不管天赋多么好,路还是要一步一步走,步子迈太大容易扯到蛋,准备先练习前四个暗影魔法。
二百七十五 闪金镇第一美人
和暗影形态相比,前四个暗影魔法的难度就低多了,凭借对暗影能量出色的掌控力,只花了两个小时,江北就全部学会了,再次承认自己在这方面确实很有天赋,当然,和这副骨架也脱不开关系。
不过江北也遇到了问题,让暗影之种显形后,通过房间的硫璃窗,他发现自己的双眼和薇薇安的一样有了层紫影,很容易被人发觉,而他又身处教堂,一旦被人发现在修行暗影魔法,以当前的大环境,被圣光教会开除僧籍那是必然。
可不让暗影之种显形,使用暗影魔法时,他必须先进入冥修状态,调整好暗影和圣光的占比,以使暗影魔法发挥应用的威力。
这个过程对他来说很简单,但也非常浪费时间,尤其是想交替使用圣光和暗影两种魔法时就显得格外笨拙。
在心得中,娜塔莉也指出这是暗影牧师无法规避的一个障碍,还给出了解决办法,两个字:练习,练到熟极自然,能在清醒状态下开启暗视之眼,直接“看”到暗影,问题就解决了。
教堂人多眼杂,江北考虑到大练暗影魔法不太现实,次日就以要静修为由,搬到了教堂的阁楼。多米尼克不但没提出异议,还安排僧侣把阁楼上的杂物搬下来,帮江北把床铺搬了上去。
格斯诺也跟着帮忙,一切收拾好后,他没离开,摆出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样,连称呼都改了,“老师,今天可以开始教学了么,我都迫不及待要跟随你学习圣光之道了。”
“嗯,”江北倒不是不能教格斯诺,而是不知道怎么教,准备来个金蝉脱壳,说道:“教你当然可以,但我需要了解你的水准才好因材施教,我先问你个问题,藏书室的那些典籍你都背过了么?”
藏书室的藏书没有一千本也有五百本,格斯诺十七八岁,正处在最毛躁的年领,别说背过,连看都没看完,摇摇头,“没有,这和学习圣光魔法有很大关系么?”
“那是当然,”江北正等着格斯诺答否,摆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圣光是种信仰,发乎于心灵,而那些典籍正是教导僧侣端正心态,稳固信仰,只有心先到了,才能传承圣光之道,发挥它的威力。
你连那些典籍都没背完,说明心还没到,我想教你也是无从教起,这样,你先花些时间把那些典籍背得一字不差,把心先端正了,我再传授你使用圣光的方法也不迟。”
江北纯属信口胡诌,让他自己背那些典籍也是不知道东南西北,但这番话听起来又有几分道理。
格斯诺半信半疑,不过觉得去背那么多典籍可真要命了,求恳道:“老师,典籍那么多,恐怕托马斯主祭也背不下来,不如你先教我一些使用圣光的方法,我边背边学,见效或许更快一些。”
江北让格斯诺去背那些典籍,倒不是纯粹晃点这孩子,在他看来,格斯诺和爱德华的性格截然不同,缺少一种踏实求真的精神,把那些典籍背下来,至少能磨一磨心志,不是坏事,问道:“你觉得托马斯主祭的水平怎么样?这里只有咱们两个人,我听实话。”
“嘿嘿,”格斯诺笑了笑,“我觉得主祭大人的水准……确实有待提高。”
“托马斯主祭正是因为没花心思去背那些典籍,水准才有待提高,”江北正等着格斯诺这样回答,煞有介事地说,“我让你背典籍是真心想教你,你不听我的话,我也无能为力了,只能把东西还给你,咱们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
“不,不不,我背,我背。”为弄来那本黑暗教义,格斯诺把积蓄全搭了进去,拿回来也不敢把这种**留在手里,苦着脸答应下来,离开了阁楼。
你小子这段时间就乖乖背教义吧,省得来烦我,江北笑了笑,坐在阁楼的地板上,开始练习在清醒状态下转换神圣之种和暗影之种。
在冥修状态下,这个过程对江北而言易如反掌,但在清醒状态下又难得要命,他练来练去始终摸不着头脑,不由佩服开发出暗影魔法的娜塔莉·塞林,这位圣光大主教一定拥有非凡的智慧,才能洞悉这种力量的奥秘,并且想出这种匪夷所思的方法。
江北正在练习,一名僧侣忽然找上来,说镇上的洛林夫人想见他,就在教堂大厅等。
“洛林夫人?”江北记起格斯诺跟他提起的闪金镇最美的女人就叫索菲娅·洛林,前任矿场主斯皮尔·洛林的遗孀,问道:“索菲娅·洛林?”
“是她,”僧侣点点头,又问:“牧师也听说过她么?”
言外之意,索菲娅在闪金镇很有名。
“听说过一些,”江北记得自己和这个女人从没有过交集,有些奇怪,“她见我干什么?”
“洛林夫人没说,”僧侣回答道,“她很少来教堂,来了后只说想见你,还说如果你不方便的话,就不用烦你了。”
“没什么不方便的。”江北对“闪金镇最美的女人”还是有点兴趣的,起身去了教堂大厅。
推开大厅的侧门,江北就看到一个头戴淑女帽身穿深色淑女裙的年轻女郎,亭亭玉立地站在大厅中央,他的视线紧接着就被一个异常饱满的部位吸引了过去。
索菲娅穿的是件普通款式的淑女裙,领口开得有些低,在深色布料的衬托下,裸露的肌肤白得扎眼,让江北猛地想起了前世保定府的一个下属县——白沟儿……
他的视线上移,落到了索菲娅脸上,马上承认了格斯诺的观点,这的确是个非常美的女人,五官精致,肤白如脂,眼睫柔密,眸深似水,让人本能地就能联想到“美丽”这个词汇。
他又整体打量了一眼索菲娅,身量适中,略显纤瘦,但也许是上围太好,又给人一种说不出来的饱盈感,瘦中见肉应该就是这个意思。
在深色淑女裙的包裹下,她就像一枚长熟的蜜桃,让人很想去咬一口,体会那种汁液四溢的甘甜。
这样的一张脸,这样的身材,再加上这样的气质,和凯瑟琳这种小姑娘确实不能放在一起对比,那种反差太明显。
如果说凯瑟琳是宅男对邻家妹子的幻想,那么索菲娅就代表了男人对女性最直白的心思——**。
江北在心中历数见过的异性,觉得血色修道院的莎莉·怀特迈恩,那个画像上的绝代佳人,拿来和索菲娅做对比或许更合适,闪金镇第一美人,名不虚传。
二百七十六 索菲娅的遭遇
索菲娅注意到了江北,摘掉那顶淑女帽抓在手里,微微躬了躬身,一头金发在头顶盘成发髻,显得有些素整。
江北点头回应,顺势收回了视线,心中对索菲娅的第一印象也已经成型,这是个端庄而又美丽的……俏寡妇,那个斯皮尔·洛林也是没福气,死早了。
“兜帽牧师,这就是洛林夫人,她说要见你。”带江北过来的僧侣帮他做了介绍,流连了索菲娅两眼,才进了内门。
“洛林夫人,不知道你找我有什么事?”江北收敛思绪,前行几步,停在索菲娅身前几米远的地方,隐隐嗅到一股好闻的幽香。
“牧师,抱歉来打扰你的清修,”索菲娅的声音很轻,感觉上像怕说错话,语气小心翼翼的,和她美丽的气质不太相符,“我想借几本牧师的教义,他们说你负责管理教堂的书籍,我就冒昧地来了。”
原来是来借书的,江北心里想道,问:“洛林夫人对牧师的教义也感兴趣么?”
“说不上感兴趣,只是觉得里面能找到一些……安宁,”索菲娅略显腼腆地笑了笑,把头低下了,“这样说可能有些……有些蠢笨,但我确实想借几本牧师的教义。”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要是太麻烦的话,就不必了。”
这个女人一定经历过不少磨折,所以很不自信,江北心中对索菲娅有了第二印象,笑道:“传播圣光之道是教会的职责,你想看哪种教义,我去帮你找。”
“我……我不是太了解,”索菲娅手指捻着淑女帽的帽檐,一副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的模样,“能不能麻烦牧师帮我挑选几本,粗浅一些的就可以,太深奥的话,我怕我看不懂。”
“没问题,”江北点点头,“你和我一起去找,还是在这里等。”
“我就在这里等吧,”索菲娅又腼腆地笑了笑,“麻烦牧师了。”
“好,稍等片刻,我马上回来。”
江北转身向大厅内门走去,看到内门开着一条细锋,不用想也知道是格斯诺在门后偷看索菲娅,但推开门后,愕然发现除了格斯诺外,门后面还躲着其他几个僧侣,不由哑然失笑,男人对美女的追求都是一样的。
“牧师,我听到索菲娅要找书看,我去帮她找。”格斯诺似乎很想献这个殷勤,压着声音鬼头鬼脑地说。
“那你去找吧,找到了给索菲娅就行。”牧师教义都是无聊的大部头,江北除了背背祷言装门面,其它内容懒得看,也不知道哪本粗浅哪本深奥,正好把这个任务推了出去,也满足了格斯诺的愿望。
“牧师,就你对我最好了。”格斯诺喜出望外的模样,转身跑到藏书室去找书了。
就这小子的性格恐怕连典籍都背不好,江北摇了摇头,回到阁楼继续练习转换神圣之种和暗影之种,但没多久,格斯诺就找了上来。
“怎么没和索菲娅多聊聊,这么好的机会。”江北调侃道。
“我倒是想和索菲娅聊,问题是她不理我,”格斯诺大失所望的模样,“只问我你为什么没出去,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我说你去忙别的了,她就拿着书走了,说过两天就还回来,还拜托我来代她给你道声谢。”
“索菲娅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江北对这个洛林夫人也有些兴趣,主要是有种反差,像这样诱人的女人,不应该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而且毫无征兆地来找他,应该不止借几本书这么简单。
“女人,很美的女人,”格斯诺眼冒桃花,又叹了口气,“但也是个很可怜的女人。”
“怎么说?”江北问。
“这说来就话长了。”格斯诺一声叹息,向江北介绍起了索菲娅·洛林的生平。
据格斯诺所说,索菲娅并非闪金镇的土著,而是两年多前才来的镇上。
闪金镇附近遍布铜矿和金矿,为暴风城提供了大量矿石,为更好的管理这些资源,官方就把几处最大的矿脉集中起来,交给具有官方背景的商人去开采。
闪金镇原矿场主斯皮尔·洛林是暴风城一位老勋爵的后代,有些背景,三年前,另一个也很有背景的商人,也就是现任矿场主道格·蓬佩奥盯上了矿采权。
当时闪金镇矿采的产量一直很稳定,道格工于心计,知道按正规途径替代斯皮尔的矿场主位置很困难,就在闪金镇组织了一个类似矿业协会的民间组织,鼓吹自己将为矿工群体带来更多的利益,获得了大量矿工的支持。
在此基础上,道格以为矿工群体争取权益为名,开始策动矿工频繁闹事,并最终引发了一场大暴动。
暴动期间,斯皮尔的宅邸莫名其妙着了场大火,全家十几口人一个也没逃出来,人们都传言是道格下的黑手,暴风城也来人调查了这件事,但一直找不到证据,后来就不了了之了。
没过多久,道格就通过运作当上了闪金镇的矿场主,斯皮尔后继无人,财产也不知道怎么被道格弄到了手。
讽刺的是,道格当上矿场主后,非但没兑现给矿工的承诺,反而通过安插亲信,把建立的矿工组织一分为三,还故意不公平分配利益,诱使矿工们内斗,一举瓦解了矿工群体的力量,自己则坐收渔翁之利,坐稳了矿场主的位置。
索菲娅就是在这期间来到闪金镇的,她称自己是斯皮尔的遗孀,而斯皮尔已经与原妻解除了婚约,只不过没公开,还拿出了斯皮尔一座宅子,也就是水晶湖畔那栋木屋的地契,说是斯皮尔送给她的定婚信物。
斯皮尔一家全被烧死,死无对证,他的朋友也称从没见过索菲娅,谁也不能确定她的话是真是假,但那份地契上加盖了闪金镇镇务厅的印章,经审核确定是真件无疑。
斯皮尔·洛林全家被烧死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好不容易才平息下来,索菲娅的出现又让人们关注起这件事,镇民们同情这个美丽又可怜的女人,要求镇务厅查明真相。
这件案子是件无头案,无从查起,为息事宁人,镇务厅就裁决那座宅子归索菲娅所有,道格已经拿到矿权,也不想再生是非,把宅子还给索菲娅了结了这件事。
索菲娅从此在闪金镇定居下来,但没过多久,一些关于她的流言蜚语就在镇上流传开,说她是个不正经的女人,靠出卖**维系生活,占有过她的男人可以组建一支军队。还说她因为觊觎斯皮尔的财富勾引了这位前矿场主,骗取了那座宅子的地契,是个虚伪歹毒的人。
索菲娅的来历本来就不正常,斯皮尔的朋友没人肯帮助她,出了这些传言后,这些人担心被牵连上,从不和她来往。
在这些传闻下,索菲娅也一度抬不起头来,但也没离开闪金镇,一直深居简出,就这样生活到了现在。
二百七十七 接近
“这些传言都是道格·蓬佩奥派人散布出去的,”格斯诺的语气忿忿的,“他担心索菲娅追究斯皮尔被烧死的事,就散播了这些恶毒的谣言,让人们不再相信她,人们也确实不相信索菲娅了,有时我真的很想去揍这个混蛋一顿!”
他攥紧拳头砸了下空气,仿佛道格的脑袋就在那里。
江北也觉得索菲娅不像传言中的那种女人,一个人的来历可以伪造,但有些东西是装不出来的,这样一个小心翼翼的女人,不可能是不知廉耻的人。
不过索菲娅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江北并不在意,这和他没多大关系,淡淡地说:“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那些典籍你背了多少了?”
“老师,你怎么这么没同情心啊?”格斯诺抱怨起来,“索菲娅那么可怜,你都不想帮帮她么?”
江北倒并非完全没有同情心,只是天下的可怜人太多,他管不了,也管不过来,又淡淡地说:“这就是生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见多了你就习惯了。”
“我习惯不了,我很想帮帮索菲娅,可惜没能力,”格斯诺叹了口气,“老师,我真羡慕你,那么有能力,镇民们夸赞你尊敬你,索菲娅也对你感兴趣,她以前很少来教堂,好不容易来一次也是为向你借书,我特意告诉她那些书都是我找的,她还是要谢你。”
他顿了顿,接着说:“我九岁就进教堂扫地了,到现在已经快满十年,连最简单的烛光术都用不好,老师,你当可怜可怜我,教我些实用的东西好不好,那些教义我一看就头大,而且教义是死的,我看背过了也没什么用。”
“敢情你说来说去不是同情索菲娅,为的是这个,”江北哑然失笑,又板起脸说:“那些教义是圣光教会的智慧结晶,怎么能说没用,你先背过了再说其它的,去吧,我会抽空儿检查你背得怎么样了。”
“哎,我怎么遇上你这么个老师啊。”格斯诺一声长叹,离开了阁楼。
目送格斯诺离开,江北又想了下索菲娅的事,这个女人可不可怜先放在一边,他隐隐有种感觉,对方突然来找他,肯定不止借教义这样简单,应该还有下文。
确如江北所料,两天后,索菲娅来教堂归还了借走的书,还让僧侣把江北叫下去,当面对他表达了感谢,又借了两本教义回去,然后开始以一天一次的频率来教堂还书借书,每次来都要见江北一面,和他说上几句话。
江北就算是傻子,也清楚索菲娅另有所图,但索菲娅从不主动提起,他也懒得询问,一直当成差事应付,重心始终放在练习在清醒状态下开启暗视之眼上。
所谓刻苦之下必有收获,江北渐渐找到了一些门道,在清醒状态下开启暗视之眼,最大的难题是精神力不够集中,难以入手。
但他发现使用暗影魔法时,也即调用这种能量的过程中,能感知到暗影之种的存在,进而循着这种连接“看”到它,再改变它和圣光的占比,使用神圣魔法时再把占比调整回来就可以。
这样一来,开启“暗视之眼”就和施法流程结合到了一起,不仅能大幅提高施放魔法的速度,而且用出的暗影或神圣魔法均可以保证足够的威力。
只是用这种方法,短时间内需要关注的东西非常多,难度系数不是一般的高,必须付出很多努力才能熟练。
安度因大帝那边始终没动静,江北有的是时间,塌下心来勤练不辍。
期间,江北还去检查了两次格斯诺背诵典籍的情况,他原本觉得以这小子的性格背不下去,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格斯诺已经背下来了三四本大部头,虽然记得还不是很牢靠,但明显认真去背了。
这是好事,江北忽悠了格斯诺几句,让他继续背那些典籍,自己继续当个甩手大掌柜,专注于自身的练习。
时间一天一天过,这天,江北正呆在阁楼练习,一名僧侣找上来,说索菲娅又来了。
僧侣说那个“又”字时,眼神里藏着一丝戏谑,现在教堂是人都知道索菲娅对江北“情有独钟”,每天都要来见一面的。
江北算了下,这已经是索菲娅第八次来找他了,但始终没提过接近他的目的,就这样一趟又一趟的来,好像是她生活的一部分,教堂的僧侣和见到的镇民已经议论起来。
这些议论江北不在乎,但耐性再好,对索菲娅的目的也有些好奇,决定这次问清楚。
来到教堂大厅,他看到索菲娅像往常一样头戴淑女帽,身穿淑女裙,站在大厅里等,手上捧着一个小巧的花盆,里面有几株开得星散的野花,好像是给他的。
果然,走过场般的寒暄结束后,索菲娅把那盆野花递给江北,腼腆地笑了笑,“牧师,这是野山椒,在水晶湖畔有很多,我总来打扰你,有些抱歉,正好这些花开了,我就采了些过来。”
“多谢,”江北接过花盆,低头看了眼盆里的野花,说道:“洛林夫人,你总来找我借书,是不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可以说出来。”
“没,没有的,”索菲娅低了下头,又腼腆一笑,问:“是不是我打扰到你了?”
“打扰倒不至于,”从索菲娅的神情中,江北判断百分之百有事,而且很可能是件不便明说的事,又说道,“解除民众的疑惑是僧侣的一项职责,你如果遇到了什么困难,不用客气,直说就是。”
索菲娅沉默片刻,点了点头,“确实有点小事,我这阵子从教堂借了不少书,但总看不太懂,也没人跟我讲解,牧师如果有时间的话,可以跟我谈谈圣光之道么?”
这不是摆明了找机会往自己身边凑么?江北心里想道,笑道:“传播圣光之道是僧侣的职责,这当然没问题,但我担心解决不了你真正的难题。”
“真的,”索菲娅淡淡一笑,“我只想听听圣光的道义,也许能从中找到一些……安宁。”
她斟酌了一下,说了首次来借书时说过的词汇。
江北看着索菲娅,见了这么多次面,虽然交流不多,但他对这个女人多少有些熟悉了,美丽诱人的外表,谨小慎微的心灵,自相矛盾,而矛盾背后必有故事,她自己也说来寻求“安宁”,自然有不安宁的因素。
也许这个因素才是索菲娅屡次来找他的真正原因,能是什么呢?
二百七十八 原因
“洛林夫人,”江北想了想,直接把这个问题问了出来,“你说想从教义中寻求安宁,心里自然有不安宁的地方,不如说出来,我也好知道如何帮助你。”
“其实……”索菲娅犹豫片刻,低了头,“其实也没什么不安宁的地方。”
江北有些无奈,如果是没心眼儿的凯瑟琳,肯定直接说,牧师,我有些心事和你说,换成性情冷淡的薇薇安,八成摆起一张臭脸告诉他自己不高兴,但索菲娅明显有心事,又吞吞吐吐地不肯说,到底能是什么事?
他没心思和索菲娅捉迷藏,琢磨了一下,以退为进道:“洛林夫人,我很想帮你,如果你只是想了解圣光之道,更应该向托马斯主祭求助。”
按照江北的想法,话说到这里,如果索菲娅真有事求他,怎么也该说出来了。不料索菲娅沉默片刻,只是轻轻“哦”了一声,也没再提借书的事,就低下头,转身向门口走去,蓬松的黑色裙裾拖过大厅的地板,脚步声轻得像只猫在蹑足而行。
江北真奇怪了,到底有什么事不能明说的,莫非是什么难言之隐?
他想到这点,看着索菲娅窈窕又落寞的背影,胸口忽然一动,有些懂了。
一个美丽至极的女人,这么年轻,又死了丈夫,还活在镇民的流言蜚语下,想来没什么朋友,自然寂寞难耐,寻求圣光之道只是为排遣内心的苦闷,但这样腼腆的一个人,当然不会直说“我很寂寞,想找个人聊聊”,所谓寻求安宁不过是托词罢了,还有什么好问的。
但为什么总来找他呢?
江北凝神思索,很快有了答案,索菲娅每次来教堂,那些僧侣都躲在门后面偷看她,这种窥探本身就是种不尊重,从中可以管窥这些人心中对索菲娅的态度。
索菲娅肯定也清楚这点,在她看来,这些僧侣和那些议论自己的镇民一样不值得信任,所以极少来教堂。
而他来到闪金镇后,先治好了三个已经被宣判死刑的年轻镇民,又一锅端了豺狼人的老窝儿,用行动和实力证明了自己的成色。
索菲娅也把他当成了值得信任的僧侣,如果她想找个神职人员聊聊,整个闪金镇教堂,最佳的人选自然就是他。
江北是个现实的人,总习惯以功利之心去衡量他人,所以对索菲娅有些提防,想通透这点后,又觉得她确实有些可怜,扬声说道:“洛林夫人,教堂的大门永远向民众敞开,圣光也不会吝啬于照耀它的信众,欢迎你再来。”
索菲娅停住脚步,回头看了眼江北,似乎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微微一笑,然后转回头,步履轻盈地离开了。
美艳,腼腆,江北目视索菲娅走出教堂,想着她身上两种截然不同的特质,摇了摇头,真是矛盾的一个人。
他转过身,正准备回阁楼,格斯诺忽然从内门钻出来,跑到大厅门口趴在门框旁向外张望。
江北走过去,拎住格斯诺的耳朵把他拎了回来,“你老看人家干什么,有用啊?”
“哎……哎呦……快松手,”格斯诺呲牙咧嘴地挣脱开,抱怨道:“没用是没用,但我看一看还不行啊?”
他又“嘿嘿”笑起来,问道:“老师,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偷看索菲娅啊?”
江北听得懂话里的意思,扭头看到内门后面还有几名僧侣看过来,眼神里都藏着一丝的暧昧,也不在乎这些,故意大声说:“说的对,我不喜欢你偷看索菲娅,再被我发现你这么猥琐,丢了僧侣的脸,非打你一顿好的不可!”
几名僧侣听到,都识趣儿地走开了。
“去背你的教义。”江北揪着格斯诺回到内门,把他扔进藏书室,然后回了阁楼。
但前脚刚进门,格斯诺后脚就跟了上来,嬉皮笑脸地说:“老师,背书背得太无聊,我想和你聊聊。”
“除了索菲娅,”江北知道格斯诺想聊什么,先把他的嘴堵住了,“聊别的都行。”
“我就是来聊索菲娅的,”格斯诺的嘴也不是那么好堵,“上次你问我她的事,我还没说完,正好再跟你说说。”
“还有什么没说的,”江北对索菲娅已经感起了兴趣,但不想听格斯诺啰嗦,“捡重要的说,鸡毛蒜皮的小事就不用提了。”
“当然是重要的事,”格斯诺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样,又压低声音说,“其实索菲娅不是斯皮尔·洛林的妻子。”
“哦?”江北立刻来了兴趣,问道,“那她和斯皮尔·洛林是什么关系?”
“具体什么关系我不清楚,”格斯诺摇摇头,又笃定地说,“但我知道她肯定不是斯皮尔的妻子。”
“你怎么知道?”江北问。
“你没见过斯皮尔,那就是一头猪,不,猪都比他英俊,他胖得连走几步路都要喘气,平时都让仆人抬着出门,再抬着回去。
为人也不怎么样,对矿工很苛刻,人们背地里都骂他是吸血鬼,要不是他全家一起被烧死了,事情闹得太大,镇民们说不定还要因为那场大火拍手称快呢。”
格斯诺贬低了斯皮尔一阵,接着说:“像索菲娅这样美丽的人,怎么可能嫁给一头猪?何况这头猪还有妻子,想想就知道不可能。”
“呵,”江北哑然失笑,“我还以为你知道些什么,原来是自己瞎猜的。”
“这可不是我瞎猜,”格斯诺梗着脖子反驳道,“我手上有证据。”
“什么证据?”江北问。
“老师,难道你没观察过索菲娅的体态么?”格斯诺的神情又变得贼兮兮的,“她那么轻盈,走路时几乎都没有声音,还那么腼腆,连和男人说几句话都会脸红,一看就知道……你懂我的意思吧?”
“你一个僧侣从哪儿学来这些歪门邪道的东西的?”江北没想到是这种证据,拍了下格斯诺的头,“有正事没有?没有就滚下去背教义,别来烦我。”
话是这样说,但他回想了一下索菲娅的体态,发觉确实非常轻盈,像根羽毛一样,仿佛能随风飘起来。
“你不相信算了,但有件事你一定很好奇,”格斯诺贼忒忒地问,“老师,你知道索菲娅为什么总来找你么?”
这个问题江北已经有答案,但纯属个人推测,瞧格斯诺的神情好像有自己不知道的内幕,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二百七十九 真正的可怜人
“老师,你先猜猜索菲娅为什么总来找你,”格斯诺卖了个关子,“看和我想的是不是一样?”
“要说就说,不说就滚,”江北斥道,“我没时间跟你在这里打哑迷。”
“老师,你怎么一点情调也没有啊,”格斯诺抱怨道,“猜一下又不会死。”
“你一个僧侣哪儿来的情调?”江北被格斯诺气笑了,“我再说一次,说就说,不说滚。”
“我怎么就碰上了你这么个死板的老师?”格斯诺又抱怨了一句,才接着说,“索菲娅总来找你,其实是想给自己找个靠山,因为没人保护她,而老师你可以,只要她成为你的朋友,保证镇上谁也不敢再欺负她。”
江北略微琢磨,好像有几分道理,又敏锐地问:“镇上有很多人欺负索菲娅么?”
“老师,你不知道,”格斯诺叹了口气,“索菲娅其实很可怜,她来闪金镇的这两年,我从来没见过她的家人,也没见过她有什么朋友,除了一个瞎眼睛又不会说话的女仆米歇尔和她一起相依为命,一直就那么孤伶伶的一个人。
她又那么美丽,道格·蓬佩奥散播了那些谣言后,镇上的人都误以为她真是那种人,一些粗鄙的矿工喝醉后总爱去找她的麻烦,又没人肯帮她,你想想她是不是很无助。
幸好治安官杜汉为人还不错,警告过那些矿工,后来人们也发现索菲娅不是传闻中那样的人,情况才好了些,但这种事哪能禁绝得了,直到现在还有一些矿工喝醉了去水晶湖附近晃悠。
还有,当年道格·蓬佩奥把那座宅子还给索菲娅不是无偿的,而是和她签订契约,让她以两千金币的价格买下来的,不过钱可以慢慢还,防止她拿到宅子后又追究斯皮尔被烧死的事,所以索菲娅现在还背着债呢,只能靠做些缝缝补补的活儿维持生计。”
一口气说到这里,格斯诺问:“老师,索菲娅来借过那么多次书,你留意过她的手么?上面有好多茧子,那么漂亮的一双手,就只能做这些苦累活儿。”
索菲娅每次来教堂,江北都当成一件差事应付,说两句话就回阁楼,从没留意过她的手,但回想起索菲娅谨小慎微的模样,想来这两年处处碰壁,快被生活压垮了,不过又去湖畔采集野山椒,应该是个很热爱生活的人。
这样想着,江北不由生出一丝感慨,让热爱生活的人去被迫承受生活的种种不幸,是这个世界最大的悲剧,可这就是命运,谁也无力抗衡。
“这还不是最可怜的,”格斯诺的语气忿忿起来,“最可气的是,道格还有个叫皮克的儿子,这也是个混蛋,仗着自己有权有势,经常去欺负索菲娅,他口口声声说要把那座宅子要回来,其实就是看索菲娅长得美丽,想占有她。
索菲娅不肯屈服,他就变着法子地出难题让她难堪,还背地里散布出消息,说谁帮索菲娅,谁就是跟他作对,镇上的矿工大多数在蓬佩奥家的矿场干活儿,他们有很多听皮克的话,镇上就算有人想帮索菲娅,也不敢和她来往了。
最过份的一次,皮克把索菲娅拉到镇上的酒吧,逼着她和那些矿工喝酒,直到把她灌醉,又把她拉到街上,让她当着镇民出了很大的丑,幸好杜汉就在附近巡逻,强行把索菲娅带走了,才没出大事。
但打这以后,索菲娅吓得很少来镇上了,皮克这个混蛋和他父亲道格一样没人性,我真想打他一顿,替索菲娅出了这口气。”
格斯诺忿忿地挥拳砸了两下空气,仿佛那里是蓬佩奥父子两个的头。
江北也听得胸口有了丝愠怒,生活已经水深火热,可总有人还往下面添柴旺火,问道:“人们这么欺负索菲娅,镇务厅就没做过什么么?”
“镇务厅?”格斯诺眼睛一睁,哼了一声,“镇务厅才不会管索菲娅的死活,塞西格镇守和道格是好朋友,道格能当上闪金镇的矿场主,就是塞西格在背后保的他。
也就是索菲娅有点运气,正好赶上斯皮尔全家被烧死,人们很关注这件事,塞西格和道格才把那座宅子还给了索菲娅,否则早把她赶走了。这两个家伙肯做出让步,肯定是做贼心虚,斯皮尔全家的死说不准就是他们两个一起策划的。”
江北来到闪金镇时,镇守塞西格正好去赤脊山的湖畔镇出公差,到现在还没回来,只听说过对方是暴风城一位老勋爵的后代,但一直没见过本人,无法作出评判,又问:“教堂也什么没做过么?”
话刚出口,他就觉得这个问题问蠢了,以多米尼克的性格,肯定要削尖脑袋加入镇守和矿场主的阵营,不可能理会索菲娅。
果然,格斯诺用鼻子“嗤”的一声,表现得比江北提起镇务厅时还不屑,但身为教堂的一名僧侣,没有褒贬主祭多米尼克的为人,叹道:“老师,说句不该说的,你觉得圣光真的会照耀所有人么?我觉得有点悬。”
“呵,”江北笑了下,“圣光之道永远是死的,不会自己跑去指引民众,关键在于传播它的人,你一个僧侣不信仰圣光,不怕托马斯主祭打你的屁股么?”
“主祭信不信圣光还两说呢,”格斯诺“嗤”的一声,又觉得这样议论一位主祭不合适,改口道,“主祭信不信仰圣光先放在一边,我觉得索菲娅肯定是不信的,我总爱偷看她,除了她美丽,其实还因为她总让我想起我自己,我是孤伶伶长大的,一想自己受过的苦,我就很想帮帮她,可惜我又没那个能力。”
他话锋一转,又落到了让江北教自己圣光术上,“老师,你就教我几招实用的,我也好帮帮索菲娅,我天天背那些书,背得人都傻了。”
“你自己对圣光的信仰都不坚定,又怎么用圣光去帮助其他人?”
话说到这里了,江北顺便点拨了一下这孩子。
“任何人想要强大,首先要树立本心,才能事半功倍,格斯诺,你为人聪明,但缺少耐性和韧劲儿,我让你背那些教义,不是让你去背里面的字和句子,而是让你从字里行间找到自己的本心,等你找到了,不用我教你,自己也能想办法变得强大起来。”
格斯诺只是性格有些油滑,头脑还是很聪明的,听到这番话,莫名觉得很有道理,低着头默默思索起来。
“说了这么久,你也该下去背教义了,”江北瞧格斯诺的模样应该是听进去了,“等你找到本心,我自然会教你实用的本事。”
“哦,”格斯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向外走去,但刚出门又回光返照般窜了回来,“不对啊,说着说着索菲娅,我怎么被你晃点走了,那索菲娅怎么办?”
“你不是说索菲娅不信圣光么,那我就让她信,”江北淡淡笑道,“圣光或许缺席过一段时间,但从现在开始,它又照耀她了。”
二百八十 这个女人我罩了
说让索菲娅重新相信圣光,江北并非只是放个嘴炮,当天入夜后,就悄悄离开教堂,溜达着去了水晶湖。
穿出镇子时,江北发觉镇上好像没他刚来时见到的那么热闹了,这段时间,他要么在练习转换神圣和暗影之种,要么打坐冥修,中间再见缝插针地阅读炼金术和附魔术的书籍,极少关注外面的情况。
但从眼前的景象来看,部落的战争显然正在持续影响这座地处联盟腹地的富饶小镇,联盟的局势也正江河日下,安度因那边又始终没动静,有些奇怪。
这位帝王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江北边琢磨边出了镇子,走了没多久,就来到了格斯诺曾带他来过一次的水晶湖。
他在镇上呆了大半个月,虽然很少离开教堂,但前阵子研究过艾尔文森林的地图,对附近的环境已经有了些了解。
水晶湖的源头是北郡山谷的深山中流下来的一条河,河流与北郡修道院擦肩而过,镇民们都说修道院的福音渗透进了水里,被带到了水晶湖,能给人们带来运气,所以闲暇时经常来这一带游玩。
但今晚水晶湖附近看不到什么人,平静的湖面倒映着周围的树影,在夜色下一片宁静,几座木楼围着湖边零星散布,窗口透出温暖的烛光。
索菲娅居住的那栋别墅式的木楼也在其中,只有一扇窗口亮着光,其它窗口都是黑的,看起来有些孤落。
江北来这里的目的有两个,一是看看是不是真像格斯诺说的那样经常有人来骚扰索菲娅,如果真有就帮她打发了,二是这阵子天天闷在教堂里,有些无聊,出来散散心。
他绕着湖畔走了一阵,周围一直安安静静的,始终没看到有人来,见天色越来越晚,想来没人再来骚扰索菲娅,正准备回去,忽然听到了一阵笑声,转头看过去。
江北视力极好,透过朦胧的夜色,看到五六个矿工模样的人正结伴往索菲娅住的那栋木楼走,都很年轻,步态东摇西晃的,三个人手里还拿着酒瓶,边走边大声说笑,显然刚喝过酒,出来耍酒疯了。
还真遇到了,江北冷笑了下,也朝那边走过去。
“索菲娅,我们来找你了!快出来,我们带了好东西!”
几名矿工已经走到木楼下面,一个矿工冲着亮着烛光的窗口大声喊道,其他几个吹起了口哨,然后是一阵放浪的笑声。
楼上没人回应,但窗口的烛光忽然灭了,整座木楼陷入一片漆黑。
“索菲娅,我们知道你没睡,”又一个矿工喊道,“别装了,快点下来陪我们玩一会儿。”
“蓬佩奥少爷说你寂寞坏了,”一名矿工附和道,“他让我们过来陪陪你。”
剩下的矿工又是吹口哨又是大笑,还有个矿工把酒瓶抛向了窗口,但喝醉后准头儿不够,酒瓶砸在窗口旁边的墙上,掉下来摔碎,发出“哗”的一声脆响。
楼上还是没动静,一名矿工走到木楼正门前的台阶,“砰砰”砸起了门,“快出来,要不然你今晚别想睡觉,蓬佩奥少爷说了,让我们陪好你。”
江北快走两步,想把这些矿工打发掉,就在这时,木门忽然打开了,一道身影抄着根棍子冲了出来。
江北一眼看到是米歇尔,从格斯诺那里,他知道这个女仆看不到东西,也不会说话,但一脸凶悍,“啊呀呀”地叫着,挥舞木棍乱砸乱打。
几个矿工慌忙逃窜,米歇尔追过去,下台阶时不小心摔了一跤,马上又爬起来去追那些矿工,可目不视物,一个人也追不到,打着转儿乱挥木棍,发出“啊啊”的叫声,像只发了疯的老虎。
几个矿工跑到了远处,见米歇尔追不上,站在那里纷纷笑起来。
“来啊,来啊,我在这里,哈哈哈。”
一个矿工笑得最欢,脚跺地面,吸引米歇尔来追自己,看到她追过来,就马上大笑着跑开,好像戏弄一个瞎眼女人是件很开心的事。
但马上,他不笑了,一只手从后面卡住了他的脖子,力量大得像是铁匠铺的火钳,疼得火烧火燎,接着身体一轻被提离了地面。
“再来追,你一定能追到!”江北揪着矿工对米歇尔说,跺了两脚地面,提醒她方位。
米歇尔听到声音,立刻追了过来,矿工被江北抓着,死活挣扎不脱,甚至连头也回不过去,只能眼睁睁看着米歇尔冲过来,紧接着被一棍子敲到了头上,发出一声惨号。
矿工来骚扰索菲娅显然不是一次两次,米歇尔打到了人,立刻下了死手,“啊啊”叫着,一棍子接一棍子地打下来。矿工又疼又怒,偏偏挣脱不开脖子后面那只手,连被谁抓着也不知道,只能像块腊肉一样吊在那里挨打,嗷嗷惨叫。
其他矿工都看到了江北,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在这里,但现在镇上是个人都知道这个戴金色面具的僧侣很厉害,没人惹得起,不敢来救自己的同伴,相互打了个眼色,向镇上的方向跑了。
虽然要让索菲娅重新相信圣光,但江北也没时间天天来这里当护花使者,准备就着落在这几个矿工身上,把所有矿工都吓住,把手里的矿工远远丢出去砸倒一个,然后追上去,把剩下四名矿工一个接一个全踹翻在地上。
江北存心一举立威,下手毫不容情,这些矿工感觉就像被铁锤砸到,趴在那里哭爹喊娘,爬都爬起不来,江北两个两个地把他们拖到了木屋前。
那个被同伴砸倒的矿工摔得七荤八素,还没爬起来,江北走过去,把这两个矿工也拖了回来。
这时,索菲娅也走出了木屋,正抱着余怒未消的米歇尔安抚她,她咬着嘴唇看着江北,眼神中既有惊讶,也有感激,神情看起来有些复杂。
江北看了眼索菲娅,还没说话,一个矿工忽然叫起来:“我们是皮克·蓬佩奥少爷的人,托马斯主祭都不敢惹他,你敢打我们,他一定会去找你算帐!”
经历了耳语海岸一战,江北心肠日渐刚硬,懒得教这些人与人为善的道理,等吃到苦头就自己学会了,冷笑了下,一只手揪住这名矿工的脖子拎起来,另一只手抓住他的胳膊,猛一用力,直接把他的肩膀拉脱了臼。
“啊!啊!”这名矿工立刻惨叫起来。
其他矿工本来还想反抗,但谁也想不到一位僧侣下手会这么狠,吓得又老实了,躺在那里一动不敢动。
索菲娅眼神一颤,护着米歇尔退了两步。
二百八十一 盲人游戏
“你说你是谁的人?”江北提着那名矿工,淡淡地问,“我没听清,再说一次。”
“是……是蓬佩奥少爷让我们来的,”矿工疼得额头冒汗,结结巴巴地说,“他……他说索菲娅占了他的宅子,让……让我们每天来骚扰索菲娅,把……宅子要回去。”
“嗯,”江北点点头,又伸手把矿工另一条胳膊拉脱了臼,淡淡问道:“以后还来么?”
“啊,啊,啊!”矿工疼得眼泪横流,连话也说不出来,连连摇头。
“好,算你懂事。”江北把矿工放下来,伸手把他两条胳膊又归了位。
但他不是跌打医生,拉脱容易,归回去难,折腾了半天才成功,矿工连声痛叫,疼得汗如雨下,其他矿工看在眼里,吓得噤若寒蝉,一声也不敢吭。
“你们以后还来么?”江北又问了问这些人。
这些矿工已经被江北吓破了胆,一个个头摇得像拨浪鼓。
“好,你们都很懂事,省得我教了,”江北点了点头,又话锋一转,“但你们戏弄米歇尔,而且肯定不是一次两次,必须受罚,都给我站起来。”
几名矿工不清楚江北要怎么惩罚他们,相互对视,都没敢站起来。
“我数到三,谁不站起来,我亲自教他学会尊重,”江北淡淡地说,然后开始数数,“一……”
他只数到一,所有矿工就全站了起来。
“很好,看来你们都不愿意让我教,”江北冷冰冰地说,“就让米歇尔亲自教会你们尊重她,现在都把眼睛蒙上,谁敢透一丝光,我把他的眼睛挖出来喂鸟吃。”
换成别的僧侣说这种狠话,几名矿工肯定不信,但从江北口中说出来,尤其刚亲眼见到他折磨一个矿工,谁也不敢拿自己做这个试验,脱衣服的脱衣服,撕布条的撕布条,都把眼睛蒙上了。
那名双肩刚被拉脱臼的矿工还抬不起胳膊,只能去求同伴帮忙,千叮咛万嘱咐蒙死一点,唯恐江北不满意,真把他的眼睛挖出来。
“索菲娅,放开米歇尔,你回屋子里去,”见矿工把眼睛蒙上了,江北对索菲娅说,“今天就让她教教这些年轻人怎么做人。”
“哦。”索菲娅不清楚江北要做什么,但还是乖乖放开了米歇尔,提着蓬松的裙裾,踏上台阶回到屋子里,站在门口向外看过来。
“你们也看不到东西了,”江北又对几名矿工说,“咱们重复一遍刚才的过程,你们怎么是戏弄米歇尔的,现在还怎么戏弄她,从中体会她的感受,体会出来,我就放你们回去,体会不出来,我就让米歇尔一直打到你们体会出来,开始吧。”
几名矿工眼睛被蒙,黑乎乎地看不到东西,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做,站在那里没有动。
“你们刚才怎么叫怎么笑的,”江北提示道,“现在就还怎么叫怎么笑,我数到三,一……”
“来啊,来追我啊,我在这里……”江北又只数到了一,一个矿工就乖乖叫起来,但现在他成了被戏弄的人,音调远没刚才那么从容自得,听起来有些慌张。
米歇尔听到声音,立刻抄起木棍冲了过去,这名矿工目不视物,无从躲闪,被一棍子敲到头上,“啊”的一声惨号。
米歇尔因为眼盲屡屡受到这些矿工的戏弄,一直憋着一口闷气,打到人后就一棍子接一棍子地打下去。
这名矿工要是能看到东西,自然能逃脱,但眼前只有一团漆黑,也不像天生眼盲的米歇尔那样能听声辨位,被打得抱头鼠窜。
其他矿工听到声音,不肯再出声,摸索着向远处走去,心里都存着一丝侥幸,盼望米歇尔只追着他们的同伴打,不来打他们。
“有人很听话,我想米歇尔会原谅他,”江北冷笑道,“你们几个不出声的,是想让我亲自来教导你们么?”
他说着话,一脚踹倒了一个摸到身前的矿工,脚落回来时踩断了一根枯枝,发出“咔”的一声脆响,那名矿工的痛叫声同时响起来。
几个矿工不明就里,只当有人被江北打断了骨头,吓得心神皆裂,纷纷叫了起来,“来啊,来追我,我在这里!”
米歇尔听着声音,一个接一个追过去,挥起木棍打得这些人鸡飞狗跳,惨号不断。
正常人很难体会到盲人的痛苦,这些矿工突然成了瞎子,还要被迫大喊大叫吸引米歇尔来追,木棍什么时候打下来都不知道,又慌又怕,苦不堪言,暗暗后悔听皮克的吩咐来骚扰索菲娅,遇到这个牧师,受这种罪。
“你们刚才不是笑得那么开心么?”江北有心让这些人一次记牢,冷冰冰地说,“都给我笑,谁敢再喊疼,我就真让他疼不欲生!”
几名矿工已经被江北吓破胆,不敢再呼痛,被迫笑起来。
几个人被米歇尔追得在木屋前的空地上乱滚乱爬,挨了棍子还得笑,场面十分滑稽。
索菲娅躲在屋门里观看,觉得好笑,咬着嘴唇笑起来,她生得美艳非凡,笑起来后更是说不出来的妩媚动人,江北不由看了她一眼。索菲娅注意到江北的视线,稍微向门框里躲了躲,把头也低下了,似乎觉得笑这些矿工是自己做错了。
米歇尔受这些矿工的气已久,今天终于打到了这些人,只觉说不出来的痛快,直到没了力气才停下来,站在那里喘了一阵气,忽然“呵呵呵”地笑起来,显然非常开心。
“好,”江北拍了拍手,“米歇尔打高兴了,就饶你们一次,都过来,我有话说。”
几名矿工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摘下蒙在眼睛上的衣服和布条,呲牙咧嘴地走过来,噤若寒蝉地站到了江北身前,有两个人还被打哭了,流了满脸泪,不停抽泣。
“你们回去后,家人和朋友问起你们的伤是从哪里来的,”江北冷冰冰地问:“你们怎么回答?”
“是……是我们自己不小心摔的。”一个矿工自作聪明,回答道,说话时牵动头脸上的伤,疼得直嘶气。
“放屁,摔能摔成这样么?”江北斥道,“有人问,你们就说来骚扰索菲娅,被米歇尔打的,顺便告诉那个蓬佩奥少爷,别再来惹事生非,否则我会去找他,滚吧!”
跑来骚扰一个孤弱无助的女士,已经是件不便明言的事,结果还被打得浑身是伤,丢人现眼自不必提,但几名矿工谁也不敢说个不字,彼此对视了一眼,相互搀扶着,一瘸一拐地走了。
二百八十二 敞开心扉
目视几个矿工消失在黑暗里,江北吐了口气,转头对索菲娅和米歇尔说:“这些人以后应该不敢来了,天色不早了,休息吧。”
说完就准备离开。
“牧师,等一下,”索菲娅提着裙裾从门里追出来,“这次的事多谢你了,那些人总是来,我晾了些花茶,要不……进屋坐一坐?”
她低了下头才说出后半句话,声音也有些嗫嚅,似乎连发出这种邀请都是一件错事。
“时间不早,就不坐了,”江北瞧索菲娅的模样,忍不住点了点她,“洛林夫人,你不用总这样小心翼翼的,生活只会善待那些勇敢去追求幸福的人,想获得安宁,你自己首先要做好准备。”
“哦,”索菲娅轻轻点头,又低着头说,“牧师,那些矿工都是皮克·蓬佩奥找来的,他很有背景,可能会去找你的麻烦,抱歉,我……我给你添麻烦了。”
“背景再大,还能大过圣恩么?”江北淡淡笑道,“蓬佩奥敢去找我,那将是他不幸的开始,如果还有人来找你的麻烦,你可以去找我。”
“哦。”索菲娅又轻轻点了点头。
“时间不早,早点休息,”江北告辞道,“如果你还想借书,可以去教堂。”
说完转身向镇子的方向走去。
他走了没多久,索菲娅的声音又从后面传过来,“牧师,等一下。”
江北驻足,回头看到索菲娅一手提着裙裾,一手拎着个小布袋,正步履轻盈地跑过来。
“牧师,这是我晾制的花茶,”索菲娅跑近,把那个布袋递给江北,喘了两口气,才接着说,“先用花瓣上的露水泡过才晒干的,很好喝,你要是喜欢,我多做些给你送过去,我还会做些糕点,有时间也做些,给你拿过去……”
她似乎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谢意,也可能觉得这些东西有些廉价,用来致谢不够真诚,说着说着又低了头,
“多谢。”江北接过布袋时,顺便看了眼索菲娅的手,很好看的一双手,肌肤白嫩,十指纤长,但也确实像格斯诺说的那样,掌心和指肚有层薄薄的茧子。
“那我……回去了。”索菲娅语气征询,好像私自回返是种不尊重,必须等到江北的许可才可以转身。
看到索菲娅还是这样谨小慎微,江北又不急着回去了,以手观人,关于索菲娅的谣言已经不攻自破,肯花心思采集花瓣上的露水做茶,对生活自然充满了热爱。
这种人不帮,那就没什么人值得帮了,他准备趁这个机会开导开导她,等离开后再回来说,就显得着迹了,道:“洛林夫人,天色还不算太晚,你陪我走走吧。”
“啊?”索菲娅一愣,又乖顺地点点头,“哦。”
“咱们去湖边吧。”江北转身向湖边走去。
“好。”索菲娅等江北走出两步,才跟在了后面。
在江北看来,以索菲娅这样优越的条件,想获得幸福简直不要太简单,只要她勇敢些,追求她的男性能从闪金镇一路排到暴风城,关键还是在于心态。
但劝寡妇改嫁这种事,由他一个僧侣来说感觉上未免有些不伦不类,边走边琢磨着措辞,鼓励索菲娅鼓起勇气去追求新生活。
江北不说话,索菲娅也一言不发,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偶尔侧头看他一眼,又把头低回去。
不一时,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到了湖边,月皎星稀,湖面倒映着夜光,在风里泛起粼粼波纹,一片宁静,虫鸣声不停从草丛中传来,更添静谧。
江北还没想好措辞,沿着芳草萋萋的湖畔缓步而行,索菲娅也不说话,默默跟在后面,蓬松的裙裾拖在草上,不时提一下。
不久,前面忽然传来了潺潺的流水声,江北抬头看去,借着朦胧的夜光,只见前方有座山影,一条小河蜿蜿蜒蜒地穿出幽深的树林,汇入了水晶湖,敢情到了河流的入湖口。
他胸口一动,忽然想好怎么说了,带索菲娅走过去,站在入湖口的一块石头上,先铺垫道:“这里风景很好,要是再有几条鱼就好了。”
“湖里是有鱼的,很多,”索菲娅跟江北走了一阵,心态似乎轻松了些,提着蓬松的裙裾踏上石头,站在了他身旁,望着入湖口湍急的水流说,“就是这里水流得太急了,鱼游不过来。”
江北正要着落在鱼上开导索菲娅,顺势说:“我倒听说过一种鲑鱼,幼小时,成群游出河源,顺流而下海,成熟之后,又成群结队地逆流而上,在河源交配产卵。
在回溯源流的行程中,不管遇到多么大的阻挠,鲑鱼总是舍命去克服,有时溯至断岩,便从水中腾跃入空,跨越断岩回到上游的河段,继续溯流而上,直到回到河源地,完成生命之旅。”
他看着索菲娅,接着说:“鱼为追求幸福,尚且如此勇敢,人比鱼聪明百倍千倍,为何不学学鱼的精神,越过生活中的断岩,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呢?”
“牧师,原来你是想开解我,”索菲娅看着湍急的水流,眼神有些怔忡,沉默了片刻才接着说,“其实我都懂的,但我只是放不下罢了。”
江北瞧索菲娅有打开心扉的迹象,问道:“洛林夫人,我想冒昧地问一句,是什么让你放不下?”
索菲娅沉默了更久,轻轻叹了口气,“也不能说是放不下,而是有些不甘。”
“那又是让你不甘?”江北有心一举解开索菲娅的心结,又追问道。
索菲娅又沉默了一阵,似乎在考虑要不要说出来,最终,她扭头看向江北,像打定什么主意一样说:“牧师,虽然我们认识时间不长,但我信任你,有些话我也只敢对你说。”
她又低了头,默默地说:“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但我想说说,一些事在我心里埋得太久了,我自己没什么主意,也不知道能找谁去诉说,我好难过,你听了就当听个故事,别告诉别人好不好?”
她抬头看向江北,清澈的双眸中含着一丝恳求,仿佛能找到一个人诉说心事弥足珍贵。
“洛林夫人,你大可以放心,”江北淡淡地说,“我来这里并非只代表我自己,也代表了圣恩,你对圣恩倾诉,不必心存顾虑。”
“嗯,”索菲娅轻轻点了点头,安静片刻后,才默默地说,“其实……其实我不是斯皮尔·洛林的妻子。”
“哦?”江北微微一怔,暗暗地想,倒真被格斯诺这小子猜准了,问道:“那你们是什么关系?”
“他其实是我的恩人,”索菲娅低头道,“因为他,才有了现在的我。”
江北从格斯诺那里得知,斯皮尔的为人貌似不怎么样,但听索菲娅的意思好像有些出入,不置可否地看着她,等她继续往下说。
“这是个很长的故事。”索菲娅轻轻叹了口气,然后说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