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二十三 老子有挂
“混蛋!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亚尔维斯的恶魔守卫和地狱犬都死在江北手上,魅魔也受此重创,恐怕也活不成了,歇斯底里地叫起来,混沌烈焰和献祭之火疯狂地甩到江北身上,几乎把他烧成一个火人。
一点莹光从江北身上飞起来,盘旋着落到了船舱里,荧光迅速消散,是小克米,爬到了船舱的角落。
江北的血肉已经快被烧尽,骨架极高的魔法抗性也抵挡住了绝大部分火焰的侵蚀,感觉不到多少痛苦,真正的削弱来自于他自己,骨架的能量已经掉到百分之五,即将耗尽。
江北被迫解除了巫妖王形态,以免陷入彻底的虚弱,顶着亚尔维斯的狂轰滥炸,伸手去抓被钉在船板上的魅魔,想再吸收一些能量回来。
不料他戳的那一下也是神准,直接刺透了魅魔的心脏,还没来及吸收邪能,魅魔白嫩的肌肤忽然转变成黑色,接着裂解成无数黑色的碎片,“扑啦啦”地消散了。
亚尔维斯似乎意识到江北已经是强弩之末,又冷森森地笑起来,“呵呵呵,你到尽头了,哈哈哈,我的魔法还多,你死定了!”
但接着,他不笑了。
江北手中托起一团明亮的光簇,手掌一探,一道心灵之火轰在了亚尔维斯身上。
江北对进步的追求始终如一,即使在部落营地,也会抽时间躲到最初登陆的那座小岛上冥修,实力一直在提升,已经晋入高阶后期。
神圣之火“滋滋”灼烧着亚尔维斯干瘪的身躯,但相比于剧烈的疼痛,更让他吃惊的是,这种力量竟然来自一副骨架,嘴巴张得几乎能塞进去一个拳头,甚至忘记了攻击。
“神……神圣力量!?圣光!?”亚尔维斯盯着江北,难以置信眼前所见是真的,又问了一遍问过许多次的问题,“你到底是什么?”
“我是你爹!”江北又用出一道强效治疗术,轰在了亚尔维斯身上,同时把法杖抽了出来,船底已经被刺破,一束细细的水柱喷到了半空。
能滋润生灵的光芒,对亡灵却能造成伤害,亚尔维斯立刻感到了剧烈的疼痛,但这点伤害对他这个光耀级的术士而言显得微不足道,手掌一抬,一蓬邪能烈焰轰到江北身上,然后疯狂地召唤混沌之火,攻击眼前他难以理解的存在。
骨架上几乎已经没有血肉,缺少这层阻隔,火焰直接在骨头上燃烧,高温陆续渗透进骨架,虽然不多,但剜心伐髓的感觉却极难忍受。
江北抬起手,给自己刷了一个强效治疗术,骨架蕴含的神圣之种立刻被调动,滋生出更多神圣能量散播到骨架各处,抵挡住了高温的侵袭。
点点荧光也从骨架中逸散出来,向上飘飞,小克米似乎以为这些莹光是它的同伴,振动双翅飞起来,去追逐半空中飘荡的光点,自身也发出了荧光,貌似在求偶。
对亚尔维斯而言,世界上最不公平的事情发生了,圣光在治疗一副骨架,却在伤害他,好像圣光纳鲁和他的对手缔结了盟约,就像恶魔和他做的那样。
“你到底什么!?”难以理解的现象让亚尔维斯几乎是在咆哮。
“老子是你爹!”江北也咆哮道,同时心安理得用圣光不断轰击亚尔维斯。
人生有挂,谁也不怕,他只担心一点,就是亚尔维斯用生命抽取术直接抽取他的生命力,以骨架残存的能量,搞不好会把他活活抽死。
好在生命抽取术只是个辅助魔法,而且需要长时间引导,通常用于术士使用生命分流术补充法力后,弥补转化掉的生命力。
亚尔维斯身为光耀级的术士,法力很充沛,暂时没考虑到这个魔法,疯狂地用混沌之火和暗影箭攻击江北,想把这个匪夷所思的敌人摧毁掉。
江北正期盼亚尔维斯这样做,站在那里不停用神圣魔法和亚尔维斯对轰,以这个术士的能力还不足以给他造成重创,这可以为他赢得时间,等薇薇安赶到。
江北一直抓着那根法杖,又用了几个神圣魔法后,法杖忽然一颤,顶端的紫晶发出了强光。
一股纯净的魔法力量接着涌入江北体内,他直观地感觉到自己被赋予了某种状态,用出的圣光术也明显得到了增强,不过这个状态好像有时限,正在快速流逝。
“混蛋!”亚尔维斯又咒骂起来,这根法杖名叫紫晶之荆棘尖刺法杖,是他从杜隆塔尔的剃刀岭寻来的,使用魔法时可以触发一个状态,引导紫色魔晶蕴含的能量进入施法者体内,增强魔法的威力。
他停止了直觉上就知道毫无意义的对轰,向江北扑过去,想把自己的法杖抢回来。
江北后退两步,抡起法杖,“砰”的一声敲在亚尔维斯头顶,可以骨架的能量太低,力量严重不足,亚尔维斯只是脑袋歪了歪,猛地抬起手,抓住法杖用力回夺。
江北的力量已经比不过这个术士,法杖脱了手,但他为人精乖,把流氓打架的三板斧用了出来,手臂一探,手指捅到了亚尔维斯眼睛上,接着是锁喉手和撩阴腿。
后面两招亚尔维斯不怕,但独眼被江北戳中,眼前一阵金星乱冒,迫不得已向后退去,江北抓住法杖,又夺了回来,顺势召出一道神圣之火,轰在了亚尔维斯身上。
“混蛋!我杀了你!杀了你!”亚尔维斯身为光耀级的术士,自诩甚高,却被江北折腾得鸡飞狗跳,彻底陷入了暴怒,歇斯底里地骂了一句,开始吟诵低沉的咒语。
“呼”的一声,一蓬黑影从他身上喷发出来,暗影能量也开始在他掌心汇聚,能量密度迅速升高,一股令人不安的气场也扩散开。
在影牙城堡,江北曾见薇薇安引导过这个魔法一次,虽然没有成功,但肯定是个杀伤力极高的魔法,连薇薇安这种高阶术士都无法驾驭。
他原本还想用法杖刺击亚尔维斯,可魔法正迅速成型,已经来不及这样做,转身冲出舱门,沿着阶梯跑到了甲板上。
亚尔维斯要用的是术士的混乱之箭,消耗极大,耗时也非常长,但成功施放后,极高密度的暗影能量可以摧毁一切,不料在他把这招杀手锏用出来的前一个瞬间,目标突然失去了踪影。
“混蛋你为什么这么难缠!为什么这么难缠!为什么!为什么!”
如果亚尔维斯有肺,此刻已经一起爆炸了,气得连跺几脚船板,向江北追了过去。
二百二十四 混乱之箭
江北守在甲板的出口,看到亚尔维斯沿着阶梯怒火朝天地往上爬,抓起法杖戳了下去。
阶梯空间狭窄,亚尔维斯猝不及防,被法杖尖锐的尾端戳中了头顶,但江北力量严重不足,这一下没能戳透亚尔维斯的头骨。
不过亚尔维斯还是被戳得脑袋一歪,他吃了一惊,脚下打滑,从阶梯上“咕噜噜”滚下去,摔了个四仰八叉。
“混蛋”亚尔维斯暴跳如雷地跳起来,又沿着阶梯往上爬。
江北守在出口,法杖连戳,想阻止亚尔维斯上来,但亚尔维斯已经有防备,江北戳之不中,法杖反倒险些被夺走,不敢恋战,逃到了战船另一端。
亚尔维斯追上来,逼近江北,又开始施放混乱之箭,江北无处可躲,跑到甲板的那个破洞前,又跳进了船舱,顺手拉过一个破木箱放在破洞下方,然后跑开了。
亚尔维斯恨不得立刻杀掉江北,也从破洞跳入了船舱,把木箱踩了个稀巴烂,但失去平衡,又摔了个四仰八叉,气得破口大骂。
江北趁机从舱门逃回甲板上,等亚尔维斯追上来,又从甲板的破洞中跳入了船舱,亚尔维斯只想杀掉江北,也从破洞中跳入船舱,但江北又从舱门逃到了甲板上。
这样来回循环了几次,亚尔维斯始终追不上江北,一个“混蛋”又一个“混蛋”的咒骂着。
船底被江北戳破的小洞不断向上喷水,船舱里已经积了一层水,亚尔维斯踩水“哗哗”跑了几步,脑海里灵光一闪,暗骂自己愚蠢,这次追到甲板上,江北从破洞中跳下去后,折返船舱的出口,从阶梯追了下去,把江北堵在了船舱里。
“看你还往哪里跑!”亚尔维斯守住舱门,独眼紫芒吞吐,接着念诵咒语,身周黑影逸散,又开始施放混乱之箭。
江北无法从破洞中跳上去,急中生智,扭身闪入舵舱,躲在了船舵的传动机构后面。
亚尔维斯屡次受阻,气得几乎要失去理智,这次没有停止施法。
细密低沉的咒语声中,暗影能量持续在他掌心汇聚,颜色迅速由黑转绿,竟像火焰一样炽烈燃烧起来,发出“呼啦啦”的燃烧声,一股令人不安的气场也扩散开,震得船舱“嗡嗡”作响。
江北直观地感受到了这个魔法的威力,暗暗心惊,但已经无处可躲,给自己施加了一个真言术盾和一个恢复,准备硬扛混乱之箭的伤害。
很快,咒语声停住了,亚尔维斯仿佛投掷重物般向前一推,“死吧!!!”
浓郁到极致的暗影能量汇聚成一团,像燃烧的榴弹一样,“嗡隆隆”地飞入了舵舱,接着“轰”的一声巨响,汹涌的暗影能量爆裂开,仿佛炸开了一颗奥术魔弹,船身剧烈震动,大半个船尾被掀开了,碎木块飞到了数十米开外的海面上。
黑色的暗影能量像烟雾一样消散,舵舱已经是一片狼籍,船舵的传动机构全碎成了木块,舵版也不见了,战船的重心前移,船身向船首倾斜,残碎的船尾翘起来,海水暂时没有灌入。
亚尔维斯找了找,看不到对手的踪影,冷森森地笑起来,“死了,死了,你终于死了!终于死了!哈哈哈哈……”
但他的笑声忽然停下了,一堆碎木块动了动,他的对手拄着他的荆棘尖刺法杖,缓缓爬了起来。
“怎么可能?”亚尔维斯呆了呆,接着歇斯底里地叫起来,“你为什么没死掉!?为什么没死掉!?”
江北握紧法杖,支撑着骨架的重量,骨架极高的魔法抗性抵挡住了大部分暗影能量的侵袭,但还有相当一部分穿透了骨架,带来难以忍受的痛苦。
这次是真正意义上的受伤,他毫不怀疑,如果亚尔维斯的实力再强大一些,就能直接杀掉他,万幸,亚尔维斯还不够强大。
江北给自己刷了一个强效治疗术,骨架蕴含的神圣能量被调动,治愈着暗影能量造成的伤害,呲牙咧嘴地笑道:“就凭你也想杀掉我?”
他那张脸上几乎快要没有血肉的存在,模样狰狞。
“我不相信杀不掉你!”亚尔维斯恶狠狠地哼了一声,但发动混乱之箭的消耗非常大,他的法力已经不足,需要补充。
低沉的咒语声从他干裂的嘴唇里吐出来,“呼”的一声,一蓬黑烟炸开,细如蚯蚓的黑线在他死白色的额头上蠕动,又消失不见了。
江北本能地感到了一丝不安,薇薇安用过这个魔法,是术士的生命分流术,将生命力转化为法力后,亚尔维斯搞不好要抽取他的生命力,举起法杖向亚尔维斯冲过去,想阻止这个亡灵。
可惜为时已晚,生命分流术和生命抽取术是对标配,亚尔维斯用了几次生命分流术,急于补充流失的生命力,抬起一只骨手,紧接着念诵咒语,一束蜿蜿蜒蜒的绿光从他掌心飞出来,连接到了江北身上。
完蛋!江北胸口一沉,亚尔维斯的生命抽取术比薇薇安的要强力许多,骨架的能量浓度本身也不大,能量立刻开始迅速流失。
亚尔维斯也张开了嘴巴,那样旺盛的生命力,他的对手明明是副骨架,但蕴含着蓬勃至极的生命力,绝不是死灵,也绝不是人类。
以他掌握的知识来判断,只有那些庞然的远古生物才用有这样顽强的生命力,比如巨龙。
他的对手,这个背叛者和欺诈者,是头龙!?
趁亚尔维斯短暂的失神,江北冲上去,用尽全力撞开了这个死灵,跑出舱门,沿着阶梯向甲板上跑去。但骨架的能量已经降到百分之三,无力的虚弱感从心底涌上来,使他的步履一踉一跄,用力撑着法杖,才得以维持身体的平衡。
亚尔维斯马上察觉了江北的虚弱,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追在江北身后,不停用生命抽取术抽取他的生命力。
江北的速度越来越慢,成功逃到甲板上时,骨架的能量已经只剩一丝,力量仿佛水一样流尽了,他像很早以前解决掉那三只病狼一样,陷入了彻底的虚弱。
这时,他在海面上看到了船,不止一艘,有很多艘,距离已经很近,他甚至能看清船上的人,划在最前面的船上只有三个,是薇薇安、普勒希思和爱德华,后面的船上坐的全是士兵。
这些船只正破开波浪迅速靠近,只用十分钟就能赶过来,但显然已经太晚。
二百二十五 迟到的支援
妈的,就差一丁点,江北在心里骂道,顺着倾斜的甲板,踉踉跄跄地走到船首,一手撑着法杖,一手抓紧船帮,吃力地转过身,看着亚尔维斯笑起来:“我的援军已经到了,你注定逃不掉。”
“他们来了又能怎么样,”亚尔维斯也看到了海面上迅速接近的船只,走到江北面前,伸手把自己的法杖夺了回来,“最多只能带回去一副骨架,甚至干脆认不出你是谁。”
江北已经无力反抗,失去法杖的支撑,坐倒在船板上,背靠船帮,又笑道:“但我赢了。”
“这样的胜利对你来说还有什么意义,”亚尔维斯居高临下地看着江北,阴沉沉地说:“如果你肯接受我的建议,加入希尔瓦娜斯女王麾下,也不会落到现在这种地步,你可能觉得自己很聪明,但选错路,是你最大的愚蠢。”
江北默不作声,亚尔维斯说的很对,选错方向,是最大的愚蠢,但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他不想再多说什么。
“死吧,”亚尔维斯念诵咒语,绿色光束从他手中飞出来,连接到江北身上,又懊恼地抱怨道,“我早该试试生命分流术,这样就能早一点杀掉你,你这个混蛋!”
然而不管他怎么抽取,再也不能从他的对手身上获取哪怕一丝生命力,有种异常顽固的力量抵挡住了生命抽取术,直觉上就能感觉到,以他的实力难以撼动分毫。
江北也察觉到了这点,骨架里的能量只剩最后一丝,但顽固得像石头一样,停止了流失。
他略微转念,立刻明白过来,那是红龙骨骼中蕴含的生命精华,也是这副骨架的生命之源,除非拥有强过远古巨龙的力量,否则就无法摧毁它,笑道:“一个光耀级的术士想这样杀掉我,还是太天真了。”
“我承认,你比我想象中要顽固,”亚尔维斯停止生命抽取,哼了一声,“但你也别得意,我杀不掉你,大海能杀掉,在你死之前,我最后让你品尝一次我的怒火!”
亚尔维斯退开几步,把法杖戳在甲板上,开始念诵混沌之箭的咒语,伴随着低沉的咒语声,黑烟猛地弥漫开,浓郁的暗影能量也开始汇聚,气场很快达到了顶点。
江北尝试跳到海里去,但连站起来都有些吃力,索性不动了,平静地看着狰狞的亚尔维斯,暗暗地想,被人迎面泼大便是什么感觉,他马上就知道了。
在江北的注视下,浓郁的暗影能量聚成一团,像燃烧的绿色炭火一样,呼啸着迎面飞了过来。
……
“快点!再快点!”薇薇安焦躁地催促着。
一艘血精灵战船就在前方的海面上浮沉,从船只的位置来推断,就是信号发出的地方,战船的船尾残破不堪,船身也歪斜着,显然船上发生了激烈的战斗,她不知道那个家伙怎么样了。
普勒希思咬着牙关,额头上暴起一片青筋,力量大得似乎要把两根船桨划断。
小船冲开波浪全速前进,船头几乎要翘起来,剩下的小船也全部提速,尽可能跟上普勒希思的速度。
距离越来越近,已经能看到血精灵海船上的情形,有个披着头发的身影站在甲板上,面朝着船首,似乎正在和什么人交谈,但船帮挡住了视线,看不到另一个人。
“再快!”薇薇安有种直觉,那个家伙就在船帮后面,又焦虑地催促道,然后把阿拉克斯召唤了出来,准备战斗。
距离持续缩短,甲板上的身影能看清了,是个披头散发的亡灵,手里握着一根长长的法杖。他半弓着腰,对着船首说了些什么,然后退远些,把法杖戳在甲板上,身体周围冒出了飘飞的烟影。
薇薇安的眼睛立刻瞪大了,那是术士的混沌之箭,她近来一直在研习的魔法。亡灵术士不会把这种毁灭性的消耗极大的魔法用在自己人身上,那个家伙很可能就是这个魔法的目标。
普勒希思也察觉到情况不对,屏住一口气,用尽全力去划船,小船再次提速。
爱德华在奔窜的船只上站了起来,身体歪了歪,险些摔到水里去。
但一切已经太迟,就在三个人的注视下,一支毁灭性的暗影箭矢从亡灵手中射出来,短暂的飞行后轰然炸开,大半个船首被炸得粉碎,一道身影在碎木块的包夹中落入了大海,溅起一朵水花。
距离尚远,又有许多木块干扰视线,三个人没看清落入海中的人是谁,但猜也能猜得出来。
薇薇安胸口一窒,心脏似乎停跳了一拍,摇摇晃晃地险些摔到海里去,阿拉克斯张开双臂,又把她揽了回来。
爱德华的神色也变了,老师……
“不一定是他!”普勒希思也有一瞬间的失神,但不相信那么贼的一个混蛋会这么死掉,马上又开始奋力划船,
这句话给了薇薇安和爱德华一丝安慰,两个人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死死盯着那艘血精灵海船,不断靠近。
后面船只上的人也看到了血精灵海船上发生的一幕,但至今不太确定这次任务的目的,没受到太大的震动,只是尽全力划船,以跟上普勒希思。
……
亚尔维斯走到残破的船首,检视了一下海面,害他落入联盟包围的欺诈者已经不见踪影,他阴森森地笑了两声,站在那里望着联盟的船只,等待他的敌人靠近。
很快,联盟的船只已经近在咫尺,船上士兵的面孔能看清了。
亚尔维斯并不恐惧,情绪反而陷入了某种狂热,他曾经也是个活人,但当活人杀掉他的小儿子后,这些一度让他感到怀念、感到温暖的面孔就变得让他无比憎恨。
“太迟了!我杀掉他了!我杀掉那个卑鄙的背叛者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亚尔维斯歇斯底里地大叫大笑,他又猛的安静下来,那只独眼盯着靠近的船只,眼神仇恨而偏执。
“死!死!都给我死!”
亚尔维斯阴沉沉地咒骂了一句,然后举起双手,开始大声念诵咒语。
冗长的咒语声中,天空黑云弥漫,迅速汇聚在一起,紧接着,火焰仿佛流星一样从天而降,拖拽着浓烟滚滚,呼啸着砸在船只正在经过的海面上。
二百二十六 打不死的小强
“别听这个亡灵胡说八道,我们上船找!”普勒希思听到了亡灵术士的话,但性格使然,总比别人多一丝乐观,不肯相信那个算计得他找不到北的死亡牧师就这么死了,拨动双桨,躲闪着掉落的火雨。
爱德华和江北相处时间长了,每逢危机时刻,江北总能想到办法,也不相信他的老师会这么死掉,一声不吭地盯着血精灵海船,只等登船。
但薇薇安不同,她的心理较阴暗,身为术士,感知力也比普勒希思和爱德华强得多,除了正在引导火焰之雨的术士,血精灵海船上已经没有灵魂存在的迹象,那个家伙,就这样消失了。
这个念头让她感觉胸口像被戳破了一个洞,疼得厉害,但又空落落的,什么都没了,唯一的,就是恨,她只想报复,疯狂地报复!
“主人……”阿拉克斯感受到了薇薇安的情绪变化,似乎想阻止什么。
但薇薇安已经闭上了眼睛,意识不断深潜,来到了那个黑暗的充满恶意的低语声的房间,轻轻地说:“我需要力量,很多很多。”
几乎瞬间,一个声音给出了回应,仿佛早就在等待这一刻:“你知道代价是什么。”
“能拿的全拿去。”薇薇安没有任何犹豫。
“我取走四分之一。”声音回答道。
接着,有什么东西开始从薇薇安心田深处流失出去,与此同时,混沌的黑暗力量开始大量涌入。
这个过程既漫长而又短暂,虚幻与现实被割裂,虚幻中,它很长,但现实中,它只有一瞬间,薇薇安再睁开眼睛时,双眸如同被紫火点亮一样开始燃烧,毫不犹豫的,细密冗长的咒语从她口中吐出来。
扭曲的黑色纹路在她光洁的额头上、精致的脸上和修长的脖颈上爬动,澎湃的黑色暗影弥漫出来,笼罩了整支小船,令人不安的力量却在迅速汇聚,形成了压迫性的气场。
四处躲避火焰的小船仿佛被压上了一块大石头,忽然划不动了,普勒希思和爱德华都吃了一惊,但已经来不及去阻止薇薇安,也不知道该怎么阻止。
“主人,你会杀掉你自己的……”阿拉克斯提醒道,但没收到回应,它第一次在没主人许可的情况下做了决定,举起粗壮的双臂,“哈”的一声闷哼,身体忽然崩解,一个暗色的护盾接着出现在薇薇安身上。
亚尔维斯很快感觉到了,有人在用自己全部的力量,不计代价地汇聚暗影能量,停止引导火焰之雨,转头向力量的来源看过去。
也在同时,一大团熊熊燃烧着的暗影箭矢掠过海面向他射过来,呼啸声犹如巨龙的咆哮。
“不!”亚尔维斯仓惶后逃。
“轰”的一声惊天巨响,暗能箭矢撞血精灵海船上,汹涌的暗影能量爆裂开,巨大的船身四分五裂,碎木块飞上半空,落得到处都是。
薇薇安身上暗色护盾也消失了,身体一软倒了下去……
……
江北正在不断下沉,迎面直中的混乱之箭也没能杀掉他,但他也没办法让自己浮到海面上,坠入海水前一瞬间,他竭尽所能地抱住了一截碎木块,可惜太小了,连他的胸口都遮不住,提供不了足够的浮力,只是略微减缓了下沉的速度。
如果要生动的解释“四面楚歌”这个词,江北觉得他现在的情况就是了。
所有的力量和他的血肉一样都失去了,虚弱感折磨着他,残余的暗影能量在骨架中来回涌动,阵阵难受,光线越来越稀薄,周围逐渐陷入黑暗,但最大的难题是,他不知道该怎么自救。
正当江北越来越绝望时,忽然看到胸骨里闪着一点微弱的荧光,正在缓缓移动,愣了愣后才反应过来,是小克米。
他哑然失笑,这只蟑螂不知道什么时候爬进了他的骨架,亚尔维斯的混乱之箭没能杀掉它,海水也没淹死它,生命力这样顽强,不愧是小强。
江北又浮起了一丝希望,在心里默默地想,现在就剩咱们两个相依为命了,就算沉到了海底,老子爬也要把你带回陆地上。
他默念咒语,给自己施加了一个恢复术,治疗混乱之箭带来的伤势,同时思考着逃出生天的方法。
骨架里的神圣能量被调动,散发出点点荧光,周围已经是一团漆黑,一些海鱼被光亮吸引过来,围绕着江北游动。
江北伸出一只手,试图抓住一条大些的鱼,但做不到,想了想,召出一团烛光术,吸引鱼去咬他那只手。
烛光术发出温暖的光芒,在纯黑的海水中,像盏小灯笼,一条大鱼冲过来,绕着光晕游动,但它的目标是那些小鱼,始终不理江北那只骨手。
江北略感失望,摇动着自己的手,吸引这条鱼的注意,但所有的鱼忽然全游开了,迅速消失黑暗的海水里。
江北也察觉到了什么,扭过头,借着稀薄的光线,看到一个庞大的黑影正迅速靠近,紧接着,一张狰狞大口出现在了他眼前。
老子顶你个肺!
江北念头一闪,接着全身巨震,被那张大口咬中,然后被带着迅速向大海深处潜去……
……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
血精灵海船的残骸已经被波浪推开,普勒希思带着士兵正在附近搜寻,他们脱掉铠甲,轮流下潜,期望能发生奇迹,那个人还能回来。
爱德华守在薇薇安身旁,时不时查看她的情况,帕加拉索和普拉克也在这条船上。
用完那个超级强力的魔法后,薇薇安就昏了过去,三个人治疗了她很久,但人还是没醒过来,状况也有些糟糕,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也布满扭曲的黑色纹路,仅有一息尚存。
“爱德华队长,我们是来找……督查官么?”
普拉克小心翼翼地问,到现在,依旧没人告诉他这次的任务到底是什么,但猜也能猜出来了,大营里,能让薇薇安做出这样疯狂的举动的,只有一个人。
爱德华不断用强效治疗术治疗薇薇安,在跳跃的光辉中,始终默不作声。
普拉克还想再说些什么,帕加拉索悄悄拉了拉他的袍摆,微微摇头,不用再问了,已经有答案,在场所有人里,除了人事不省的薇薇安,就剩爱德华最难过,他需要安静。
不知不觉,天色彻底黑下来,普勒希思摇船靠过来,跳到了爱德华所在的船上,对他耸耸肩,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叹了口气,他再乐观,也得接受事实,那个家伙,就这么消失了。
爱德华清楚,该有人做决定了,他们不可能一直找下去,折返的命令该由他发出,尽管他也不愿做这种决定,但他是老师最亲近的人,也是最合适下这个命令的人。
“回去。”爱德华没有过多犹豫,简短地下了命令。
“别太难过,”普勒希思拍了拍爱德华的肩膀,“这是场战争,总会有人牺牲,他做了该做的事。”
“我知道的。”爱德华望着远处波涛起伏的海面,眼中隐隐有泪光,但声音平静。
没人站出来,他就站出来,没人愿意做,他就去做。
这是他的牧师之道,但执行得始终不是很好,他的老师其实一直在践行这句话,从现在开始,他要把老师的那一份也扛在肩上。
船只聚拢在一起,缓缓向南行去,渐渐消失在黑暗里。
远处,一截血精灵海船折断的桅杆正在海面上沉浮,洋流推动这截桅杆向东南方漂去,忽然“哗”的一声水响,一只骨手从水面下探出来,抓住了桅杆。
二百二十七 鲁滨逊
深海中,江北正在和一条巨大的海鱼拼搏,不过不是在避免被这条鱼吃掉,而是在防止被这条鱼吐出来。
汪洋大海中,他一副骨头架子再能开挂,肯定也会光荣沉底儿,傍上一条鱼还有机会靠近陆地,虽然很渺茫,但这是唯一的希望。
一番挣扎后,江北以虚弱的力量,在极度有限的空间里,成功把自己的肋茬骨卡进了鱼口细密的牙齿,一整条手臂也掏进鱼嘴,暂时挂在了那里。
海鱼如果能说话,肯定已经破口大骂了,它遇到了鱼生中最倒胃口的猎物,没肉,全是骨头,还咬不动,最要命的是不像别的猎物那样见到它就逃,而是拼命往它嘴里钻,吐都吐不掉,它游一阵就甩几下头,想把这个猎物甩出去,但始终做不到,只能听天由命。
江北也只能听天由命,挣扎时他搞乱了方向,周围也一团漆黑,连在上浮还是下沉都不清楚。
两个不期而遇的生命就这样联系在一起,在深海中为各自的命运而抗争。
不知道过了多久,海鱼似乎适应了江北的存在,挣扎的次数渐渐变少,江北却越来越心焦,他不知道时间,但感觉可能已经在海里呆了两三天,这条鱼始终在海里四处游弋,不知道何时才能回到陆地。
当江北决定离开这条鱼,想办法换条鱼时,这条鱼忽然不再漫无目的地乱游,而是朝着一个方向一股劲儿地游去。
江北感觉鱼好像在上浮,不久,他的想法得到了验证,周围有了些光亮,而且越来越亮,忽然大鱼“哗”的一声跳出了水面。
是白天,阳光锐烈,江北惊鸿一瞥,看到一座绿意葱茏的海岛就在附近,还有不少大鱼在海面上跳跃,向海岛游去。
大鱼潜入水中游了片刻,又“哗”的一声跳了起来,多了江北这个负累,它跳得不如往日欢悦,落回水中后,懊恼地甩动着鱼头。
陆地近在眼前,江北竭尽可能留在大鱼口中,期盼它把自己带过去。但力量严重缺失,被甩了几次后还是被甩脱了,沉到起伏不平的海床上。大鱼欢快地在水中转了两圈,甩动鱼尾迅速游远了。
江北忍着强烈的虚弱感站起来,晃晃悠悠地向小岛的方向走去,他艰难地跋涉了许久,海水渐渐变浅,忽然,头露出了水面。
海岛就在咫尺,前方是片金色的沙滩,沙滩上有些简陋的草棚,一些黄色和绿色的生物正在沙滩上奔跑,“啊啦啦”的声音隐隐传来。
这些生物长着鱼头鱼身,但又有两条手臂和两条腿,看起来有种莫名的喜感。
恍然间,江北明白自己来到了哪里,那座位于望海岛和耳语海岸中央的鱼人岛。
据他了解,鱼人并不友善,但他现在无处可去,在沙滩上找到一个没有草棚和鱼人的角落,顶着波浪的推挤,挣扎着向那边走去,同时观察了一下这座海岛。
相比远望时,海岛的规模看起来要大很多,地势雄峻,除了他面前这片沙滩,其余地方都是悬崖,山中树木葱葱,不少飞鸟在上空盘旋。
他还看到不少大鱼凑在悬崖旁的一个大水湾里跳跃,悬崖下方有几个天然形成的山洞,山洞外是片礁石,上面也有鱼人在活动,好像在喂养这些鱼。
江北边看边走,海水渐渐退到了他的腰部,小克米从骨架里钻出来,振动双翅抖落海水,爬到江北肩头,晃着触角四处嗅探,似乎在找食物。
“再等一下就有饭吃了。”江北虚弱地笑了笑,海水的浮力有所降低,脚下也成了松软的细沙,波浪来回推涌,他走的越来越艰难,但咬紧牙关,一步接着一步,终于来到沙滩上,扑倒在那里。
江北趴在沙子里休息了片刻,挣扎着向前爬去,想赶在被鱼人发现之前,躲进岛上的密林,但就在这时,“啊啦啦”的声音响起来。
江北转过头,看到一个拿着骨叉的鱼人正朝这边跑过来,显然已经发现了他,他极度虚弱,无力逃走,索性趴在那里不动了。
须臾,鱼人跑到了江北身前,围着他转了两圈,然后用骨叉把江北翻了过来,抬起骨叉在他的骨架上用力戳了几下,发出“咔咔”的脆响,小克米似乎受到惊吓,又钻回了江北的胸口里。
江北无力反抗,无动于衷地躺在那里,近距离观察了一下这个奇异的生物。
鱼人长着两颗圆形的眼睛,很像蜥蜴,有层可以左右开合的肉膜,眼睛下方是两个细小的鼻孔,一张血盆大口,牙齿参差不齐。
五短身材,只有三尺来高,手臂和腿很细,手指和脚趾之间有肉蹼,身上布满鳞片,反射着阳光,鱼头和鱼背长着许多长长的肉柱,支棱起来,不停颤动。
以他现在的情况,不好意思笑话鱼人丑,但这只鱼人是真的有够丑。
鱼人挺着骨叉又戳了一阵江北,但始终杀不掉这个“骨感”的生物,骨叉的尖端反而被崩断了,它“啊啦啦”地叫起来,似乎在招呼同伴,须臾,四只拿着骨叉的鱼人“啊啦啦”叫着跑了过来。
江北无力逃脱,索性闭上眼睛,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任凭几只鱼人处置。
五只鱼人边“啊啦啦”地交流,边用骨叉戳江北,想把这个闯入者杀掉,但始终做不到,又“啊啦啦”地交流了几句,一只鱼人把骨叉戳进江北的肋骨,拖着他向沙滩上那片简陋不堪的草棚走去。
靠近草棚时,江北引起了不少鱼人的注意,在一片“啊啦啦”的噪音中,这些鱼人纷纷围过来,观看这个只有骨头的奇怪“生物”。
江北也在观察这些鱼人,大部分鱼人手里都没有骨叉,说明职责有分工,这是社会存在的迹象,他还看到了几只鱼人宝宝。
相比成年鱼人,鱼人宝宝要可爱得多,鱼头圆圆的,顶在细弱的身体上,眼睛呈纯黑色,又圆又大,虹膜上蒙着一层水汽,牙齿也没那么尖锐,看起来萌态可掬。
拖着江北的鱼人赶开围观的鱼人,把江北拖到了一座诺大的草棚前,“啊啦啦”地叫了几声。
草棚四面透风,江北看到里面有只褐色的鱼人,相比其他鱼人,它的体型要大得多,肩背向后有一圈角状的鱼鳍,脖子上挂着一串用贝壳穿的项链,上面坠着一颗闪闪发亮的黑珍珠。
它的眼睛半眯着,鳞片也没有其他鱼人明亮,看起来有些老态,应该是这群鱼人的首领。
褐色鱼人看到江北,抓起一根木棍,走出了草棚,对其他鱼人“啊啦啦”地叫了几声,用木棍“咚咚”敲了敲江北的头,又“啊啦啦”地叫了几声,好像在询问什么。
把江北带回来的鱼人也“啊啦啦”的叫着,似乎在诉说发现他的经过。
对江北来说,鱼人的语言就是一些难听的噪音,完全听不懂在说什么,他虚弱得连站起来都吃力,更别提战斗,只能听天由命地躺在那里,等待这些鱼人的处置。
就在这时,他隐隐察觉到了什么,向褐色鱼人看去,发现它的鳞片有些脱落了下来,露出的皮肤上蒙着一层油脓,透过眼中的白光观察了一下,油脓呈现黑色,飘散出一些细如尘埃的黑色微粒。
是病菌!江北像野兽嗅到了鲜血的气息,精神猛地一振。
二百二十八 鱼人部族
江北又观察了一下其它鱼人,在这些鱼人体内都或多或少发现了病菌的存在,趁它们正在呱噪地交谈,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凑近就站在他旁边的一只鱼人,想把它身上的病菌吸收过来。
但这些鱼人比他想的要敏锐,他的手刚伸到一半,一只骨叉猛地戳下来,将那只手卡在了沙滩上,剩下的鱼人举起骨叉,对着江北一阵乱戳。
江北心中暗骂,老老实实不动了,鱼人也不再戳他,收回鱼叉,又“啊啦啦”地交流起来。
过了一阵,老鱼人摆了摆手,所有鱼人都安静下来,他从一个鱼人手中拿过骨叉,双手举着用力戳了几下江北,似乎想杀死这个闯入者。
江北的骨架硬得出奇,老鱼人没戳几次,手里的骨叉就断成了两截,但它反而点了点头,然后“啊啦啦”叫了几声,好像在发布命令,几只鱼人接着来扯江北的大腿骨。
江北立刻明白过来,老鱼人好像准备用他的骨头做武器,有些哭笑不得,趁几只鱼人和他接触,意念转动,开始吸收它们身上的病菌。
病菌蕴含的能量很稀薄,但江北早已经“饥渴难耐”,感觉到能量正在流入骨架,虚弱感也开始消退,一阵发自内心的舒爽。
几只鱼人很快感觉到了身体的变化,纷纷松了手,“啊啦啦”地叫起来,一只鱼人貌似很开心,在沙滩上来回奔跑。
老鱼人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啊啦啦”叫了几声,几只鱼人也“啊啦啦”地叫,这些鱼人又呱噪地交流了一阵,老鱼人丢下木棍,来摸江北的大腿骨。
江北急需食粮,丝毫没客气,意念转动,把老鱼人体内的病菌也吸收了。
老鱼人感觉到身体的变化,低头检查了一遍身上鳞片脱落的地方,发现原本的油脓消失了,“啊啦啦”地叫起来,另外几只鱼人跟着“啊啦啦”地叫,呱噪异常。
鱼人身上病菌不多,骨架的能量恢复得还没到百分之一,江北双手撑着沙滩,吃力地坐起来,说道:“还有没有病人,我都可以医好。”
老鱼人有些智慧,似乎听明白了江北的意思,也可能是把他当成了可以祛除病痛的“器具”,“啊啦啦”地大叫起来,声音远远传开,沙滩上的鱼人都“啊啦啦”地围拢过来,足有近百只之多。
鱼人的语言只有单调的音节,而且貌似很喜欢喧闹,这么多鱼人聚在一起,噪音震天。
在老鱼人命令下,不管有病的还是没病的,这些鱼人依次上前触摸江北。单个鱼人身上的病菌很少,但积少成多,所有鱼人都摸了江北一遍后,骨架的能量恢复到了百分之五。
江北有了力气,站起来打量了一眼自己,失去的血肉长回来一些,但病菌的能量太稀薄,只有一层残破不堪的肉膜,连骨架也遮不住,情形还不如他刚从坟坑里爬出来时。
回耳语海岸不难,只需要结扎木筏划回去即可,但这副情形回去就要老命了。
江北摇摇头,这次没忍住去望海岛烧部落的船,付出的代价有够大的,到底还是太年轻,容易冲动。
鱼人的病痛都被治好,沙滩上进入了狂欢模式,许多鱼人“啊啦啦”叫着在沙滩上来回奔跑,好像这是表达开心的方式。但老鱼人没放江北离开的意思,指着刚才喂食大鱼的水湾,“啊啦啦”地叫了几声。
“那边还有病人……鱼?”江北揣摩着老鱼人的意思问。
“啊啦啦啦啦啦……”老鱼人叫了一长串,然后转身下海,向那个大水湾游去。
江北听不懂,只能跟上去,一副骨架无法游泳,但沙滩到大水湾有一条浅水带,海水只没到腰间,他跟着老鱼人绕过一处凸出来的悬崖,来到了一大片断断续续的明礁上。
明礁直通悬崖下的几个山洞,老鱼人在水中游,江北在礁石上走,不一时来到了那些山洞前。
山洞共有六个,四大两小,高低不平地分布在悬崖底部,大量拿着骨叉的鱼人在礁石上巡逻,还有不少鱼人在山洞里进进出出,好像这些山洞才是鱼人真正的家,那片沙滩只是个度假村。
一路走过来时,江北在水湾中发现了一些巨型螃蟹和大鱼的尸体,有只巨蟹没死透,趴在一块礁石上缓慢挪动,但老鱼人经过时,手中电光一闪,一团“滋滋”作响的闪电球击中巨蟹,送它走完了最后一程。
鱼人会用魔法,江北并不感到惊讶,牧师教义里记载了一些涉及到鱼人的内容,据这些内容介绍,极少数鱼人在演变过程中掌握了圣光的力量,并想以此论证出圣光的普适性。
同时也指出,鱼人不具备足够的智慧,更倾向于修行自然魔法,成为萨满法师,然后顺理成章地得出了圣光教义优于萨满教义的结论。
以眼下的情形看,老鱼人自然是个鱼人萨满。
老鱼人跳上礁石,先带江北走进了最大的洞口,山洞的面积很大,同时容纳数百人不成问题,中央凹陷下去,鱼人在洞口挖了简陋的水渠,将海水引入山洞,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水池。
许多幼鱼在水池中游动,部分已经长出手脚,但鱼尾尚未完全退化。山洞里的成年鱼人和沙滩上的也略有不同,体型要小一些,鱼头和鱼背上也没有肉柱,只有一些小圆丘,应该是雌性。
江北基本确定了自己的想法,这些山洞才是鱼人的家,就和青蛙类似,幼鱼需要呆在水里,经过变异后才能登上陆地生活。
鱼人的社会结构江北也管中窥豹,雌性鱼人在家哺育和看护幼鱼,雄性鱼人在外玩耍和照顾已经变异的鱼人宝宝,并分化出领袖和卫兵,分别负责领导族群和保护族群的安全。
从水湾里巨蟹的尸体上来看,这些巨蟹显然是鱼人族群所面临的最大威胁。鱼人投食吸引那些大鱼过来的动机也可以猜出来,想给巨蟹招来一些潜在的敌人。
从这点来看,江北觉得鱼人还是很聪明的,也万幸鱼人想到了这种方法,否则他现在可能还在深海里翻滚,不知何时才能踏上陆地。
山洞里的雌性鱼人数量有数十只,在老鱼人“啊啦啦”的号召下,它们也通过触摸江北“治愈”了身上的病症,老鱼人又带江北去其它几个山洞,治好了那里的鱼人,接着是外面巡逻的鱼人,还有一批外出搜寻食物的鱼人,彻底忙完后,已经日影西斜,到了半下午。
江北大概数了一遍,海岛上的鱼人有四百多个,吸收了这么多鱼人体内的病菌,骨架的能量恢复到了百分之十五。
鱼人来触摸江北时,他刻意把脸伸过去,面部的血肉长出来的最多,已经能看出五官的轮廓,只是没有头发,在水面上一照,真像个僧侣。
接下来该思考回耳语海岸的事了,这点并不难做到,江北唯一担心的是,鱼人会不会放他离开。
二百二十九 蟹王
老鱼人比江北想象中更有智慧,也更通情达理,没有把他当成“工具”囚禁起来,而是给了他一些食物、一根骨叉和一个草棚,招揽的意思不要再明确。
“我要回去,我的朋友还在等我。”江北也以礼相待,边说边比划,又在沙滩上画出半副航海图,才让老鱼人明白了他要回耳语海岸,而不是要两个雌性鱼人来服侍。
“啊啦啦啦啦啦啦……”老鱼人叫了些什么,声音传开,十几名鱼人卫兵“啊啦啦”叫着围过来,远处还有不少鱼人卫兵呱噪着跑过来,数量至少有几十个。
江北一惊,以为马上要有一场大战,但这些鱼人跑过来后并没有攻击他,老鱼人又“啊啦啦”叫了一阵,似乎发出了什么命令,围过来的鱼人卫兵散入了沙滩另一边的密林。
过了不久,每个鱼人都拖着一条长长的藤蔓跑回来,然后“啊啦啦”地叫着外一层里一层织在了一起。
江北开始以为这些鱼人准备做个笼子把他关起来,但随着藤蔓的形状越来越完整,他愕然发现那是一艘船。形状迥异于联盟或部落的船只,更像一个没把儿的篮子,但绝对具备船的功能,可能是鱼人长途迁徙时用到的船只。
很快,江北的想法得到了验证,“大篮子”织好后,老鱼人指着太阳对他“啊啦啦”说了些什么,好像在告诉他等晾晒干后就可以使用。
其他鱼人围着他转起了圈子,“啊啦啦”地一阵乱叫,似乎在感谢他,也像在和他告别。
“谢了。”据江北了解到的信息,更倾向于把鱼人形容成暴力和好斗的物种,可眼下所见,这种生物虽然智力不高,但还是很讲道理的,只要肯帮助它们,就会获得回报,诚恳地道了声谢。
但他已经等不及藤蔓晒干,薇薇安他们去接应他时,肯定和亚尔维斯发生了战斗,这个亡灵是个光耀级的术士,不好对付,还不知道情况怎么样。
等鱼人散了后,江北自己到岛上的密林里伐了几根树干和一些藤蔓,顺便把小克米放出来散了散风,然后回来给那艘藤蔓船加了个木头框架增加浮力,准备立刻赶回耳语海岸。
江北忙活完,天色已经临近黄昏,他把那艘奇形怪状的船只拖到海里试了试。
海水透过藤蔓的缝隙漫进来,淹没了船身,但藤蔓本身就有一定浮力,加上木头框架提供的浮力,完全承受得住他的重量,而且鱼人还算厚道,藤蔓绑扎得很结实,在海上漂个几天也不会散开。
江北把船拖回沙滩,又找木头做了把船桨,准备去找老鱼人告个别,就离开这座岛屿。
就在这时,沙滩上忽然刮躁起来,所有鱼人都跳进海里,“啊啦啦”叫着游向悬崖下的山洞,好像发生了什么事。
江北有些奇怪,顺着那条浅水带来到山洞前的明礁,大量鱼人卫兵里三层外三层地守在洞口前,老鱼人站在一块凸起来的大礁石上,“啊啦啦”地喊叫着,其它的鱼人也“啊啦啦”地回应,悬崖下方一片喧闹。
江北瞧鱼人的模样好像在防备什么敌人,没急着离开,站在远处观望。
夕阳斜沉,正值涨潮的时候,海水陆续漫过明礁,一只巨型海蟹忽然钻出水面,吐着泡沫儿,晃动一对儿巨螯向那些山洞冲去,接着更多海蟹一只接一只地冒出海面,足足有数十只之多,成群结队地向悬崖下方涌去。
鱼人们立刻“啊啦啦”地大叫起来,老鱼人召唤出一枚闪闪发亮的电球,轰在冲在最前的一只海蟹身上,这个举动像是发出了进攻的信号,所有鱼人卫兵举起骨叉,“啊啦啦”叫着向那些海蟹冲过去。
双方转眼间就遭遇在一起,在明礁上打成一团。
鱼人较多,占了数量上的优势,几只鱼人围攻一只海蟹,“啊啦啦”的叫声中夹杂着骨叉戳中蟹壳的“啪啪”声。海蟹壳厚力大,还有两个强壮的蟹钳,占了实力上的优势,在鱼人群中横冲直撞,不停向山洞推进。
山洞里都是未长成的幼鱼,被海蟹冲进去势必血流成河,江北有心帮帮这些鱼人,冲过去捡起一根掉落的骨叉,攻击靠近山洞的海蟹。
虽然骨架里的能量远未恢复,但他的力量比鱼人大很多,而且不怕蟹螯,专挑海蟹柔软的蟹嘴和蟹眼下手,没几下就能放倒一只海蟹,间或丢出真言术盾和恢复术,救助被海蟹夹住的鱼人。
身为首领,老鱼人的实力也不是盖的,站在礁石上,不停施放闪电球攻击靠近的海蟹,四五次就能电死一只海蟹。
其他鱼人为保护幼鱼也全在悍不畏死地战斗,不知不觉,移动的海蟹越来越少,似乎觉察出攻不下来,纷纷后退,又没入了海水。
但江北刚来及松口气,退回水中的海蟹又爬回明礁,继续向几个山洞推进。
老鱼人“啊啦啦”地叫起来,音调里多了一丝惊恐,鱼人们也“啊啦啦”地大叫,在明礁上四散奔跑,很慌乱的模样,好像来了厉害的敌人。
紧接着,海水“哗啦”一响,一只像小山一样的绿壳巨蟹浮出了水面。
江北吃了一惊,巨蟹的体型几乎不亚于他在毒雾谷解决的那只蛛王,应该是蟹王,竖着两个球一样的蟹眼,蟹壳上长满绿色的藻类,仿佛一身绿毛,挺着两个巨大无比的蟹螯,像坦克一样爬上明礁,尖锐的蟹足每次落下去,就有一些石头被“咔咔咔”地溅出来。
“啊啦啦啦啦啦……”老鱼人大叫了几声,所有鱼人卫兵都向蟹王冲过去。
但面对小山一样的蟹王,鱼人的进攻仿佛螳臂当车,骨叉无法刺透蟹王的硬壳,老鱼人的闪电球对蟹王似乎也造不成什么影响。
蟹王甩动双螯,每次挥出去,就有一些鱼人被拍飞,还有一些鱼人被巨鳌夹成两截,成了蟹王的盘中餐。
在蟹王带领下,海蟹横冲直撞地向几个山洞冲过去,老鱼人又“啊啦啦”大叫了几声,躲在山洞里的雄性鱼人全冲出来加入了战斗,试图阻止蟹群靠近山洞。但蟹王的力量太强,鱼人像蚂蚁攻象,根本挡不住蟹群的推进,节节败退。
江北进山洞时看到了,幼鱼的数量比成年鱼人还要多,如果全部发育成型,鱼人族群的规模将比现在要大得多,也意味着大量幼鱼在成长过程中被海蟹清理掉了。
这是大自然的抉择,最好的办法就是置之不理,任其自然发展。
道理江北都懂,但他也不得不承认,他这个人有时真的是不够理智,捡起一柄骨叉,向蟹王冲了过去。
二百三十 盟约
凸凹不平的礁石和漫过脚踝的海水对江北的速度造成了一些影响,但不大,他“哗哗”踩着水花冲到蟹王面前,脚下一弹跳到半空,双手举起骨叉,对准蟹王不断开阖的颚部戳了下去。
“噗”的一声,一股腥臭的汁液喷溅出来,大半截骨叉没入了蟹王体内,江北则抓住骨叉尾端挂在了那里。
蟹王骤然遇袭,歪歪斜斜地险些摔倒,蟹腿踩碎了不少礁石,它马上因为受伤暴怒了,挥舞巨鳌夹在江北身上,想把这个突如其来的袭击者夹成几截,但那些来自巨龙和巫妖王的骨骼远不是一只螃蟹能夹断的。
对付这种庞然大物,江北的经验不要再多,还是采用主动献身的老办法,仗着骨架坚不可摧的硬度,任凭蟹王的巨鳌夹在身上,不躲也不闪,同时牢牢抓住骨叉的尾端,借助巨鳌的拉力,以蟹王的巨颚为支点不断撬动。
骨叉刺得足够深,几乎达到蟹王的胸腔,而且叉尾和蟹王的身体形成一个夹角,蟹王拉扯江北时,反而使自己受到了重创,腥臭的汁液带着大量白沫从颚部喷出来,挣扎着向后退去。
“啊啦啦啦啦……”
老鱼人的声音响起来,几颗闪电球砸在了蟹王身上,被蟹王冲散的鱼人也“啊啦啦”叫着冲回来,攻击围在蟹王身旁的海蟹。
江北察觉到蟹王的力量没削弱的迹象,显然没伤到要害,紧紧抓住骨叉尾端,借助蟹螯的拉力,想把骨叉插得更深,但骨叉的强度已经到极限,“咔嚓”断成了两截。
蟹王感到疼痛减弱了,像被人蜜蜂蛰过一次不想再被蜇到一样,巨螯一甩,把这个比石头还硬的袭击者丢了出去。江北抓着半截叉尾撞在礁石上,即使有海水的缓冲,依旧弹出去几米远,溅起大片的水花,几块石头也从石头下飞起来。
小克米一直呆在江北的骨架里,被冲击力震了出来,展开双翅准备飞翔。
这一瞬,时间仿佛变慢,江北丢开叉尾,伸出一只手,穿过四溅的水珠,捉住小克米拢在手心里。
时间又恢复了正常流速,他摔在礁石上,翻滚了几圈后爬起来,把小克米塞回骨架的缝隙,重新向蟹王冲回去,这次凑近后,跳起来抓住了支撑蟹王眼球的根茎。
对于蟹王而言,那个凶残的袭击者又回来了,它伸出一只巨鳌夹在袭击者身上,想把袭击者丢出去,但一只眼睛却揪得生疼。
以蟹王的智力,理解不了自己的力量正被江北利用,它以为这是个和自己力量相当的对手,迫切地想要解决掉对方。
江北用尽全力抓紧眼球的根茎,借助巨鳌巨大的拉力,硬生生把根茎的底部扯断了,那颗硕大的眼球垂下来,在蟹王胸前晃荡,但江北也再次被甩了出去。
蟹王受到重创,似乎意识到这次的觅食之旅终将以失败而告终,横着庞大的身躯,向大海退去。
缺少蟹王的支援,在众多鱼人的围攻下,明礁上的海蟹已经被迅速清理掉了,老鱼人率领着鱼人追着蟹王攻击,不打算让它再逃回去,这是只母蟹,被它逃走后,很快就会又出现一支海蟹大军,威胁幼鱼的安全。
蟹王挥动巨鳌,边抵挡鱼人的进攻,边退向明礁边缘,凭借厚重的壳,这些弱小而喧噪的生物对它构不成威胁,但它半个身体退到海水之下时,那个凶残的袭击者又扑上来,抓住了它另一颗眼球的根茎。
蟹王感到了绝望,它想不通这个袭击者为什么这么难缠,也不知道也该怎么处理对方,夹夹不动,拉扯疼痛得反而是它自己,只好带着袭击者退到了水下。
在老鱼人的带领下,鱼人们追着蟹王攻击,一些鱼人被粗壮的蟹腿踩死,但更多的鱼人涌上来,厚重的蟹壳刺不动,就刺蟹腿关节处的缝隙。
很快,一条蟹腿折断了,蓝色的血液在海水中扩散开,接着是第二条、第三条……第四条蟹腿折断时,剩余的蟹腿已经支撑不住蟹王庞大的身躯。
它歪倒在海底的沙子里,只能借助海水的浮力一点点向外移动,笨拙的模样竟让江北觉得有些可怜,他忽然看到所有鱼人放弃攻击蟹王,纷纷向礁石上退去,海水中也出现了一些不同寻常地躁动。
江北隐隐意识到什么,松开手,沿着起伏不平的海床逃回了礁石上,再回过头去时,海面像开了锅一样沸腾着,数不清的大鱼在海水中扑腾。
博大的海洋使它们拥有不逊色于蟹王的体型,牙齿也锋利得如同尖刀,撕裂蟹王的壳不成问题,也确实是这样,蓝色的血液一股股浮上来,在水面上扩散开。
老鱼人“啊啦啦”地叫了一阵,鱼人们抬起留在礁石上的海蟹和自己同胞的尸体,纷纷丢进海里让大鱼吃掉。
过了许久,海面上才平静下来,天色已经入夜,夜空繁星如斗,月亮半圆,浪花缓缓涌动,映出粼粼波光,一切显得有些安宁。
如果那些鱼人肯安静一些的话。
鱼人似乎是不懂得悲伤的物种,尽管死掉了不少同伴,还有很多伤员等待救治,但包括老鱼人在内,所有健全的鱼人都开始欢庆这场胜利,庆祝的方式也很简单,就是边“啊啦啦”的叫,边到处乱跑。
如果只有一个鱼人,或者少量鱼人这样做没太大问题,问题是,百十个鱼人都在这样做,场面乱得就像海岛上开了一家疯人院,而全世界的疯子都被集中了过来,“啊啦啦”的声音直冲云天。
江北看着鱼人们兴高采烈的模样,默默地想,自己帮助鱼人,其实是破坏了自然的平衡,没有巨蟹骚扰,这个鱼人群落势必得到显著的发展,等占满这座海岛,也许会向望群岛和耳语海岸开疆拓土。
这也不能说是坏事,耳语海岸沿岸没有联盟的城镇,等洛丹伦大陆发展起来,可以把海岸线让给鱼人,让它们成为抵御部落的第一道防线。
不过,那应该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江北收敛了思绪,寻找负伤但没人照料的鱼人,把它们从水里拉出来拖到一起,施放了几个治疗之环。
在神圣能量的滋润下,受伤较轻的鱼人恢复了健康,加入了欢庆的队列,部分鱼人受伤很重,圣光也无力挽救,但江北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温暖的神圣光辉在明礁上铺开时,吸引了老鱼人的注意,它向江北跑过来,摘下颈部的贝壳项链递到了他手里。
“送给我?”江北犹疑地问。
老鱼人打手势示意江北戴上那条项链,然后“啊啦啦”叫了几声,所有鱼人“啊啦啦”叫着围过来,以江北为中心绕起了圈子。
江北哑然失笑,从这一刻起,他这副骨头架子,获得了鱼人群落正式的认可。
鱼人们喧闹了一阵,老鱼人抓住江北的手臂,指着一个方向“啊啦啦”说了些什么,然后跳入海中朝那个方向游过去。
难道还有东西要给他?江北转着念头,下到海中,沿着起伏不平的海床向老鱼人追过去。
二百三十一 意外收获
老鱼人在前面游,不时停下来等待江北,不知不觉,一鱼一人来到了远离鱼人岛的一条海沟前。
老鱼人游入海沟,江北跟过去,忽然看到海沟里歪着一艘血精灵海船,应该就是此行的目的地。
海水已经很深,光线昏暗而虚幻,海船安安静静地夹在飘摇的海草里,能看到船身上有几个很大的破洞,应该是被炮火击沉的,木板上长出了不少藻类,海鱼虾蟹在其中游动,已经形成初步的生态,海船沉没的时间显然不短了。
老鱼人指着那艘海船,连比划带说了半天,但海水隔绝了声音,只有大量气泡“汩汩”冒出来。
江北绞尽脑汁,只大概猜出老鱼人在说船只沉没的经过,好像发生了战斗,这艘船被另一艘船击中沉入了海底,而老鱼人碰巧看到了这个过程。
他跟着老鱼人游到船旁,从船身的一个破洞中钻入船舱,暗淡的光线中,老鱼人伸手向前指去。
顺着老鱼人手指的方向,江北看到船舱尽头有堆捆扎起来的货箱,货箱下方露出半截身体。是下半截,裹着灰色法袍的袍摆,两只只剩白骨的脚露出外面,一些小鱼在袍摆的缝隙中游进游出。
显而易见,船只沉没时这个人不巧被货箱压住,无法逃生,憋屈地死在了这里。但船上看不到其他船员的尸体,或许逃掉了,也可能被海鱼拖走吃掉了。
老鱼人游到货箱前,指指江北,又指指被货箱压住的人,模仿了一个施法的动作,鱼嘴开阖,“汩汩”冒出气泡。
江北这次看明白了,货箱下压着的人应该和他一样是个会用神圣魔法的牧师,可能这也是老鱼人带他来这里的原因。
他拖了推那堆木箱,即使有海水的浮力,木箱也很沉重,只是微微晃了晃,但捆扎木箱的绳索已经被泡朽,轻轻一扯就断了。
江北把木箱挨个搬开,露出了下面的人,确实是个牧师,穿着一身很威严的祭司袍。
祭司袍整体颜色呈亮灰色,散发出晶莹的辉光,袍身上有些很有层次感的亮金色装饰物和深蓝色纹理,看起来神圣而又肃穆,只是尸体已经快被压平,给人一种诡异的感觉。
兜帽戴在尸体头上,前面是副纯黑的面具,只露出眼睛,发着闪耀的白光,让人乍一看还以为祭司袍下的人还活着,但细看才知道那是面具的效果。
双肩看着像金属材质的,微微隆起来,肩后各有一根凸起来的金色翅柱,高度略低于帽顶,三颗核桃大的光球围绕着兜帽,在两根翅柱中间来回飘动。
尸体腰部还挂着一个金属质感的灯笼,浓郁的白光从灯笼里透出来,在海水中逸散,一些细小的浮游生物正围着灯笼游动。
瞎子也能看出法袍和灯笼都是能自动复原和清洁的魔法装备,虽然不知道被海水泡了多久,但依旧崭亮如新。
江北还光着腚,遇到这种好东西,一点也不准备客气,扶起尸体想把那身祭司袍脱下来,就在这时,一把亮闪闪的锤头从尸体背后滚了出来,应该是木箱倾倒时,凑巧被压在了尸体后面。
那是把三尺来长的单手锤,锤头由一层层的黑色金属堆叠而成,状如绽开的花萼,给人一种厚重感,花心是根尖锥状的蓝色水晶,半尺来长,锤尾也嵌着一块拳头大小的蓝色水晶球,仅看外表就知道绝非凡品。
江北先把单手锤拿了起来,手接触到锤柄的瞬间,锤子前端和尾端的蓝色水晶“嗡”的一声被点亮,散发出温润的淡蓝色辉光。
与此同时,一股纯净的魔法力量涌入了江北的骨架,锤子的属性他暂时难以给出准确的评判,但仅凭感觉就知道比公正之手好很多。
江北召出一团烛光术,单手锤的魔法能量被调动,增强了烛光术的大小和亮度,效果大概在8%到10%之间,确实比公正之手强出了整整一个档次。
是个好东西,可惜不知道叫什么名字,江北转着念头,把单手锤放在地板上,去脱尸体身上的祭司袍,准备看看这件法袍怎么样。
去褪祭司袍的兜帽时,江北才发现兜帽前方那个黑沉沉的看起来很厚重的面具并非实物,而是魔法效果,兜帽离开尸体的头后,面具消失了。
一张还没完全腐烂,但被海水泡得肿胀发白的脸露出来,是个血精灵,有对儿长长的尖耳,不过只剩尖锐的耳骨,血肉已经快烂光了。
江北不去理这些,小心翼翼地把那身祭司袍从血精灵身上脱下来,在漂荡的海水中穿在自己身上,纯净的魔法能量立刻涌入了他的骨架。
江北一阵神清气爽,感觉自己的精力,精神,甚至智慧都得到了提升,他召出一团烛光术试了试效果,和那把单手锤一样,法袍给烛光术带来了10%左右的提升,应该是同等级别的装备,比联盟奖励给他的官方法袍强多了。
穿好法袍,江北把那个发出森然白光的灯笼拎起来,同样用烛光术探明了灯笼带来的的增益增强效果4%到6%,略差,但胜在外形格外精美。
江北把灯笼挂在腰间,拿起那把单手锤,兜帽也戴好了,纯黑的面具浮现,遮住了那张血肉尚未完全长好的脸,他的形象也恍然一新。
三个小光球围绕头顶,在双肩凸起的金色翅柱间盘旋,兜帽下黑漆漆的如同深渊,只有一双眼睛明亮如灯,辉光在袍身上流淌,映亮胸前金色的装饰品,腰间的灯笼发出冰冷的寒光,手中的锤头则发出晶润的蓝光。整体看起来神圣、庄严而又肃穆。
江北给自己刷了两个强效治疗术,法袍、单手锤和灯笼的增益相叠加,他的治疗能力骤然增强了25%,已经稳稳压过凯美林,而且神圣能量被调动时,温暖的光辉从法袍双肩的翅柱中喷出来,在海中耀动,仿佛背后张开了一对儿由光线织成的翅膀。
江北低头打量了一眼自己,忽然对这次冒险之旅变得非常非常满意。
如果他没起意去烧部落的船只,就不会跟随亚尔维斯去偷袭耳语海岸,没跟随亚尔维斯去偷袭耳语海岸,就不会流落到这座鱼人岛,没来到这座鱼人岛,就不会帮助鱼人,不帮助鱼人,就拿不到这身行头。
这么一想,江北更觉得这次冒险之旅一点也不亏,他把血精灵的遗骸拖出船外,丢进那条海沟,又回船上搜索了一遍,确认没其它有价值的东西,离开沉船,和老鱼人折返了鱼人岛。
当晚,江北就乘坐那艘藤蔓船,在鱼人的欢送下离开了这座岛屿,朝耳语海岸的方向划去。
二百三十二 突袭
(第二卷正式进入收尾阶段,时间线有点乱,剧情线暂时收尾的人物也有好几个,节奏可能比较散,为方便阅读,从这章开始两章合成一章发,每天中午12:30,晚上就不发了,大家的推荐票、订阅、打赏和月票,你们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深夜,奎尔塞拉斯岛,港口。
数十艘血精灵海船停泊在海湾中,随着波浪起浮,出港前的空地上,摆放着十来个巨大的货箱,一支由十来个血精灵卫兵组成的巡逻队正沿着港口的海岸线巡逻,不时侧头看一眼不远外的货箱。
这些货箱前几天才刚刚运输过来的,运输船走了一条非常隐秘的航线,往北边诺森德大陆的方向绕了个大弯儿,避开了联盟在海上的巡逻线。
货箱非常结实,卸船后就摆在那里,上面严令不许打开,所以谁也不清楚里面装了什么,但应该是很危险的东西,因为货箱表面画了不少复杂的铭文,这些铭文又构成了复杂的法阵,肯定不是用来图好看的。
港口停驻的战船也明显增加了,尽管上面还没明确的命令下达,但每个人都清楚,货箱和战船都是为什么而准备的,一场生死之战已经近在眼前。
而打响这场生死之战的前锋队只能由他们这些血精灵来充当,前不久刚传来消息,望群岛的兽人发生了暴乱,所有战船都被烧毁,兽人将领克鲁维托向被遗忘者亚尔维斯发起玛克戈拉仪式战死,兽人军心彻底瓦解,望群岛的前线营地已经成为一盘散沙,由此造成的后果却必须由他们这些血精灵来承担。
自从萨鲁法尔大王自愿被联盟俘虏后,那些绿皮肤的兽人就越来越不像话了。
血精灵们腹诽着,沿着海岸线默默前行,摇曳的光线从远处的灯塔中照射过来,在地上留下长长的影子。
这支巡逻队走到中途,和另一只巡逻队相遇了,彼此之间只是交换了一下眼神就擦肩而过。谁都清楚,这种巡逻没什么太大的意义,洛瑟玛塞隆摄政王宣布和部落结盟后的许多年来,再没任何联盟的成员踏上过奎尔塞拉斯。
然而,他们中没人知道,今晚将注定有些不同。
巡逻队继续前行,经过一处光线黑暗的山坡时,一些闪闪发亮的东西吸引了血精灵们的注意,他们走过去,看到几个银亮的铁盔放置在山坡的草丛中。
那绝对不是辛多雷精美奢丽的产物,更像是……从人类的全身重铠上摘下来的。
巡逻队长拿起一个铁盔,正思考这东西是从哪儿来的,黑暗中忽然传来一声令人不安的低咆,他抬头去看时,只来及瞥见一道黑影猛地扑过来,眼前忽然黑了。
剩下的血精灵卫兵的命运和队长的相似,黑暗中有什么东西扑了过来,没来及看清,也只来及发出短促的惊叫声,就全倒在了地上。
“成了!”杰拉尔德抬起巨剑舔了舔剑刃上的血,传闻血精灵因为经常汲取太阳之井的魔力,血液里有阳光的味道,但事实证明,这种生物的血和人血一样腥涩,他“噗噗”吐了两口唾沫。
“我们过去后,很快就会被发现,所以动作一定要快,”安德利特化身为狼人形态,狼眼灼灼盯着远处的血精灵战船,声音沉着地命令道,“目标是所有的船,成功后不要恋战,立刻向外突围。”
他身后是五十来名大营士兵,全是勇猛善战的武器战士,精心挑选出来的。
“是,将军。”这些人压着声音回答,同时不约而同紧了紧腰里系着的储物袋,里面装着凯美林制作的火力药剂,时间太紧迫,来不及大量制作,每个人分到的都不多,但烧一艘战船足够了。
只有一个问题,他们既然跟随安德利特深入到这里,其实都不打算再回去了,所以心里都没有突围的意念。
“港口有这么多大货箱,不知道装着什么,”杰弗里也在,望着港口摆放的货箱道,“要不要一起烧掉?”
“密令里没提到这些货箱的存在,看情况再说,先完成首要目标,”安德利特简短地说,接着问:“都准备好了么?”
“准备好了!”所有人都压着声音回答。
“冲!”安德利特下达了命令,然后带头冲出了山坡,暴露在灯塔的光线下。
杰拉尔德和杰弗里追上去,剩下的士兵跟在后面,全速冲向远处停船的港湾。
港口守备力量的反应能力比安德利特预计得要出色,一行人只跑到一半,刚才和被消灭的巡逻队擦肩而过的那只巡逻队就发现了他们,喊叫声响起来。
安德利特不理不睬,率队继续前冲,以砍瓜切菜的速度清理掉了这只巡逻队,可又有几只巡逻队听到声音赶过来,拦在了路上,原本安安静静的港区这时也乱了套,四处响着嘈杂的集结声。
队伍继续疾冲,很快和几只巡逻队遭遇了,安德利特、杰拉尔德和杰弗里没携带火力药剂,像三把尖刀一样,带领身后的战士横冲直撞了过去。可十来个战士还是被拦住,陷入血精灵卫兵的包围,被迫抽出武器战斗。
剩下的人继续前冲,很快和一支骑在高大陆行鸟上的辛多雷精英卫队遭遇,又被拦下来一部分人,等冲到港湾的战船前时,只剩下二十多个人。
更多的辛多雷卫队正在赶过来,没人有空闲去帮助陷入重围的队友,从接受这次突袭命令的那一刻起,人们就已经知道这是条不归路,纷纷从储物袋中取出火力药剂,向那些战船用力抛过去。
试剂瓶在撞击下碎裂,火力药剂也爆开了,炸裂出炽烈的火焰,短短时间内,近一半停泊在港口的战船起了火,熊熊火光照亮了半边天空。
然而守卫海港的血精灵卫队也完成了初步的集结,喊叫着包夹过来,龙鹰骑士也开始在夜空中盘旋,火球、寒冰箭和猎手的箭矢在半空中乱飞,落到人群中。
在安德利特带领下,人们顶着辛多雷卫队密集的远程火力又烧掉了几艘船,然后和由战士和圣骑士组成的近战卫队碰撞在了一起。
没机会再去烧更多的战船,但已经烧掉的也够本了,也没人去想突围的事,即使有这个念头,也不可能做到,所有人都抽出武器开始战斗,争取在死前多拉几个垫背的。
火焰燃烧声、战船爆炸声和喊叫声响成一片,在许多血精灵记忆中,这座毗邻东部王国的岛屿已经很多年没遭受过战火的侵袭,这种混乱让他们想起了阿尔萨斯率领天灾军团入侵时。
不同的是,这次他们的力量占据绝对的上风,辛多雷的悲剧绝不会再次重演。
战斗持续的时间不长,驻扎在港区的部分辛多雷高阶卫士就赶到了。这些卫兵的实力更强,包围圈很快就收缩到一个很小的范围,先前被拦截下来的士兵都被解决掉了,只剩下安德利特、杰拉尔德、杰弗里,以及十来个实力较强的士兵还在战斗。
安德利特不清楚自己杀掉了多少敌人,他身旁横七竖八全是被狼爪撕裂的血精灵尸体,鲜血没过足底,可混乱中两支箭也射中了他,一支在右胸,一支在腹部,箭已经拔掉,但伤口来不及处理,不停往外流血。
杰拉尔德和杰弗里也受了不少伤,浑身浴血,剩下的士兵也快坚持不住了。
越来越多的辛多雷高阶卫士赶到,接替了实力较弱的精英卫兵和普通卫兵,包围圈持续收缩,继续下去必然要全部战死在这里。
安德利特挥舞狼爪向一侧突击,杰拉尔德和杰弗里也带领剩下的士兵挥舞武器乱砍乱杀,想趟开一条口子突出重围。
但血精灵卫兵已经堵塞海港所有的出口,甚至海面上也漂着小船,上面站着拉圆弓箭的猎手,突围根本不可能做到。
在重重包围中,一行人且战且退,最终来到了港区的那些大货箱下方,包括安德利特、杰拉尔德和杰弗里在内,只剩下七八个人。
似乎怕毁坏那些货箱,血精灵卫士没有立刻围攻上来,远程火力也停了,给了众人一丝喘息的机会。
“杰弗里,本来是准备带普勒希思来的,”安德利特看了眼杰弗里,眼神中略有歉意,“但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只好带了你过来。”
“将军,没关系的,”杰弗里剧烈喘息着,但目光平静,“跟随你驻扎到耳语海岸时,我就为这一刻做好了准备。”
“那样就好。”安德利特狼首微颔,没说太多,这场战争,注定会有很多人牺牲,他也早就为这一刻做好了准备,不过时间点要比杰弗里早得多。
“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杰拉尔德的络腮胡上沾满了血水,不停往下滴,他拍了拍身后货箱的箱壁,发出沉闷的响声,木板比看起来还要厚重。
“看看就知道了。”杰弗里举起长剑刺透了货箱,同时破坏了箱壁上的一个闪亮的铭文。
铭文暗下去,货箱里接着响起了暴躁的抓挠声,仿佛有许多怪物苏醒了,一股刺鼻的硫硝味儿也从破口中散出来,里面还夹杂着呛人的腐臭,让人本能地感觉到危险。
杰弗里破坏货箱的举动激怒了血精灵,来不及把箱壁上的破口扩得更大,看清里面装的是什么,那些辛多雷高阶卫士就冲了过来。
安德利特低咆了一声,向那些卫士迎了过去,艾薇儿,伯纳尔,我来了……
……
在海上划了一天一夜后,于次日深夜,江北抵达了耳语海岸附近。
当陡峭的悬崖峭壁从黑暗中显出形状,出现在视野里时,他感到了由衷的亲切,加快摇桨,把藤蔓船停靠在海滩旁的一片礁石旁,然后沿着礁石登了岸。
那身祭司袍散发着朦胧的辉光,灯笼也在闪闪发亮,单手锤也在发光,江北像黑暗中的一只萤火虫,一队巡逻的卫兵马上发现了他,抄起武器围了过来。
“是我,江北。”江北报了自己的名字。
“牧师!?”带队的巡逻队长声音惊讶,“普勒希思军士长说你死掉了,前天大营还为你举行了隆重的葬礼,悼词是普勒希思军士长亲口念的,坟墓就立在悬崖上。”
其他卫兵也上上下下打量着江北,兜帽下是副黑得毫不反光的面具,两只眼睛明亮得吓人,一身威严的祭司袍也散发出流淌的光晕,看起来就像传说中的神使降世,和他们印象中那个又鸡贼又能打的牧师判若两人。
葬礼、悼词、坟墓?老子已经成烈士了?江北哭笑不得,在众人的注视下说:“我没死,普勒希思他们没事吧?”
“普勒希思军士长没事,但薇薇安女士出了些事,”巡逻队长眼中的惊讶尤未消散,“前几天他们去海上接应你时,薇薇安女士受了重伤,昏迷不醒……”
“昏迷不醒?”江北一惊,打断了巡逻队长,匆匆向悬崖的豁口走去,“我去看看她。”
“牧师,你别担心,薇薇安女士已经醒了,”巡逻队长带队跟了上来,又补充道,“前天她就醒了过来,但身体很虚弱,情绪也非常差,尤其是参加完你的……葬礼后。”
“薇薇安伤到哪里了?”江北依旧不放心,薇薇安的伤肯定和亚尔维斯脱不了关系,万一被这个光耀级的术士用混沌之火烧个七荤八素,那他的罪过就大了,因为是他让这姑娘去接应他的。
“我也不清楚薇薇安伤到了哪里?”巡逻队长回答道,“她就是看起来很虚弱,额头上还有许多黑纹,但没有特别明显的外伤。”
江北暂时松了口气,额头上有黑纹,应该是耗费了生命力的缘故,有他在随时可以补充回来,只要没被烧伤,就不是什么大问题。
他转着念头,已经上了那个豁口,留意到以前停泊船只的海湾里只停着两艘残破不堪的战船,在亚尔维斯的偷袭中,侥幸保留下来的那艘比较完好的战船也不见了。
“新战船还没到么?”江北问道。
“以后不会有新战船了,”巡逻队长回答道:“安德利特将军和凯美林牧师都向上面申请过,但得到了否定的答复,说现在联盟海上的战力吃紧,耳语海岸重在防守,没有战船也不打紧。”
安德利特和凯美林都要不来战船,联盟在海上的战力该有多吃紧,江北心里想着,又问:“那艘完好的战船怎么也不见了?”
“安德利特将军开走了,”巡逻队长答道:“半个多月前,将军带领三队和四队的军士长,还有五十名士兵乘战船离开了耳语海岸,好像去执行什么任务,但具体去做什么我们也不太清楚,凯美林牧师现在是大营的最高长官。”
“凯美林牧师是最高长官?”江北一怔。
“对,”巡逻队长点点头,“安德利特将军离开前,把大营托付给了凯美林牧师。”
“原来是这样。”江北也点了点头,又斟酌了一下安德利特离开的时间,半个多月前,他刚刚烧掉部落的战船,安德利特应该还没得到消息,身为大营主将,开走大营唯一的战船,还带走这么多人,能去执行什么重要的任务?
但瞧巡逻队长一问三不知的模样,江北没再多问,这些事等见到凯美林后自然就知道了,他先去看看薇薇安,再说其它的。
二百三十三 新局势
回到营地,江北径直去了薇薇安的营帐,巡逻队长则去找凯美林汇报江北归来的消息。
江北进入薇薇安的营帐时,帐里没燃灯,一团漆黑,他在黑暗中也能轻松视物,一眼看到薇薇安就趟在帐里的矮塌上。
夜已经很深,但薇薇安还没睡,睁着眼睛望着帐顶发呆,一动不动,似乎没察觉到他进来了。
她也确实像巡逻队长说得那样虚弱,黑暗掩盖了她苍白的脸色,但掩盖不住那种从肌肤底下透出来的病态,那不是简单的重伤之后的病弱,更像是精神上的,仿佛与希望彻底隔绝,整个人看起来死气沉沉的。
紧接着,江北又吃了一惊,眼睛,薇薇安的双眸已经快被紫影填满,如同两盏幽冥的灯,几乎和亚尔维斯的紫眼不相上下了。
薇薇安俨然察觉了什么,微微转头,向江北看过来,双眸中紫光一绽,仿佛要燃烧起来。
江北更是暗暗心惊,轻声说:“是我,薇薇安,我回来了。”
说着,他点燃了帐角的燃油灯,以免被薇薇安当成孤魂野鬼什么的。
衣袂轻响,步声连动,一股幽香跟着飘过来,薇薇安以十分别扭的姿势,伸手抓住了江北的手臂,把他强行拉得转过身去,面向自己。
她好像不虚弱了,手上的力气很大,似乎害怕不用力些,江北就会变成一道幻影从她眼前飘走,双眸中紫芒忽明忽暗,情绪显然在剧烈波动。
江北看着那双眼睛,想着亚尔维斯自言自语如同精神分裂的情形,一时竟没说出话来。
“你没死?”薇薇安的声音有些颤抖,但精神明显正在恢复,像一个瘪了的气球又开始充气,由内而外地饱满了起来。
语言可以骗人,这种失而复得的神情无法骗人,江北胸口微微一暖,以影视剧男主角坠崖归来的语气,煽情地说:“薇薇安,我没死,我掉到了海里,然后……”
“你为什么没死?”薇薇安没听江北叙说死里逃生的过程,盯着他打断道。
呃?话风突变让江北一愣,听这意思这姑娘好像还盼着他死了似的?
“我交换掉四分之一的灵魂替你复仇,还有阿拉克斯,他为保护我牺牲了自己,”薇薇安恨不打一处来似地说,“我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结果你跑回来告诉我,你……没……死!?”
“四分之一的灵魂!阿拉克斯也牺牲了!”江北大吃两惊,“那天在海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薇薇安还没来及回答,凯美林忽然掀开帐帘走了进来,他刚从巡逻队长那里得到消息,立刻赶了过来,但江北的形象已经截然不同,一时没敢相认,怔在了那里。
“凯美林牧师,是我。”江北没掀开兜帽,以免自己秃瓢葫芦面目全非的模样惊到凯美林和薇薇安。
凯美林这才确认,快走两步,扶住江北的肩膀,一向温稳重的神情像波纹一样破碎,期盼、疑惑,惊喜……诸多情绪逐一在那张脸上闪过,好像有很多话要说,但最终只长长吐了口气,神情变得欣慰起来。
看到凯美林感情流露,江北胸口又是一阵发暖,这时帐帘一掀,爱德华跑了进来,他的反应和凯美林似而不同,也先愣了一下,但确认江北的身份后,只是眼睛微微湿润,神情却没多少变化,淡淡叫了声“老师”。
江北好奇地打量着爱德华,和他离开耳语海岸时相比,这孩子的气质有了明显变化,以前总给人一种稚气未脱感,可就像一夜长大,忽然有个大男人的模样了。
同样来不及多说,帐帘一掀,普勒希思大步走进来,确认江北的身份后,一拳瓷瓷实实打在他的胸口,骂道:“混蛋,我就知道你死不了!”
“那你还给老子念悼词?”江北也给了普勒希思当胸一拳。
“你当我想啊?”普勒希思反驳道,“我说了你不会就这么死掉,但他们都不信,尤其是薇薇安。”
他指着薇薇安,“那天看到你坠海,薇薇安一发魔法箭把那个亡灵连战船一块儿轰了,参加完你的葬礼后还差点为你殉情。”
“我呸,”薇薇安啐了一口,驳斥道:“少在这里胡说八道,你才殉情呢!”
“凯美林牧师,爱德华,你们都看到了吧,”普勒希思为自己的说法找到了强有力的论据,“她这几天的精神状态什么样,现在的精神状态是什么样,还说我胡说八道……”
“呸呸呸……”薇薇安打断了普勒希思,但无法否认,她胸口那个巨大的空洞被填补上了,踏实了,安宁了。
很奇怪,成为术士的这么多年来,她一度对命运感到绝望,可现在一下失去四分之一的灵魂好像也没什么,有个光芒闪耀的形象在她脑海深处,如同一个支架,将她的精神支撑了起来。
行于黑暗之中,前方亦有光,那是希望。
普勒希思和薇薇安争辩时,帐帘一掀,佩德罗走了进来,紧接着帕加拉索、普拉克和几个牧师,然后是德拉斯,再然后是一队军士长阿伦斯特……
和江北相熟又自觉有些地位的人一个接一个地走进来,把不大的营帐挤了个满堂,以前入夜后就安安静静的大营也不再平静,帐外响着纷乱的脚步声和议论声,好像来了不少人。
“你现在是大营的传奇人物,”凯美林微笑着拍拍江北的肩膀,“人们应该都跑过来看你了。”
“传奇人物?”江北一愣。
“这你得感谢我,”普勒希思神秘一笑,“你的悼词是我写的,把你吹得你没死都算对不起我。”
江北一阵恶寒,一时难以想象出,普勒希思这种粗货加大嘴巴究竟给他写了什么样的悼词。
“既然人们都来了,就出去见见。”凯美林拉着江北,掀开帐帘走了出去。
营帐外确实来了不少人,黑压压的挤了一大片,正在那里低声议论着,当江北在法袍辉光的笼罩之下,随凯美林走出帐外时,众人的视线纷纷移到他身上,议论声跟着消失了。
前不久,大营发生了一件令人震惊的事,一个血精灵和一些兽人乘坐木筏登陆耳语海岸,宣布向联盟投诚,并带来了“望群岛发生暴乱,部落战船尽数烧毁”的消息。
他们声称是“江北”的朋友,受他所托来传递部落大众渴望和平的信号,但这些部落成员很快在凯美林安排下,由专人护送乘坐狮鹫去了暴风城,消息没在大营里公开,无法确定真假。
直到前天,在凯美林主持下,大营忽然为失踪一段时间的牧师举行了隆重的葬礼,在葬礼上,这些消息才终于得到确认。
据称,失踪的这些天里,这位牧师去了望群岛,先烧掉了部落的战船,还劝服部落成员来耳语海岸投诚,并且破坏了部落对耳语海岸的又一次偷袭,同时传递出信息,帮助普勒希思和薇薇安等人,在海上击杀了前不久刚用地狱火给耳语海岸造成惨遭损失的部落将领。
这位牧师也由此成为了大营的传奇人物,直到现在他们也没想明白这些事是怎么做到的,可惜的是,这位牧师坠入大海,为国捐躯,没能回到耳语海岸。
不料葬礼刚举行完,坟头还没长草,这位牧师忽然又回来了,而且还穿着一身威严的祭司袍,长着眼睛的都能看出那是件优异的魔法装备,好像他没去执行这些极度危险的任务,只是出去寻了个宝。
在众人的注视下,江北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但不知道说什么好,这时,普勒希思善解人意地从怀里掏出一团皱巴巴的羊皮递过来,悄声说:“悼词我还留着,挑着念两句。”
江北展开羊皮一瞥,只见开头就写道:我悲伤地宣布,耳语海岸的那个变态已经离我们而去,我知道,你们可能因此感到开心,因为圣光终于把那个混蛋收走了……
江北看到这里,一脚把普勒希思蹬出老远,去你大爷的吧……
江北自由发挥了几句,把围观他的牧师和士兵打发回去,然后随凯美林去了他的营帐,想问问自己离开这段时间大营都发生了什么事。
凯美林把普勒希思和阿伦斯特也叫上了,自从安德利特离开后,管理大营的重担就落到了他肩上。
不当主将不知道,原来这副担子这样重,普勒希思性格太洒脱,德莱尼性情太温驯,难以提供臂助,这孩子回来就好了,正好商议一下以后的作战计划。
来到营帐,凯美林问了问江北在望群岛烧船的经历。
这件事有许多地方无法解释,江北把“伪装成死灵”改为“潜伏在望群岛附近”,发现被遗忘者和兽人有矛盾,侥幸抓住机会偷偷烧了战船,让双方误以为是对方所为激化了矛盾,还趁机和部分兽人做了朋友,最后潜入亚尔维斯的战船准备行刺,结果行动失败而坠海。
这套说辞虽然难以尽圆其说,但凯美林、普勒希思和阿伦斯特都不是心细如发之人,没细究其中的破绽,反而觉得江北的经历跌宕起伏,令人称奇。
看着三个人的模样,江北有些哭笑不得,他这个代表光明和虔诚的牧师都快成瞎话篓子了,不知道圣光秘鲁知道后,会不会气得把他的神圣之力收回去。
“好,好,好,”凯美林对江北的经历其实不太关心,这孩子还活着才是最重要的,连说几个好字,上下打量了一遍他,视线落在那身辉光涌动的法袍上,“你从哪里拿到这件神使法衣的?也是部落的营地?”
“神使法衣?”江北低头打量了眼自己,摇头道,“不是,是在望群岛和耳语海岸中央的那座鱼人岛上,我帮那些鱼人打败了一只巨蟹,一只老鱼人带我去了一艘沉船,船上有个死掉的血精灵牧师,这些魔法装备都是在他身上拿到的。”
“这是难得的机缘,”凯美林连连点头,“神使法衣是高等精灵的造物,当年瓦斯琪率领纳迦一族盘踞在赞加沼泽的毒蛇神殿,企图反攻陆地,这种法袍才为人们所知。
自从毒蛇神殿被攻破后,已经很少见到,可遇不可求,还有这把单手锤和这个灯笼……”
他研究了一阵单手锤和灯笼,接着说:“如果没猜错,这把锤子应该是水晶之塔,德莱尼的造物,原型保存于影月谷的卡拉波圣殿中,也非常难得。
至于这个灯笼,应该是传说中的冰冷之心,出自天灾浮空城纳克萨玛斯,传闻里面装着天灾将领药剂师诺斯的心脏,但真正的冰冷之心已经被毁坏了,这件可能是仿造的,不过打造得这样精美,必是精品无疑。”
江北听着凯美林隶属这身新行头的来历,也觉得自己运气非常不错,在大海的一座沉船中找到这些宝贝,可以说得上奇遇了,但现在显然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简单应付了两句,直奔了主题:
“牧师,我听巡逻的卫兵说,安德利特将军带着不少士兵乘战船离开了,不知道他们去干什么了?”
“这件事说来话长,”凯美林轻轻一叹,“坐下,听我慢慢跟你说……”
据凯美林所言,江北离开大营没几天,联盟高层就送来了对部落到暴风城劫狱进行报复的密令,目标是奎尔塞拉斯岛的血精灵海港。
这座海港是除奥格瑞玛旁边的刃拳海港之外,部落的第二大海港,为部落东海岸线的战局提供了强力支援。所以密令不仅是为报复,也是为破坏部落的战略部署,是个只准成功不准失败的死任务。
安德利特考虑到任务的难度,决定亲自带队去执行密令,还向凯美林和盘托出,江北失踪是去望群岛烧部落的战船了。
江北离开后,凯美林专门问过安德利特这件事,被安德利特告知安排江北回暴风港去联络战船,一直没怀疑过,知道真相后震惊异常,和安德利特大吵了一架,但另一方面又苦劝安德利特不要亲自冒险。
然而安德利特去意已决,凯美林没办法,只好制作了一些火力药剂,交给安德利特和物色出来的人选,送他们离开了耳语海岸。
了解这些后,江北忽然记起他前往望群岛那天夜里,安德利特去给他送行时,破天荒提到了死去的爱人和儿子,而且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很可能,这位狼人主将那时就已经预感到了什么。
血精灵海港既然是部落的第二大海港,必定守卫森严,安德利特这一去,恐怕是回不来了。
二百三十四 求援
江北没心思去担心安德利特,人都有自己的命运,这位主将和高弗雷一样已经做出了抉择,他更关心另一个问题,问道:
“我让血精灵和兽人带回来一个很重要的信息,希尔瓦娜斯准备反扑洛丹伦大陆,部落对耳语海岸发动奇袭就是为这个计划作准备,你们问出来了没有?”
“他们提到了这点,消息也送去了暴风城。”
凯美林的回答让江北松了口气,消息既然已经送到,联盟肯定做好了准备,但凯美林接下来的话,又让他的心思玩味起来:
“但上面回复说没有探查到这方面的情报,让我们多留意部落的动向。”
“上面对这个情报就这种反应么?”江北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对,皱眉问。
“我也觉得奇怪,害怕信息传递有误,又安排专人去汇报了一次,”凯美林也皱眉道,“但得到了一样的答复,上面认为这个消息还不确切,不宜大规模调动兵力,让我多探查。”
他无奈地一笑,“上面的顾虑也对,可这件事难就难在没办法探查,大海茫茫,图上看是一条线,到水上就是成百上千海里,没有落脚点休息,狮鹫横跨不过去,指望大营的那些小船去查更不现实,事情就悬了起来。”
江北沉默不语,心里对这件事有另一种看法,在他看来,就算消息得到证实,联盟高层恐怕也未必愿意大规模调动兵力,从暴风城千里迢迢地赶往耳语海岸防守。
事实就摆在那里,洛丹伦大陆距离暴风城太远,大军千里驰援,未必能打赢,这场战争联盟已经处在劣势,与其冒险分散兵力来防守一片没什么城镇和人口的废土,还不如先弃掉,集中精力打赢部落再说。
反正如果他是安度因,洛丹伦大陆干脆就不要了,或许安度因正是这样想的,不再给耳语海岸配给战船,已经能说明很多东西。
只不过这层意思不能从安度因口中说出来,否则联盟先期的战略将饱受质疑,造成的影响说不定更大,所以洛丹伦大陆可以被部落夺回去,但绝不能自己说放弃,换句话说,耳语海岸和布瑞尔镇的人很可能已经沦为弃卒。
江北的眉头皱起来,事情大条了,望海岛战船被烧,普勒希思他们在海上做掉了亚尔维斯,安德利特又带人去奇袭血精灵海港。
部落连遭挑衅,希尔瓦娜斯又准备好了大杀器,要不拿到耳语海岸用一用,他把名字倒过来写。而联盟高层的态度模棱两可,大营最能打的主将也离开了,几乎败局已定。
“这个消息确切么?”普勒希思显然没江北这样强烈的危机感,“耳语海岸平静了这么久,部落一直没什么大动作,现在猛的一说他们要来反扑耳语海岸,反而让人有种不相信的感觉。”
“这个消息不是我说的,是部落的人说的,就算是我说出来的,你觉得我会拿这种事开玩笑么?”
江北最怕普勒希思这种不知死活的态度,部落不来反扑是因为没把握打下来,可一旦决定要来,肯定不打算耍个宝就回家睡觉,必然石破天惊。
他敢打赌,联盟高层不愿派兵支援,正是因为觉得耳语海岸守不住了,如果这是场必胜之战,恐怕连安度因大帝都要跑过来蹭个军功。
“你们说,将军抵达奎尔塞拉斯海港后,会不会洞察部落的阴谋,直接破坏掉?”
阿伦斯特的态度也有些乐观,语速慢吞吞地说。
“将军实力再强,带着区区五十个人去烧一座大海港,能成功已经是奇迹了,”江北一叹,没再多说,现在讨论这些有的没的只是浪费时间,问:“从奎尔塞拉斯岛到耳语海岸最快要多久?”
“走直线的话,最快十来天就能到。”凯美林站起来,看着大帐里的航海图道。
十天,江北斟酌着这个时间,距离安德利特启程去偷袭奎尔塞拉斯海港,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怎么也该到了,任务很可能已经执行。
再给部落几天传递信息,现在可能正在甚至已经下达反攻洛丹伦大陆的命令,最坏的情况,十几天后,希尔瓦娜斯准备的神秘部队就会抵达耳语海岸。
火已经烧到眉毛,就算联盟决定派兵从暴风城驰援也赶不上了,想解眼前的局,只能就近寻求支援,还得是抽走兵力后不会伤筋动骨的,才有可能来救他们。
念头转到这里,江北结合自己薄弱的地理知识,开始在脑海中罗列潜在的支援。
布瑞尔镇的镇卫军,坚定壁垒的驻军,好像……没了,他就知道这两个。
不,还有一个,江北脑海中灵光一闪,又想到一个地方,血色修道院!
安德森欠他一个人情没还,修道院的中坚力量是圣骑士和牧师,如果肯帮忙,将带来非常大的助力。
想到血色修道院,江北发散思维,马上又想到了一个地方鱼人岛!
老鱼人送他一条项链,认可他是鱼人群落的一员。如果肯帮忙,会取得出其不意的效果,它们可以在水中进攻部落的战船,补上大营没有海上作战能力的空缺。
但就算安德森和鱼人肯来,也就只有这四个。
“凯美林牧师,你知道附近有哪些可以支援耳语海岸的地方么?”江北问道,又补充了一串条件,“要能说上话的,可以在短期内赶过来的,抽走兵力后暂时不会有危险的,布瑞尔镇和坚定壁垒我已经想到了。”
凯美林琢磨了一阵,摇头道:“除了布瑞尔镇和坚定壁垒,距离耳语海岸最近的是辛特兰鹰巢山的暗锤部族,阿拉希高地的激流堡也在东部王国北陆。但除非乘坐狮鹫,两个地方都不可能很快赶到,再往南是湿地的巴拉丁海堡,洛克莫丹的塞尔萨玛和铁炉堡,距离更远,更不可能在短期内赶到。”
江北琢磨一下,问:“大营现在有多少只狮鹫?”
“血精灵和兽人乘走了几只,没飞回来,”凯美林答道:“还剩五只。”
江北算了下自己和凯美林罗列出的支援点,再加一个暴风城,共九个地方,全派出去也不够,琢磨着道:
“凯美林牧师,情况可能已经非常紧急,需要你分别给这些地方的将领写封求援信,让士兵乘坐狮鹫依次送过去,求他们尽可能组织些兵力,乘坐狮鹫赶过来,最好是法师或者猎手这些远程火力,但给我留一只狮鹫,我有用……”
“等下,”普勒希思忽然打断道:“我有个问题,情况是不是真这样紧急?如果你搞错了,我们在不确定的情况下到处乱发求援信,弄得人心惶惶,部落最后没来就丢人丢大了。”
凯美林和阿伦斯特也看着江北,显然有相同的顾虑。
“你们听我的没错,”江北相信自己的判断,对局势研判到一定程度,就会产生本能的直觉,真实情况说不定比他想的还要糟很多,“即使我猜错了,这个人也丢得起,可时间浪费不起。”
“好,就算情况真像你说的这样紧急,”普勒希思又问:“我们不抓紧时间去暴风城求援,派人到处乱跑干什么?”
“相信我,”江北又笃定地说,“暴风城那边派个使官去送信就可以了,顺便告诉他们,我们会坚守耳语海岸直到最后一兵一卒,我相信这句话会让高层很满意。”
他还是相信自己的判断,战争面前,胜利压倒一切,为了这个目标,任何东西都可以牺牲。
以眼下的情况,暴风城不太可能调遣大军驰援耳语海岸,如果被部落抓住机会围点打援,局面更被动,先不报希望,有支援更好,没支援也不会太伤士气。
“我听出来了,”普勒希思道,“你对联盟高层有意见。”
“你敢说你没有?”江北反问道。
普勒希思笑了笑,没说话。
虽然有顾虑,但凯美林对江北的信任也非同一般,当即取来纸笔和羊皮,匆匆写好七封求援信和一封紧急密报,连夜安排士兵乘坐狮鹫出发了。
从凯美林那里离开,江北去了薇薇安的营帐,准备把戈林之戒拿回来,骨架里的能量太少,该抓紧时间补充了。
时间已经过午夜,薇薇安好像料到他会来要戒指,还没休息,正坐在矮榻上发呆,江北进帐后,侧头看了眼他,又把脸转开了,不冷不热地说:“魔法袋我藏在林子里的那个水坑里了,自己跳进去找吧。”
江北清楚薇薇安不会把魔法袋藏在那种地方,笑道:“你要是气我没死,我真去死一次好不好?”
“混蛋。”薇薇安还是没看江北,但故作冷漠的神情已经崩不住,自内而外地缓和下来,目光也变得温婉。
江北走过去,站到薇薇安面前,审视着她那对儿紫影流动的双眸。
他确定以及肯定,这姑娘的精神恢复了,因为说话的语气和以前一模一样的,但失去四分之一的灵魂,难以判断她会不会和亚尔维斯一样变神经。
“看什么?”薇薇安双眸紫影一绽,瞪了江北一眼,站起来想走开,但被江北按住肩膀压了回去,两个人面面相对,她忽然有些紧张,盯着江北问:“你干什么?”
“看你是不是疯了。”江北凑近了些,研究着那对儿紫光流曳的眸子,在心里和亚尔维斯的眼睛作了下对比,感觉薇薇安的目光挺正常的,好像没什么事。
“你才疯了。”薇薇安看江北看得心跳加速,一把推开了他,站起来走开两步,忽然哼了一声,“我生命力耗费了许多,正好你来了。”
说着念诵咒语,暗绿色的光缕从她掌心飘出来,连接到了江北身上。
江北松了口气,这姑娘的精神没问题,至少还知道拿他充电,但他这个地主是真的没多少余粮了。
薇薇安耗费的生命力确实有些多,骨架里的能量掉下去百分之二,她额头上的黑纹才彻底消失。
“吁,”失去的生命力得到补充,薇薇安的气色饱盈起来,心情也变得很不错,轻轻舒了口气,看着江北说:“问个问题,你到底是什么?怎么有这样旺盛的生命力?我抽走这么多,还是深不见底,肯定不是人类,是……巨龙?”
她猜测了一个神秘而强大的存在,同时伸手去掀江北祭司袍的兜帽,想为自己的说法找到一些论据。
“说出来怕吓到你,”江北挡开了那只手,然后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其实我是个……死灵。”
说到“死灵”两个字时,他故意把声音压得很低,吸引薇薇安凝神去听,然后“啊”的一声大叫。
薇薇安吓得险些跳起来,只当江北故意捉弄自己,啐道:“混蛋,一句实话也没有,还开这种弱智玩笑,一点也不像个牧师。”
但被江北这么一闹,她也变得开心起来了,仿佛阳光在胸口化开,暖融融的,本能地就想笑。
成为术士的这么多年来,这种轻松的感觉极度稀有,薇薇安已经感到陌生,当这种感觉浮现时,她才恍然醒觉,原来自己也有开心快乐的权利。
但她已经习惯压抑自己的情绪,生怕幸福来得太轻易,转眼又要失去,像孩子得到了一块糖果,舍不得一口吃掉,努力压着那丝开心感,小心翼翼地去品味,神情反而显得有些郑重。
“你不是要神经了吧?”看到薇薇安复杂的神情,江北一惊。
“你才神经了!”薇薇安忍不住笑起来,但只昙花一现就又收敛了,扭身出了营帐,声音传回来,“走吧,带你去拿那个臭烘烘的魔法包。”
江北跟出去,随薇薇安离开营地去了那边密林,路上,薇薇安询问了江北在望群岛的经历,江北把对凯美林说的重复了一遍,然后讲起自己在鱼人岛的见闻,还把小克米从法袍里赶出来,让薇薇安看了看这只打不死的防火蟑螂。
两个人边走边说,逐渐进了密林深处,薇薇安确实没把魔法包藏在那个大水坑里,而是埋在了普勒希思曾率众驻守的大土丘下面。
到地方后,薇薇安指明埋藏的位置,江北刨出来,透过眼中的白光,看到暗红色的烟气飘出魔法包,又缓缓在空气中消失,戈林之戒的诅咒已经开始向外逸散,但时间不长,这座土丘离大营又很远,还没影响到大营。
江北把指环取出来,背着薇薇安戴在手指上,狼人诅咒立刻涌入骨架,转化为浓郁的能量,他失去的血肉也开始生长。
戈林之戒的诅咒被抽空后,骨架里的能量上涨了百分之三十,加上从鱼人那里抽到的,储量接近一半,不过两种能量混合后,整体密度有所下降。
江北的血肉也生长回来不少,薇薇安就在眼前,他无法脱下法袍查看长了多少,也不太关心这点。
江北现在觉得,肉长回来会有痛感,反倒不如骨头架子灵便,爱长多少长多少,反正套上法袍都一样,信任才是他最好的伪装,大营里绝对不会有人来调查他的真实身份。
拿回魔法包,江北把刚到手的水晶之塔和冰冷之心装进去,和薇薇安回到大营,嘱咐她回去休息,又去找了爱德华。
他要留在营地为部落的反扑做准备,去血色修道院求援决定交给爱德华去做。
修道院和联盟关系很微妙,随便派个人过去未必能成功,爱德华性格内敛,为人踏实,而且身份是牧师,去做这件事再合适不过。
二百三十五 大战将临
对于大营的牧师而言,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江北带领他们苦训一个月,并且赢得了一场胜利,已经带出了感情,而且是不掺杂质的战友情。
江北的“葬礼”举行后,牧师们虽然为他的壮举感到自豪,但士气也一落千丈,不料江北又王者归来,士气来了个触底反弹,都无心睡眠,躺在被窝儿里议论这件事。
帕加拉索和普拉克俨然成为了两个焦点,因为他们到海上去接应了江北,算是这件事的亲历者,也很乐意和众人分享这段难得的经历。
更应该成为焦点的爱德华反而格外安静,他的性格本来就不太合群,在海上亲历了江北的“死亡”,心灵受到了极大的触动,产生了一种舍我其谁的使命感。
这种使命感像块石头一样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胸口,并未随着江北的归来而消散,使他总有种凝重感,反映到神情上,显得更不合群了。
江北走进营帐去找爱德华时,帐里的议论声停了一瞬,然后牧师们一个个从被窝儿里爬出来,像接受检阅一样站成了军姿,以表达自己的尊重。
爱德华也爬了起来,淡淡地说:“老师。”
面对这些牧师,江北也倍感亲切,除了因为他是这些牧师的军士长,还因为这些人是他带出来的兵,是嫡系,笑道:“没任务,不用这么紧张,该休息休息。”
然后对爱德华说:“找你有事,跟我出去走走。”
爱德华匆匆穿好衣服,随江北来到帐外,问:“老师,找我有什么事?”
江北没急于切入正题,爱德华的心绪有变化,是个人都看得出来,这不是坏事,有变化说明在进步,但变化太明显,又担心他过犹不及,以轻松的口吻问:“我离开时间不长,你的变化倒挺大,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没有。”爱德华淡淡地说。
“连我都不告诉了?”江北笑道,“我看出来你在硬绷着,你是我最亲近的人,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
“确实是有点,”爱德华低了下头,紧绷的神情也松懈了些,沉默片刻后,说了下去,“老师,那天我看到你坠海,第一感觉并不是难过,而是慌乱,我很慌,因为我知道我自己是不行的,需要有个人时刻带着我指引我,我才能走下去。
可指引我的人不见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只能不停告诉自己要坚强,一滴眼泪也不敢流,普勒希思军士长说找不到你时,我下了回去的命令,还发誓要把你那份职责担到自己肩上,可我又不知道该怎么做,我只能强迫自己去坚强,可我不知道这种坚强有什么意义。”
爱德华语无伦次地说了一阵,吐了口气,思路清晰了些,继续说:
“老师,你让我拿鞭子抽帕加拉索的脸,我就抽他的脸,你让我带领牧师训练,我就带他们训练,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这都行,可没了你,我就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其实我一直在想,我当初是不是不应该离开北郡修道院,我这样没用,应该呆在修道院研究那些典籍,可我又想多做些事,不甘心一直呆在修道院,我很彷徨,对,彷徨。”
他重复了一遍这个词汇,眼神跟着变得迷茫起来。
江北也没想到自己简单一问,倒把爱德华的心事都给勾了出来,摇头笑道:“知道彷徨,本身就说明了一种进步,但你也给自己挖了个坑,然后跳进去出不来了。”
“老师,我没听明白。”爱德华转头看向江北,又恢复了以前虚心求教的神情。
“你这叫成功陷阱,先给自己设下界限,就像前面有座山,觉得山那边风景独好,非要翻过去,可人力终有穷尽,那座山有时是翻不过去的。”
江北最爱点拨自己这个老实学生,开启了人生导师模式。
“人生从来无界,活着本身就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没人强迫你去做什么,也没这个权利,所以你也不用强迫自己非要去做成什么事。
成长最害怕揠苗助长,只能顺其自然,关键是本心,你有本心,只是缺乏一些自信,只要坚守本心,一直走下去,回望来路时做到问心无愧,即使最终没能翻过那座山,又有什么关系?”
江北说到这里,忽然想起自己曾对凯瑟琳说过类似的话,想到凯瑟琳,眼前不由浮现了她的俏脸,又想到去布瑞尔镇求援的狮鹫明天就能到达,她肯定会来支援耳语海岸,到时就又能见面了。
也不知道这姑娘现在怎么样了,这样想着,他不由产生了一丝期待感。
江北思索时,爱德华也若有所思,江北话里的意思他听明白了,好像在说他给自己的压力太大,可他确实很想做成一些事,难道这个想法本身就是错的?
江北观察着爱德华的神情,感觉自己好像没说到点子上,又开解道:“如果你还在纠结,可以想想安度因大帝,凯美林牧师对我说,安度因大帝的经历十分坎坷,可也造就了他超凡的胸怀和心志。
你总是缺乏自信,是因为经历的波折还太少,你也并非不能做到,而是那一刻还没到来,只要不忘初心,砥砺前行,那一刻早晚会来。”
“我再好好想想,”这句话说到了爱德华的心坎儿里,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接着说:“老师,你说找我有事,还没说是什么?”
说了这么多,江北都差点忘记来找爱德华做什么了,道:“我需要你代我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爱德华问。
“血色修道院。”江北压低了声音。
“血色修道院?”爱德华一愣,那是联盟的敌对势力,是个人都知道。
“对,血色修道院,”江北点点头,然后把公正之手从魔法包里取出来递给爱德华,“如果我没料错,部落很快会对耳语海岸发起反扑,我们需要支援,你拿着这把公正之手,去血色修道院找一个叫安德森杜兰的人,告诉他我需要帮助。”
爱德华对血色修道院肯否帮助联盟存疑,但对江北极为信任,郑重地点点头,“老师,我一定把支援带回来。”
“好,你今晚就乘狮鹫出发,”江北又叮嘱道,“这件事不要告诉别人,免得引起争议,如果安德森不愿来,也不用强求,回来就是了。”
“我知道。”爱德华又郑重地点了点头。
当晚,爱德华就乘坐大营仅剩的一只狮鹫离开耳语海岸,去往了血色修道院。
江北目送爱德华消失在夜空中,轻轻吐了口气,能去寻找支援的地方都去了,但求人不如求己,该给耳语海岸弄些防御工事了。
……
夜,奎尔塞拉斯海港。
地上铺满了圆木棍,巨大而沉重的货箱压在圆木棍上,在众多血精灵卫兵的推动下,缓缓向港湾停靠的战船移动,一些血精灵卫兵把用过的木棍抽出来,摆放到货箱前方。
当初这些大木箱卸船时,就经历了同样艰难的过程,人们抱怨为什么要把这些木箱卸到岸上,而不是留在船上。可经历联盟的突袭后,他们发现这是个非常明智的做法,分开摆放明显更安全。
在突袭中受损的战船已经被清理出来,还剩下三十多艘完好的,大木箱陆续被搬运到战船的甲板上,因为体积太大,一艘战船只能装一个,一共占去了十七艘船,正在捆扎。
一百名辛多雷高阶卫士,三百名血精灵精英卫兵和六百名血精灵海港卫兵已经列好队列,随时准备登船,海港的一块空地上,一支二百人编队的龙鹰骑士正在喂食龙鹰,也随时准备好起飞。
血骑士埃卡塔隆魔誓面无表情地站在队列前,审视着自己即将踏入战场的同胞。
奎尔塞拉斯海港遇袭而且损失惨重的消息报上去后,大酋长希尔瓦娜斯大为光火,进攻耳语海岸的命令迅速下达,要求他们组织兵力把这些大木箱运送到耳语海岸,配合前线阵地的将领亚尔维斯,给联盟一个记忆深刻的教训。
血精灵不欢迎战争,但这个命令无法抗拒,因为摄政王洛瑟玛塞隆曾是希尔瓦娜斯的副手,也因为被遗忘者曾长期帮助过血精灵,辛多雷的荣耀已经被迫与被遗忘者的命运捆绑在一起。
可辛多雷的荣耀或许就是个笑话,和阵地发生暴乱,所有战船被烧的亚尔维斯一样可笑。
埃卡塔隆从腰间的储物袋里取出一块镌刻着复杂铭文的恶魔石,托在手心看了看,眼中露出一丝嘲弄。
这些肮脏而贪婪的东西曾因觊觎太阳之井的魔力,给血精灵造成了毁灭性的灾难,也是辛多雷悲剧的开端,可他现在却要依赖这些东西去战斗,真是莫大的讽刺。
埃卡塔隆思索时,大货箱已经捆扎完毕,他把恶魔石装回储物袋,举起武器一把锋刃呈血色的双手剑,耀眼的光柱冲天而起,又缓缓收敛,如同水纹一样在他身上波动,最终团聚成骑士的戒印,漂浮在他的头顶。
埃卡塔隆的神情也由冷漠转为了激昂:“辛多雷的斗士们,证明你们荣耀的时刻已经到来,我们要帮助希尔瓦娜斯大酋长把部落的令旗插回洛丹伦,这也是洛瑟玛摄政王的命令,他对我们寄予了厚望……”
埃卡塔隆高昂的声音落下去,血精灵卫兵们纷纷把武器举了起来:
“唔!”
“唔!”
“唔!”
……
“登船,出发!”埃卡塔隆的表情又由激昂转回了冷漠,带领士兵登上战船,一声令下,那些战船缓缓离开海港,向大海上驶去,那些龙鹰骑士也纷纷跨上龙鹰冲入了天空,列成一队向前飞去。
……
一座孤岛。
海浪不停涌动,一根断裂的桅杆搁浅在沙子里,在海水中微微浮沉,桅杆不远外,一道佝偻的身影正踩着齐膝深的海水向沙滩艰难前行。
身影是残缺的,只剩一只独眼,闪着跃动的紫芒,左肩从肩窝处断裂,连同一整条手臂不翼而飞,露出残碎的骨茬。失去的手臂使他重心不稳,步态蹒跚,但一步接一步地不停走着。
“我会回去的……对,我当然会回去……是,那些兽人,他们还能为我所用……我知道该怎么做,不用你教我……我得先砍些树,扎个木筏……这很简单,我很快就能回去了……呵呵呵呵……”
自语声被海风吹散,身影也蹒跚着走远,消失在黑暗里。
……
江北不用睡觉,即使能睡也睡不着,连夜巡视了一遍耳语海岸,顺便把快被憋坏的小克米放出来散了散风。
大营左近的地形他已经相当熟悉,可这次巡视具有不同的意义,虽然还不知道希尔瓦娜斯准备了什么大杀器,但这场战斗的性质是场防守战毋庸置疑。
地形对他们非常有利,数十公里的海岸线,只有大营堵住的豁口最便于登陆,其它地方都是参差不齐的悬崖峭壁,最好再弄些东西出来,把地形的优势发挥到最大。
江北正站在悬崖边上琢磨,脚步声走近,他扭头看去,是普勒希思,问道:“怎么还没睡?”
“被你说的睡不着了,”普勒希思一笑,又确认似地问,“部落真的要来进攻耳语海岸么?他们已经很久没出现过了。”
江北没回答,反问道:“试想一下,如果你是希尔瓦娜斯,前线阵地被折腾得一塌糊涂,委任的将领被人杀了,重要的港口也遭到了袭击,而你刚好准备了一支不为人所知的神秘部队,你会怎么做?”
“谁敢这么搞我,我一定打得他满地找牙,”普勒希思不假思索地说,又话锋一转,“但希尔瓦娜斯不是我这种草包,也许她吃了亏,会变得更慎重一些,说不定从此不敢觊觎耳语海岸了。”
“希尔瓦娜斯正希望我们这样想,”江北淡淡地说,“所以她才会来,而且来得很快,争取不给我们留下反应的时间。”
“可你有没有想过,”普勒希思点明了要害,“如果你的判断是错误的,这样到处乱发求援信号,万一部落没来,你就会成为联盟的笑柄,刚烧了部落战船的壮举也全白做了。”
“你是来跟我争这些的么?”江北笑道,“如果是,这些话你应该赶在狮鹫起飞前告诉我。”
“也对,现在再说这些也没用了,”普勒希思没继续和江北争执这种没意义的问题,走到悬崖边上,望向黑暗中的夜海,神情难得有了一丝沉重,“如果真被你说准了,有好多人就要死了。”
“是啊,有很多人要死了。”江北也望着夜海,淡淡地说。
二百三十六 临末钟响
江北在海边溜达了一夜,认真思考了即将到来的战斗,次日一早,就把若干条建议递到了凯美林案头:
一是大营整体向后撤,把豁口附近腾空当战场,同时着手再建立一道防线,防止部落来势汹汹豁口守不住;二是把四个编队打散,组合成两个大编队,分别由普勒希思和阿伦斯特带领;
三是安排士兵到附近寻找大石头,搬运到豁口前堆放,用于防守;四是组织人员集中捕捞黑口鱼和火麟鳝鱼,炼制黑口鱼油和火力药剂,配合石头一起使用;五是转移大营的军需物资,把所有储物袋都腾出来备用;六是把大营的五台攻城车改造成投石车;七是分化出专门的斥候部,远到海上去探查……
和普勒希思一样,凯美林对这场战斗缺乏足够的危机感,自从联盟在耳语海岸设立大营以来,一直很平静,突然搞得这样紧张,让他有些不适应。
但另一方面,凯美林对江北又极为信任,自知不擅长指挥作战,索性把大营的指挥权暂时交给了江北,告诉江北放手去做,出了问题由他兜着。
江北也没客气,当即代凯美林行使职权,把事情一件件安排了下去,耳语海岸跟着忙碌起来。
在佩德罗带领下,营地的帐篷全部拔起,后撤几公里挨着那片密林重新安营,在豁口附近腾出来当战场,同时开始布置第二道防线,防备部落来势汹汹挡不住。
大营的四支编队拆组成两只大编队,由普勒希思和阿伦斯特分别带队训练,尽快磨合增强默契,爱德华不在,带领牧师训练的任务暂时交给了帕加拉索和普拉克。
那些用来刁难牧师的大石头派上了新用场,全被搬到豁口附近,还有二百名士兵去寻找更多的搬过来,每隔一段距离就堆一堆。
一百名士兵沿岸捕捞黑口鱼和火麟鳝鱼,所有会炼金术的人被集中起来炼制黑口鱼油和火力药剂,防守时用。大营的军需物资转移到离新营地三公里远的一处山洼里,腾出来二百来个储物袋。一些精通工程学的士兵负责改造工程车。五十名士兵组成五只斥候队,每天远到海上去巡逻……
整个耳语海岸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但与之相反的是,士兵们的心态并不紧迫,这条海岸线平稳了太久,人们无形中已经形成一种观念,和部落的对峙会长期进行下去,甚至部分人还对和平抱有幻想。
大多数人都不觉得一场大战已经迫在眉睫,也没迹象表明这场战斗会来,至少官方渠道没有任何消息传递下来,即使真来了,依靠耳语海岸的天险,守住也不成问题。
由此大营呈现出一个诡异的状态,除了江北以外,大营上上下下都没有多少危机感,突然搞这么紧张,更像在进行一场必要性不大的预演。
江北察觉到了这点,但没试图去解释或号召什么,只是按部就班地做着该做的事,大营都是训练有素的老兵,等部落的战船出现在海平面上时,就会自动进入状态,同时会感谢他提前做好的布置。
但这些人的命运早已注定,他们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联盟抛弃,甚至当他们战死时,还会在“为了联盟”的虚幻中感到无上荣光。
这样一想,江北觉得这个世界真挺操蛋的,他感到不可理解的是,他洞悉了这一切,却不打算说出来,还想靠这些人实现自己的目的。
他要带领这些人守住耳语海岸,只要成功,这一战就将成为他交给联盟的一份投名状,为他日后的平步青云一举铺平道路。
可能他也是个很操蛋的人,在望群岛的经历已经证明了这点。
大营一片忙碌,江北自己也没闲着,从薇薇安那里拿到了一瓶小黑的血液,炼制出不少魔血药剂,把骨架的能量补充满了。
不久,事情一件件布置妥当,大营除去位置和布局发生了变化,又恢复到从前平稳安静的模样,江北大部分时间都呆在营帐里冥修,偶尔带小克米出去散散风,仿佛情况又没那么紧急了。
直到六天后,支援耳语海岸的第一批援军赶到,才提醒众人有根弦儿一直在暗中紧紧绷着。
有援军江北并不意外,让他意外的是,这批援军来自距离耳语海岸最远,也是他最不报希望的暴风城,但只有五十名全身重铠卫兵,由督检官丹尼斯率领,乘坐狮鹫降落在大营外围的空地上。
“部落要来进攻的消息证实了么?”落地后,面对出来迎接的凯美林和江北等人,丹尼斯没有任何寒暄,直接问了最关心的问题。
“目前还没有,但可信度极高,”凯美林对这个消息依旧心存一些疑虑,把事情全揽在了自己身上,“所以我已经安排士兵们备战,还自作主张向各地发出了求援信。”
“嗯,”丹尼斯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接着说:“因为这个消息,上面产生了一些争议,正在紧急商讨对策,安度因大帝先从皇家精英卫队中调拨出来了一些人,但你也知道,狮鹫很难驯化,现在又是战争时期,暂时只有这么多了。”
丹尼斯说得很委婉,但江北立刻听了出来,暴风城已经不准备再支援耳语海岸,这五十名卫兵和五十只狮鹫是安度因的良心。
他打量了一眼五十名卫兵,所有人从头到脚都严严实实地包裹在厚重的铠甲里,那些铠甲一时看不出是用什么材质打造的,但从光泽上看绝对是极品。队列也极为严整,气势上仿佛那里不是站了五十个人,而是五百个人。
还有五十只狮鹫,总体来说,安度因的良心还是不错的。
“督检官,我明白。”凯美林也听懂了丹尼斯的意思,转头看了眼江北,心里暗暗称奇,倒真被这孩子猜准了,但胸口也再往下沉,这意味着暴风城不会再有强力的援军赶到了。
“安德利特不在,现在大营由谁负责指挥?”丹尼斯问,又补充道:“我是指具体的战斗。”
“由江……北负责,”虽然和江北相识日久,但这个名字对凯美林而言还是有些拗口,“大营现在的布局也是按照他的建议重新布置的。”
“好,”丹尼斯对江北印象极为深刻,转头看向他,“你烧毁部落战船的事迹,上面已经知道了,安度因大帝还亲自接见了被你说降的部落成员,当众赞扬了你,这五十个人暂时全权归你调度,虽然数量不多,但每个都是以一敌百的精锐,安度因大帝特意挑选出来的。”
说到最后一句时,丹尼斯的语气显得格外语重心长。
“我明白,督检官。”江北微微躬身,心里已经会过意来,这五十名卫兵并非来支援耳语海岸,也支援不了耳语海岸,而是专门来保护他的。
他忽然觉得安度因这个人有些复杂,放任耳语海岸这么多人去死,又特意抽掉皇家卫兵来保护从未谋过面的他。
或许这就是王者之心,有时候冰冷得像块石头,有时候又暖得像个火炉。
“明白就好,”丹尼斯拍了拍江北的肩膀,叹了口气,转头对凯美林说,“我也会留下来陪你们一起战斗,走,带我去大营里转转,看看你们准备得怎么样了。”
暴风城的支援率先赶到后,其它求援点的援军也开始陆续赶到,先是辛特兰鹰巢山的蛮锤部族,五十个风暴矮人,然后是阿拉希高地的人类驻军,来了二十名战士,接着是湿地的十名海防刺客,铁炉堡和洛克莫丹的支援一起到的,三十个巡山猎人。
这些支援点距离遥远,只能乘坐狮鹫过来,所以数量少得可怜,不过江北原本就没指望这些地方能来多少人,相比于人力,他更看重那些狮鹫,这意味着他可以组建一支空军。
第十天时,洛丹伦大陆本地的援军赶到了,数量喜人,是来自坚定壁垒的一百名骑兵,但距离最近的布瑞尔镇还没有消息,血色修道院那边也没动静。
爱德华也一直没回来,这点是江北最担心的地方,但又不能抽身去找这孩子,只能安心等待。
大营多了许多外来的兵员,变得热闹起来,尤其是那些披头散发皮肤像石头一样粗糙的矮人,他们的性格天生开朗,钟爱篝火和露营,凑在一起后,爽朗的笑声能传遍整个耳语海岸。
薇薇安也难得的高兴,虽然和坚定壁垒的骑兵关系说不上有多好,但毕竟都是家里人,还是感觉到亲切。
小克米也是个人来疯,这只蟑螂丝毫没意识到自己是只令大多数人讨厌的生物,趁江北冥修时,总被矮人的篝火吸引逃出营帐,江北醒过来后还得到处去找它。
整座大营其乐融融,丝毫没有战争即将来临的迹象,甚至江北本人也产生了一丝和平的幻觉,可他知道,平静的表象下已经暗流涌动,一场可以决定很多人命运的大战很快就要来了……
……
战船破开浪花,在海面上不停前进,五座大小不一的海岛被远远甩在后面,渐渐隐没在海平线以下。
埃卡塔隆伫立在一艘战船的船首,平静地望着前方,在望群岛休整了一天一夜,士兵们的精神都养足了,那些龙鹰也得到了充分的休息,已经为即将到来的战斗做好准备,但发生了一件让他大为意外的事。
本该在岛上等待大部队到来的亚尔维斯神秘失踪了,据岛上的兽人说,这个被遗忘者前不久去偷袭耳语海岸,然后连人带船再也没回来,种种迹象表明,好像已经被做掉了。
真是个笑话,埃卡塔隆想着这件事,眼中露出一丝嘲弄,前线阵地乱成一盘散沙,战船被烧,损失惨重,现在连人也失踪了,这个被希尔瓦娜斯大酋长委以重任的将领,更像是来搅局的。
这场反攻之战还得交给他来执行,埃卡塔隆目视前方,唇角微微上扬,这样也不错,他已经很久没战斗过,是时候活动活动了。
战船不断前行,一天一夜后,一座孤伶伶的海岛出现在海平面上,再有一天一夜就能抵达此行的目的地。
埃卡塔隆下达了停船的命令,准备最后养精蓄锐,然后一鼓作气,对耳语海岸发起进攻。
所有战船下了锚,在海浪中微微浮沉,空中的龙鹰也雪片般降落下来,停在那些大木箱上休息。
“大人,”副官拿来了一副地图,展开给埃卡塔隆看,“这是耳语海岸的地形图,我研究过,整条西海岸线只有一个地方最适合登陆,那里的峭壁有个缺口,可以爬上去,但有联盟的军队驻守,地形不利于进攻。
东海岸线还有一个地方能上岸,叫血色海岸,但登陆后会进入山里,需要穿过一条山谷才能绕出来,不过应该没联盟的军队驻防,更安全,或许是更好的选择。”
“你是想让我们的人抬着这些大木箱爬山么,把你愚蠢的建议收回去,”埃卡塔隆扫了眼地形图,斥责道,“辛多雷的荣耀从不绕路,我们直接从正面进攻,击溃联盟后,回去向洛瑟玛摄政王复命。”
“是,大人。”副官躬了躬身,心里却在想,从正面进攻损失必然惨重,不是所有人都拥有无敌之躯。
埃卡塔隆似乎看穿了副官的想法,平静地审视着他,冷光在双眸中流传,令人不敢鄙视。
副官把头扎低了,又小心翼翼地提了个建议,“大人,据我所知,远处的那座海岛是座鱼人岛,生活着一个鱼人群落,它们不太喜欢船只停靠在附近。”
“不要总是提这些没用的建议,”埃卡塔隆微微皱眉,“面对辛多雷的大军,那些鱼人会非常好客,传令下去,今天就在这里休整,天黑后出发,等我们抵达耳语海岸,我要让联盟看到,血精灵的旗帜和太阳一同从海平面上升起。”
“是,大人。”副官退了下去。
……
夜,望群岛。
黑暗中,一副由粗树干做成的简陋木筏轻轻停靠在一片礁石旁。
“终于到了……终于回来了……谁也不知道我付出了多少努力……该死的,我只剩一条手臂……”
亚尔维斯喃喃自语着登上礁石,沿着波浪翻卷的海岸,步履蹒跚地向前走去,慢慢来到海岛旁停放战船的大水湾前。
一艘运输船的黑影正在海浪中沉浮,但原来和运输船停靠在一起的战船不见了。
“好像有人来过,把战船开走了,但愿那些焦土还在……”
亚尔维斯念叨着,沿着木桥登上运输船,船上空无一人,一片安静中,他下到了更黑的船舱,密密麻麻的泥罐子还摆在船舱里,散发出呛人的硫硝味儿。
“谢天谢地,你们还在,”亚尔维斯抚摸着那些泥罐子,仿佛里面装的是他的亲人,“我还以为你们被那些愚蠢的兽人毁掉了,万幸你们还在,再也没人能阻止我,再也没人能阻止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阴沉沉的笑声中,亚尔维斯猛地抬起头,独眼中紫芒闪耀,如同鬼火燃烧……
……
不知不觉,距离江北回到耳语海岸,已经过去了十几天,部落的战船依旧没出现在海平面上,仿佛平静还会持续下去。
但江北有种预感,战争已经近在眼前,他心中仿佛悬着一口吊钟,正在“当当”震响,每敲一下,大战就临近一步,而钟声已经到了末尾。
似乎为验证江北的想法,这天天还没亮,一名士兵忽然急匆匆地跑进了他的营帐。
二百三十七 战斗开始
江北不用睡觉,正坐在营帐里冥修,被突然闯进来的士兵惊扰,醒了过来,问道:“出什么事了?”
“牧师,”士兵躬身回答,“一队斥候在约定的时间里没回来。”
大营安排出五支斥候小队后,就轮流乘小船到离海岸小半天的海面侦察,夜里也从不间断,每支小队由十个人五条船组成,就算遇到小问题,也不可能一个也回不来,换句话说,如果一个也没回来,就证明肯定出事了。
江北转着念头,点头道:,“知道了,丹尼斯督检官和凯美林牧师那边汇报了么?”
“呃,还没有,”士兵卡了下壳,反应过来该先去向丹尼斯和凯美林汇报,但他心里总觉得这位牧师才是大营真正的领导者,“我这就去汇报。”
“好,”江北言简意赅地说,“你就说敌人马上就到,让他们先把人马点起来,我有些事要做,马上就过去。”
“是,牧师。”士兵匆匆出了大帐。
江北目视士兵离开,把老鱼人送的项链摘下来,也匆匆走了出去。
有个求援点他一直没安排人过去,就是那座鱼人岛,现在已经有了部落战船的确切消息,是时候去求援了。
鱼人在海里的速度比船只快许多,不到一天就能赶过来,最理想的情况,等大战正酣时,鱼人出其不意地出现,从背后攻击部落的战船,部落腹背受敌,必然乱套,这将为大营带来极大的优势。
去做这件事的人选江北已经想好,就是德拉斯,自从坑过这位前督查官之后,他心里总觉得有些亏欠,这是个立功的机会,可以帮德拉斯翻身。
当然也有风险,德拉斯必须乘狮鹫过去,以耳语海岸到鱼人岛的距离,狮鹫两三个小时就能飞到,体力应该没问题。
但在茫茫大海上寻找一座小岛,非常考验方位感,如果不小心飞偏错过去,德拉斯必然淹死在海中,但富贵险中求,谁也没什么好说的。
江北找到德拉斯时,大营已经开始调动,显得乱糟糟的,他把那条坠着黑珍珠的项链交给德拉斯,言简意赅地说:“督查官,我需要你拿着这条项链,乘狮鹫去海上的那座鱼人岛,用这条项链,把那些鱼人带过来。”
“鱼人岛?”德拉斯一愣,是人都知道,鱼人不喜欢陌生人接近,那座海岛也是个船只勿近的禁区
“你不要害怕,这条项链是鱼人之物,它们有一定的智慧,不会攻击你,”江北叮嘱道,“你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航向,可以带上一份航海图,务必飞准了,只要把鱼人带回来,就是大功一件。”
“我明白了。”虽然有些顾虑,但德拉斯还是点了点头,“我刷船时经常研究航海图,就是想着等哪天会用到,我一定完成任务。”
“好,时间紧迫,你现在就出发,”江北说着又叮嘱道,“记得起飞后先绕一下,然后再直飞,部落来了,你可能会遇到。”
“我明白。”德拉斯躬了躬身,然后跑向了大营的狮鹫笼。
目视德拉斯消失在黑暗中,江北去找了丹尼斯和凯美林,两个人已经来到豁口旁的悬崖边上,普勒希思、阿伦斯特和薇薇安也在场,借着夜色的微光看到江北寻过来,丹尼斯向他招了招手。
“督检官,凯美林牧师。”江北走过去打了个招呼,一阵海风掠过,吹得那身祭司袍的袍摆猎猎作响。
“部落真要来了么?”丹尼斯问,又转头望着黑暗中的夜海说,“大海还是这样平静,一艘船的船灯也望不到。”
江北故作轻松地笑道:“部落要不来,我把大家都吵起来,岂不是很没面子?”
“你很轻松。”丹尼斯回头看着江北,大战当前还能这样轻松,要么是不知道东南西北糊弄事的,要么是已经胸有成竹,这孩子显然是后者。
“我轻松是因为我会赢,”江北笑道,“有些人可能觉得耳语海岸要丢,我偏要让他们看看,没他们,耳语海岸一样守得住!”
这句话夹枪带棒,丹尼斯立刻听了出来,沉默片刻,轻轻叹道:“虽然不知道部落的兵力有多少,但他们既然敢来,肯定已经做好准备,高层商议这件事时正是基于这点来考量的,也确实有不少人持悲观态度,这点我不瞒着,但好多时候大家也是身不由己。
不过部落做了这么充足的准备,如果没能拿下耳语海岸,气焰必然受到打击,联盟在大局势上的劣势就有可能扳回来,高层的想法肯定也会发生改变,你就为联盟做成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他又笑了笑,“当然,你也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战争胜败无常,都想着赢,但赢不了也没人会怪你。”
言外之意,不觉得这场战斗能赢。
“拭目以待吧。”江北没再多说,他没有必胜的把握,但觉得有赢面,他能用战术阴掉普勒希思,就同样能阴掉部落,如果铁定要输,以他对自己的了解,估计早已经找好借口溜得远远儿的了。
就是这么奸诈,江北给自己下了一个评语。
黎明很快降临,天际泛起了鱼肚白,渐渐天光放亮,朝霞满天。
当太阳露出大半张脸时,一艘血精灵海船的影子出现在被晨阳染红的海平面上,紧接着更多战船陆续出现在视野里,向海岸线缓缓驶来。
“真来了!”普勒希思像个发条机器人一样自动上好了丝,握拳用力一砸。
大营的两队士兵已经就位多时,确实像江北预料的那样,部落的战船出现时,这些人的侥幸心理立刻烟消云散,不用任何人命令,就开始为战斗做最后的准备。
储存黑口鱼油的木桶被拎到豁口边上,往已经搬运过来的巨石上涂抹,随时准备点火,五台改造好的攻城车也被“扎扎”推到了悬崖边上。
大营的牧师又穿上了铠甲,由帕加拉索和普拉克带领,分成两队各守在豁口一侧,随时准备给士兵们提供支援。
各路援军的任务江北已经提前安排好,也开始做准备,三十名洛克莫丹的巡山猎人掏出猎枪用油布擦拭,五十名皇家精英卫兵和二十名阿拉希精英战士编成一组,作为机动部队。湿地的十名刺客当成特种部队使用,准备执行刺杀任务。
所有援军乘来的狮鹫已经被集中在一起,由五十名名风暴战锤矮人加近百名大营士兵骑乘,每人配给了不少火力药剂,作为空中火力。
坚定壁垒的一百五十名骑兵江北暂时藏了起来,这个兵种不适合防守,他另有安排。
当部落的战船渐渐驶近耳语海岸时,昨天还平静如水的大营已经进入战斗状态,就像弓拉满了弦儿,只等松手箭就会射出去。
战船一共有三十一艘,排成扁平的倒v型前进,桅杆顶端统一插着血色战旗,在海风中猎猎飘扬,看起来极有气势,但和广袤无际的大海相比,又小得像只三十一只蚂蚁。
江北把指挥点选在了安德利特大帐所在的位置,这里地形最高,距离豁口很近,视野也最开阔,丹尼斯和凯美林和他站在一起,薇薇安也凑了过来,还有十几名传令兵随时待命。
江北目力卓越,已经能看清血精灵海船上的情形,一大半船只的甲板上用船索捆扎着一些大木箱,大木箱上栖息着许多有着亮丽羽毛和一条长尾的怪鸟,每只怪鸟背上骑乘着一个身着红色皮铠的血精灵。
怪鸟之间的缝隙中,木箱上一些复杂的法阵纹路露出来,在晨光下闪闪发亮,不用想里面装的就是希尔瓦娜斯的大杀器,但暂时看不出是什么。
每艘船上还有不少身着血色铠甲的血精灵卫兵,数量一时难以尽数,但估算至少在千数左右,从铠甲的样式上看,好像分成三等。
一小部分卫兵的铠甲明显更厚重,一部分卫兵的铠甲次之,还有一部分卫兵的甲胄比较简陋,这部分卫兵的数量也最多,其中还有不少穿皮铠和法袍的,应该是猎手和法师。
“v”字顶点,位于正中的战船船首,一个身着亮红色重铠的血精灵站在那里,从气势上看,应该是血精灵的将领。
他的铠甲也是所有血精灵里最靓丽也最厚重的,不过没戴头盔,头上只有一个类似法箍的头饰,头饰正中有颗硕大的红宝石,光彩夺目。
纵观所有战船,江北没发现一个被遗忘者,这支军队好像全部由血精灵组成,不由有些奇怪,从望群岛的情况看,血精灵对这场战争明显持消极态度,不清楚眼前是个什么情况,但既然这样耀武扬威地来了,肯定是敌人没错。
江北观察血精灵战船上的情形时,埃卡塔隆也注意到了他,抬头看了过来,双眼冷光闪烁,虽然距离很远,但愣是把江北看得胸口一跳。
这个血精灵有些门道,江北心里想着,举起令旗,“先送给部落一个见面礼,所有投石车紧半弦,不点火,准备投射。”
大营原来的攻城车是暗夜精灵打造的三刃弩车,由弹力机构发射巨大的三刃飞盘,经过改造,在弹力机构的基础上添加了杠杆和投勺,借助悬崖的高度,最远可以将重达四五十斤的石块抛射到两千米开外。
传令兵把江北的命令传达下去后,控制攻城车的卫兵摇动曲柄,巨大的投勺“扎扎”降下去,填装的士兵把石头搬入了投勺。
战船持续前行,很快靠近了海岸线,所有人都能看清船上的情形了,丹尼斯和凯美林相互对视,心头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血精灵比人类高大,也更强壮,一个可以顶两个,这次来的兵力不知道具体数量,但按每艘船上三十个算,恐怕在千数以上。
还有那么多不知道装了什么的大木箱和这么多龙鹰骑士。部落为这场反扑准备得比两个人想的还要充分,光靠大营这点儿守备力量,就算有耳语海岸这道天险,想守住也非常困难。
江北没时间想那么多,目测船只的距离,觉得差不多后,令旗向下一挥,下了投射的命令。卫兵拉脱投勺的扳扣,在筋绳“当当”的震响中,五块巨石呼啸着落在血精灵海船前方的海面上,溅起无数水花。
“再靠近些,方便大酋长准备的大军登陆。”
埃卡塔隆冷笑着下了命令,真是愚蠢和无知的物种,战斗还没开始就先暴露了投石车的距离。
战船继续推进,停在了刚刚石块能达到的海面前方,但紧接着埃卡塔隆就为自己的傲慢付出了代价。
“满弦,点火,全力投射!”
江北令旗一挥,士兵把巨石搬入投勺,浇上黑口鱼油引燃,然后拉下了扳扣。五颗巨大的火球拖拽着浓烟,像陨石一样砸向部落的战船。四颗落进了海里,但一颗落在一艘战船的木箱上。
“轰”的一声火焰四溅,木箱被砸得四分五裂,许多东西“哗啦啦”地掉了海里,栖息在木箱上面的怪鸟也鸣叫着飞起来,在羽翅和火光的掩映下,看不清那是什么。
埃卡塔隆立刻醒悟到上当,咒骂了一句,大声命令战船掉头后撤,更多燃烧着火焰的巨石从悬崖上飞出去,在部落的战船逃出射程前,又砸中了两艘,浓烟滚滚而起。
轰然巨响中,龙鹰纷纷鸣叫着飞起来,鸟羽雪片般从空中飘落,血精灵的惊叫声也此起彼伏。
丹尼斯和凯美林又对视了一眼,两个人原本对这场战斗已经不抱太大希望,但看到这一幕,又恢复了一丝丝的信心,在这孩子带领下,大营未必不能死里求生!
江北没有因为暂时的些微得利沾沾自喜,这场战斗不过才刚开始,扫了眼空中已经在结队的怪鸟,令旗一挥,“所有狮鹫,起飞迎战!”
命令传达下去,大营里随即传来尖锐的鸣叫声,一百四十多只狮鹫在朝阳的光辉中冲天而起,由五十名风暴战锤矮人带领,向龙鹰骑士迎过去。
江北望着那队狮鹫,暗觉可惜,他原本准备把这支空军用于奇袭的,但部落也带了空军来,只好先迎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