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零八 致命毒咬
兽人搬石头时,江北摆出一副好人的姿态,四处寻找草药帮克鲁维托治疗身上的伤口,同时不断褒赞兽人的勇敢,激发他们反抗的勇气,但又稳住克鲁维托,通过这位兽人控制住了事态的发展。
他说的每句话都是好话,提的建议从兽人的角度看也合情合理,没一个兽人察觉出这些话语背后隐藏了恶意的挑拨,很快他们都把江北视为了朋友,在他们眼中,这是个有人情味儿的被遗忘者,而且很尊重兽人,值得信赖。
加利德只当江北在故意讨好克鲁维托,以说服这位顽固的兽人,不存怀疑,还在亚尔维斯发现江北和兽人走得过近,问起这件事后,自作聪明地说这是自己的安排,打消了亚尔维斯的疑虑。
由此,部落大营呈现出连江北也觉得奇葩的状态被遗忘者和兽人因为重重矛盾互不交心,他这个刚来大营几天的奸细反而赢得了双方共同的信任。
兽人和血精灵搬了三天石头后,江北抡出了比较重的第二板斧。
他告诉加利德,克鲁维托还是不肯屈服,以增加兽人的压力和展现加利德自己的权威为由,怂恿这位监军当众抽了克鲁维托几鞭子。
愤怒的兽人围住了加利德和他带领的亡灵卫兵,险些当场酿成一场小规模的冲突,江北及时出现,阻止了这一切在他第三板斧抡出去之前,事态还不能恶化。
但事情还是没有丝毫进展后,加利德对江北的动机产生了一些怀疑,就他观察,自己这位副手对兽人是真的很好,没能劝说克鲁维托不说,他倒险些挨了揍,未必没有耍弄他的可能。
“你到底行不行?”加利德找到江北,揪住他的铠甲问,“你和那些兽人越走越近,是不是搞错了自己的立场?”
“我也没想到克鲁维托会这样顽固,”江北装出一副为难的神情,“但他很感谢我,口风已经开始松动了,加利德监军,你再给我几天时间,我保证能说服他。”
“我能给你时间,但亚尔维斯大人未必肯给我时间,”加利德恨恨地说,“你让我劝服亚尔维斯释放克鲁维托,结果他过了几天好日子,什么也没办成,亚尔维斯会不开心的,那我就惨了,你是不是故意陷害我?”
他没等江北回答,就做了决定,“我会建议亚尔维斯把克鲁维托关回去,以免情况越来越糟,如果我挨了罚,你这个混蛋也别想好过!”
按江北的计划,原本想等兽人再酝酿几天情绪,再诱发这场暴动,确保一次就成功,但加利德已经沉不住气,克鲁维托如果被关回去,一切努力就全白费了,想了想,决定提前抡出最致命的第三板斧,说:
“加利德监军,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怎么敢陷害你,我还有最后一个办法。”
“还有什么办法?”加利德焦躁地问。
“这个办法听起来可能有些危险,但绝对有效,”江北先铺垫了一下,才接着说:“你去告诉那些兽人,就说亚尔维斯大人会从运来的恶魔焦土中抽取邪能腐化他们,兽人们一害怕,我再去劝两句,克鲁维托说不定就屈服了。”
燃烧军团欺诈者基尔加丹曾哄骗兽人氏族饮下恶魔之血,腐化了兽人的心智,并通过这种方式奴役了兽人,给整个兽人部族带来了深重的灾难,甚至兽人的皮肤变成绿色,也是因为血液受到邪能侵蚀的缘故。
这段历史一直被崇尚荣耀的兽人讳莫如深,对兽人提起这件事,就像对黑人提起奴隶交易,会引起极大的愤慨。
江北当初驱散哈维的邪能时了解到了这些历史,只要加利德敢去散播这个消息,营地兽人积压的怒火就会立刻引爆。
到那时,亚尔维斯会不会用邪能腐化兽人已经不重要,有句话叫“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恶意永远才是最可怕的,只要兽人心中有了这种怀疑,就再也不会相信亚尔维斯,再创造一些条件,一场暴动势所难免。
“混帐!你让我散播这种消息,不是要我的命么!?”加利德一惊,“要是让奥格瑞玛的几位部族领袖知道,肯定会集体反对希尔瓦娜斯女王,那事情就闹大了,我肯定会被亚尔维斯大人拆零散。”
江北没想到这货突然灵光返照,变得聪明起来,蛊惑道:“我们只是吓吓那些兽人,又不是真用,加利德监军,要是兽人不肯听从亚尔维斯大人的命令,那就只能我们去登陆耳语海岸偷袭了。你看看我的模样,就知道我受了多少罪,如果被抓住,我们承受的痛苦要比被拆零散高一万倍。”
在红龙精华提供的生命力下,江北必须时不时抓挠自己,才能保持住脸上破烂的伤口。
加利德看了看那些还在渗血的伤口,不寒而栗,一个活人流干血,再被复活成亡灵很简单,但让一个亡灵变得像活人一样流血,不知道经受了什么样的折磨。
江北观察着加利德的神情,又添油加醋地说:“也可能我们不会被抓住,计划失败后,亚尔维斯大人会把我们烧成两片小鼠干的,我一想到他的邪能烈焰就忍不住发抖。”
“别说了,我都快要尿出来了,如果我还能尿尿的话,”加利德颤抖了一下,焦虑地叫起来,“我当时一定是疯了,才会同意你的计划!现在怎么办?现在怎么办?”
“我们只剩下邪能这一条可以走了,”江北怂恿道,“加利德监军,你可以把克鲁维托叫到营地外面,只用邪能恐吓他一个人……”
只告诉克鲁维托一个人,谣言散播的速度就会变慢,自己就有更多时间来引导这场暴乱,使它一发不可收拾,江北转着念头,继续说:
“我躲在一旁,你一离开我就拦住克鲁维托,保证能说服这个老顽固。这样谣言就不会散播到兽人中去,没任何风险,而只要办成这件事,亚尔维斯大人一定很高兴,至少不会让我们两个聪明人登陆耳语海岸。”
“我得再想一想,再想一想……”加利德犹豫不决。
江北没再多说,他的计划能否顺利执行全在这一板斧,加利德不肯去,他就自己去找克鲁维托散播这个谣言,再推到亚尔维斯和加利德身上,同样能达到目的,只不过要多冒一些风险。
加利德没考虑太久,天黑下来后,亚尔维斯把这位监军叫去了山洞,好像过问了这件事,加利德离开山洞时两条腿都在发抖,他找到江北,暴躁地说:
“亚尔维斯大人问了事情的进展,我骗他说快了,他说再给我两天,最后两天,如果还不能说服克鲁维托,就罚我去和他决斗。
我怎么可能打得过这个老战士!你最好祈祷自己能劝服这个老顽固,否则我在变成几截之前,会先把你碎尸万段!”
“加利德监军,请您放心,我保证会成功的,我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江北弓着身体,一副恭顺的模样,心里却吐了口气,他最致命的毒咬已经发出去,一场暴风雨也即将来临。
二百零九 万事俱备
加利德采用了江北的方法,带着两名卫兵,把克鲁维托叫到远离营地的海岛背面,以亚尔维斯会用邪能控制营地的兽人为要挟,逼迫克鲁维托屈服于亚尔维斯。
江北悄悄跟过去,躲在远处的黑影里观察,和他预想中的一样,听到加利德提起这件事,一向稳重的克鲁维托立刻暴怒了。
“dae‘mon!(魔鬼!)”克鲁维托伸出结实的手臂,一把卡住加利德的脖子,把他提到了半空,“从没人敢用邪能来威胁兽人!”
“放……放开!”加利德抓着克鲁维托的手臂,像个布偶一样在半空中挣扎,两名亡灵卫兵也抽出了武器,但一时没敢进攻这位强壮的兽人。
江北望着克鲁维托,想知道他会不会杀掉加利德,如果克鲁维托这样做,就宣布和亚尔维斯正式决裂,也为一场暴乱彻底铺平了道路。
但克鲁维托显然不是那种冲动到失去理智的蠢人,丢下加利德,哼了一声,“我会去找亚尔维斯,如果他胆敢这样做,那么被遗忘者的好日子就到头了,希尔瓦娜斯也必将为此付出代价!”
“不,不不……”加利德害怕亚尔维斯责罚,被迫采用江北的办法,没敢告诉亚尔维斯,克鲁维托一问就要穿帮,想要拦住他。
“克鲁维托,等等。”江北及时跑过来拦住了克鲁维托,暴乱现在还不能爆发,他需要做些准备,争取把亚尔维斯和克鲁维托都逼到悬崖边上,冲突才会来得更激烈。
克鲁维托怒意未消,但看到江北后,神色又平复了一些,问道:“希尔洛普,你怎么也在这里?”
江北没急着问答,对加利德躬了躬身,说:“加利德监军,你先回去,我有话单独对克鲁维托说。”
江北事先已经和加利德商议好,躲在一旁等着“劝说”克鲁维托,但加利德险些被克鲁维托暴揍一顿,阴沉沉地瞪了江北一眼,揉着脖子,一言不发地带领两名亡灵卫兵离开了。
等我把你的下巴丢进海里,你就不瞪了,江北目送加利德走远,才回答了克鲁维托的问题:“我看到加利德监军把你叫走了,担心出事,所以过来看看,克鲁维托守卫……”
“你可以叫我雅克洛,”克鲁维托打断道,“我们是朋友,不用那么客气。”
“雅克洛”是克鲁维托的名字,按照兽人的习俗,只有亲近的人才被准许直呼其名,否则会被视为一种不尊重。
“雅克洛守卫,”江北犹豫了一下,用了这个称呼,继续说:“加利德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他没有说谎,亚尔维斯准备等运输恶魔焦土的船到了,就秘密开启仪式,用邪能感染营地的兽人。”
“亚尔维斯不会得逞的!”克鲁维托哼了一声,“他敢这么做,将直面所有兽人的怒火,不止是大营里的这些,还有留在卡利姆多的兽人!”
“雅克洛守卫,现在不是愤怒的时候,”江北劝说道,“其实我前两天就知道这件事了,也一直在找机会劝说亚尔维斯别做这种事,我求你再给我半个晚上,我会说服亚尔维斯的,我们是一个整体,我不想看到我们自相残杀。”
“我也不想看到部落自相残杀,所以才一直在忍让,但没想到亚尔维斯会想出这么危险的主意。”
克鲁维托对江北十分信任,对他所说没有任何怀疑,他吐了口气,暂时压制住了胸口的怒火。
“希尔洛普,我愿意再隐忍半个晚上,但我不会让我的人活在威胁之下,亚尔维斯如果执迷不悟,必将为此付出代价。”
“雅克洛守卫,求你先压下这件事,先别告诉其他人,我怕营地会暴乱,”江北低下头,不敢直视这位兽人的眼睛,“请你相信我,我一定会说服亚尔维斯的。”
“我知道该怎么做,”克鲁维托点了下头,“有消息了告诉我,我会等你。”
说完,他向营地里走去。
“雅克洛守卫,”看着克鲁维托的背影,江北忽然有些内疚,又叫住了这位兽人,声音低沉地说,“这件事也许都怪我,如果我当初不去劝说你和亚尔维斯和解,事情可能不会闹到这一步。”
“孩子,这件事怪不到你头上。”
江北是在对克鲁维托忏悔,但这位兽人显然听不明白,他回过头,对江北用了只有称呼亲密的后辈才会用到的称呼。
“要怪就该怪希尔瓦娜斯,是她发动了这场战争,我来到这个地方时,就做好了为保护我的人牺牲的准备。”
他转过身大步走远了。
是啊,该怪希尔瓦娜斯,她不发动战争,就不会发生这么让人倒胃口的事了。
江北叹了口气,等克鲁维托走远后,也回到营地,去找了加利德。
“事情怎么样?”加利德急切地说,“你最好告诉我成功了,克鲁维托要去找亚尔维斯问这件事,我就死定了。”
“还算顺利,”江北装出一副喜悦的神情,“加利德监军,你成功吓住了克鲁维托,他答应我会好好思考这件事,再去找亚尔维斯大人谈。”
“我那颗烂掉的心脏都快从屁股下面掉出来了,”加利德一脸如释重负,接着笑起来,“我这就去告诉亚尔维斯大人这个好消息,他一定会夸赞我聪明的。”
“先别急,加利德监军,”江北拦住加利德,“我还为你准备了一个惊喜,就在刚才你和克鲁维托交谈的地方,我发现了一点奇怪的东西,亚尔维斯大人一定很感兴趣,你可以拿过来一起送给他,而我只要一小点功劳。”
“什么东西?”加利德问道,“我怎么没发现?”
“绝对是个大惊喜,”江北一脸惊喜的模样,“咱们两个赶快过去,万一被别人发现还得多分一份功劳。”
“到底是什么东西?”加利德有些疑惑,“值得你这样高兴。”
“去了就知道了。”江北转身匆匆走了。
不一时,江北把加利德带到了山岛的背面,向海边走去。
“你到底发现了什么?”加利德跟在后面问。
“在那里,你看。”江北走到一块明礁上,指着脚下的海水问。
礁石处在海岛山体的下方,夜色正浓,周围一片黑暗,加利德向海水中看去,借着朦胧的夜光,只看到了起伏不停的浪涌。
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身旁有股寒冷的气场爆开了,海面上也出现了白色的波光。
加利德转过头,愕然看到他的副手变了副模样,眼中逸散出浓郁的白光,凛冽的寒气从身上蒸腾,但还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脖子忽然被一只极为有力的手卡住了。
“加利德监军,这个惊喜怎么样?”
带着浓重金属质感的音色从江北口中吐出来,他没给加利德时间回答这个问题,骨架里的能量疯狂爆涌,以百分之七的消耗为代价,直接卡断了加利德的脖子,另一只手抓住这位监军的头,硬生生揪了下来。
加利德保持着愕然的神情,直到眼中的光芒彻底消散,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
江北吐了口气,加利德已经完成了使命,不管营地里发生什么事,再也无法为自己辩驳,也不能指证是他才是背后的始作俑者,只能默默背锅。
等他拿着这位监军的头去见亚尔维斯,透露加利德曾用邪能威胁过克鲁维托,不用多说,亚尔维斯就会推断出兽人杀掉了自己的监军,并对兽人的背叛作出反应。
克鲁维托那边正在等亚尔维斯的妥协,没想到等来了一场灭顶之灾,亚尔维斯会不会用邪能腐化兽人已经不重要,这位兽人绝不会再相信亚尔维斯,必然带领兽人群起反抗。
从这一刻开始,一场血腥暴乱已经正式进入倒计时,他要抓紧时间布置烧船的事了。
二百一十 枕戈待发
江北把加利德的尸体踢进海里,那颗头则埋在一棵树后面,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回到首次登上的小岛,把那个装有火力药剂的存储袋从埋藏点取了出来。
在夜色的掩映下,江北划着木筏驶向停靠战船的水湾,以副监军的身份骗过看守船只的亡灵卫兵,下到炮舱,把一些装满火力药剂的试剂瓶小心翼翼地藏在了高处的缝隙里,下方就是战船的弹药箱。
和人类使用火炮和炮弹不同,血精灵更常用弹射机构和奥术巨箭,这种箭矢的箭头膨胀成球形,里面封存着大量奥术能量,一旦受损破裂,汹涌的奥术能量就会爆发出来,摧毁附近的一切。
只要战船遇到足够的晃动,火力试剂瓶就会掉落下来,引发一场剧烈的火灾,继而引爆弹药箱里的巨箭,彻底毁掉这些船只。
当然,实现这一切的前提是,他得先找些人把这些船只驶离温柔的海湾,划到风浪更大的海上去。
八艘船都这样处理好,江北离开战船,把还剩下一些火力药剂的储物袋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藏好,然后找到伊普,把他单独叫到了营地外面。
“希尔洛普,你叫我到这里来干什么,”伊普说,“我刚才看到克鲁维托了,他的神情有些不对,看起来很凝重,但我问他他又不说,只让我随时准备好战斗,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是出了些事,我叫你出来就是为说这件事,但你知道了千万别吃惊。”
江北不用再刻意伪装出事态紧急的神情,因为事态已经十万火急,克鲁维托的弦儿已经上紧,他要抓紧时间把一切布置好,再去上亚尔维斯的弦儿,迟恐生变。
“出了什么事?”江北的神情让伊普本能地提起了斧头。
“是亚尔维斯,他想等运输恶魔焦土的船只到了后,就抽取里面的邪能,用到你们这些兽人身上……”
和克鲁维托一样,伊普对江北毫不怀疑,也同样表现出了强烈的愤慨,用力挥了下斧头,咒骂着打断了江北,“这只肮脏的蛆虫!竟然想出这么卑劣的手段,我要去杀了他!”
“不,不要冲动,”江北拦住伊普,“这件事我已经告诉了克鲁维托,他不想看到部落内讧,所以暂时隐瞒了消息,让我想办法劝服亚尔维斯,我也不想看到部落内讧,你要相信我,给我一点时间。”
“那你想让我怎么做?”伊普恼怒地问。
“亚尔维斯这个人你也知道,我未必能说服他。”
江北忍着内疚感,给伊普指了一条不归路。
“我需要你找些得力的人手,想办法控制住那些战船,再把船驶离海岛划到大海上去,亚尔维斯不能没有船,你们在外面策应,我和克鲁维托就有更多筹码。这是唯一避免冲突的机会,我也只能做这么多了。”
站在伊普的角度看,这条建议合情合理,琢磨了一阵,点了点头,“我会去找人控制住那些船,但无论如何,我也绝不会让亚尔维斯这种人好过。”
“我知道,咱们先把事态稳定下来,再慢慢帮克鲁维托扭转局面,亚尔维斯不得人心,连我也不服他。”
江北说完,又叮嘱道:
“但这件事一定要秘密进行,走漏风声就全完了,最好连克鲁维托也别告诉,他可能不同意,还有埃加瑞瑟,他的脾气比较洒脱,有可能坏事。还有,船上有守卫,你们要小心,别闹出太大的动静。”
“我知道该怎么做,”伊普点了点头,“以前在剃刀岭时,我是克鲁维托最得力的助手,会办好这件事的。”
“那就好,”江北点点头,沉默片刻,以惋惜的语气和这位兽人告了别,“伊普,我很抱歉,不能为你们做些好事。”
“别这样说,希尔洛普,你做得已经够多了,”伊普走上前,用力拥抱了江北这个亡灵一下,“不管结果怎么样,没有人会怪你。”
那样就好,江北默默叹了口气,不管克鲁维托还是伊普,都没意识到他这个“朋友”的背叛,这是好事,即使他们遭遇不幸也不会太愤怒,所有的罪都由他这个牧师来背。
目视伊普回到营地,江北没急着离开,躲在暗处观察着,等看到一些兽人离开营地,像散步一样陆陆续续地走向停船的海湾,而伊普也在其中时,知道事情已经妥了。
他跑到埋加利德人头的地方,把人头刨出来抱在怀里,风一样地跑回大营,向亚尔维斯的山洞跑去。
守门的卫兵拦了下江北,但被直接撞开了,江北匆匆跑进臭气熏天的山洞,听到亚尔维斯又在自言自语,跑过去,装出一副惊慌的语气:“亚尔维斯大人,出事了,我发现了加利德监军的……人头!”
说着话,他把加利德死不瞑目的人头托了起来。
“谁这么大胆子,杀掉了我的监军!”看到那颗人头,亚尔维斯眼中的紫芒猛的一绽,“是联盟来偷袭了么?”
“恐怕不是,”江北压着狂奔带来的心跳,以免自己喘息,“加利德监军告诉我,他要用邪能恐吓那些兽人……”
“什么!?”亚尔维斯阴气沉沉的脸色一惊,打断了江北,“这个蠢材是怎么知道我的计划的,还提前告诉了兽人!?”
江北也一惊,他怂恿加利德用邪能去恐吓兽人,完全是因地制宜的计策,没想到亚尔维斯真有这么恶毒的念头,心里想着,不动声色地说:
“这我不清楚,加利德监军让我去讨好克鲁维托,他对克鲁维托施压,我们两个合伙劝服克鲁维托服从你的管理,但克鲁维托很顽固,一直不听。
入夜时,加利德监军突然告诉我,要用邪能腐化兽人去恐吓克鲁维托,然后单独把克鲁维托叫走了,再后来我就发现了加利德的人头,他好像……好像……”
江北把锅都推给了死无对证的加利德,没继续往下说,等待亚尔维斯自己作出猜测。
“你是说,是克鲁维托杀掉了加利德?”果然,亚尔维斯顺理成章地猜测道。
“亚尔维斯大人,加利德的死活不重要了,”江北开始将亚尔维斯的军,“重要的是,我担心这是个信号,克鲁维托会率领所有兽人反抗你。”
“这个愚蠢的兽人,我早就该杀了他!”亚尔维斯哼了一声,但似乎忽然想到了什么,转头问江北:“不太对,以克鲁维托的能力,要杀加利德,绝对不会留下任何蛛丝马迹,你是怎么发现加利德的人头的?”
他显然起了疑心,抓过加利德的人头,研究起人头脖骨上的断口。
智者千虑,总有一失,江北也醒觉自己忽略了这个细节,脑筋急转,思索自己是怎么找到加利德的人头的。
就在这时,一名亡灵卫兵忽然急匆匆地跑进山洞,用嘶哑地嗓音说:“亚尔维斯大人,一些兽人假装散步,冲上海湾的战船,把我们的卫兵都丢了下来,还把船划离海岛,向海上跑了!”
江北立刻松了口气,他什么都不用解释了,兽人“无故”开走战船,在亚尔维斯看来已经是证据确凿的背叛,加利德是死是活以及怎么死的都不再重要。
“什么!?”果然,亚尔维斯又一惊,手用力向下一掼,加利德的人头砸在地上,弹起来“咕噜噜”地滚远了,“这帮愚蠢的兽人!把所有卫兵召集起来,务必把船只追回来,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亡灵卫兵又匆匆跑了出去。
“我去看看克鲁维托到底想玩什么花样。”亚尔维斯拄着法杖向山洞外走去,那个小山一样高的恶魔守卫跟在了后面。
二百一十一 退无可退
“亚尔维斯大人,先等等!”
江北拦住了亚尔维斯,克鲁维托还在等他的消息,尚存一丝希望,这是最后的小缺口,需要堵上它,也让克鲁维托有时间去安排,与亚尔维斯火拼,建议道:
“兽人数量太多,大人出去太危险,我已经骗取了克鲁维托的信任,也许能把他哄到山洞里来,不如让我去试一试,只要能解决掉克鲁维托,兽人没有首领,这件事就解决了。”
这个建议合情合理,亚尔维斯对江北的忠诚也毫不怀疑,但阴森森地笑起来,“我不怕那些兽人,他们的家人在希尔瓦娜斯女王手里,没人敢背叛部落,就算想背叛,也没人是我的对手!”
江北来部落大营的时间太短,没时间去调查这些信息,也不可能考虑到,表面不动声色,心中却在皱眉,感觉事态的发展可能和自己预计的有出入,但事已至此,只能按原计划进行,又劝阻道:
“兽人们都很冲动,未必会考虑那么多,大人,我觉得先解决克鲁维托会更稳妥。”
“也好,”亚尔维斯琢磨了一下,同意了江北的建议,“你考虑得很周全,比加利德这个蠢货聪明得多,他死就死了,你现在是我的监军队长。”
“多谢大人。”江北躬下身体,恭顺地说,心里冷笑道,以后逢年过节,老子会抽空给你上柱香的,转着念头,大步离开了山洞。
江北找到克鲁维托时,克鲁维托正站在营地外面,望着黑暗中的大海,暗淡的夜光下,八艘战船正朝群岛马蹄状的出海口驶去,这位兽人显然注意到了战船全部驶离海岛的事,过来查看。
“是伊普,”江北报出了伊普的名字,然后解释了伊普带人划走战船的动机,“雅克洛守卫,我对伊普说了亚尔维斯要用邪能腐化兽人的事,他想帮你,怕你不同意,就私自带人控制了战船,作为要挟亚尔维斯退步的筹码。
他还说如果事情不顺利,就烧掉那些战船,用生命来维护兽人的尊严,同时给希尔瓦娜斯足够的警示,让她听到兽人心中的声音。”
江北给了伊普一个烧船的理由。等那些战船起火,爆开的奥术能量会杀掉船上的每个人,伊普不会再回来指证他,至于烧船的理由牵不牵强,也轮不到他再去解释,那是伊普的决策,与他无关。
“这个傻孩子。”克鲁维托看着战船渐渐驶远,叹了口气。
“亚尔维斯不肯改变主意,还让我哄骗你走进山洞,准备先解决掉你,然后以兽人们的家人为要挟,逼迫他们接受邪能的腐化。”
江北注意到营地的亡灵卫兵乘着木筏下了海,向几艘战船追过去,担心战船提速,过早起火,分散克鲁维托的注意,直奔了主题。
“雅克洛守卫,你了解亚尔维斯,他是那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我很想帮帮你,帮帮你们,可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说完,江北在心里长长吐了口气,整个计策已经按照他的设想完美执行,但从这一刻起,这件事也离开他的手,落到了亚尔维斯和克鲁维托手中,事态如何发展,全看两方作何选择。
不过有一点江北能肯定,两个人绝不会握手言和,猜疑的种子一旦生根发芽,就不会轻易消除,亚尔维斯不相信克鲁维托,克鲁维托同样不信任亚尔维斯。
除掉对方,是双方各自的最优解,但是否能像他期待的那样轰轰烈烈,就不是他能掌控的了。
“我知道了,希尔洛普,你做得已经够多,谢谢你。”
克鲁维托瞥了眼那些追击战船的木筏,用厚重的手掌拍了拍江北的肩膀,眼神坚定下来。
“兽人可以死于荣耀,但绝不会死于一场邪恶的战争,我带着我的人来到这里,不会让他们活在亚尔维斯的威胁下。”
说完,他大步回到了营地。
江北也回了大营,但没再露面,而是躲在暗处观察事态的发展,以免在即将到来的暴动中受到殃及。
在他的注视下,克鲁维托把留在营地的所有兽人都召集到了一起,血精灵也被动静惊扰,纷纷走出营帐,看着这边。
“先祖之灵的子民,卡利姆多的勇士,我们受到希尔瓦娜斯逼迫,背井离乡来到这里,参与这场没有意义的战争,已经违背了兽人的荣耀!可现在,竟然还有人妄图用邪能腐化我们的心智,我绝不能容忍这种事发生……”
克鲁维托站在兽人的阵列前,鼓舞众人反抗亚尔维斯,他原本就是这些兽人最爱戴的将领,不需要怎么煽动,已经把兽人们团结到了自己身旁。
又提到“邪能”这个所有兽人心中的毒刺,就像往滚热的油锅里泼了一盆水,兽人们的怒火立刻炸裂了。
克鲁维托从一名兽人手中拿过一把巨斧,举过头顶,大声喊道:“lok‘tar ogar!”
所有的兽人把手举过头顶,跟着喊起来:
“lok‘tar ogar!”
“lok‘tar ogar!”
“lok‘tar ogar!”
……
对,就是这样,江北站在远处,默默给兽人们鼓劲,喊完之后就去砍掉亚尔维斯的人头祭旗。
“真令人感动,克鲁维托,你把兽人们召集起来,是想背叛部落么?”
亚尔维斯拄着法杖,佝偻着腰走了过来,显然听到了兽人闹出的动静,走出山洞来查看,那个高如山的恶魔守卫就跟在他身后。
“但你别忘了,你们的家人还在杜隆塔尔,背叛部落会付出什么代价,你们应该都清楚。”
“亚尔维斯,你代表不了部落,”克鲁维托拿着巨斧,大步走到亚尔维斯面前,“我们的同胞不会用邪能来威胁兽人,仅凭这一点,我就可以带领人们杀掉你。”
“我从来没有说过要用邪能对付兽人,这只是你们的无端猜测!”亚尔维斯狡辩道,“而你们就这样杀掉了监军加利德,还劫持了所有的战船,凭这两件事,我就能上报女王,说你们蓄意违背女王的命令,背叛了她。”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知道是加利德亲口威胁我,你要用邪能对付我们!”
克鲁维托巨斧向下一挥。
“伊普劫持战船也是被你逼出来的,亚尔维斯,我们兽人不信任你,也不会服从你的管理,我给你一个机会离开这里,滚回希尔瓦娜斯身边去。”
“你最好尊重女王一些,她是部落的现任大酋长,我也是她亲自任命的指挥官。”
亚尔维斯向前走了两步,法杖用力顿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眼中的紫芒跟着一飘。
“我也给你一个机会,带领这些兽人服从我的安排,加利德的事我就当没发生,还可以保证不用邪能对付自己的盟友。”
“你那不叫机会,”克鲁维托也抬起了战斧,“我不会让我的人去白白送死,这场战争不是兽人想要的,萨鲁法尔大王已经表明了态度。”
两个人虽然剑拔弩张,但只是在威胁对方,一时都没有发动攻击的迹象。
江北暗中观望,隐隐有些焦躁,事情的发展和他预计的不一样,双方投鼠忌器,都太过温和,再这么说下去,说不定会发现一些破绽,弄明白有人在暗中捣鬼。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巨响,火光映亮了天空,其中还夹杂着绚丽的蓝色光烟,虽然距离很远,但从响声中,仍能感觉到那种剧烈的震动。
海上,一首战船已经灰飞烟灭,几圈能量涟漪在空气中扩散开,巨浪也以战船为中心向四周激荡。
附近的战船受到波及,炮舱里冒出了火光,接着绚丽的蓝色光烟弥散开,在“轰隆隆”的巨响中,船身被炸得四分五裂。
像在海面上倾倒的多米诺骨牌,八艘战船一艘接着一艘地燃烧、起爆,短短几分钟内,所有战船都变成了毫无疑义的碎木块,坠落在周围的海面上,追击的亡灵卫兵乘坐的木筏也被爆炸引起的浪涌掀翻,卫兵们都掉进了海里。
营地里,包括亚尔维斯和克鲁维托在内,所有的兽人和血精灵都被这阵巨响惊呆了。
江北松了口气,现在亚尔维斯和克鲁维托都彻底站到了退无可退的悬崖上,和解已经是种奢望。
同时,他心中也有些黯然,伊普,他就这样杀掉了这个那么信任他的兽人。
二百一十二 玛克戈拉
确实像江北预料的那样,战船的摧毁同时激怒了亚尔维斯和克鲁维托。
两个人得到的信息均由江北提供,都是片面的。在亚尔维斯看来,克鲁维托怂恿手下的兽人劫持并摧毁战船,是铁了心要违抗女王的命令。而在克鲁维托看来,是亚尔维斯派去追击战船的亡灵卫兵,迫使伊普做出了极端的选择。
盛怒之下,两个人已经没心思去细想其中的破绽,亚尔维斯眼中紫芒震荡,抬起一只手,汹涌的混沌之火燃烧起来,“克鲁维托,你摧毁战船,已经宣布背叛了部落,必将为此付出代价!”
高如小山的恶魔守卫低吼了一声,抬起手中的双刃斧,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克鲁维托双手握紧战斧,向后退去,寻找合适的距离,愤怒地吼道:“我的人就在船上!是你逼他们这样做的,伊普想让希尔瓦娜斯听到我们的声音,他英勇地死去,我们一定会为他复仇!”
剩下的兽人也纷纷抽出武器,叫嚷着围了上来。
看到双方终于到了爆发的边缘,江北再沉着,心跳也不由微微加速,在心中默念道:好,就是这样,一起上,杀掉亚尔维斯!
亡灵卫兵都被派去追击逃离的战船,江北也躲着不出来,亚尔维斯只有一个人,但毫不畏惧,反而冷森森地笑起来:
“你们一起上吧,英勇的兽人结队围攻他们的将领,真是荣耀的壮举啊,希尔瓦娜斯女王会为我复仇,她会把你们家人的头颅悬挂在奥格瑞玛的城门上,警告所有的背叛者,你们的名字也会被刻在耻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
“别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亚尔维斯,希尔瓦娜斯不会因为你这只蛆虫就得罪所有的兽人。”
克鲁维托已经退到最合适的距离上,随时可以发动进攻。
“但我们和你不一样,兽人体内流淌着荣耀之血,不会趁机围攻你,我要用兽人最传统的方式,与你进行玛克戈拉,争夺营地的领导权。”
(注:玛克戈拉仪式,魔兽世界中兽人古老的决斗方法,也即插旗决斗,至死方休,胜者拿走败者的荣誉、财富和地位等一切东西,最直白的例子,电影《黑豹》中黑豹就是这么丢的国王地位。
在魔兽世界中,有种论调称玛克戈拉不能使用魔法,还需要脱掉战甲,也有论调说没有这种限制,比如萨尔和加尔鲁什进行玛克戈拉时,就用元素力量击败了加尔鲁什。
最新出的cg里,希尔瓦娜斯也用魔法杀掉了萨鲁法尔,但她为什么突然说部落是废物而且还跑了,我至今也没整明白为啥……
说远了,本文采用玛克戈拉无限制的设定,要不兽人这个传统就太蠢了,试想一个战士要和一个法师玛克戈拉,让法师拿刀砍,那兽人纯属耍贱,还荣耀个骡子。)
江北不清楚“玛克戈拉”的含义,但瞧克鲁维托的架势,好像要和亚尔维斯来场决斗,微微皱眉。这样一来,事态的发展肯定不会像他期待的那样激烈,可是这件事已经脱离他的掌控,只能静观其变。
“我当然不会反对,”兽人数量众多,亚尔维斯单枪匹马,处在绝对的劣势,立刻同意了,又冷森森地笑起来,“你既然采用这么愚蠢的方式,我也退一步,等我杀掉你,可以暂且原谅兽人的背叛,也不会伤及你们的家人。”
“你别高兴得太早,”克鲁维托哼了一声,“兽人没有懦夫,伊普刚刚已经证明了这点,即使我失败,我的人也会一一和你进行玛克戈拉仪式,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也要杀掉你!”
“lok‘tar ogar!”所有的兽人都喊叫起来,声浪震天。
“这算什么,车轮战么?兽人的荣耀原来这么可笑!”亚尔维斯眼中紫芒飘忽不定,显得有些怯懦,“克鲁维托,你们这样做对部落没任何好处,只会让联盟感到开心,不如我们都退一步,今晚的事就当没发生过,一切可以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的话,你去和伊普说吧,我答应过他要带他回杜隆塔尔,但没能做到,我已经无路可退。”
克鲁维托眼中闪着仇恨的光芒。
“但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不再追究今晚的事,不逼迫我的人去送死,承诺不动用邪能伤害他们,我可以饶恕你一次。”
江北听克鲁维托的意思,好像没把握打败亚尔维斯,而是想用必死的决心给伊普一个交代,同时保护手底下的兽人和他们的家人。
这样一来,他的计策虽然成功烧掉了部落的战船,但也让兽人成为了最大的牺牲品。
江北没有纠结什么,有句话叫人算不如天算,人的智慧终有穷尽,无法计算出所有的变数,这次的计策能成功执行,本身就有很多侥幸的成份。
不过克鲁维托一死,兽人的斗志也将彻底瓦解,那些战船也被烧毁,望群岛的战斗力十去七八,对耳语海岸来说,这个结果已经很好。
只是,他真是连丝毫的成就感也没有啊。
兽人们也明白克鲁维托的用意,他们屈服于希尔瓦娜斯的权威,并非怕死,而是怕连累家人,亚尔维斯敢骑到他们头上也是因为这点,纷纷叫起来:
“雅克洛守卫,我愿代替你和亚尔维斯进行玛克戈拉仪式,为伊普复仇!”
“雅克洛守卫,我的斧头渴望鲜血,换我来!”
“由我来,我早就想给这些被遗忘者一个教训!”
……
“我上,我和伊普是最好的朋友!”一个血精灵也站了出来,是埃加瑞瑟,伊普刚死,他的神情有些悲愤。
“这是我的命令!”卡鲁维托抬手压下了兽人们的声音,目视亚尔维斯,等待他给予答复。
“好,”亚尔维斯不傻,采用玛克戈拉仪式,兽人们将跳出背叛部落的圈子,他实力再强,一个人也无法应对这么多兽人勇士的挑战,“我可以同意你的要求。”
“你就这样保证么?”克鲁维托问。
“我以女王的名义,以亡灵的自由意志立誓,”亚尔维斯举起一只手,“今晚的事情不再追究,也不会逼迫兽人去偷袭耳语海岸,更不会使用邪能污染他们的意志,如若违背,我将永世坠入暗影之地,承受无尽的折磨!”
他把手放下来,阴沉沉地看着克鲁维托,眼中紫芒跃动,“这样你满意了么?”
亚尔维斯立的是被遗忘者最恶毒的誓言,克鲁维托抬起一只手:“旗!”
一名兽人去拔了一面军旗过来,交到了他手里,克鲁维托又把旗帜丢到了亚尔维斯脚下,用力一挥战斧,吼道:“mak‘gora!”
“唔!唔!唔……”兽人们举起战斧,齐声呐喊。
亚尔维斯把旗捡起来,戳到了地上,阴森森地笑道:“克鲁维托,我等待你夺走我的一切,冲过来吧。”
江北没观看决斗的过程,从黑影里绕到大营门口走出去,找到一个木筏,划到了最初来到的那座小岛。
克鲁维托既然表明必死的决心,这场决斗胜负已有定论,有一点无法否认,如果不是他从中做梗,这位值得尊敬的兽人将领或许会有另外一个结局,回避对方的死亡,心情多少能轻松一些。
而且,他有更重要的事要思考。
运输恶魔焦土的船只再过不久就要到达望海岛,江北已经打探出来,是艘血精灵运输船,外加两艘战船护送。
据他了解到的信息,这次恶魔焦土的运量非常大,摆明要对耳语海岸进行持续不断的偷袭,直到为希尔瓦娜斯反扑洛丹伦大陆做好充足的准备。
亚尔维斯没被搞定,等恶魔焦土运到,偷袭耳语海岸的计划肯定会继续执行,因此他面前有两条路可走。
一是离开望群岛,他来前的作战计划已经完成,只等回耳语海岸领功,几乎没有风险。二是留下来破坏亚尔维斯的偷袭计划,打乱希尔瓦娜斯的战略部署,这样功劳更大,当然也要承担更多风险。
江北本身还是喜欢挑战的,先把第一条路放到一边,爬到山顶坐下,思索起第二条路的可行性。
二百一十三 新的计划
很容易,江北就想到了一个计划,他已经赢得亚尔维斯的信任,可以跟随这个亡灵去偷袭耳语海岸,在海上放火把船烧了,然后通过薇薇安的召唤仪式传送走。
亚尔维斯没人传送,只能沉到海底去喂王八,一了百了。
江北斟酌了一阵这个计划,觉得可行,他先给薇薇安发出信号,让她启程来接自己,然后等恶魔焦土运到,跟随亚尔维斯乘船去偷袭。
按照两个人的约定,薇薇安到达传送距离后,会给他发出信号,他带来的火力药剂还没用完,可以派上用场,等放完火后,就跳进海里给薇薇安发信号,等待被传送即可。
整个过程简单粗暴,小心一些,说不定亚尔维斯连船只怎么起火的都没弄明白,就沉到海里去喂鱼了。
只有一个问题,时间。
运输船具体什么时间能到,连亚尔维斯都说不好。执行这个计划,他留在望群岛的时间就必须延长,部落战船被烧毁的消息需要送回耳语海岸,也得让人们知道他潜伏在部落营地正为什么而努力,英雄可以做,但深藏功与名就太二了。
还有戈德林之戒就放在他的营帐里,指环中的诅咒涨满后会慢慢逸散出来,时间太长,必然对耳语海岸构成威胁,也需要处理。
最简单的方法有一个,就是用灵魂碎片给薇薇安发信号,让她过来和自己碰一次面,但这样不仅费工费力,还增添了被部落察觉的风险。
有没有办法让他留在望群岛,还能把信息送回去?
江北思索许久,始终想不到好主意,暂时停下思考,抬头向营地的方向望去。
营地里一片死寂,亚尔维斯和克鲁维托的决斗好像已经结束了,但兽人没有欢呼,结果一想便知。
他转头望向海面,大海也一片平静,战船碎裂的木块漂浮在水面上,已经随着波浪散开,在水面上沉浮。
江北想着克鲁维托、伊普和死在船上的兽人,无声叹息,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也许他可以让兽人帮他把信息送回耳语海岸。
江北也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弄得一笑,可琢磨了一阵,发现这件事虽然有些异想天开,但其实是可行的,他手里握着一条关键信息,没准儿可以策动兽人逃往耳语海岸,带一些信息过去。
江北又斟酌了一阵,理顺了思路,站起来离开小岛,回了大营。
确实像他预料的那样,亚尔维斯和克鲁维托的决斗已经结束了,但这场战斗比他想象中要激烈,以决斗场地的中心向外扩散,营地的木棚塌了好几座,一地狼藉。
江北没看到亚尔维斯,应该回了山洞,而营地的兽人和血精灵围在一座木棚旁,气氛哀戚,想来克鲁维托的尸体就在木棚里。
江北低下头,慢慢走了过去,要是别的被遗忘者靠近,肯定会被当场揍死,但兽人们视江北为朋友,看到他后,自动分向两边,让开了一条通路。
木棚的木头大多被拆掉了,只留下几根支柱和一个棚顶,木棚中央放着一张木床,克鲁维托神色安详地躺在床上,怀里抱着一把崩刃的战斧,裸露在外面的肌肤遍布血肉模糊的烧伤。
几名兽人围着木床,低头坐在地上,应该是克鲁维托最亲近的人,埃加瑞瑟也在其中,在粗犷的兽人衬托下,这个血精灵看起来有些醒目。
江北看着克鲁维托的尸体,记起这位兽人曾立誓把营地的兽人带回杜隆塔尔,这个誓言已经随着克鲁维托的死亡烟消云散,但这位兽人也用自己的方式保护了部下。
他默默想着,走过去席地坐在了床边。
“希尔洛普,感谢你还肯过来,”埃加瑞瑟压着声音说,“你是我们真正的朋友。”
江北是诸葛亮哭周瑜,一阵惭愧,叹息道:“克鲁维托追随萨鲁法尔大王的意志,为捍卫荣耀而死,值得每一个部落成员尊重。”
这句话立刻引起了周围兽人的共鸣,气氛无形中又悲壮了许多。
江北胸口一动,忽然觉得有希望煽风点火,说服这些兽人去杀掉亚尔维斯,但想了想后,又放弃了这个念头。
克鲁维托已死,兽人们失去了主心骨,而且家人还留在故乡杜隆塔尔,未必能如他所愿团结起来,做掉亚尔维斯,万一失败,反而有可能使他暴露到台前,太危险,还是在海上阴掉这个亡灵,感觉更稳妥一些。
江北默坐了一阵,准备策动兽人逃往耳语海岸,假装想到了什么,压着声音对身旁的几名兽人说:“我心里其实还隐藏着一个秘密,是关于萨鲁法尔大王的,别出声,想知道就跟我来。”
说完站起来,离开了木棚。
瓦罗克萨鲁法尔是兽人们最尊敬的领导层之一,幽暗城城破后,萨鲁法尔因反对希尔瓦娜斯的国策和战略,自愿留下被联盟俘虏,从此生死不明。
江北提到有他的消息,几名兽人相互对视了一眼,都站起来跟了过去。
埃加瑞瑟也听到了江北的话,跟了过来,说:“希尔洛普,我听说萨鲁法尔大王已经被联盟斩首了,希尔瓦娜斯也是这样宣传的,你知道他的什么秘密?”
“不,那是假消息,”江北把众人带到远离人群的角落里,才压低声音说:“这件事牵扯到的东西太多,我本来不敢说的,但你们是克鲁维托最信任的人,我也很尊重他,所以想告诉你们。”
他顿了顿,让众人围近些,用神神秘秘的语气说:“我被关在耳语海岸时,听那些卫兵议论,萨鲁法尔大王一直呆在暴风城,和联盟领袖商议和平解决这场战争的方法。
联盟接受大王的和议,但希望听到更多部落成员的声音,可联盟求和的消息被希尔瓦娜斯大酋长严密封锁,事情一直没有丝毫进展。
我本来不相信,但来到望群岛后,发现你们连萨鲁法尔大王还活着也不知道,才不得不信。”
萨鲁法尔被关押在暴风城的事,是普勒希思那晚喝醉后告诉江北的,来到望群岛后,又从伊普和埃加瑞瑟口中得知这位兽人是自愿被俘。
剩下的事,纯属他结合当前的形势胡编乱造,但在埃加瑞瑟和几位兽人听起来,却极有可信度。
希尔瓦娜斯发动侵略战争后,几位部族领袖分歧严重,部落几乎快成为一盘散沙,萨鲁法尔反对这场战争的态度尤为鲜明,甚至不惜自愿被联盟俘虏。
这位老兽人充满智慧,肯定不是去白白送死,必然是有话和联盟领袖说。
埃加瑞瑟和几名兽人转着念头,一致认定,萨鲁法尔自愿被俘是为和联盟议和,以结束这场没有意义的战争,站在这位视荣耀为生命的老兽人的角度看,这点也非常合理,不用江北再挑拨什么,愤愤不平地议论起来:
“希尔瓦娜斯封锁这种消息,真该死了!”
“这场战争本来就是希尔瓦娜斯背信弃义,先去偷袭的泰达希尔,否则也不会闹成现在这样。”
“她排斥我们这些兽人,让被遗忘者占领奥格瑞玛,还封锁萨鲁法尔大王的消息,不是我们背叛了她,是她背叛了我们所有人。”
二百一十四 策动叛逃
这也是江北想要达到的效果,准备怂恿这些兽人逃离望群岛,前往耳语海岸,循着措辞说:
“我不知道希尔瓦娜斯大酋长为什么要封锁这种消息,也许她真像克鲁维托说的那样,怀揣着不可告人的野心,想把这场战争延续下去。
我和你们一样对这场战争深恶痛绝,萨鲁法尔大王的做法才是正确的,但他独木难支,迫切地需要有人去支持他。
可我们这些部落大众的声音被大海阻隔,联盟听不到,他们可能根本不信任萨鲁法尔,我难以想象出他正面临着什么样的磨难。”
江北表面担忧萨鲁法尔的情况,实际上是在拱火,尊敬的部族领袖在暴风城为和平抛头露面,希尔瓦娜斯不仅掩盖了消息,还把兽人派驻到海上来送死,这些憨直的兽人能忍就见鬼了。
果然,几名兽人受到江北撩拨,变得更加愤慨。
“希尔瓦娜斯故意制造战争,还封锁这种消息,企图掩盖我们的声音,不知道安的什么心!”
“她占据了奥格瑞玛,还把我们这些人调离故乡,是想控制住部落,如果再打赢联盟,她就会成为这个世界的主人!”
“我知道一个消息,是加利德吹嘘时说的,就在前不久,希尔瓦娜斯派人潜入暴风城监狱,救出了赞达拉部族的公主,她肯定知道萨鲁法尔的消息,但故意隐瞒了这点!”
……
江北听几个兽人议论了一阵,隐晦地提出了自己的目的:“听你们这样说,我也觉得大酋长做得有些过份了,萨鲁法尔大王也需要帮助,要是能有办法和联盟沟通就好了,耳语海岸近在咫尺,只要我们肯说,有一百种方法能让联盟知道我们的态度。”
“你说的对,”一个兽人很配合地附和了江北,“也许我们可以去耳语海岸,让联盟听到我们这些普通人的心声!”
“维克多,我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另一名兽人谨慎地说,“逃往耳语海岸等于背叛了部落,我们的家人还留在故乡,别忘记这点。”
听到这句话,几名兽人都沉默下来,他们不惧怕死亡,但家人在希尔瓦娜斯手中,这是不争的事实。
“我觉得这不是问题,”江北想出这个办法时,已经为兽人想好了退路,“伊普和不少人死在海上,现在还没清点人数,再少几个人亚尔维斯也不会发现。”
他叹了口气,又拱火道:“伊普牺牲自己,是想让大酋长听到我们的声音,但大酋长一意孤行,他的努力恐怕白费了。”
“不,伊普绝不会白白牺牲!”那名叫“维克多”的兽人立刻哼了一声,“我决定去耳语海岸,让联盟知道我们这些兽人是怎么想的,希尔瓦娜斯休想掩盖我们的声音。”
“还有我!”另一名兽人站了出来,“不能让萨鲁法尔大王一个人孤军奋战!”
“我也去!”埃加瑞瑟说,“伊普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要帮他完成他未完成的遗志!亚尔维斯没怎么留意过我,我走了他也不会关心。”
“别那么冲动,”一位稳重的兽人说,“去的人太多,亚尔维斯肯定会察觉,我们先商议好人选,今晚就出发!”
江北心中暗叹,一场叛逃被他这么一说,就变成了一次英勇赴义,而兽人全天真的被蒙在鼓里,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卑鄙,但该带的消息必须让这些人带过去。
“我还有一个秘密没说,”江北声音压得更低,“其实我不是逃出来的,是被联盟放出来的,他们也厌恶战争,让我回来传递和平的信号,但我没敢对亚尔维斯提,他会杀了我。
你们到了耳语海岸,可以提‘江北’这个名字,那是人类给我起的,就说是我让你们去的,然后把大营发生的变故告诉联盟,请求他们提供庇护和帮助。
我还在耳语海岸私藏了一枚会释放诅咒的指环,原本想报复那些人类,但现在和平更重要,我愿意放下个人的恩怨,你们去找一个叫薇薇安的术士,拜托她把那枚指环埋到营地附近的山上。
其实我也很想跟你们去,但我怕我走了,亚尔维斯会有所察觉,反而害了你们和你们的家人,该死,我还要跟他去偷袭耳语海岸,为希尔瓦娜斯反扑洛丹洛大陆做准备。”
江北担心引起兽人的警惕,没敢直接提出让他们主动透露部落的作战信息,但话点到这里应该也够了。
安德利特知道他来烧船,等这些兽人去到耳语海岸,透露出部落营地的变故,安德利特立刻就会知道他成功了,而他又没回去,以这位主将的精明程度,肯定能猜出他还有事情要做,进而去审问这些兽人。
兽人反感希尔瓦娜斯的战略,有很大概率会说出“亚尔维斯还要去偷袭耳语海岸,为希尔瓦娜斯反扑洛丹洛大陆做准备”的信息。
戈德林之戒由薇薇安转移出营地,短期内也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他可以放心大胆地呆在望群岛,等着阴亚尔维斯这个混蛋。
当然这是最理想的情况,即使这些信息未能如他所愿被带回耳语海岸,对他的计划也不会造成影响,不过耳语海岸的士兵可能要在狼人诅咒的威胁下等他归来了,但有险大家一起冒,也没什么不妥的。
“江……北,”江北思索时,埃加瑞瑟重复了一遍这个拗口的名字,“听起来有些奇怪。”
“很好记忆,不是么?”江北轻描淡写地说,心里在想,要是这些人在耳语海岸了解到他是一个人类牧师,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几位兽人又商议了一阵,拿定了主意,回去做准备,很快就组织起十来名兽人,再加一个埃加瑞瑟,偷偷乘坐木筏离开望群岛,向耳语海岸的方向驶去了。
江北去送了行,目视这些兽人消失在黑暗的夜海上,跳到海里把泡了个透湿,然后回到营地,走进了那个臭气熏天的山洞。
亚尔维斯虽然打败了克鲁维托,但胜得也不轻松,右脸上有道裂口,从额头直贯下巴,一只眼睛应该瞎了。左肩上也有个很深的裂口,再深一些,整条胳膊就会被卸下来。
他不再喃喃自语,而是躺在一张破草席上闭目养伤,恶魔守卫则拎着巨斧在一旁守护。
江北看到这种情景,忽然生出一个大胆的念头,也许他可以趁机杀掉亚尔维斯。
但他杀意刚起,恶魔守卫似乎有所察觉,站定不动了,亚尔维斯和恶魔守卫心念相通,睁开一只独眼向江北看过来,紫芒外逸。
二百一十五 筹谋
江北又把行刺的念头收了回去,亚尔维斯的实力比薇薇安强太多,应该是个光耀级的术士,和安德利特同一级别,他未必打得过,恭顺地躬下身,关怀道:“亚尔维斯大人,您受伤了?”
“这点伤不算什么,”亚尔维斯坐起来,语气有些不满,“希尔洛普,你跑到哪里去了?我和克鲁维托那个蠢材决斗,我的监军和守卫竟然一个都不在身旁。”
“我去劝说克鲁维托,结果被他丢进了海里,才爬回来,”江北身上还在往下滴水,谎言听起来十分可信,“我刚看到克鲁维托已经死了,恭喜大人除掉了一根眼中钉。”
“可那些兽人还是不肯听我的,”亚尔维斯哼了一声,“无所谓了,就算没有这些兽人,女王的计划也不会受影响,可惜的是那些战船,部落的海上资源一向很宝贵,女王知道后肯定很不开心,这帮愚蠢的家伙,真该死!”
“大人不必忧心,我逃出耳语海岸时,看到联盟的战船全被摧毁了,已经没有海上的战力,这都是大人的功劳,而我们的损失只是个小小的意外,是那些兽人的错。”
江北恭维了亚尔维斯一句,担心这个亡灵暂停偷袭耳语海岸的计划,从对方的角度出发,提了个合理的建议。
“我认为应该安排卫兵结扎木筏回奎尔塞拉斯申调战船,顺便再运一批恶魔焦土回来。
等运输船到了,我们先去偷袭,这样可以节省许多时间,将兽人叛乱的影响降到最低,大酋长收复洛丹伦大陆的计划也可以早日执行。
到那时她一定很开心,我也迫不及待回到那片土地,吃那些人类的肉,喝他们的血了。”
“你比加利德聪明多了,”这个建议很合亚尔维斯的心思,夸赞了江北一句:“你和我想的一样,这次我要彻底烧毁联盟的营地,等他们疲于应付,女王的大军就会登陆,摧毁联盟在那片土地上建立的一切,呵呵呵呵……”
他阴森森地笑起来,脸上的裂口跟着蠕动,狰狞可怖。
“多谢大人夸赞,”江北躬了躬身,心里在想,等你沉入海底喂了王八,不知道还笑不笑得出来,又打探道,“我一直好奇大酋长准备了什么,联盟在耳语海岸部署了很多兵力,我担心女王登陆的计划会受到阻挠。”
“到时你就知道了,女王的大军一定所向披靡,那些人类根本不是对手。”
亚尔维斯没明说,伸手到怀里摸索了一阵,把那只红色的蟑螂捉出来,捧在手心“啾啾啾”地逗起来。
江北不便再问,准备离开山洞,但亚尔维斯忽然把那只蟑螂递过来,说道:“卫兵们都没回来,小克米饿得没精神了,你带它出去吃些新鲜的草叶,再喝点露水,然后送回来。”
亚尔维斯让人照料宠物,本身就说明了一种信任,江北忍着踩死这只蟑螂的冲动,接过来小心翼翼地拢在掌心,生怕一不小心弄死,亚尔维斯让他给一只蟑螂偿命,躬身离开了山洞。
次日,江北以新任监军的身份,清点了大营的损失,也是为这次潜入的战果做个阶段性的总结。
很快,他列出了一份清单:八艘战船全部被毁,克鲁维托战死,伊普调动了五十多名兽人去劫船,死于爆炸,加利德身首异处,三十名被遗忘者士兵去追船,被海浪掀翻,失踪了七八个,还有十来个兽人叛逃去耳语海岸,也算在了船毁事故中。
总体而言,战果相当不错,相当于打赢了一场遭遇战,如果再成功做掉亚尔维斯,可以说完全打乱了希尔瓦娜斯在这片海域的战略部署,那就赚大了。
对这次的行动,江北忽然变得期待起来。
在江北的等待中,时间一天一天过,转眼间十来天过去,可说好的运输船始终不见踪影,他不知道耳语海岸的情况,有些焦躁,但知道着急也没用,只能耐着性子等。
这些天里,江北也没闲着,一直在刻意讨好亚尔维斯,以争得更多的信任。
船只空间狭小,亚尔维斯近在咫尺,搞小动作的危险系数比在大营里要高很多,这个亡灵越信任他,成功的概率也就越大。
江北为人精明,不像加利德那么蠢,对亚尔维斯卑躬屈膝依旧得不到赏识,一下就捉住了亚尔维斯的七寸,就是那只蟑螂小克米。
这个邪恶的术士把仅剩不多的仁慈全部给予了小克米,对这只蟑螂好得不亚于前世的贵妇对自己的宠物狗,唯独搞错了一点,以为蟑螂和蟋蟀一样吃草叶喝露水。
江北抓住这点,把小克米的食物换成了带油的残羹,还装作很喜爱的模样,每天讨过来带出山洞遛几次,在他的悉心照顾下,小克米活蹦乱跳,犹如焕发新生。
对外,江北凭借兽人对自己的信赖,迅速稳固住了大营风雨飘摇的局势,消除了亚尔维斯的心病,以让这个亡灵放心大胆地去偷袭耳语海岸。
内外合击,亚尔维斯这么阴毒的亡灵,短短时间内,竟被江北哄得开朗了许多。
从自己身上,江北也悟出了一个道理,非父母爱人兄弟,笑得越灿烂的人,背后说不定暗藏了越锋利的毒刃。
直到第十二天的下午,一艘五帆的巨大血精灵运输船才在两艘战船的护送下,终于抵达了望群岛。
负责运输焦土的是一队血精灵,抵达岸边后,运输船上的血精灵立刻跳了下来,每一个脸上都带着厌恶至极的神情,还有不少人脱掉铠甲和衣服,到海里清洗身体。
战船上的血精灵也没好到哪儿去,途中应该换过班,低声咒骂着这次护送任务。
江北跟随亚尔维斯登上运输船检视了货物,是些尺许高的罐子,有数百个之多,整整齐齐地码在一起,几乎占满整个船舱。
虽然罐子的口被密封着,但舱里满是刺鼻的硫硝味儿,透过眼中的白光,江北看到墨绿色的邪能就在罐子里涌动,亚尔维斯打开一个罐子查看了一下,里面装的是草灰状的黑色焦土。
这些都是召唤地狱火要用的材料,但在江北眼中也是难得的负面能量,要不是还得留着让亚尔维斯去偷袭耳语海岸,他真想一次性吃到撑。
运输船迟来了几天,亚尔维斯也等得有些不耐烦,启航去耳语海岸的时间就定在当天夜里,还提前让卫兵把一部分罐子搬到一艘战船的甲板上,用船索固定好了。
二百一十六 没那么简单
赶在登船之前,江北做了最后的准备。他借带小克米出去“散心”的机会,到营地外面刨出那个储物袋,把带来的魔血药剂的负面能量吸收了。
这些能量不如狼人诅咒的能量密度高,使骨架蕴含的能量整体密度有所降低,但储量达到了百分之百。届时还有一船舱的恶魔焦土当补充,就算情况有变需要战斗,也够用。
江北又查看了一下剩余的火力药剂,上次烧船后还剩下不少,有四十来瓶,再烧几艘战船也绰绰有余,但身上多了个储物袋,难保不引起亚尔维斯的注意。
江北想了想,假装巡检即将驶往耳语海岸的战船,到船上转了一阵,把储物袋藏到了舵舱一个不起眼儿的破洞里,准备到海上再取出来炸船。
最难处理的是那块灵魂碎片,亚尔维斯也是术士,而且实力强劲,江北怕他察觉碎片的存在,一直不敢带在身边,但现在不带又不行。
琢磨一阵,以自己也佩服的毅力,在肚子上挖开一个洞,把碎片塞了进去。然后招出一团烛光术,隔着肚皮烤了烤那块灵魂碎片,给薇薇安发出了信号。
在圣光的作用下,江北肚子上的伤口开始愈合,同时直观地感觉到碎片在颤动,忽然“嗤”的一声笑起来。
他想起了谦大爷,敢情手机在体内震动是这种感觉。
过了一阵,灵魂碎片又颤动起来,江北知道是薇薇安收到了他的信号,时间这么短这姑娘就做出回应,一定时刻关注着另半块碎片,等待他的消息。
这样想着,江北觉得这姑娘的为人其实很不错,可惜被术士的身份耽误了。
收到薇薇安的信号,江北在心里又模拟了一遍整个计划,觉得没什么好准备的了,回了大营。
他原本觉得把灵魂碎片藏在肚子里足够安全,但去山洞归还小克米时,还是发生了一点小意外,亚尔维斯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独眼紫芒逸散,盯着他观察起来。
“大人,怎么了?”江北低着头,不动声色地问。
“你身上好像有一丝灵魂的气息,游离的,残碎的,并不属于你。”亚尔维斯拄着法杖凑近,带来一股呛人的腐臭。
要不要这么敏感?江北微微一惊,同时感觉到肚子里的灵魂碎片在剧烈颤动,仿佛遇到了天敌,连他都察觉到了那种本能的恐惧,觉得自己把这次的计划想得太简单了,还没开始就遇到了问题。
亚尔维斯似乎也无法确定这点,围着江北转了两圈,最终没能发现他体内的半块灵魂碎片,又摇了摇头,“也可能是我感觉错了。”
就在这时,小克米突然从江北铠甲的缝隙爬出来,跳到了亚尔维斯身上。
亚尔维斯的注意力转移到自己的宠物上,笑起来:“原来是你这个小东西,你变得越来越欢实了。”
江北暗中松了口气,不敢在亚尔维斯身边多逗留,找了个借口道:“大人,我去巡检一下那艘战船,为偷袭做好准备。”
说完匆匆离开了山洞。
……
耳语海岸,十艘小船正在海面上快速漂行。
薇薇安,普勒希思和爱德华共乘一艘船,走在最前面,剩余的船上每艘都坐了五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帕加拉索和普拉克夹在其中。
“帕加拉索,知道咱们去干什么么?”普拉克压着声音问,下午爱德华告诉他要去执行一项任务,但没说任务是什么,然后就和这些士兵乘坐小船匆匆下了海,好像很急的样子。
“不知道,”帕加拉索摇摇头,接着说:“但我觉得应该和督查官有关,普勒希思军士长和薇薇安都在,他们是督查官最好的朋友。”
“督查官失踪了这么久,也不知道去干什么了,”普拉克又低声问,“前些天一个血精灵和几个兽人突然来大营投诚,你说和督查官是不是有关系?”
“应该有,”帕加拉索诺有所思地点点头,“我打听到了一些消息,据说血精灵和兽人来大营时报了督查官的名字,说是他的朋友,但不清楚是不是真的。”
“督查官真神秘,”普拉克吐了口气,“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变成他那样。”
“你?”帕加拉索“嗤”的一声,“别想太多,你先把自己做好再说吧。”
“奇怪,他又传送信息过来了,”薇薇安坐在船首,观察着手中的半块灵魂碎片,碎片正在剧烈颤抖,她又摇了摇头,蹙眉道:“不,这不是对圣光的恐惧,是另一种恐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放心,不管发生什么事,他肯定没事,”普勒希思在船尾卖力摇桨,“你没听那个血精灵说么,部落营地发生了内讧,船全被烧了,还死了很多人,这肯定是他干的,我真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办成的。”
“老师的智慧有时确实让人难以捉摸。”爱德华坐在船中,神情隐隐有些担忧。
“这点我承认,”普勒希思点点头,“我谁也不服,就服他,比起这家伙,其实我更担心安德利特将军,这么多天过去,也不知道他到了没有,大营由凯美林牧师执掌,不知道会不会再出变故,哎。”
他叹了口气。
“专心划你的船,别废话。”薇薇安现在非常讨厌“变故”这个词汇,看着掌心的灵魂碎片,发现碎片又不抖了,好像没什么事。
……
入夜时分,亚尔维斯带领江北和二十来名亡灵卫兵登上了那艘战船,除了五个卫兵负责掌帆,其它的卫兵都到船舱里去划船。
天色彻底黑下来后,船只从望群岛“马蹄状”的出口驶到海上,挂起主帆,缓缓向耳语海岸的方向行去。
江北吃过一次亏,不敢距离亚尔维斯太近,下到船舱,假装敦促亡灵卫兵划船,同时看守着装有火力药剂的储物袋,尽量不和亚尔维斯见面。
亡灵卫兵分批摇桨,战船速度飞快,次日上午,江北透过船舱的观望口,望到了来时见过一次的鱼人岛,说明路程已经走了一半,如果薇薇安收到他的信号就出发,将先于这艘战船下海,即使速度慢些,理论上距离他也很近了。
但说不出原因,事情到了临门一脚,江北胸口总浮着一丝不安,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一样,他尽量不去想太多,守在船舱里寸步不离,等待薇薇安发来就位的信号。
……
“快到没有?我的胳膊都快断了。”普勒希思在船尾抱怨道。
“马上了。”薇薇安闭着眼睛,手里握着半块灵魂碎片,轻轻摩挲着。
有副用眼睛看不到的地形图在她脑海中勾勒出来,没有任何实物,纯由方位构成,像是在虚空中点出了两个点,中间由丝线相连,两个点正在接近,很快就能达到她的召唤仪式可以传送的最大距离。
昨天夜里,她就察觉到另半块碎片开始移动,朝着他们的方向,目前还不确定什么情况,有可能他离开了望群岛,准备返回耳语海岸。
但还有一种可能,他正和部落的人呆在一起,准备去对耳语海岸做些什么,碎片曾传达过来另一种恐惧,那不是什么好事情。
“等他回来,必须请我喝一整天的酒,我都累瘦了。”普勒希思又抱怨道。
“哪那么多废话,快划!”薇薇安焦躁地说,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有些不安,恨不能立刻把那个家伙传送到身边。
“爱德华,你来划,”普勒希思把桨丢给了爱德华,“我真受不了这种态度,就不能好一些?我大小是个军士长!”
爱德华淡淡一笑,接过桨,一言不发地开始划船。
……
战船不停前行,透过船舱的观望口,江北望到鱼人岛已经被远远甩到背后,但薇薇安还没发来就位的信号,不禁有些焦躁。
就在这时,亚尔维斯嘶哑的声音忽然在前舱响起来:“希尔洛普,你在哪里?”
顶丫肺的,这混蛋怎么下来了,江北心中暗骂,回应道:“亚尔维斯大人,我在这里。”
“小克米很焦虑,它好像喜欢上你了。”亚尔维斯循着声音走进船舱,他抬着一只手,那只红色的蟑螂正在他腐烂见骨的手掌上乱爬,看起来确实有些焦躁。
“这个小东西,从我这里尝到甜头了,”江北没心情去逗一只蟑螂开心,但怕引起亚尔维斯的怀疑,恭顺地把小克米捉了过来,“大人,我会安抚好小克米的。”
“你别总在船舱里呆着,里面太闷,小克米不喜欢,这里交给他们做就行了。”
亚尔维斯丢下一句话,离开了船舱。
干,要是因为一只蟑螂破坏了老子的计划,那就搞笑了,江北有些焦躁,但亚尔维斯已经发话,他不便留在船舱里,跟着这个亡灵来到了甲板上。
二百一十七 疑心
天气晴好,万里乌云,阳光照在苍茫的大海上,战船破浪前行,海风阵阵从甲板上掠过,那些被束缚在甲板上的泥罐子不时传来轻微的碰撞声。
“大人,风太大了,”薇薇安随时可能发信号过来,江北不想多耽搁,也担心亚尔维斯察觉他肚子里的半块灵魂碎片,找了个借口道,“我怕小克米被吹到海里去,就带它到前舱玩一玩吧。”
“别担心,小克米聪明着呢,不会掉到海里,”亚尔维斯露出一丝笑容,他脸上被克鲁维托劈出来的伤口一直没愈合,显得有些狰狞,“它不喜欢封闭的环境,你就陪它在这里玩吧。”
行,那你就别怪老子手黑了,江北心里想着,趁亚尔维斯不注意,手一抖,将小克米抖落下来。恰好一阵海风掠过,小克米被风卷着,歪歪斜斜地向海中落去。
江北装出大吃一惊的语气,叫道:“糟糕!小克米掉下去了……”
不料话音未落,小克米展开双翅,在海风中绕了个圈子,落到了他肩膀上,顺着他铠甲的缝隙爬了进去。
“我说过小克米很聪明,不会掉到海里的。”亚尔维斯回头看到,又笑起来。
江北怕引起亚尔维斯怀疑,也只敢“失手”一次,边思索脱身的计策,边皮笑肉不笑地说:“小克米确实如众不同,我一早就发现了。”
“呵呵,”亚尔维斯对小克米好得视如己出,听江北夸赞它,又笑起来,“它是我从一个地精商人那里买来的,非常稀有的红壳防火蟑螂,从霜火岭的火山灰烬中孵化出来,不怕火,不怕水,甚至能抵御多种高阶魔法,能杀死我的魔法,都未必能杀死它。”
亚尔维斯夸耀了自己的宠物一阵,接着说:“小克米已经陪伴我很多年了,我很喜欢它,连它的名字,是我故去的小儿子的。”
江北胸口恶寒,把儿子的名字赋予一只蟑螂,是太讨厌自己的儿子,还是对蟑螂有独特的偏好,不过这只蟑螂如果真像亚尔维斯说的那样生命力极强,倒是挺稀有的。
提到小儿子,亚尔维斯似乎有了更多交谈的**,转头望向苍茫的海面,继续说:“小克米,我的小儿子,曾是个无忧无虑的孩子。我们一家当时住在西瘟疫之地的安德霍尔,后来疫病扩散到那里,我们都死掉了。
我们的尸体被运送到提瑞斯法林地的丧钟镇,在那里复活成了希尔瓦娜斯女王的子民,然后又被送回安德霍尔,帮助女王治理不停扩散的亡灵天灾,同时从中寻找合适的力量壮大被遗忘者。
我的小儿子变成被遗忘者后,一直没再长大,他有过一只灰翅蟑螂,也很喜欢这只小宠物,经常带它出去玩,直到银色黎明的人来到西瘟疫之地。
我的小儿子被几名圣骑士当成亡灵天灾清理掉了,我只找到了他的半截尸体,当时他手里还握着那只蟑螂,我的小儿子死了一次还不够,还要再死一次!”
亚尔维斯的声音阴沉沉的,听着有种说不出来的恨意,高如小山的恶魔守卫似乎感应到了他的愤怒,从胸腔里发出一阵低沉的嘶吼声,仿佛野兽准备攻击。
江北有些苦笑不得,亚尔维斯一定极为信任他,才会和他说起这些往事,可惜他的立场不允许他和这个亡灵交心,应付道:“这真是个令人悲伤的故事。”
“是啊,多么悲伤的一件事。”
亚尔维斯眺望着辽阔无际的大海,仅剩的独眼中紫芒震荡。
“我恨那些人类,所以把灵魂出卖给恶魔,从它们手中换取了力量。我要所有伤害过小克米的人忏悔,我要数不清的人类为他殉葬,不惜付出任何代价!任何代价!”
亚尔维斯强调了一遍这个词。
江北默默不语,心里在想,不用那么麻烦了,很快你就能和你的小儿子团聚,再也不会因此而痛苦。
他转念时,藏在肚子里的灵魂碎片忽然颤动起来,停顿一下后又颤动了一次,然后又一次,显然,薇薇安已经抵达预定的距离,发来了信号。
来的真不是时候,江北暗暗皱眉,祈祷亚尔维斯不会察觉有个残缺的灵魂正在他身体里颤抖,但事与愿违,碎片颤动第二次时,亡灵术士就转过身,朝他看了过来。
“刚才我又感觉到了一丝灵魂的气息,”亚尔维斯上下打量着江北,“就来自你身上。”
真他妹子的倒霉,江北心中暗骂,表面不动声色地说:“好像是小克米,它正在我身上闹腾呢。”
“不像,”亚尔维斯摇摇头,向江北走过来,“我曾误以为那是小克米在活动,但仔细想想,更像你身上有别的东西。”
江北胸口微沉,但忍住了翻脸动手的冲动,那半块灵魂碎片藏在他身体里,亚尔维斯未必能发现。然而他怕什么就来什么,亚尔维斯围着他踱了几步,忽然抬起一只手,像在索取什么东西。
江北直观地感觉到体内的灵魂碎片正在分解,一缕紫色的荧光接着从他身体里飞出来,落到了亚尔维斯手上,又凝成了半块灵魂碎片,仿佛被老鹰捉到的兔子,剧烈颤抖着。
完蛋!江北吃了一惊,开始抚触意识中的那个开关,但没立刻“按”下去,恶魔守卫并未流露出战斗的迹象,说明亚尔维斯对他没产生敌意。
站在这个亡灵的角度看,很难意识到他这个死灵是人类的“卧底”,说不定还有机会挽救回来。
“果然有东西!”亚尔维斯端详着手中的紫色光晶,“是半块灵魂碎片,术士用来锁定队友位置的。”
他扭头看向江北,眼中紫芒逸散,“你身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东西,它怎么会在我体内?”江北反而凑近了亚尔维斯,装出好奇的眼神看着那半块碎片,好像真的不知道碎片的来历。
“我第一次见到你时,你身上没有游离的灵魂气息,”亚尔维斯审视着江北,语气质疑,“也意味着那时你身上没有这块灵魂碎片,它是后来才出现的。”
在亚尔维斯的注视下,江北强迫自己什么也不做,甚至没找任何借口。人由怀疑转为信任需要时间,由信任转为怀疑同样有个过程,他装出一脸疑惑的神情,把问题抛回给了亚尔维斯,“那它是从哪里来的?”
江北栩栩如生的表演让亚尔维斯又暂时打消了疑虑,回头看着手里的碎片,说道:“也可能是我当时没感觉到,那些愚蠢的兽人分散了我的注意力,如果它一直在你身上,很可能是耳语海岸的人放入了你体内。”
他沉吟了一阵,又自语道:“但联盟在你体内置入半块灵魂碎片干什么?监视你?”
“有这个可能,那些人类对我做了很多实验,万幸大人发觉了这点,否则我不知道要带着它到什么时候,”江北暗暗松了口气,又试探道:“大人,我憎恨人类,讨厌他们的一切,如果这是人类留给我的印记,请允许我亲手摧毁它。”
说着,他慢慢伸出手,去拿那块碎片,准备拿到手后就冲进船舱,取出火力药剂一通乱丢,然后跳到海里给薇薇安发信号。
二百一十八 强行发动
“不,”亚尔维斯缩回手,把碎片拢在掌心里,闭上独眼,脑海中勾勒出一副架构在虚无中的地形图,说,“有人正在追踪这块碎片,距离我们不远,而且还在靠近。”
日了狗了!江北险些破口大骂,一步错,步步错,一个构思精巧的计划,就因为一点小疏漏,转眼间已经开始失控,他揣着最后一丝侥幸,假装不知情地问:“大人是说有人在通过这块碎片追踪我?”
“奇怪了,联盟为什么要追踪你?”亚尔维斯没回答江北的问题,自问道,马上给出了一个在他看来顺理成章的答案,“联盟有可能在通过这种方式跟踪这次偷袭。”
这个答案又带来了新的问题,亚尔维斯转头盯着江北,眼中紫芒忽明忽暗,“这更奇怪了,联盟怎么知道你会参加这次的偷袭?”
江北知道亚尔维斯对他产生了猜疑,主动问:“大人该不是怀疑我这个死灵和联盟里应外合,故意携带灵魂碎片来望群岛吧?”
他刻意强调了“死灵”这个字眼,以诱导亚尔维斯自己根本没有这样做的动机。
亚尔维斯不置可否,围着江北转了两圈,一言不发地审视着他。
这是个非常奇怪的死灵,裸露在外的伤口一直在流血,他看得到,体内还蕴含着磅礴的生命力,他也感觉得到,这些都不是一个干瘪的死物该有的。
肯定不是人类,刚来望群岛时,这个人型生物已经用行动证明了这点,没有任何人类在受到贯通伤的情况下还能若无其事。
但也未必就是死灵,世界上有许多奇怪的生命形态,并非只有人类和死灵,他只考虑这两种情况,确实有些片面了。
一个并非人类也不是死灵的生命体,半块灵魂碎片,追踪这块碎片的联盟……
这些信息在亚尔维斯脑海中综合起来,答案呼之欲出,很可能有人设下了圈套,等待他去偷袭耳语海岸,否则这一切就太巧了。
在亚尔维斯的审视下,江北不动声色地站在那里,期盼着能蒙混过关,但忽然注意到恶魔守卫抬起了手中的战斧,亚尔维斯对他的疑心显然正在加重。
以这个神经病的性格,很可能下一秒就要动手,江北开始抚触意识中的那个开关,随时准备战斗。
江北转念时,亚尔维斯腐烂的指骨一拢,“噗”的一声,那半块灵魂碎片化成一蓬紫烟消散了。
没有这半块碎片,江北无法平安离船,在茫茫大海之上,退路已经被截断,但反而定下心来,既然玩不成阴的,那就只好玩明的,有一船的恶魔焦土当补充,他未必打不过亚尔维斯。
……
“碎片消失了!”薇薇安脸色一变,她掌心的半块灵魂碎片正在崩解,迅速化成一蓬紫色的光雾,飘散在海风里。
几乎瞬间,她就做出了判断,那个家伙绝非孤身一人,因为他不会自己毁掉手中的半块灵魂碎片,一定还有人和他在一起,只可能是部落。
“什么意思?”普勒希思和爱德华一起看过来。
“那半块碎片毁掉了!他和部落在一起!”薇薇安抬头看看两个人,又转头望向苍茫无际的海面,神色变幻不定,“肯定出什么事了,距离不太远,快划过去看看!”
她指着一个方向,“就在那边!”
“别担心,那个变态肯定没事,”普勒希思从爱德华手中抢过船桨,“我来划!你们也快点!”
他向后招了下手,然后全力荡开双桨,船只骤然提速,破浪前行。后面的船只也纷纷提速,跟了上去。
……
亚尔维斯没立刻和江北撕破脸,神态反而又缓和了些,招手叫来一名掌帆的亡灵卫兵,命令道:“下了帆,再去告诉下面的人,这次的偷袭取消了,联盟既然跟踪到我们,肯定已经设好埋伏,即刻回航。”
卫兵松开帆索,降下主帆,然后下了船舱。
亚尔维斯拄着法杖,在甲板上跺了两步,歪头看向江北,独眼紫芒吞吐,像盏幽冥的灯,声音嘶哑地说:“小克米已经玩得够久,该回来休息了。”
“是,大人。”江北留意到恶魔守卫始终保持着警戒状态,清楚一场生死之战已在转瞬之间,轻轻拍打铠甲,将在身上乱爬的小克米驱赶出来,捉在手上,慢慢向亚尔维斯递过去。
亚尔维斯注视着江北,伸手来接,江北忽然手腕一抖,将小克米远远甩到了船外。
小克米并没落入海中,在海风中展开双翅,绕着弧线飞入船舱的一扇窗口。但亚尔维斯还是分了神,江北手臂一探,抓住了他枯硬的臂骨。
“你果然有问题,但凭你就想反抗我,未免太天真了!”亚尔维斯阴沉沉地笑起来,在恶魔力量的支撑下,以他的实力,任何光耀级以下的对手都是送死。
但忽然,他不笑了,一股令人感到不安的气场扩散开,他一度十分信任的监军换了副模样,凛冽的白光在眼中逸散,浓郁的寒气也从身上蒸腾而起。
“死亡骑士!?”亚尔维斯盯着江北,独眼紫芒闪烁。
事情到了这一步,不是亚尔维斯葬身大海,就是自己死无葬身之地,江北没有任何犹豫,骨架里的能量沸腾着转化为冰霜和死疽之力,渗入亚尔维斯的臂骨,另一只手同时向这个亡灵的脖子抓过去。
“混蛋!”亚尔维斯立刻感到了难以忍受的痛苦,钻入他手臂的力量极度寒冷,同时带来了毁灭性的腐蚀,他挣扎着向后退去,但手臂像被铁钳夹住,纹丝不动。
不过江北也没抓到亚尔维斯,恶魔守卫发起冲锋,“砰”的一声撞在他身上,这么短的距离,仍制造出了不亚于普勒希思的冲击力。
江北猝不及防,被撞了个踉跄,接着头顶一震,巨斧劈在了他头上,坚硬至极的骨架承受住了斧头的锋刃,但剧烈的震动也让江北分了神,亚尔维斯挣脱出手臂,举起法杖,用尖锐的尾端向江北刺过来。
“嗤”的一声,长长的法杖贯穿江北的身体,又斜斜戳入甲板半尺,将他钉在甲板上,亚尔维斯退开几步,手掌一抬,混沌烈火“呼”的一声在江北身上燃烧起来。
“呵呵呵,”亚尔维斯手中火焰翻涌,蜿蜒着窜到江北身上,在甲板上留下一道醒目的焦痕,阴森森地笑道,“就算是死亡骑士,也扛不住我的邪能烈焰,这就是背叛我的后果。”
亚尔维斯的实力比薇薇安强太多,混沌之火的威力也高出几个等级,火焰熊熊燃烧,江北身上的铠甲迅速发出暗淡的红光,血肉也“滋滋”作响,散发出一股焦糊味儿,但这种痛苦还在他可承受的范围之内。
江北抓住法杖,双手并用拔了出来,直观地感觉到法杖的属性相当不错,而且材质非木非铁,在烈焰的灼烧下也没有丝毫损伤,显然是好东西,不准备再还给亚尔维斯,带着浓重的金属质感的音色笑道:“谢了。”
二百一十九 地利
“给我杀了这个混蛋!”亚尔维斯满以为能烧死江北,不料反倒失去了武器,气急败坏地叫道。
恶魔守卫和甲板上的亡灵卫兵纷纷向江北冲过来,亚尔维斯念诵咒语,召出一丛献祭之火甩到江北身上,接着掌心黑芒一闪,又给他施加了一个痛苦诅咒。
身为光耀级的术士,这两个魔法的威力均比薇薇安强出许多倍,江北双耳嗡鸣作响,仿佛有无数亡魂在脑海深处凄厉的惨叫,带来难以忍受的痛苦。
他不敢恋战,意念转动,吸收掉诅咒的力量,同时握紧法杖横扫出去,骨架内的能量一阵爆涌,以百分之五的消耗为代价,将恶魔守卫和几名卫兵抡平在甲板上。
翻滚的卫兵撞碎了几个泥罐子,黑色焦土像灰烬一样在海风中飘飞。
江北大步冲向亚尔维斯,准备直接解决掉这个术士。亚尔维斯快步后退,同时手掌一翻,又召出一蓬邪能烈焰轰在江北身上,紧接着给他施加了一个诅咒。
江北不怕诅咒,但烈焰的温度高得出奇,这么短的时间,他身上的铠甲已经开始变软融化,被烧成焦炭的血肉也脱落下来,露出森白的骨架。
而且和以前的情况不同,这副骨架的魔法抗性极高,以前任何魔法力量都无法渗透,此刻却有一丝高温透进来,虽然没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但骨架里的能量随着高温的渗入翻涌不定,说不出来的难受。
江北情知必须速战速决,忍着撕心裂肺的剧痛,一声不吭地继续冲向亚尔维斯。甲板上空间狭小,他很快就把亚尔维斯逼到了船首,挥动法杖砸过去。
但恶魔守卫及时冲锋回来,撞在了他身上,那些亡灵卫兵也爬了起来,纷纷挥动武器劈过来。
江北受到阻挠,被亚尔维斯找到空隙,离开船首绕到甲板中部,同时召唤出一丛献祭之火,又甩到了他身上。
在火焰的灼烧下,江北的铠甲“咔咔”作响,忽然裂成几块掉到甲板上,灼出阵阵青烟,焦肉也大块大块脱落,但肉没了反而不疼了。
江北,从恶魔守卫和亡灵卫兵的包夹中撞出来,继续追向亚尔维斯。
“你到底是什么!?”亚尔维斯发觉这个对手比想象中要难对付,即使是死亡骑士受到这样的重创也该死去了,但他的诅咒没有任何效果,混沌之火和献祭好像也没能造成实质性的伤害,这种情况他以前从没遇到过。
江北依旧不理不睬,埋头向亚尔维斯冲过去,亚尔维斯只能继续后退,很快又被逼到了船尾,气得几乎要破口大骂,他这个光耀级的术士,竟然被一个来历不明的生命体追得抱头鼠窜。
江北抬起法杖,猛地向亚尔维斯刺过去,想把这个亡灵钉在甲板上,但千钧一发之际,恶魔守卫忽然又冲锋过来,把他撞开了,那些亡灵卫兵也围了过来。
亚尔维斯连滚带爬地绕出船尾,跑到了甲板中部,担心江北再追过来,声音低沉地念诵了一阵咒语,“嗡”的一声,脚下出现了一个墨绿色的复杂法阵。
这是恶魔传送法阵,允许术士借助恶魔的力量穿梭虚空,从其它位置回到法阵上,距离不太远,但应付除战士以外的追击已经足够。
江北不清楚法阵的作用,也没时间去思考,撞开恶魔守卫和亡灵卫兵,又把亚尔维斯逼到了船首,但亚尔维斯忽然凭空消失,接着出现在那个法阵上,向船尾退去。
恶魔守卫和亡灵卫兵又围了过来,船舱里的卫兵也听到打斗声,纷纷来到甲板上,形成一道人墙,把江北和亚尔维斯隔开了。
“我承认你很奇特,但这样就想抓到我,太天真了。”亚尔维斯阴森森地笑道,站在卫兵身后,掌心烈焰蒸腾,不停向江北甩过来。
江北大感郁闷,巫妖王形态的威力毋庸置疑,可惜和牧师的神圣魔法不兼容,难以形成系统的攻击体系,说白了就是没控制手段,打不到人。
遇到希尔洛普这种硬碰硬的战士,还能不落下风,但遇到亚尔维斯这种躲猫猫的术士,就只能被动挨打。
骨架的能量持续消耗,已经消耗掉百分之二十,这样打下去太吃亏,江北略微转念,冰霜和死疽之力从脚下铺展开,甲板迅速变黑、开裂,接着又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冰霜。
江北轻轻跺脚,甲板裂开一个洞,他也落入了船舱。
几名亡灵卫兵正在船舱里划船,江北法杖一挺,把一个卫兵戳在舱壁上,然后放开法杖,就近揪起另一名卫兵,像对付加利德那样,卡住脖子,骨架内能量一阵爆涌,直接把脑袋扯下来丢了出去。
剩下的卫兵呆了呆,纷纷抽出武器,嘶叫着围向江北。江北飞脚踢倒一个,接着一脚跺下去,足底传来一阵骨骼碎裂的脆响,把这名卫兵的头骨踩得稀烂。
船舱的空间比甲板要小很多,而且存放着不少奥术魔箭,亚尔维斯绝对不敢轻易用火焰攻击,江北跳下来,是想占据地利优势。他急于肃清船舱里的敌人,骨架能量不计代价地用出去。
卫兵但凡被他抓到,不是脑袋被揪掉,就是被一脚跺死,在嘶哑的惨叫声中,转眼之间,所有卫兵已经尽数死绝。
连续杀掉这些卫兵,骨架的能量又消耗掉了百分之二十,江北也在剧烈喘息着,但发觉自己非常喜欢这种无人可挡的感觉,也许每个人体内都隐藏着暴戾的元素,而他的暴力因子被激发了。
江北来不及休息,亚尔维斯已经率领恶魔守卫和甲板上的卫兵从舱门追进来。他抬脚踢翻舱里的几个弹药箱,数十根顶端呈球状的的奥术魔箭散落到船舱各处。
魔箭箭头的形状和当初艾瑞森给他的奥术信弹差不多,外面是层半透明的硬壳,中心有团闪亮的蓝色漩涡,不过多了个用来增加配重的金属头。
江北抓起一根魔箭,扭断箭杆,抓着箭头在手里抛了抛,笑道:“亚尔维斯,你想同归于尽,尽可以用混沌之火。”
亚尔维斯本来已经召出一丛火焰,正准备甩出去,受江北提醒,指骨一合,又把火焰攥灭了,怒道:“不用混沌之火,我一样能杀掉你!”
说完手臂一挥,恶魔守卫带着十来名亡灵卫兵吼叫着向江北冲了过来。
二百二十 拖延
江北丢开魔箭箭头,大步迎过去,恶魔守卫较难对付,他先拿亡灵卫兵开刀,仗着骨架坚硬无比,丝毫不理砍在身上的斧刀,像刚才一样手采脚跺,一个照面就杀掉一名卫兵。
亚尔维斯不敢用魔法,只能用诅咒牵制江北,但很快发现不管哪种诅咒,只要用出去,就像石沉大海一样,对这个背叛者毫无作用,恶魔守卫和卫兵劈砍时发出“当当”的响声,但也没用,仿佛在砍一块生铁,不,生铁都没这么硬。
这种情况亚尔维斯以前闻所未闻,眼见卫兵越来越少,冒险甩出几支暗影箭射在江北身上,可汹涌的暗影能量也只是炸开了几块残碎的血肉,他的目标还是生龙活虎。
亚尔维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即使是同为光耀级的对手,连续中了他这么多火焰和暗影魔法,也该倒下了,气急败坏地吼道:“你到底是什么!?”
江北不理不睬,以砍瓜切菜的速度击杀那些卫兵,当骨架的能量掉到不足百分之二十时,所有卫兵已经身首异处,只剩恶魔守卫还在卖力劈砍他。
江北的情形也不容乐观,中了那么多攻击,一多半的血肉被剥离下来,露出森白的骨架,骨架的能量也降到了很低的水平。
但他已经杀红眼,目视恶魔守卫挥舞巨斧劈过来,主动撞过去,一个爆发,以百分之七的能量消耗为代价,硬生生把高如小山的恶魔守卫撞倒在船舱里,震得船身猛烈一晃。
一点红影忽然从船舱角落的一扇窗口飞起来,盘旋着飞入了舵舱,是小克米。
亚尔维斯被江北的暴力吓了一跳,顾不上管自己的宠物,向舱门退了几步,又气急败坏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回答我!”
江北还是不理亚尔维斯,卡住恶魔守卫的脖子,把它按死在地板上,骨架的能量快速消耗的同时,也在疯狂吸收恶魔守卫体内的邪能。
邪能相当于恶魔的血液,这种釜底抽薪的方法极为奏效,恶魔守卫怒吼着挣扎了一阵,力量很快开始衰竭。
亚尔维斯和恶魔守卫心灵相通,察觉到它体内的邪能正在飞速流失,更是大吃一惊,这又是他首次遇到的新情况,竟然能抽取恶魔生物的邪能,他的敌人到底是什么存在?
亚尔维斯没有更多时间去思考这个问题,邪能持续不断地被抽离,恶魔守卫很快变得奄奄一息,黑红色的皮肤皲裂、脱落,小山一样的身体也开始崩解,发出绝望的哀嚎声。
亚尔维斯召出几支暗影箭,愤怒地向江北射过去,暗影能量炸开,残碎的血肉四处乱飞,那个背叛者也几乎快沦为一副骨架,但依旧没死掉。他的恶魔守卫却哀吼了一声,裂解成碎块消失了。
“混蛋!”
恶魔守卫阵亡,必须再去奴役一只,但想要训练得像这只一样听话,需要大量的时间,亚尔维斯歇斯底里地叫起来。
江北站起来,一步一步向亚尔维斯走过去,用浓重的金属质感的音色说:“该你了。”
制服一个光耀级术士的恶魔守卫,消耗的能量比抽回来的要大很多,骨架里的能量只剩不足百分之五,还有一些暗影能量渗透进了骨架,像酸液在骨头里流动,阵阵难受,江北实际上已经是强弩之末。
但亚尔维斯被他的气势震慑,缓缓向后退去,忽然做了一个自己也觉得匪夷所思的决定,转身跑出舱门,沿着阶梯逃回了甲板。
江北咧开唇角,无声笑起来,但身体一晃险些摔倒,透过眼中的白光,隔着甲板辨明恶魔焦土的位置,站在下方举起一只手,意念转动,焦土中蕴含的邪能被隔空抽离,涌入了那副骨架。
这些能量虽然不如狼人诅咒的能量密度高,但已经是目前最好的补充,骨架的能量迅速回涨,江北被毁掉的血肉也开始缓缓生长。
身为光耀级的术士,亚尔维斯和恶魔缔结了牢固的契约,对邪能十分敏感,立刻感觉到恶魔焦土的邪能仿佛被漩涡吸住一样,正快速流向船舱里的某个点,惊道:“你在抽取焦土的邪能!?”
江北吃了一惊,竭尽可能加快了吸收的速度,但头顶已经响起泥罐的碎裂声和滚动声,骨架的能量只恢复到百分之三十时,邪能的涌入忽然停了。
他抬头看去,透过眼中的白光,发现邪能的源头已经所剩无几,显然甲板上恶魔焦土都被亚尔维斯处理掉了。
江北胸口略沉,亚尔维斯毫发无损,还可以召唤其它恶魔奴仆,而他骨架里的能量很稀薄,储量也少得可怜,不可能打败这个光耀级的术士,大海苍茫,也没地方可去,好像没机会了。
江北飞快想着办法,脑海中灵光一闪,不,还有机会,薇薇安就在海上,虽然灵魂碎片被毁掉了,但最后的位置信息她肯定知道。
战船没人划,只能随海浪漂行,薇薇安总能追过来,她要启动召唤仪式,至少带了两名帮手,不出意外应该是普勒希思和爱德华,到时他们四个打一个,胜算就大多了。
唯一的问题是,薇薇安距离这艘船至少有近二十海里,就算全力划船,过来最快也要一个小时,怎么在她赶到的这段时间拖住亚尔维斯?
斗智不斗力,向来是江北最擅长的事,脑筋一转,立刻有了主意,大声激将道:“亚尔维斯,你就这两下子么?我给你一个机会束手就擒,否则我上去生撕了你!”
“你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要背叛我?”亚尔维斯愤怒的声音传下来,但没有冲下船舱。
“纠正你一个错误,我从来没有臣服过你这个变态,因为我是联盟的人,没想到吧?”
江北有心激怒亚尔维斯,这个亡灵虽然神经兮兮的,但还是很精明的,他越表现得想把对方引下船舱,亚尔维斯心存顾虑,就越不敢下来,“哈哈”大笑,把在望群岛搞的小动作也和盘托出:
“你知道加利德为什么向你建议释放克鲁维托么?是我怂恿他这么做的。
他让那些兽人搬石头,用邪能威胁克鲁维托,也全是我怂恿的,就是为了让克鲁维托率领兽人反抗你,对了,那些战船也是我设局烧掉的。
你缩在山洞里,屁都不知道,还觉得自己有多聪明,但在我眼里,你就是头蠢驴,不,驴子都比更你有智慧!”
甲板上安静了片刻,亚尔维斯暴怒的声音响起来:“混蛋!兽人突然叛乱,原来是你搞的鬼!我早就觉得你不像死灵,第一次见到你时就该杀了你!”
“就凭你也想杀我?”江北又激将道,“我就在船舱里等着,看你怎么杀我!”
“你想吸引我下去?”确实如江北所料,他越是激将,亚尔维斯越觉得他在故意引诱自己下到船舱,好占据地利,不肯上当,阴森森地笑起来,“我没你想的那么蠢。”
“你确实比我想的要聪明,等我喘口气,就上去杀了你!”
江北假装计策被识破,哼了一声,心里暂时松了口气,解除巫妖王形态,以留存更多的力量。
“好啊,我等你上来,”亚尔维斯反而激将起江北来,“就怕你没那个胆子。”
“那你等好了,我这就上来!”江北暗暗好笑,准备就这样和亚尔维斯耗下去。
二百二十一 对峙
亚尔维斯不敢下船舱,江北也不敢上甲板,双方一个站在甲板上,一个坐在船舱里,互相对骂。
江北牙尖嘴利,从亚尔维斯的头发丝开始一路嘲讽到亚尔维斯的脚底板,尽可能多拖延时间。
亚尔维斯气得左一个“混蛋”右一个“混蛋”的叫骂,但死活说不过江北,忽然停止叫骂,细密的咒语声传下来,似乎在用什么魔法,须臾,甲板上传来地狱犬低沉的咆哮声。
江北吃了一惊,正所谓过犹不及,他光顾着逞口舌之快,把这个亡灵气得失去了理智,恐怕要糟糕了。
江北转念间,地狱犬嘶吼着从甲板的破洞中跳下来,伏低身体,对着他呲牙咆哮了一阵,然后张开血盆大口,猛地扑了过来。
对付地狱猎犬,江北已经从薇薇安那里学到了经验,快速后退,同时又解开了巫妖王形态,然后伸手抓住地狱猎犬凸出来的双角,用力掼在了地板上。
不过他没再抽取地狱犬体内的邪能,亚尔维斯明知道他可以抽取邪能,还召唤一只地狱犬下来送死,说明已经开始沉不住气,这是次试探,他要显得软弱无力,这个亡灵有可能就要亲自下来收拾他了。
江北转着念头,一只手抓住地狱犬一只骨角,另一只手攥紧拳头,一拳一拳地砸过去,地狱犬的惨号声也响起来。
骨架的能量本身密度不高,江北为展示自己“游刃有余”,也用足了力量,每拳下去,骨架的能量就掉下去百分之二,不过效果也立竿见影。
连续砸了七八拳,地狱犬棕黑色的外皮已经绽裂,趴在那里不动了。
江北抓住地狱犬的双角拎起来,骨架内能量爆涌,用力向外一撕,地狱犬一声惨号,从中一分为二,黑红色的血液和冒着热气的内脏掉落下来,溅得到处都是。
“混蛋”亚尔维斯暴跳如雷的声音传下来,但也被江北的暴力震慑住,没敢下到船舱。
“谢谢你的狗肉,可惜太臭了!”江北一阵狂笑,装出依旧力量充沛的模样,心里却在暗暗叫苦,骨架里的能量已经只剩百分之十,可以说失去了战斗的能力。
他低头打量了眼自己,铠甲掉落得七七八八,身上的衣服也全被烧烂,血红色的筋肉纤薄地铺在骨架上,比亚尔维斯还要干瘪。
江北暗暗叹息,为了执行一个破计划,现在的他几乎快要一无所有了,他自觉有多聪明,却落入这般境地,人果然不能太狂,否则遭雷劈是早晚。
不,还有,江北解除巫妖王形态,走进舵舱,把那个装着火力药剂的储物袋从破洞里掏了出来,正准备出去,角落里忽然“扑啦”一响,小克米飞起来,盘旋着落到了他的肩头。
江北捉起亚尔维斯的最爱,手指用力就要捏死,但照料了这只蟑螂许多天,真要弄死竟下不去手。摇摇头,把小克米丢到身上,任它自由爬动。回到船舱,捡了几根奥术魔箭,折断箭杆丢掉,箭头拢在脚边,把那根插在舱壁上的法杖也抽出来,放在地上。
一袋火力药剂,一些魔箭箭头,还有一根魔法法杖,就是他全部的家当,亚尔维斯要敢下来,他就和这个混蛋来个鱼死网破。
但江北等了一阵,甲板上始终没有动静,他看不到上面的情况,大声问道:“亚尔维斯,你死了么?”
“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亚尔维斯阴冷的声音传下来,“你想等联盟的人来接应你,别做梦了,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死在海上,或者臣服于我,我可以原谅你刚才对我的无礼。”
“臣服你?”江北的目的是拖延时间,不介意和亚尔维斯多聊几句,笑道:“我为什么要臣服于你,总得有个条件吧?”
“条件,就是你可以活着。”
亚尔维斯忽然从甲板的破洞中探出头来,阴沉沉地说:
“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存在,但你绝对不属于联盟的任何一个种族,我也不知道你怎么获得了他们的信任,但他们看到你现在的模样,绝不会再信任你。”
江北又低头打量了一眼自己,觉得倒真有这个可能,等薇薇安他们赶到,看到他血肉模糊的情形,搞不好要把他当成一个死灵,和亚尔维斯一块做掉。
“我曾经也是个人类,了解人类,当他们需要你时,地位、荣誉、财富,会慷慨地给予你许多东西。”
亚尔维斯继续劝道:
“但他们的心眼小得像针一样,当不再需要你时,就会暴露自私和贪婪的真面目,把给予你的一切都收回去,他们会追杀你,企图消灭你,哪怕你没有一丝威胁,就像他们对我的小儿子做的那样,因为我们不是他们的同类。”
江北默不作声,亚尔维斯说的话虽然有些偏激,但倒也是实情,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被无数人奉为圭臬,一个群体总习惯以自身的标准去衡量群体之外的人,符合的就收容,不符合的就排斥。
他的真实身份可以瞒一时,但不能瞒一世,一个安德利特就险些识破,而等他瞒不住时,联盟会对他怎么样,还真不太好说。
可有些事,他没得选。
这不是从一个国家迁徙到另一个国家的问题,而是从一个种族到另一个种族,他会觉得凯瑟琳和薇薇安漂亮,但绝不会喜欢上一个亡灵或兽人,在人类社会他会感到舒适,换一种社会形态就很难适应。
谁叫他有个人类的灵魂,这是最大的前提,已经代他做出了选择。
“我奉劝你及早找准自己的立场,不要等联盟的屠刀落到你头上时再追悔莫及。”
亚尔维斯以为说动了江北,又劝道:
“你是个人才,就在我眼前策动兽人发起暴乱,还烧掉了我的战船,而我一无所知,希尔瓦娜斯女王非常欢迎你这样的聪明人,她会给予你很好的回报,只要你选择加入部落,加入我们。”
“等我心情好一些,会考虑一下,”江北察觉到亚尔维斯似乎并不担心联盟的船只追过来,试探道,“但我觉得你现在最重要的问题,不是怎么说服我,而是怎么逃回去。”
“这不用你操心,这一带的洋流会把船带到东边偏南的厄尔拉岛,”亚尔维斯咧开干枯的唇角,露出一个阴冷的笑容,“等到了岛上,就可以把大船拆掉造艘小船,或者直接砍树扎个木筏,再划回望群岛,所以,供你考虑的时间不多了。”
江北吃了一惊,战船在海浪中浮浮沉沉,掩盖了正在移动的迹象,他呆在船舱里,没察觉到这点。
厄尔拉岛他从没听说过,但按照亚尔维斯说的方向,战船正在朝东南漂行,薇薇安不清楚他的情况,抵达灵魂碎片被毁的位置后,很可能向望海岛的方向,也就是北边追过去,与这艘船失之交臂。
而战船到了厄尔拉岛,他将失去地利的优势,只能任凭亚尔维斯宰割。
确实,留给他考虑的时间不多了。
二百二十二 破釜沉舟
“在船只到达厄尔多岛之前,你最好能给我答复,”亚尔维斯盯着江北,独眼紫芒吞吐,“我相信你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你怎么那么自信?”江北抛了抛手中的魔箭箭头,“我只要弄爆一颗,剩下的也会爆开,这艘船就会被炸成碎片,我手里不是没有筹码。”
“这样做,对你自己有什么好处呢?”亚尔维斯说,“你又没长着翅膀,船只毁了,也会沉入海底。”
这倒是实话,在茫茫大海上,没有船,巫妖王本尊来了也得喂鱼,江北转着念头,忽然想到了一个办法,站起来,把散在船舱里的奥术魔箭捡起来,全从窗口丢了出去,只留下三颗箭头放在脚边。
“看来你还是很识时务的,”亚尔维斯把江北的举动当成了屈服,阴森森地笑起来,“你不用丢掉这些魔箭,它们每一支都价值不菲,我们可以带回去,用来对付联盟。”
“亚尔维斯,我这里有个建议,”江北也昂头一笑,他那张脸已经被火焰烧得残缺不堪,模样狰狞,“不如你跳到海里,试试看能不能游回去。”
说完从储物袋里取出一瓶火力药剂,倒了些在手上,双手用力一拍,药剂剧烈摩擦,火焰“呼”的一声燃烧起来。
“你想做什么?”亚尔维斯有种不详的预感。
江北捡起一个箭头捧在手里,让火焰烤着箭头的外壳,抬头笑道:“炸船!”
“混蛋!”亚尔维斯下意识想跳进船舱阻止江北,但马上反应过来这样可能死得更快,退到船首,牢牢抓住船帮,准备应对激将到来的爆炸。三个奥术魔箭的箭头已经不足以彻底摧毁这条船,但爆开的奥术能量还是很大的。
江北目视箭头的外壳被火焰烤出几道裂纹,内部高速旋转的奥术核心也开始颤动,伸手用力一抛,箭头从甲板的破洞中飞出去,高高升到了半空。
片刻后,“轰”的一声巨响,箭头炸成一团绚丽的蓝色烟火。震荡波传导下来,震得战船“嗡嗡”作响,小克米受到惊吓,钻进了江北胸部的一个破洞。
“混蛋!”亚尔维斯也吓了一跳,大声咒骂。
江北不理睬亚尔维斯,如法炮制,把剩下两个箭头的外壳也全部烤裂,从破洞中丢了出去。
在炸裂的巨响中,他把装有火力药剂的储物袋从窗口丢入大海,然后俯身抓起了那根法杖。
从箭头爆裂的那一刻起,局面就已经倒转。
海面宽阔平坦,薇薇安不可能看不到他发的信号,肯定会朝这边追过来。亚尔维斯再也无路可退,必然选择与他鱼死网破,而他要守住这艘船,等到薇薇安的支援。
人生就是这样充满了变数。
果然,亚尔维斯看着半空中久久不散的三团光烟,立刻明白了江北的意图,恶狠狠地问:“你想把联盟引过来!?”
不等江北回答,他又阴沉沉地笑起来:“好,好,既然你选择与我为敌,那我就让你死个痛快!”
说完,开始念诵细密的咒语。
……
“他到底在哪里?”薇薇安站在船首,焦虑地眺望着。
碎片被毁的位置已经过了,没发现任何船只,普勒希思怀疑部落已经回航,向北边追了许久,可大海一片苍茫,依旧什么船也找不到。
“在那边!咱们方向错了!是那边!”爱德华忽然指着一个方向叫起来。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半空中接连绽开了三朵蓝色的光团,但距离太远,海平面上看不到船只,只有一片蓝水。
“我也看到了!”普勒希思调转船头,奋力拨桨,向光团的方向划过去。
剩下九艘船只纷纷跟了上去。
……
咒语声很快停下,甲板上突然传来“嗯”的一声,是女人的声音,音调中透露出一股浓浓的妩媚,听得人胸口一酥,然后是“啪”的一声脆响,仿佛有人凌空抽了下鞭子。
接着,亚尔维斯从甲板的破洞中跳入了船舱,一道身影紧随其后,也跳入了船舱。
那是个雌性恶魔生物,面容妖艳,长着一对长如血精灵的耳朵,身材火爆,衣着也极为暴露,肌肤白得反光,但自内而外又隐隐透出一股粉红色,手里拎着一条长长的皮鞭。
如果不是头上顶着一双犄角,背后有对骨膜构成的翅膀,双脚还是蹄子,绝对能让任何男人血脉偾张。
江北和薇薇安相处时间长了,知道这是术士的魅魔,传说是暗夜精灵的少女被邪能腐化演变而来的,但真正的来历已经无人可知,世人只知道这是种极度嗜血、残暴和致命的邪恶生物。
亚尔维斯既然敢跳入船舱,已经表明要和江北死战,江北也决意和这个亡灵死战到底,虽然骨架的能量少得可怜,但丝毫不惧,调侃道:“亚尔维斯,你忍不住把你的小三儿叫出来了么,当心你老婆的棺材板子压不住。”
“么哒”魅魔忽然对江北抛来一个飞吻,妩媚动人。
“她好像对你不是很忠诚,”江北又调侃道,“你脑袋上恐怕已经绿意盎然。”
亚尔维斯听不懂江北在说些什么,阴沉沉地说:“等我杀了你之后,会把你的骨头拆零散,一块块喂狗,让你后悔刚才做的决定。”
“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江北握紧法杖,用力一挥,向亚尔维斯头顶敲过去。
亚尔维斯后退躲避,同时手掌一抬,一蓬邪能烈焰轰到了江北身上。
与此同时,魅魔抖开长鞭卷住了江北,声音妩媚地笑道:“抱歉,我打扰到你了么,嘻嘻嘻……”
伴随着笑声,她扯动皮鞭,想要把江北拉过来,同时双眼中闪着温柔至极的光芒,声音也愈发的妩媚,“我好像没碰到你啊。”
魅魔既然叫魅魔,自然以魅惑敌人为主,除了妖艳的面容和火辣的身材,尤为擅长使用精神魔法,可以用魅惑术让正直的人陷入迷乱,甚至无法抗拒这种力量被控制,只能任术士宰割。
看到魅魔眼中的光芒,江北心神一迷,忽然看不到魅魔的双角、翅膀和蹄子,仿佛一个天真无邪的暗夜精灵少女站在眼前,等待他去怜惜,他甚至听到了和缓优雅的乐曲声,心头迷茫,连火焰的灼痛似乎都感觉不到了。
但有巨龙智慧的加持,他的心智远异于常人,只是短暂的失神就恢复了正常,接着按下了意识中的开关,仅剩不多的能量开始沸腾。
江北双臂一挣,皮鞭裂成几段脱落下来,然后举起法杖朝魅魔刺过去,“嗤”的一声,法杖尖锐的尾端当胸而入,把魅魔钉在了船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