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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水风轻     通天图鉴txt下载     通天图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六十一章 飞虹山庄

    “是甚地方?”凤鸟似乎并无甚兴致,只是随口淡淡的问了句。
    “不死医仙张无常的地盘!”苏迈应了声。
    “没听过!”
    “你一只鸟儿,到这神州界上不过数年时间,平日里多在山中游荡,这人世间之事啊,你没听过,倒也正常!”
    苏迈这话没说出口,只是心里嘀咕着,不过他却忘了,这鸟儿可以与人神识相通,念头一起,这凤鸟便知道他所想为何事。
    “有甚了不起的,我不需要治!”话音未落,便听那凤鸟怪叫道。
    “那医仙谷中,有个叫陈愚的人,是我之好友,他乃半妖之身,跟着不死医仙学医道,到了那,他会照顾你的。”苏迈闻言,心中一糗,忙接口回道。
    “半妖?”凤鸟听到这,忽然来了点兴趣,复问了句。
    “嗯……”苏迈点了点头,随后道:“不光是他,那不死医仙张无常亦是半妖之身,你到那去,应该会很适应!”
    “考虑考虑罢!”顿了顿,凤鸟终于松了口。
    它如今的状况,自己亦很清楚,肉身之伤倒也无碍,但伤及神魂,却非寻常可治,苏迈既然让他去找那不死医仙,想来那人应有疗治之法,权衡之下,自然是去医仙谷更为妥当。
    虽说它和人类接触时间较少,甚至于几次被害,这回还差点丢了性命,故而内心里对这神州修士很是抗距,不过苏迈和它亦可算是患难之交,刚从那黑牢之中将其救出,想来这安排,应不会有错。
    苏迈见其答应,便简单讲了下那医仙谷的方位,随后再三交代凤鸟隐藏行迹,小心行事,才告辞而去。
    望着那渐行渐远的七彩羽翼,苏迈心中始终有些放不下,这凤鸟全身七彩华光炫丽,在这白日之中尤其耀眼,眼下天戈城外,修士往来繁密,一不小心便会被人发现,故而苏迈内心亦颇为担忧,但眼下他亦无甚办法,只能期望这凤鸟够机灵,不要被别有用心之人发现。
    直到那远处最后一黑点消失于天际,苏迈方转过身来,复朝四周望了望,见未有甚动静之后,方一闪身,钻入密林之中。
    这地方离城较远,以他的脚程,一路紧赶慢赶,亦得一个时辰,不过行了片刻,苏迈忽又停了下来,想着昨晚之事,自己以劫火焚烧血池,若天琅坊之人赶到,肯定会有所察觉,以骆龟蒙的见识,不可能看不出来,只怕这会,天戈城中,已然到处是天琅坊的人,如果这时他贸然跑回去,很可能便会再次落入骆龟蒙之手。
    想到这,苏迈突然记起初进城时,陆欣曾说过,夜雪要他抽空去一趟飞虹山庄,若未记错的话,那地方好像就在城西数十里处。
    看了看方位,此刻他身处之地,似乎亦在城西方向,既然暂时无法回城,他又找不到进入九鼎山的途径,不如去那飞虹山庄看看,或许能有所收获亦说不定。
    陆欣只说这飞虹山庄在城西,却未告诉他具体在甚地方,这城外山
    峦起伏,密林纵横,若无指引,想找个地方,还真不易。
    苏迈如今身份暴露,自然不敢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城外大道之上,只好选了条林间小道,小心翼翼的避开人流,向前寻去。
    如此且停且走,过了大半个时辰,却未发现飞虹山庄的所在,甚至于连个像样的村舍都未见过,这让苏迈心里多少有些疑惑,暗想这陆欣是不记错了,飞虹山庄到底是不是在这天戈城外,想来也没这么巧的事,他这刚一出山,巧合之下来到天戈城,夜雪便安排陆欣来送信,让他去一趟飞虹山庄,而且这地方,偏偏就在天戈城外。
    “莫非,这飞虹山庄有甚隐秘,夜雪不方便现身,要我去?”
    苏迈靠在路旁一棵巨松之上,望着前方一条绵延曲折的小道,暗自心疑。
    “你听说了没,芙蓉荡飞虹山庄昨夜突发大火,整个庄子都被烧光了!”
    “烧光了?那么大的地,都烧没了?”
    “那可不,听说那火啊,烧了一整晚,现在要去看,只怕都还没熄呢!”
    “真可惜……,是怎么回事啊?”
    ……
    边说着话,二道人影便消失在道路尽头。
    “飞虹山庄被烧了?”
    苏迈闻言,心中大惊,若这庄子被烧了,那他还去做甚,又去找谁呢?
    犹豫片刻,苏迈仍决定过去一看,无论如何,夜雪交代的事,他总得跑一趟。
    确定了飞虹山庄便在这附近,想要寻找自然容易得多,再说这一把火烧得突然,一路上时不时有听人提到,甚至有些好事之徒,早已赶过去看热闹了。
    这飞虹山庄听起来,在这天戈城外似乎颇有些名气,想来应是修仙之家,不然若是寻常俗世的庄子,也不会有如许多的修士关注,毕竟这神州大地上,仙城遍布,别说一飞虹山庄,便是俗世中的一座城镇,消失于世间,亦算不得甚大事。
    快近那芙蓉荡时,苏迈找了个隐蔽之处,取出当初红袖给他的药水,将脸上的易容之处洗尽,复又将夜雪所赠的那个面具取出戴上,再出来时,已然换了个模样。
    当年苏达身中火毒,夜雪为方便他行走,特请巧匠张百器为他做了这面具,只可惜后来这面具形象亦被人所发现,并示于全城,想来天琅坊中人,应是印象深刻,数日前他与陆云奚分手,进入乾元城中,亦曾有佩戴,本来这回苏迈有红袖的易容之药,本不打算再用,但如今这易容的形貌亦已暴露,不得已之下,又只好故技重施。
    好在数年过去,当初之事,世人多已淡忘,除了天琅坊中少数有心之人外,只怕如今苏迈的样子,亦很难有人认得出来,而骆龟蒙此刻,想来应在城中指挥大局,亦不太可能出现于这荒郊野地。
    一身青衫,面色略黄,背上斜跨一个布包,走在这林间小道上的苏迈,看上去却已不再是先前那中年文士,反倒像个其貌不扬的寻常少年,若不主动生事,只怕亦不会有人多看上一
    眼。
    芙蓉荡,是天戈城西一处较为热闹的所在,进入城中之人,若不急着赶路,多会在此地稍做歇息,顺便品尝下本地知名的小点——香酥芙蓉。
    这一地所在,乃是一片群山之中难得的平原,村落依山而建,而环抱着的,却是数千亩红绿相间的荷田,有一条笔直大道,穿田而过,直通向村落之中。
    飞虹山庄便坐落在村东一片山崖之下,不远处,有飞瀑流泉,自山顶倾泄而下,气势颇为雄奇,此刻已是仲秋,这瀑布飞流直下,看上去,便如一线银光,注入山脚一小河之中,迤迤逦逦,朝天戈城方向而去。
    苏迈站在一片倾颓的土墙前,望向不远处在那废墟中来去的人群和那偶尔冒出的青烟,心中疑惑不已。
    看情形,飞虹山庄在这一片应颇为名气,这一夜之间,化作灰灰,自非意外所为,举目望去,墙倾梁断,尘烟四起,诺大的庄园,竟无一完全之室,虽不知当时这里面住了多少人,但若是失火,断不可能烧得如此干净。
    或许,这天戈城主亦对此存疑,一队队巡卫在断壁残垣穿梭,而不时还可见六虚山院弟子的身影。
    那院角墙边,甚至还有不少看热闹的修士,有意无意在四处闲逛着,时不时扒拉下,目光中,隐隐透着几分贪婪。
    苏迈不敢断定这里面,会不会有天琅坊之人,故而只在远处默然观望着,看看会不会有甚事发生。
    不过,这纵火之人,行事很是果决,如此多的修士在这方圆数百亩之地,来回巡检,除了那些已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尸骸之外,竟无一丝特别发现。
    过了近一个时辰,又有一队人马赶来,为首之人,苏迈亦识得,正是当初在曾在浮屠岛上出现过的六虚山院穆星河,而其后,尚跟着柳仙儿和吴攸等十来人。
    “这事很不简单啊,一个小小的世外山庄被烧毁,按说就算要查,也是天戈城主之事,为何却惊动了六虚山院,还要院中长老亲自率人前来查看?”
    苏迈望着远处一脸凝重的穆星河,很是不解,而吴攸等人,亦很快四散而去,看样子,像是去和那些卫队汇合。
    如此,又是大半个时辰,那些一无所获的零散修士们逐渐散去,很快,巡城卫队亦聚拢在了一处,领头的,是一位看上去三旬左右,脸方眉粗的女子。
    只见她朝穆星河施了一礼,随后简单说了几句,便招呼其它人,转身离去。
    而吴攸等人似乎亦无甚发现,穆星河朝四周望了望,沉默片刻,便亦率众而去。
    未几,四周又重归于寂,只剩得不远处,有三两农人村妇,指指点点,一脸惋惜。
    苏迈到此不过两个时辰,此地已陆续迎来好几拨人,不过任是再怎么翻腾,看上去皆一无所得,苏迈自知无论从眼力还是修为皆不如人,故而亦并未打算再去搜寻一番。
    他心中疑惑的是,这山庄中人是否有幸存之人,如今又去了何处?

第四百六十二章 深夜来客

    是夜,月黑风高,乌云盖顶,芙蓉荡里一片沉寂,偶尔一声犬吠传来,更显得夜色孤清。
    苏迈在那废墟不远处的林子里呆了数个时辰,直等着夜色深沉,林中漆黑一片,方才现出身来。
    白日里,人来人往,他若在这附近转悠,很快会被人盯上,谁知道那穆星河有没安排暗哨,在这周边埋伏,且更重要的是,他一直百思不解,这庄子里的人都去了何处,断不可能如此大的动静,却未脱逃一人,想来这白日里容易被人发现,若到了晚上,说不定会有甚发现。
    不过,他能这么想,那别的人自然也会有同感。
    就在苏迈刚步出林子时,不远处的黑暗之忽有动静传来。
    闪身靠在一堵废墙边,侧耳听去,便听得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像是往那废墟深处去了。
    而片刻之后,却又看半空之中,一道剑光闪过,等他反应过来时,已落在深处那山崖之下。
    “今晚这地方,挺热闹啊!”
    苏迈暗叹了一声,将那黑剑执在手中,沿着那废墟边缘,蹑足向前潜去,
    不一刻,前方又有破空之声划过,看起来,像是有人疾步而行,而与此同时,前方亦隐隐有人声透出。
    看情形,这一片废墟之内,此刻聚集的,只怕不只一拨人。
    由于生怕不小心暴露,苏迈潜伏在一团乱草之中,等到周边渐趋安静,才悄然而进。
    这飞虹山庄,横坚不过数百亩,白日里被人里外翻了个底朝天,却未有任何发现,眼下到此之人,自不可能再重蹈覆辙。
    那这些,又来此做甚呢?
    苏迈满心不解,但他对此地一无所知,定料不到这地方到底有甚隐秘,自然,他亦不想掺和其中,只是听夜雪的安排,来赴一场未知的约会罢了,只不过,想来夜雪亦未料到,他尚未至此,这地方便被一火烧了。
    躲躲藏藏,且走且停,如此约过了一刻钟,苏迈终于见到前方,隐约有一丝光亮,那一闪而过的清芒,看起去,像是修士手中的剑光。
    “什么人,别躲躲藏藏了,滚出来!”
    耳边响起的,是女子的清叱之声。
    “柳仙儿!”
    苏迈眉头轻皱,却想不到,来人竟是那刁蛮任性的柳仙儿,却不知她身边,是否还跟着吴攸。
    不过,她这声音一传出,却未有人回应,苏迈心中一惊,以为自己被发现了,正犹豫着要不要现身时,却见前方剑光一亮,却是柳仙儿长剑出手,射向离苏迈十来丈远的黑暗之中。
    “唰……”地一声,长剑应势而入,却像是钉在一根木梁之中。
    柳仙儿轻叱一声,闪身而过。
    苏迈借着柳仙儿仙剑的微光,依稀看到那木梁之中,盯着一块像是黑色的布袍,像是被人临时脱下来的。
    “无胆鼠辈!”柳仙儿取出长剑,轻哼了一声。
    片刻,一道红芒自梁下突然飞起,朝柳仙儿当头射来。
    柳仙儿人虽任性刁蛮,但
    修为却很是了得,红芒暴起,瞬息之间便见霞光一闪而过,朝云剑疾挥而出,将那红芒斩落。
    “叮……”地一声,一根闪着暗红光芒的法器落在苏迈身前不远处,凝神望去,像是一根常见的丧门钉。
    而与此同时,柳仙儿长剑一挥,疾斩而下,霞光照亮了方圆十数丈之地,苏迈顿觉眼前大亮,再往前看时,却见柳仙儿不远处,正站着一个身形矮小的男子,看上去不到五尺,正一脸阴笑地望着柳仙儿。
    “你是何人,来此做甚?”
    柳仙儿低喝一声,长剑指向那男子,一脸厌弃。
    “你又来做甚?”那男子怪叫一声,声音尖刻暗哑,听去和那夜栖的寒鸦颇有几分相似。
    “本仙子来此做甚,与你何干!”柳仙儿皱了皱眉,复又喝了一句。
    “那正好,本仙至此,亦同你无关,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两不相干!”男子似乎不想和柳仙儿过多纠缠,闻言应了声,便欲转身。
    “想走,怕没那么容易!”柳仙儿冷言应了句,随后又道:“看你这贼眉鼠眼的,就不是甚好人,昨晚这场大火,说不定便同你有关!”
    “你待如何?”那男子似乎对柳仙儿并不在意,闻言便回道。
    “快说,你可有同伙,为何要火烧飞虹山庄?”柳仙儿断喝一声,朝云剑带起一片光幕,指向对方。
    “你待如何?”那男子嘴角微扬,抬头望向柳仙儿,一脸的不耐烦。
    “在本仙子出剑之前,最好老实交代,不然,这废墟就是你葬身之地!”柳仙儿银牙轻咬,表情颇为冷傲。
    “呵呵,素闻柳仙子的朝云剑,乃是六虚山院有名的宝物,今日有幸得见,倒也算不虚此行!”
    那男子大摇大摆地往走走了两步,饶有兴致地望向柳仙儿手中之剑,一脸阴笑。
    柳仙儿平日里高高在上,在九鼎山被众同门捧在手心,师门长辈呵护有加,而同辈师兄弟们更是不敢得罪,便是在天戈城中,亦鲜有人会给她脸色,故而今日这矮个丑男的态度,自然令她很是不悦。
    长剑轻点,一道螺旋状的虹光随之而出,疾如闪电地朝那男子罩去,而那男子似乎识对此并不在意,长袖一挥,一片黑影随之罩去,瞬间将那虹光没入其中,看上去轻描淡写,柳仙儿这一剑,像是对他毫无作用。
    “哼……”柳仙儿见状,面色一冷,随后用力朝脚下一顿,正欲有动作时,却见眼前一花,那男子突然面目模糊起来,再看时,竟变了副模样。
    柳仙儿对此亦很是惊诧,心中一惊,长剑向上一挑,霞光起处,映在她眼前的竟然是个娇滴滴的女子。
    “你……,到底是何人?”
    柳仙儿尖叫了一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她有些措手不及,好端端的一个男子,怎地突然会变成了一女的?
    她虽然艺高胆大,但却从未见过如此异状,一时间,眼里满是惊诧,甚至于隐隐觉得有一丝恶心。
    “嘿嘿,小美人儿
    !”那奇怪女子嘻笑了一声,掐了个兰花指,做了个调笑的表情,动作身段和女子无异,而声音却仍是先前那男子所发。
    柳仙儿只觉一阵恶寒,料是她艺高胆大,也未见过这等不阴不阳之人,不过虽是如此,内心却颇为紧惕,往后退了一步,长剑猛地一划,一道深壑随之而现,数息之后,便见一道青色光幕凭空而起,隔在柳仙儿与那女子之间。
    那女子见状,亦有些奇怪,伸手便朝那光幕一划,却见那光幕如水波漾荡开,竟然伸不出去,而与此同时,一丝寒芒莫名涌出,刺得其手中一痛。
    女子忙往后一跃,猛一甩头,复又变成了那男子模样,手中持着一蛇形长剑,目露凶光。
    柳仙儿口中念念有辞,朝云剑光芒大放,随着她一剑抵在那光幕之上,无数细小的剑芒虚化而出,点点寒光闪烁不定,正对着那男子,仿佛下一刻,便欲疾射而出。
    男子见状,蛇剑朝地上一插,随后以手嘬口,发出一阵奇怪的啸声。
    柳仙儿面色一变,轻喝一声,那光幕中的寒芒应声而起,瞬间无数寒光密如骤雨,齐刷刷地朝那男子射去。
    “一剑横天身何处,潇湘夜雨楚云飞!”柳仙儿长吟一声,长剑指天,左手骈指向前一指,那无数寒芒如飞花落叶,将那男子团团围住,看上去,只要他一动,便会受万剑穿心之苦。
    不过这男子反应亦是极快,身形急晃,广袖疾舒,一段白色轻绸挥舞而出,如天女散花般,将身形护住,片刻,身形暴起,半空之中复又现出那女子身,与此同时,一阵异香随之而起,不远处的苏迈,亦很快有所察觉。
    初时,只闻得香浓欲醉,而片刻之后,却觉喉头之中,隐隐有股淡腥味。
    他离那女子所在有十多丈,闻得这味道皆有些不适,想来柳仙儿近在咫尺,那感觉应更加强烈。
    正惊疑之时,柳仙儿已率先发动,长剑如练,直往半空射去。
    那女子身在空中,手中蛇剑忽左忽右,迎着柳仙儿的剑光,便像灵蛇出洞一般,摇摆着向朝云剑咬去。
    柳仙儿冷笑一声,朝云剑猛地一点,疾速绕了个圈,如一道流星划过,擦着那女子便倒飞了回去。
    苏迈远远听得轻哼一声,看起来,柳仙儿这一剑,似乎已伤到那不男不女的怪人。
    柳仙儿一击凑效,心中甚是得意,正欲说话之时,却听得身周传来一阵悉悉嗦嗦的声音。
    转头一看时,却见不知何时,地面竟爬满了蛇虫鼠蚁,离她不过数尺之遥,而犹豫片刻,半空之中,亦已是嗡声一片。
    天上地下,皆是虫影,一时间,柳仙儿只觉头皮发麻。
    作为修士,她自然不怕这些寻常毒物,只是身为女子,天然对这些东西心有抵触,那爬虫尚未近身,便见她剑光一扫,劲风起处,数丈之内,空无一物。
    不过她顾得了地面,却很难提防得了半空中的飞虫,剑芒方落,又见无数黑影,急疾而至,转眼间,便到头顶之上。

第四百六十三章 公子赢月

    柳仙儿未料这些毒虫来得如此之速,长剑急抖,舞出一片清光,将那漫天虫影绞得粉碎,正欲跃身向前时,忽觉脑中一片眩晕,竟有些力不从心。

    这一突生之变,让柳仙儿心中大骇,脚底不自觉地一缓,再欲行动时,无数虫影复又拢了过来。

    苏迈远远望着,亦有些替她心急担忧,虽说这柳仙儿刁蛮任性,但毕竟乃是正道中人,更何况,还是吴攸的师妹,他当然不希望见到她出甚意外,那不阴不阳的怪人,看上去便非善类,能驱使蛇虫毒蚁害人的,多半是邪道中人。

    只不过,先前柳仙儿明明占得上风,为何突然间,像是喝醉了一般?

    莫非,她被暗算了?

    苏迈心中一急,差点冲了出去,不过就在此时,耳畔忽有一道清越的琴音传来。

    “水姐姐?”

    在苏迈的印象中,以琴为器者,最为熟悉之人便是水轻盈,而过往亦有数次听其以琴音应敌,故而在这黑夜之中,忽有琴音响起,他自然便想到她。

    忙转过头,四处望去,但见四野深沉,漆黑一片,看不到一个人影,而不远处的柳仙儿,闻得这琴音,却如醍醐灌顶般,周身隐现出一道青光,而手中长剑凌空疾点,废墟之中如狂风卷怒涛,无数砖木瓦石应声而起,呼啸着,朝空中那怪人袭去。

    而原本无处不在的毒虫,被那琴音挑动,亦是顿了顿,一瞬间,仿佛时空停滞了般,等那半空中的女子回过神时,柳仙儿的剑光,已及胸前。

    女子水袖急挥,片刻间,只见半空衣带飞扬,那黄色绸带被绞得粉碎,而她自己亦借此机会闪了开去,只是这瞬息之间,躲得了前面,却逃不过那汹涌而来的砖石,灰尘翻滚间,身形已被湮没。

    柳仙儿一击得手,剑光复起,满天飞虫正似无头苍蝇般乱转,被她这含怒一剑,如秋风扫落叶般,无数残肢碎翅洒了一地。

    苏迈见此,亦是心中一松,正欲等那琴音再起时,却听得柳仙儿轻咦了一声。

    再看时,前方尘消灰散,借着朝云剑的光芒,只见柳仙儿愕然站在原地,而那不阴不阳的怪人,却不见踪迹。

    “这人,是逃了么?”苏迈亦觉奇怪,心想着或许那怪人心知不敌,借着夜色逃遁也未可知。

    不过,就在他心疑不已之时,却见柳仙儿似乎有甚发现,身形突然暴起,反手却是一剑,朝地下刺去。

    “这人会遁术?”

    苏迈见状,心中大奇,看样了,这怪人不是逃跑,而在借机遁到了地下。

    自从在那钱季子处学得遁术之后,苏迈自己亦几次施为,当年更曾在浮屠岛的山洞之中,带着陆云奚遁逃而去,解了她神魂尽毁之危。

    不过在这神州界上,五行遁法乃旁门小术,除了钱季子因身无修为转而修习五行劫术悟出此道外,苏迈尚未见有其它人使过,故而此刻这怪人突然遁去,倒令他颇为好奇。

    柳仙儿一剑斩去,地面顿时被射出一个大坑,黑沉沉的有丈许方圆,不过坑洞之内除了泥

    沙尘土,却是什么也看不见。

    显然,这怪人并不在其中。

    柳仙儿身形掠过,落在数丈外的一堵废墙之上,目光扫向四周,神情颇为警惕。

    苏迈隐在暗处,虽目视前方,但却隐隐感觉四围的黑暗之中,似乎亦有人在窥视着,想着先前那些匆匆而去的黑影,在柳仙儿露面之后,却不见踪迹,想来多是隐于暗处,静待时机。

    柳仙儿修行十数年,过往足迹不出天戈城范围,虽修为了得,但对敌经验却不足,此刻面对这神出鬼没的怪人,一时间,却有些束手无策。

    半晌,地底皆无动静传来,柳仙儿凝思片刻,神情终有些松了下来。

    或许,这贼人真是借机遁逃了吧!

    她今夜孤身至此,为的便是查探飞虹山庄被烧之秘,白日里人来人往,亦查不出甚头绪,回城之后,她总觉不对,待得入夜,便匆匆赶来。

    到了这芙蓉荡中,便发现黑暗之中,亦有不少同行之人,不过她并不在意,驾着长剑,直飞而去,毕竟,此处虽在天戈城外,但仍是六虚山院的势力范围。

    在和这怪人交手之时,她亦发觉这废墟之内某个黑暗的角落,隐着不少窥探的目光,只不过她不明敌手,只要那暗中之人不出手,她自然不会主动去招惹,她虽任性,但却不傻,以寡敌众,自非明智之举。

    此刻,那怪人再无动静,她亦懒得再去纠缠,脚底一点,便欲向前掠去。

    身形尚未离去,忽觉身下有异,抵头一看时,却见一条长满尖刺的长藤正自脚下卷来,瞬间,便觉一阵剧痛传来。

    柳仙儿未料这怪人如此阴险,脸色一变,长剑疾斩而下,剑锋所至,长藤应声而断,不过那截附在她腿上的藤条却犹如活物一般,随势而上,瞬间便到腰际。

    柳仙儿心中一急,也顾不得疼痛,左手疾翻,一掌拂了下去。

    青光闪过,那藤条被挥出数丈开外,而下一刻,便听得柳仙儿断喝一声,长剑直插而下,瞬间,那废墟之内,地裂山摇,一道道裂痕随之而起,并迅速向四方蔓延而去。

    废墟之内,如同被翻犁过一般,泥石翻滚,隆隆不绝。

    苏迈见状大惊,身形一晃,黑剑往地面一拄,才堪堪稳住,而下一刻,便听得耳边哗啦一声,土崩树倾,身后已是狼藉一片。

    苏迈忙一跃而起,向旁边躲去,而不远处的黑暗中,亦同时有动静响起。

    柳仙儿这一剑,乃是山河剑典中的杀招,名曰破天式,她临危一击,负气而发,自非小可,这一招之下,将那废墟弄得逾加狼藉,也令那黑暗中隐藏之人,不得已现了身。

    道道人影自四方涌起,有向更深处飞去,亦有向柳仙儿笼来,一时间,光影交错中,这废墟中的黑暗,显得尤其热闹。

    柳仙儿亦未料会是如此,见状更是一急,这些人突然冒了出来,人影纷影,想要找到那不阴不阳的怪人,就更加困难。

    她自修行以来,仗着天资高绝,进境甚快,在六虚山院同辈之中,已算凤毛麟角,加之同门之中切磋

    ,多是点到为止,故而她朝云剑在手,却从未遇到过真正的麻烦,更不用说今晚这般被人偷袭的狼狈之事。

    “妖人,滚出来!”

    柳仙儿面色铁清,望向四周涌起的人影,断喝一声。

    不过却不知是那怪人被她的剑势所摄,还是早已逃脱,她这一声叫喊,却未收到回应。

    片刻,她正欲再发作,却见身前不远处,不知何时,正立着一位面容冷峻的白衣男子,在这夜色之下,男子立若芝兰,气质超然,却与这周边废墟,有些格格不入。

    “赢月?”苏迈稍往前靠了靠,蹲在那废墟边缘,想不到多年不见,这崖岸自高的赢公子,竟会出现在这。

    见他现身,苏迈不来由有些失望,想来先前那琴声,多是他所为,水轻盈却不在此处。

    只是他不明白,这赢月是金刚盟人,为何却会出手,帮忙柳仙儿?

    正邪不两立,而金刚盟和六虚山院更是执正邪两道之牛耳,门下弟子多兵戎相见,这赢月公子,莫非转了性不成?

    当年在流花渡口,赢月为试那留仙曲,不惜牺牲一众山民性命,可见亦是心性狠辣之人,断不可能一时心软来打抱不平,再说,这怪人不阴不阳的,所施之术颇的诡异,说不定,亦是邪道中人,怎么看赢月都没理由,出手相助于柳仙儿。

    “你……,是何人?”柳仙儿自然不识得眼前之人,见状忙出口问道。

    “那人已经走了!”赢月未回答她的话,只是冷冷地应了声。

    “哦……”柳仙儿吃了个软钉子,只好轻哦了一句。

    “你来此做甚?”顿了顿,柳仙儿复又问道。

    今夜,这废墟之内来人众多,赢月的突然现身,自然引起她极大的关注,在行事之前,自得弄清是敌是友。

    “你不该来此,赶紧回城罢!”赢月似乎对她的问话,并无太多兴趣,却是转而规劝她离开此地。

    他这一句,别说柳仙儿,便是苏迈听来,亦觉奇怪,柳仙儿身为六虚山院弟子,此处亦是天戈城所属之地,她前来查探自是情理之中的事,为何赢月却说她不该来此?

    果然,很快,便听得柳仙儿冷笑了一声,语带讥色,道:“笑话,此处乃我六虚山院所辖之地,还轮不到别人指手划脚!”

    话音刚落,又见其长剑朝前一指,复道:“各位,飞虹山庄遭遇不幸,为大火所毁,我六虚山院在此查案,请不相干之人速速离去,免生误会。”

    她此话一出,语意很是明确,她奉命查案,若有不相干之人,在此凑热闹,便有作案的嫌疑,到时候,便很有可能被视为疑凶,到时候,被六虚山院盯上,自然不是甚好事。

    很快,不远处稀疏的人群便有了回应,有人默然离去,亦有人向里侧潜行,而自然尚有人对此不屑一顾,冷眼旁观。

    赢月听得柳仙儿之言,亦未加理会,只是冷哼了一声。

    苏迈见此,亦不知该走该留,正犹豫间,忽觉身后一动,下一刻,肩头一沉,却是被人拍了一下。

第四百六十四章 废墟有宝

    苏迈心中一惊,忙回头看去,却见身后几丛草树,朦胧一片。

    “谁?”

    下意识地轻喝一声,右手一翻,一个拳头大小的火球应声而现,朝后飞去。

    火光方起,苏迈便觉有几道目光唰地射来,好在他早有所料,这火球看上去,彤红火旺,乃是寻常所火团,不像轮回劫火那般阴寒诡异,倒也不太会引人留意。

    身后并无任何动静,先前那一下,像是幻觉一般,不过苏迈心里清楚肯定有人藏在身后,只不过,这人既然出手,又无故失踪,一时间,他也搞不清到底何意,唯一可确定的是,对方似乎并无恶意。

    既然找不到人,他亦只好收起火球,往前移了数丈,换了个藏身之地。

    虽说这废墟之中,不一定有人认得出他来,但小心点并无坏处,本来他只打算悄悄潜到深处去探个究竟,但在柳仙儿这一剑之后,不少暗中蛰伏之人都向里侧而去,那儿只怕比眼前还要热闹,故而想了想,他只好先留下来,静观其变,同时,他心想着先前那拍他之人,应非一时兴起,只要他不走,定会再出现。

    就在他心神不定之时,前方又传来赢月的声音。

    “六虚山院,好大的派头啊!”

    柳仙儿闻言,正欲发作,却听得对方复又说道:“你口口声声称为六虚山院办案,那你可知,这飞虹山庄是甚地方?”

    “笑话,这天戈城外有谁不知飞虹山庄,庄主齐丹青乃是闻名一时的大善人,亦是修为了得的大修士,齐庄主交游广阔,多有义名,昨夜满门遭厄,全庄上下数十人无一幸免,我六虚山院身为一方之主,自有查案洗冤之责,只是不知,却为何有如许多人,喜欢在这废墟中游荡,莫不是心存甚坏心思?”

    柳仙儿凤眼朝四周一扫,寒意透射而出。

    “小丫头年纪轻轻,口气倒不小!”黑暗中,又有一黑衣女子现出身来。

    面容姣好,身段阿娜,虽是半老徐娘,犹有一番成熟风韵,更引人注意的,是她那双眼睛,顾盼之间,天然地流露着一股妖媚之气,柳仙儿看在眼里,不觉有些厌恶。

    不待她有所回应,那女子复又朝四周望了望,接道:“各位,看来六虚山院是没人了啊,这飞虹山庄满门被烧,竟派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来查案,这要传出去,还不得丢了正道的名头。”

    “我六虚山院再不济,也轮不到你温二娘在这说三道四吧!”柳仙儿被这突然而来的女子说得一愣,尚未回过神来,却听得不远处的黑暗之中,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穆师叔……!”

    柳仙儿话音方落,身前便多了一个宽袍长袖的男子。

    “穆星河,少在这吹大气,你们打的甚主意,在场之人,心知肚明!”

    被称为温二娘的女子,对于穆星河的到来似乎并不意外,闻言回怆了一句。

    “飞虹山庄不是你们能觊觎的地方,齐庄主生死

    未明,眼下六虚山院正在全力追查真凶,奉劝各位一句,少趟这浑水为妙!”

    穆星河先前隐于暗中,想来对这场中形势已了然于胸,甚至于这废墟之内,有可能皆在六虚山院弟子的监视之下,他此刻突然现身,一则为柳仙儿出头,二则出声警告,免得这一众各怀心事之人,趁夜乱事。

    “齐丹青既不见露面,多半是被烧死了,那东西肯定便在这废墟之内,无主之物,见者可得,凭什么得让你们六虚山院拿去!”温二娘面露讥诮,对穆星河之言不屑一顾。

    “不错,既为无主之物,那自然是有缘者得,今晚众多道友齐聚于此,穆道友想三言两语便打发走,只怕不容易吧!”人群中,见有人出头,便又有人附和。

    “你欲如何?”穆星河冷声应了句,说话间随手一挥,便见一片火光腾地升起,却是地上一根只剩半边的的木柱被他烧了起来,随着他长剑轻挑,复又有几处火光随之而起。

    一时间,场中红芒摇曳,照着众人脸上光怪陆离。

    原本在黑暗中尚有一丝遮掩的众修士,顿时便暴露在穆星河眼底。

    “各位,若自认有缘,大可自便,不过在下有一良言相劝:人心不足蛇吞象,修行不易,洁身自好才是长命之道!”

    穆星河自然清楚,这些人皆是有备而来,若无所得,自不可能就此离去,故而话一说完,便朝柳仙儿望了一眼,随即闪身而去。

    柳仙儿见他眼神似责备之意,也不敢再加滞留,忙跟了上去。

    赢月站在不远处,冷眼旁观,见穆星河等人离去,亦打算转身离开。

    “这位公子,这么急着离去做甚,良夜难得,何不与奴家结伴同行?”温二娘见他转身,突然闪身而过,带着一阵香风跑了上来。

    赢月面露厌色,俊眉微皱,随手挥了挥衣摆,轻吐了一个字:“滚!”

    温二娘未料一腔热情,被他泼了冷水,面色一黯,不过很快便又笑靥如花,朝赢月白了一眼,复道:“公子,相逢即是缘份,何必拒人千里呢,多个敌人,总比多个朋友好吧?”

    “我不喜欢交朋友,最好离我远点!”赢月长袖轻挥,冷冷地望了她一眼,旋即转身而去。

    温二娘愣了愣,犹豫了片刻,复又很快跟了上去。

    赢月自然无心去管她,转瞬间便没入黑暗之中。

    这正主散去,余下之人,自然再无兴致,不一会,便四散开去。

    苏迈站在那一片瓦烁之中,望着前方那渐趋熄灭的火光,神情凝重。

    半晌,方见他迈开脚步,沿着那土墙,亦步亦趋地往前行去。

    本来,他只想趁夜来这废墟里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找到和飞虹山庄相关之人,也好打听下,到底发生甚事,不过眼下看来,他的愿望只怕要落空了,听这些人的语气,这飞虹山庄似乎有甚宝贝被人所知,之前有庄主齐丹青在,自然无人敢生不轨之心,不过这一夜

    之间,山庄被烧了个干净,齐丹青亦不知所踪,这飞虹山庄,像是惨遭灭门之祸,这一众身份不明的修士,闻风而至,其目的皆是寻找他们口中的那件东西,这废墟若不被翻个底朝天,自不会罢休,苏迈若掺和其内,想来亦是有害无益。

    一时间,望着四周清冷的夜色和远处不时亮起的剑光,颇有些踌躇。

    片刻,只听得他轻叹了一气,复又举步朝前行去。

    一路上,他小心凝神,想找找先前在他身后之人是否还在附近,不过听了半晌,亦毫无所得。

    那人,似乎也走远了。

    苏迈对此,自是耿耿于怀,在天戈城中,知晓他身份者不过寥寥数人,除了红袖和陆欣之外,余下便只可能是天琅坊之人,不过后者与其结怨颇深,若真发现他的行踪,只会突施黑手,将其抓捕,断不能如此施为,况且他随那凤鸟一路西行,很快便摆脱追踪,消失在黑夜之内,想来骆龟蒙等人亦不可能这么快便查明他的动向。

    如此想来,这事便简单得多!

    苏迈嘴角弯起一道弧线,心情似乎突然好了许多。

    很快,便到了前方人流聚集之处,看样子,这儿定是飞虹山庄的内院,若真有甚宝物,定藏于这内院之中,故而这地方此刻看去,最为热闹。

    借着各式法宝的微光,苏迈只觉前方人影幢幢,起落不定,看样子,真像在搜寻甚东西一般。

    本来,要在一片被烧毁的建筑中搜寻一件被掩埋的法宝,白日里行事应更为便利,机率也会大得多,不过眼前这些人多多少少有些小心思,寻宝之事,多半不愿被人见到,这夜色之中,反而更利行事,若真有所获,悄然离去亦更为容易。

    “这飞虹山庄内,到底藏着甚东西,值得这么多人踏夜而来,甚至不顾身份在这一片尘灰之中翻找?”

    苏迈望向前方,心中暗忖。

    片刻,又下意识地想找柳仙儿的动向,不过以他的修为,目力所视实在有限,只见得不少身影散落在前方数十丈范围之内,却无法分辨出到底谁是谁。

    面对此景,苏迈虽心有疑惑,但一时间,亦无法参透其中之秘,总不能冲出去,随便拉着个人,问他这飞虹山庄,到底有甚宝物吧?

    再者,若真有仇人纵火,那庄中所藏宝物,只怕早就被一扫而光,怎可能还会遗落在此?

    苏迈所疑之事,那一众修士亦不可能不知,只是从他们的行为上看,又似乎确有其事,甚至连那穆星河及一众六虚山院弟子亦参与其中,这到底有甚蹊跷,莫非,夜雪亦让他来此寻宝?

    想到这,苏迈突然苦笑一声,却不知以他如今的境况,有何宝物能让夜雪如此关注,而于他,又有何用处?

    复又绕前走了十来步,苏迈打算到最里侧去看看,不过,就在此时,前方突然剑光一亮,下一刻,便有金石相击之声传来,看上去,像是突然之间,有人起了冲突。

第四百六十五章 事出有因

    一道白芒从废墟中射出,直冲向虚空之中,一时间,光照四野,望之眩目。

    苏迈不知发生何事,忙探身向前望去,而先前散落各处的修士亦被吸引,很快便朝此地而来。

    “这东西是我发现的,谁也别想抢。”

    一个女子尖利的声音传来,苏迈闻声看去,却见那亮光所发之处,温二娘不知何时,离开了赢月,此刻正似疯了般,盯着脚底一个不知为何突然冒出的深坑尖叫着。

    “枉你修行几十年,还如此天真!”

    一位白发长须的老者立于其丈许远处,口中说着话,眼神却直勾勾地盯着地下。

    “左髯翁,别再说风凉话,这东西归我了,你若识相,便赶紧滚!”温二娘沉喝一声,也顾不得和他闲扯,身形一闪,朝坑底飞去。

    而就在此时,复又有一道剑光疾射而至,却是趁机袭向了温二娘的后背。

    温二娘头也未回,反手一挥,将剑光敌住,随后也顾不得身后虎视眈眈的众人,一手便朝那亮光起处抄去。

    左髯翁见状,将头一甩,白发如瀑,迅疾卷向温二娘手臂,阻止她去取那东西。

    而同时,那周边一众修士亦很快出手。

    一时间,前方光芒顿起,尘飞四散,叱喝怒骂之声此起彼伏,苏迈立在不远处,只觉眼花缭乱,阵阵威压传来,令他有些站立不稳。

    片刻后,先前那道亮芒忽地一黯,再看时,却见混乱之中,一道黑影冲天而起,很快便向半空遁逃而去,而紧随其后,众修士亦纷纷闪身追赶,只见夜空之中,人影起伏,或青或红,或白或紫,一道道剑光如飞而去,不一刻,便消失于远处天际。

    “一群蠢货……!”

    就在那离那深坑数十丈的废墟边缘,赢月眼神漠然,负手而立,望着天边那点点剑光,冷冷地说了句。

    随后,便见他身影晃动,很快便消失于黑暗之中。

    苏迈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朝四周望了望,见再无人影后,便举步向那深坑行去。

    站在坑边,借着朦胧微光,朝底下望了望,却见这坑底并不甚深,左右不过丈许,正欲扔个火球下去看看究竟时,却突然听到,底下似乎有动静。

    “谁?”

    苏迈尚未说话,下面却传来呼喝之声。

    “柳仙儿?”

    苏迈心中微惊,她不是随穆星河一道而去了吗,怎么此刻众人皆去夺宝,她却躲在这坑底?

    “是六虚山院的柳仙子么?”

    苏迈稍微压低了声音,轻朝底下问道。

    “你……是何人?”

    “在下自乾元城而来,先前见过仙子!”

    “你,为何不去夺宝?”柳仙儿对于苏迈认出她的声音,倒也不觉意外,稍顿了顿,便又问道。

    “在下并非为夺宝而来,只因家父与飞虹山庄齐庄主颇有些交情,今日闻得噩耗,前来查探,先前听仙子亦是受命而来,不知可有甚线索?”苏迈试探着问了一句,复又凝神朝底下望了望。

    只见一模糊的

    黑影,蹲于坑底,看去像是在寻找甚东西。

    “闲事少管!”

    柳仙儿对于苏迈的寻问似乎无意理会,冷冷地甩出四个字。

    苏迈愣了愣,终也未再说话。柳仙儿既然出现在那坑底,应是发现这底下有古怪,只是对于他这一敌我不分的陌生人,自不可能透露甚信息。

    默然片刻,苏迈复又转身,朝远处行去,他本想提醒柳仙儿当心危险,但想着以她的修为和名气,只怕亦不会有人敢对她使坏,故也懒得多管闲事,遂独自向前寻去。

    此刻,大多数赶来之人,似乎都随那宝物而去了,苏迈在其中游荡,并未引起别人关注,只不过,这众人皆已离去,他想要发现甚线索,亦是很难。

    转了一圈,约摸小半个时辰,苏迈已然将这飞虹山庄所在之处寻了个遍,却是什么也未发现。

    不过这倒也正常,这地方早已被人前前后后刨了数十回,除了先前那突然出现的宝物外,其余什么也没有,若真有线索,只怕早被人发现。

    无奈之下,苏迈只好又回到先前那坑洞前,看看柳仙儿会不会有所发现,不过当他往下看时,却见坑底空空如也,柳仙儿早已不知去处。

    “这柳仙儿显然是在下面有所发现,怎地这一会又不见了呢,先前也未曾见她离去?”

    苏迈站在坑前,很是纳闷,心想着自己应邀到这飞虹山庄,不料人没见到,却遇到这桩惨事,如今看来,只怕这全庄上下,难有活口,夜雪交代之事,自然很难再有下文,只是这样一来,那山虚山院之行,更是无从说起了。

    “顾旷啊,顾旷,你到底身在何处,那红袖姑娘说在九鼎山等我,而如今我却连六虚山院的路都找不到!”

    苏迈边往坑底张望,边喃喃念道。

    “无能之人,便只会摇头叹气!”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嘶哑的调笑,苏迈猛地回头,却只见断壁残桓,一个人影也未发现。

    “欣姑娘,别再藏了,我知道是你!”

    默然片刻,苏迈突然转过身,望向那坑内,缓缓说道。

    “你……”

    很快,身后便传来陆欣气急败盛的叫声,看起来,被苏迈认出,心情很是不悦。

    “说,你怎么认出我的?”

    一身黑衣的陆欣如鬼魅般出现于苏迈身侧,边一手指着他,边质问道。

    “这个嘛……”苏迈神秘一笑,话到一半却突然打住。

    “快说,别吞吞吐吐的!”陆欣闻言一急,复又叫道。

    “像欣姑娘这等美貌与智慧并重的女子,便是那黑夜之下最亮的星,在这一众凡夫俗子之中,更是光彩夺人,想要认不出也难啊!”苏迈微转过头,一本正经地朝陆欣说道。

    “嗯……”陆欣展颜一笑,点了点头,接道:“你这话,还算有点见识!”

    “你说,我和那柳仙儿,谁更美?”未待苏迈回应,陆欣突然又问道。

    “自然是欣姑娘!”苏迈很坦然地回了句,随后复道:“那柳仙儿刁蛮任性,论容貌,亦不过蒲柳之姿而

    已,如何与姑娘相提并论。”

    “这倒是!”对于苏迈此时的态度,陆欣似乎颇为满意,双手互搓,拍了拍,接着又道:“你来此处做甚?”

    “这不是奉姑娘之命,来寻飞虹山庄么?”苏迈转身,望向陆欣,笑着回道。

    “便是如此,亦可在白日里正大光明地来,鬼鬼祟祟地做甚?”陆欣反问道。

    苏迈闻言,一时哑然,他不好意思说自己被困于天琅坊地牢之中,借那凤鸟之力才逃得出来,思量片刻,只好回道:“我本欲上九鼎山,去往那六虚山院之中,不过却无门可入,反正在这城中无处可去,想着夜雪令我至此,便过来看看,谁曾想还在路上,便听到这庄子被毁于一旦,白日里人多眼杂,很是不便,只好晚上过来,看看会不会有甚发现。”

    “那你寻了这许久,有发现没?”陆欣接道。

    苏迈摇了摇头,一脸难色。

    “欣姑娘修为高深,眼界亦是超人一等,可否为在下指点一二?”片刻,复又见其问道。

    “先前那东西,你见到没?”陆欣顺手指了指坑底,望向苏迈。

    “一道光而已!”苏迈苦笑一声。

    此前那场大乱斗,他亦只有远观的份,至于是甚东西,他却无缘得见。

    “传说中,这飞虹山庄藏的一张寒江渡仙图,内藏乾坤生化之力,这些年虽亦有人心存觊觎,但因齐丹青之故,倒也不敢过于明目张胆,再加上飞虹山庄近邻六虚山院,江湖中人便是有心,亦不得不心存忌惮,只是不知何人,竟敢如此大胆,在这节骨眼上,行此纵火焚庄之举!”陆欣秀眉轻挑,看去亦是不得其解,不过随后,又听其说道:“我总觉这事很是蹊跷,先前那东西,只怕亦不简单!”

    “莫非,这众人争抢的宝物,便是那寒江渡仙图?”苏迈闻言,接口问道。

    “我看不像!”陆欣想了想,继而道:“我总感觉,这坑底的东西,是有人故意放在这的!”

    “这么说,这个坑只怕也是故意让人发现的?”苏迈疑道。

    “难道,是背后有人设了这个局,引众人争抢?”苏迈又仔细朝坑底望了望,表情看去,颇有些凝重,若真是如此,那这飞虹山庄之事,只怕并非江湖恩怨这般简单。

    在这多事之秋,天戈城的一举一动,皆会牵动众人的目光,飞虹山庄的寒江度仙图数十年来皆安然无恙,为何会在此时突然失事,甚至于全庄上下,竟无一生还之人,以齐丹青的修为,不下一派宗师,加之此地距离天戈城,不过数十里,便是突然遇袭,亦有的是机会向城内求救,这城中高手云集,闻迅驰援,不过盏茶之事,为何竟无一人得到消息?

    “说起来,这事还真有些蹊跷啊!”

    半晌,苏迈复叹了一句。

    “对了,你可见到柳仙儿离去?”

    “没有啊!”陆欣随口应了声。

    “这底下,应有发现!”苏迈闻言,眼中一亮,也未待陆欣回应,却是纵身一跃,冲了下去。

    陆欣见状,亦随之闪身而下。

第四百六十六章 少年夜遇

    借着苏迈手中火光,二人很快便发觉,这坑底有些古怪。

    按说若因飞虹山庄被毁,地下压出些坑洞倒也不奇怪,但不太可能有如此之深,先前苏迈只想着,这地方是否便是齐丹青藏那寒江渡仙图的暗室所在,被这一场大火烧过后,意外露了出来,不过此刻看去,却和料想中完全不一样。

    这坑底新泥松动,有股极重的土腥味,看上去不似原本就存在的地室,更像是新挖出来的。

    “欣姑娘,看来你说的没错!”苏迈随手捏了一小撮泥土,在鼻前闻了闻,随口说了句。

    “这儿,定是有人新挖好的!”陆欣闻言回道。

    “有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苏迈往四周望了望,复又问道。

    “你是不是想说,这坑洞到底是谁挖的?”陆欣接道。

    “没错,如果这个大坑真是有人准备好的,那先前那法宝自然也是个诱饵,甚至于这飞虹山庄的大火,亦有内情。”苏迈点头应是。

    “什么内情,依我说啊,指不定这飞虹山庄的大火,是齐丹青自己放的!”陆欣轻皱眉头,哼了一句。

    “自己放的?”苏迈闻言大惊,他虽与这齐丹青素未谋面,但想着这飞虹山庄立此数十年,齐丹青苦心经营才有今日之规模和声誉,不可能随便一把火,便烧个精光,再说白日里见到的那些被烧成黑炭的遗体,可是真真实实的存在,若说是外人寻仇倒还说得过去,但要说是自己人所为,这未免也太过残忍了些,再说,如此大的代价,又所为何事?

    “不太可能吧!”沉默片刻,只听得苏迈有些疑惑地应了句。

    “有什么不可能的,你想想……”陆欣见其模样,颇有些着急,复又道:“如果真是有人寻仇,这短时间内,这坑洞怎么挖出来的,不可能有人在他家院子里打洞,齐丹青一无所知吧,便是他不知道,庄里其它人呢,都无一人知道吗,这明显说不过去。”

    “这倒也是,不过说不定当时齐丹青正好外出,又或者说这坑洞是火起之后再临时挖的,这儿并不深,若修士为之,亦不过片刻之事。”苏迈犹有些不太相信,不过他关心的并不在此,而是夜雪相约之事。

    “欣姑娘,夜雪约我来此,到底是为何事,莫非她和那齐庄主相熟?”

    “我怎会知道,她只是让我传个讯罢了!”陆欣似乎对此一无所知,随后顿了顿,又自顾自地说道:“若是火起之时所挖,那为何这底下,并无烟熏的痕迹,亦无甚尘灰掉落?”

    “莫非,那柳仙儿亦发现这底下有情况?”苏迈闻言,复又仔细望了望。

    “或许吧!”陆欣随口应道。

    “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苏迈原来以为,这坑底会不会有甚秘道之类,不过这一番查探之后,却什么也没发现,他心里很是疑惑,柳仙儿到底去了何处,又是什么时候离去的。

    “不是我们,是你!”陆欣斜睨了他一眼,接着道:“我自然有处可去,你爱去哪便去哪,与我无关!”

    “欣姑娘,我

    ……想去一趟六虚山院,你可有办法?”

    苏迈闻言,沉默片刻,脸色有几分犹豫。

    “那六虚山院是甚地方,你以为谁想去都能去的啊,帮不了你!”陆欣一口回绝。

    对于这个结果,苏迈倒也不觉意外,陆欣的真实身份他虽然不甚清楚,但想来多少和金刚盟有些关联,那六虚山院乃是正道领袖宗门,别说陆欣,便是金刚盟长老,想进去都不容易。

    “好吧!”苏迈轻叹一声,脸色倒也颇为平淡。

    “那山上啊,我看你也别去了,留得小命要紧!”陆欣见状,摇头劝了句。

    “我想去,也去不了啊!”苏迈闻言苦笑,他和陆欣本就不是同路人,许多事,他想解释亦无用处。

    事关顾旷安危,那六虚山院便是龙潭虎穴,他也得前去一探,总不能让红袖一个女子孤军深入吧?

    “走罢!”陆欣脚底一点,一把抓住苏迈的手臂,便跃了出去。

    坑洞外,寂静一片,远处的荷塘,依稀有虫鸣之声传来,这芙蓉荡,似乎也进入了梦乡。

    陆欣似乎真的有事在身,很快便独自离去,留下苏迈一脸茫然。

    这一场来去匆匆的闹剧,终是落下了帷幕,或许用不了多久,便无人再提起飞虹山庄之事,待冬去春来,荒草蓬生,这儿,又是生机勃勃。

    苏迈站在一块青石之上,颇有几分感慨,举目四顾,但见夜深如墨,有凉风拂面而过,闻之尚带着一丝草腥味。

    按说,这飞虹山庄废墟之内,已无甚可探,这一场大火背后,究竟牵涉到何种隐秘,与他并无相干,**也好,寻仇也罢,这江湖诡诈,他已不想有半点关联。

    只不过,夜雪所托之事未完,他心中总留有一丝遗憾。

    许久……

    “唰……”

    正在苏迈打算离去之时,耳边突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声响,像是有人踩在地上滑了一下。

    若在平时,他自然很难留意,只是此刻这地方格外静寂,这突如其来的细响,却是很容易听到。

    心中一动,苏迈很快便隐藏好身形,小心翼翼地朝前望去。

    黑暗之中,原本什么也望不见,以苏迈的眼力,亦不过数丈之远,等了半晌,皆无人现身,苏迈想着,许是自己太过敏感,前方或许亦不过是只路过的野兽罢了。

    复又听了片刻,见再无动静,苏迈便欲转身。

    脚步方动,身形微侧之时,眼角忽然突过一丝微芒。

    忙随之望去,却见那不远处的黑暗之中,确有亮光泛起,虽甚微小,但在这黑夜之中,却颇为显眼。

    “莫非还有人?”苏迈隐藏好身形,朝那火光望去。

    自从飞虹山庄被焚以来,不到一日之内,数百名修士在此地来回巡察,至那宝物现世之后,便陆续离去,而此刻,在苏迈的印象之中,除了他自己,应再无他人,为何这突然之间,会有亮光传来?

    奇怪的是,若是修行中人,深夜至此,自有一定修为,虽不说夜行如昼,但自由来去,应非难事

    ,不至于需要靠火光照明,再说在这黑暗之中,持火而行,很容易被人盯上,对于怀有某种目的之人,自非明智之举。

    很快,便见那火光越来越近,待到距苏迈三丈开外时,他终于看到,那是一个身形瘦弱的少年。

    手持火把,一袭长衫,背对着苏迈,看上去,更像一个夜行迷路的读书人。

    “奇怪,这人来此做甚?”望着立在那少年深坑边缘的少年,苏迈满眼疑惑。

    在这喧嚣过后的废墟之内,一个看去羸弱的少年,独自出现在这本有些古怪的洞坑边缘,若说是无心之举,苏迈自然不会相信。

    那少年在坑边张望许久,背影望去颇有几分萧索,苏迈不知他的身份,亦不敢贸然现身。

    “这世上人,奔走来回,生生死死,最终也逃不过一个利字啊!”

    许久,忽听到那少年叹了一句。

    “这一小小少年,为何说话老气横秋的,听这语气,似乎知道些什么!”苏迈心中一动,看起来,这少年颇不简单。

    “齐丹青啊齐丹青,枉你聪明一世,到头来,还不是别人的棋子!”那少年复又叹道。

    “这,到底什么情况啊?”苏迈眉头微动,听上去,这少年和齐丹青应是旧识才是。

    “想我钟离家数千年传承,若非家门不幸,又何至于此!”少年望向那深坑,复又喃喃念道。

    “钟离家?”苏迈闻之,只觉有几分耳熟,一时间,却又想不出来。

    “莫非,这飞虹山庄是这少年家的?”苏迈想了想,却又觉不对,这庄主不是齐丹青么,又与这钟离家有甚关系?

    再说,先前陆欣口中,也未提及过什么钟离家的事。

    想到这,苏迈顿觉此事不简单,说不定这少年与飞虹山庄有莫大关连,自己正苦于毫无线索,不如过去问问。

    “这飞虹山庄惨啊,一夜之间就被烧光了……”

    苏迈边走边说,那少年未料身后还藏着人,闻言转过身,脸上颇有些惊讶,不过很快,便平静下来。

    “你,是何人?”少年定了定神,手中火把微微前伸,缓缓问道。

    “一介闲人而已,路过此地,听闻飞虹山庄遭劫,便过来看看!”苏迈随口应道。

    “过来看看?”少年轻笑一声,复朝四周望了望,接道:“这夜更半夜的,一堆残砖破瓦,有何可看?”

    “在下多年前和齐庄主有过一面之缘,今日在城中听人提起此事,便寻来此地,碰巧遇到兄台在此。”苏迈拱了拱手,接口应道。

    “哦……”那少年不置可否,随意应了句。

    “你,是修行之中?”片刻,又听其问道。

    “算是吧!”苏迈点头称是,能与齐丹青相识并深夜至此的,要说是普通凡人,也无人相信。

    “听兄台之言,似乎与齐庄主颇为熟悉啊?”苏迈往前行了几步,亦学着那少年模样,往那坑底望了望。

    “何止熟悉……”少年悠悠一叹,言语听去颇有些古怪。

第四百六十七章 柳暗花明

    苏迈闻言,倒也不觉意外,先前听他那语气,便知其关系匪浅。

    “齐庄主一世英名,急公好义,却想不到数十年基业,竟这般被毁于一旦!”苏迈叹了一气,有些惋惜。

    “一世英名,急公好义……”少年喃喃念了一句,沉默片刻,复道:“这世人看事,便如水中观花,终是隔着一层,不曾亲近,又如何看得到真相!”

    “听兄台言下之意,似乎对齐庄主颇有微词啊!”苏迈望少年望了望,不经心发现,他的手有些轻微的抖动。

    “呵呵……”少年闻言,呵呵一笑,听去却有几分嘲意。

    “阁下,亦是飞虹山庄之人?”苏迈见其言有未尽,复追问道。

    “算是吧……”少年随口应了句。

    “在下鱼万之,未请教……”

    “钟离渐!”苏迈话音说完,那少年便应了声。

    “原来是钟离兄,失礼了!”苏迈正儿八经地拱手施礼,想要打听这飞虹山庄的消息,便得和这少年多亲近才是。

    不过这少年似乎并不喜欢与人亲近,微点了点头,却是自顾自地想要转身离开。

    “这个坑不简单啊!”少年方走出两步,忽又听到身后的苏迈冷不丁地说道。

    “不简单?”少年转过身,眼神深邃而有些玩味。

    “你知道的!”苏迈笑了笑。

    “我知不知道并不重要,你为何这么感兴趣,飞虹山庄之事,与你何干?”少年眼有寒意,冷冷回道。

    “这飞虹山庄是钟离家的产业吧?”苏迈望向眼前黑暗,反问了一句。

    “是又如何?”少年微愣了愣,复又回道。

    飞虹山庄在这天戈城外伫立数十年,众人皆知乃是齐丹青一手创立,不过这背后之关连,亦非秘不可宣,别说六虚山院的院主长老,便是天戈城主事之人,亦知其不过是北域铸造世家钟离家的别院而已,只不过钟离家为何要不远万里在在天戈城外置业,却不足为外人道。

    数十年来,齐丹青身为一庄之主,为人重义疏财,乐善好施,在这天戈城内外亦有口皆碑,只不过在外人看来,飞虹山庄不过一世外庄园罢了,却与那生意之事,沾不上半点关系,齐丹青虽亦是江湖中人,多传其修为了得,但也从未听到其与人结怨,一直以来,隐居于芙蓉荡中,世人多以为他是一避世修行的大善人。

    苏迈过往虽未听过飞虹山庄之事,对于齐丹青之名,亦是白日里才听人提到,不过这一日之间,事发之地人来人往,从众人的只言片语中,亦也听到一丝端倪,对于齐丹青,多是赞誉之辞,故而这神秘少年的言语,才令他有几分疑惑,细想片刻,方忆起当初在那乌月城中天琅坊,申屠老大初见那登天履,便说出其来历,并提到钟离家出品,因不确定这少年是否便和这北域钟离同出一门,故而便出口试了一试。

    “钟离家一代名门,在这神州界上,原是声名显赫,确不知为何这飞虹山庄,却归到了齐丹青齐庄主名下?”苏迈伸手摸了摸鼻子,像是自言自

    语地说了句。

    “别人家事,外人还是少操心为妙!”少年冷冷应道。

    “你可看出,这坑洞有何异样?”苏迈随意往坑边靠了靠,漫不经心的说道。

    “不过是个地室而已,有甚大不了,谁家院子里,没几个密洞!”少年似乎不以为意,并不接茬。

    “若只是个普通地室,钟离兄又何需在此伫立良久?”苏迈不愿再绕圈子,继续说道:“先前我已下去查探过,这地方是新挖的,甚至于那所谓的法宝,只怕亦是有心之人有意为之,钟离兄既然和这飞虹山庄相熟,想来向日里应未曾见过吧?”

    “那又如何呢?”少年微顿了顿,复又道。

    “若事实如此,那这山庄被毁之事,便很有可疑,阁下身为钟离家之人,莫非就不想知道,这背后有甚阴谋么,这数十口人的性命,难不成就这般枉死?”

    “一出戏而已,不值得大惊小怪!”少年语气听得苏迈很是意外,他未料到,一个看上去比他还小的年轻人,面对这等惨事,竟会如此冷静。

    “戏?”苏迈微惊,听他这意思,莫非他早就知道?

    “莫非,这背后有甚误会?”沉吟片刻,苏迈复抬头,望了少年一眼。

    “齐丹青自作聪明,到头来只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少年望向前方废墟,轻叹了一气。

    “兄台可知,齐庄主如今下落?”苏迈闻言,有些愕然,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复又问道。

    “不知……”应答声干脆利落。

    “飞虹山庄被烧这么大的事,钟离家应该很快便会派人前来吧?”苏迈不甘心,复又试探着问了一句。

    “你似乎对我的家事,很是关心啊?”少年转过头,直勾勾地盯着苏迈,语气有些不善。

    “家事?”苏迈暗自心惊,若说是他的家事,那这齐丹青与他,又是什么关系?

    “兄台多虑了,只不过适逢其事,很有些惋惜罢!”

    笑了笑,苏迈终是没有再问下去。

    这少年看上去心思颇为深沉,听语气,似乎对齐丹青颇为不满,而且这背后,可能隐藏着更多不为人知之事,他若再问下去,很容易引人他的怀疑,到时候,只怕情况更糟。

    “此地既已被毁,飞虹山庄便不复存在了,过多留连,徒添伤感,夜深露重,兄台好生保重,告辞!”

    苏迈拱拱手,话一说完,便转身离去。

    身后,少年一动未动,没听到他的回复,自然亦看不到有甚反应。

    苏迈疾步而行,很快便到了这林子边缘,先前被柳仙儿一剑砍出的裂缝犹在脚底,他一步踏过,准备沿原路返回。

    “鱼兄,且留步!”

    身后飘来钟离渐的声音,待苏迈回头时,少年正提着火把,快步赶来。

    “还有事么?”苏迈有些意外,脱口问道。

    “小弟……,有个不情之请!”钟离渐走近苏迈,表情略有些犹豫。

    “不必客气,看在齐庄主份上,鱼某能力所及,当尽力而为!”苏

    迈心中略喜,忙点头应道。

    “若鱼兄愿意帮忙的话,倒也不算难事!”

    “请讲!”

    “我想请鱼兄帮忙跑个腿!”钟离渐在苏迈身前三步停下,望向苏迈,眼神略有几分期待。

    “当然,不会让你白跑,我可以送给鱼兄一物件,权当酬谢!”似乎生怕苏迈不乐意,钟离渐又复说明道。

    北钟离,南申屠,乃是神州界上齐名的铸器世家,申屠式微,如今这天下,便是钟离家首屈一指,其所出之物,多是名品,钟离渐身为钟离家人,口中之物,自非普通法器。

    若他不追加这一句,苏迈反倒不觉有它,跑个腿而已,不是甚大不了的事,反正眼下他也无处可去,不过听其这么一说,心底却有了一丝异样。

    都知道,做买卖讲究个公平对等,谁也不愿意做亏本生意,付出多大代价,便有多大回报,钟离渐主动提出以钟离家法器相赠,那这差事,自非寻常。

    念及此,苏迈轻吸了一口气,望向钟离渐,说道:“钟离兄言重了,报酬一事,大可不必,不过鱼某有言在先,跑腿自无不可,但若去的地方太过危险,鱼某便无能为力,毕竟……”

    苏迈顿了顿,轻笑着,说了句:“小命要紧!”

    “那是自然,若有性命之危,在下自不敢求!”钟离渐闻言,忙回道。

    苏迈点了点头。

    “我想拜托鱼兄,帮忙跑一趟九鼎山!”

    “九鼎山?”苏迈闻言,心中窃喜。

    柳暗花明又一春啊,还真是想啥来啥,这钟离渐既然让他上山,那肯定会有去六虚山院的方法,他正苦于无路可走,这回,还真算天上掉下个大陷饼,既做了人情,又遂了心意。

    “钟离兄,这是要我去六虚山院?”苏迈双眉微锁,面有难色。

    钟离渐微点点头,望向苏迈,却未说话。

    “你可知那地方门槛不是一般的高啊!”苏迈轻叹一气,随意往前迈了一步,接着又道:“若在平时,或许还可想想办法,可眼下这情形,那六虚山院别说是我了,只怕是寻常宗门的长老,也难进得那山门!”

    “这个鱼兄不用担心,在下自有办法!”

    “说来听听!”

    钟离渐闻言,沉默了片刻,随后便听其说道:“鱼兄,请随我来!”

    苏迈一听,顿觉奇怪,这黑灯瞎火的,除了这树林,便是一片废墟,钟离渐是要带他去哪?

    跟着他走了片刻,却见其往那废墟深处行去,不由得有些纳闷,不过这是人家的地盘,他倒也不便多问。

    过了约盏茶时光,却是前方火光一顿,那钟离渐突然停了下来。

    苏迈往四周望了望,却见梁柱倾颓,到外被烧得黑乎乎的,那倒下的石头,也已被人翻过好几道,连不远处的墙角,也有许多被翻动的痕迹,一切看上去,和其它的地方,并无区别。

    苏迈望向钟离渐,眼里有些不解,不过随后便听对方说道:“这地方,原来便是我的居所!”

第四百六十八章 家丑外扬

    “居所?”

    苏迈愣了愣,不过随后便反应过来,钟离渐既然是钟离家之人,那住在这飞虹山庄便是理所当然,而且看去似乎地位还不低。

    “这儿,已被毁了啊!”环顾一周,苏迈手中黑剑在地上点了点,颇有些疑惑。

    “随我来!”少年快步走向一片坍塌的青砖下,随后用脚拨开一块块砖头,看上去,颇有些吃力。

    苏迈先前猜测这钟离渐不像修行之人,此刻看这样子,似乎力气比普通人还要不如。

    百无一用是书生啊!

    苏迈叹了一气,随后走过去,三下五除二便将那堆青砖扫在一旁,借着钟离渐手中的火光,依稀望见脚底下有一块乌黑的石板,石板的颜色和式样应和外头一致,只不过因其它地方被火烧得漆黑,看不出原本的模样,这石板反而显得有些不一样来。

    “这底下,有文章?”苏迈蹲下身,往那石板敲了敲,抬头望向钟离渐。

    一阵轻微的闷响自底下传来,钟渐离点了点头,示意苏迈将那石板掀开。

    苏迈见状,便要伸手去推,不料按了半天也未有甚反应,那石板颇是结实,却是纹丝未动。

    “左三下,右……”

    钟离渐见状,便欲告诉他开启机关的方式,却不料苏迈左按右按总不凑效,一怒之下,举起黑剑,狠狠地往下一蹉,金石交响,一个阴冷的洞口便出现在二人面前,依稀还有一丝光亮传来。

    “你……”钟离渐见状,沉喝了一声,有些恼怒。

    “整个飞虹山庄都毁了,这暗室留着,也不是好事!”苏迈抬起头,朝其笑了笑,一脸尴尬。

    钟离渐苦笑一声,却是当先跳了下去。

    呈现在眼前的并非苏迈想像中的一间暗室,却是一个很长的甬道,道路尽头有烛火摇曳,看上去,似乎钟离渐先前便躲在此处。

    再往前看,却见这甬道两侧,还有数间暗室,室门洞开,却未见火光,苏迈跟在钟离渐身后,一脸狐疑,看样子,这底下,还别有洞天,却不知钟离家为何会有这么个地方,难不成,早就知道会有今日,修来避难的?

    一路想着,很快便到了那火光起处。

    眼前所见,是一间三丈方圆的秘室,看其中陈设,倒像是一间寻常宅院的偏厅,厅中坐着一位面色深沉的中年美妇,其身侧还立着一个两鬓霜白,满脸皱纹的老人。

    “娘亲,豫爷爷!”钟离渐见到二人,毕恭毕敬地上前见礼。

    “这位是……?”被称为娘亲的中年妇人,眼神有些警惕之色。

    “在下鱼万之,见过夫人!”苏迈见状,忙上前打了个招呼。

    女子身后的垂暮老人,眼有寒光,苏迈只觉如有风刀刮过,很是不适。

    “娘亲,这位鱼兄是那人的朋友,来此凭吊的!”钟离渐补了一句。

    “朋友?”妇人抬头望了望苏迈,有些讶异。

    “在下自乾元城而来,日前听闻飞虹山庄惨遭劫难,便来此打听下情况,正好在外头

    ,遇见了钟离兄!”苏迈见其神色,忙上前见礼,并自报了家门。

    “你和齐丹青相熟?”妇人复又问道。

    “齐庄主乃一方英豪,多年前曾有过一面之缘,却谈不上熟!”先前听钟离渐的语气,似乎对这齐庄主颇有微词,故而面对这中年美妇,他亦不敢擅自攀交情,以免一不小心,便得罪于人。

    夜雪交代之事,他本已不抱希望,不料突然遇到这钟离渐,也不知为何,三言两语之下,竟得到了他的认可,并带到了这暗室之中,这妇人虽不明身份,但想来和齐丹青关系匪浅,对这飞虹山庄之事,自然很是熟悉,自己若询问于她,或许便能有些收获。

    “哦……”妇人轻应了一声,沉默片刻,说了句:“妾身钟离媸,齐丹青正是我们家老爷!”

    “老爷?”苏迈面色微动,这么说来,这不就是钟离渐的父亲吗,为何他不姓齐,而且听起来,似乎二人关系,并不太亲近?

    “没错,他……确实是我父亲!”钟离渐望见苏迈神情,淡然点头,只是眼神颇有几分不屑。

    “这样啊……!”苏迈轻笑了笑,并未再追问下去,毕竟二人并不相熟,别人的家事,自是不好多问。

    “你先前说自有上山之法,是什么?”转念一想,苏迈复问了一句。

    毕竟此刻,上九鼎山才是正事。

    中年美妇似乎并不清楚钟离渐所托之事,闻言亦望向其子,脸带责备。

    “什么情况?”在其身后一直未曾说话的老者,亦沉声问道。

    “娘亲,豫爷爷!”

    钟离渐对齐丹青语气不敬,不过似乎对眼前二人却很是尊重,甚至有些敬畏,见状忙走上前去,将先前托苏迈上山送信一事,说了出来。

    “胡闹!”

    不料,迎来的却是钟离媸的沉声叱喝。

    后方的苏迈见此情形,亦是一愣,却未看出这娘俩唱的是哪出?

    “鱼道友,很是抱歉!”美妇很快撇开了儿子,却是望向苏迈。

    “犬子年幼无知,又非修行中人,不知上山的艰难,见笑了!”

    苏迈双眉一拧,虽说有些意外,但却也明白这其中只怕另有隐情,既然这妇人不愿外人介入,他自然不好强行表态。

    “既然如此,那在下便告辞了!”

    “鱼兄,请留步!”

    不知为何,这钟离渐似乎早已很是倔强,苏迈话音刚落,他便出言相阻。

    苏迈撇了瞥嘴,却未回话,但脚下也未有任何动作,毕竟他并不是真想离开,留下来看看戏,再好不过。

    “娘亲,为今之计,只好如此了!”钟离渐复又转身,朝他母亲说着话,眼神却望向身后那老者。

    苏迈见状,一时也搞不清他们的关系,只是有些奇怪,听这妇人语气,她既是钟离家中人,又是齐丹青的夫人,那定然亦是修行中人,不说修为与齐丹青相仿,想来应是不差,便是那垂立的老者,看上去,亦不寻常,如果他们真有办法上九鼎山,去到那六虚山院,为何

    不亲自前往,却让他一个毫不相干的外人,帮忙跑腿?

    “唉……”妇人幽幽一叹,面有难色。

    “豫爷爷?”钟离渐见状,复又朝老者叫道。

    “你这,又是何苦呢,江湖中事,哪是你想的这般简单!”老者闻言,轻摇了摇头。

    “他也是身不由已!”随后,妇人自顾自地说了句。

    “什么身不由已,他借着钟离家的身份,在这方寸之地画地为牢,几十年来,博得个重义任侠的虚名,若只是如此,也便罢了,谁料到,他竟然勾结外人,做那监守自盗之事,这把火,只怕也同他脱不了干系。”钟离渐闻言,略显苍白的脸色红润了几分,声音陡然拔高了不少,听去,颇为激动。

    苏迈不明就里,只好站在一旁,静观其变。

    妇人闻言,只是摇头,却未置可否。

    “谁都可以说他,只有你不行!”半晌,妇人喃喃回道,声音有些幽怨,亦有几分无奈。

    “为何?”钟离渐不以为然,言下之意像是说,就凭他是我父亲么?

    当然,对此他并不认同,对于这个父亲,苏迈一个外人都可看出,他并无敬意。

    “鱼道友,那九鼎山上,如今并不太平啊!”妇人似乎并不愿和儿子纠缠此事,却是抬头,望向苏迈,神色如常。

    苏迈点点头。

    “道友师出何处?”妇人见状,突然没头没尾了问了一句。

    “江湖散人,并无师门!”苏迈笑了笑,不明白她言下何意,不过是送个信而已,难不成还要看师门传承?

    “这一把火,烧的是飞虹山庄,乱的却是六虚山院,或许,还有更远的地方……”妇人微抬起头,望向暗室顶部那烛火中昏暗的石墙,叹了一句。

    苏迈听得云里雾里,不过想到自己要上山,自然想知道更多山上的信息,思量片刻,便问道:“敢问夫人,这飞虹山庄与六虚山院,可有甚关连?”

    “六虚山院乃是仙门正统,飞虹山庄不过钟离家的一处别院而已,能有甚关连!”那妇人尚未回话,身后的老者却抢了先。

    “哦……”苏迈应了声,面上未太在意,不过心里却在想着,这老人看上去,像是管家或随从之类,为何却如此没规矩,而且听这意思,似乎并不愿苏迈知道太多。

    “在下有一事不明,想请教夫人!”朝那老人望了望,苏迈复又说道。

    “世人多以为,这飞虹山庄一夜被毁,数十口人悉数失踪,料是凶多吉少,如今看来,事实只怕并非如此,既然要上山,在下自得清楚这事情原委,不然这传讯之事,自是无从谈起,况且以二位的修为,若在六虚山院有相熟之人,想要进那山门,应非难事,为何不亲自为之,却要托付给我一个素昧平生的外人?”

    “这事,说来话长啊!”妇人闻言,苦笑了一声,双手轻按在双脚之上,脸色有些黯淡。

    苏迈见状,突然想到,自他进入这暗室之内,这妇人便端坐着一直未曾离开过,这双腿,更是动也未动。

第四百六十九章 山上有贼

    “夫人,您……?”

    苏迈突然想到一事,但又觉得直接问似乎不太礼貌,故而说到一半,便又停住了,只是眼睛盯着那妇人的双腿,面露疑色。

    “我这双腿啊……,早废了!”妇人见状,轻摇了摇头,脸上有丝许无奈,不过很快便又笑了笑,像是释然。

    苏迈并未回话,微点了点头,静待下文。

    这妇人身为飞虹山庄庄主齐丹青的夫人,又是钟离世家之人,身份自不一般,能让她双腿尽废,更非常人,只是不知,这和他去九鼎山,又有甚干系?

    “若非妾身已成废人,又何需劳烦道友前往!”妇人见状,朝那钟离渐召了召手,随后又道:“我们钟离家世居北域,以铸造为生,极少进入神州腹地,而这飞虹山庄……”

    朝四周望了望,那神情,就像这庄子依然存在一般,只不过,四围冰冷的墙壁,看上去,却有几分凄凉。

    “想来你应该也猜到了,这儿,便是钟离家的一处别业!”

    “这庄子,和六虚山院有甚关系吗?”苏迈顿了顿,终是忍不住问了句。

    “庄子没有……,人有!”妇人忽然抬起头,望向头顶石室,喃喃自语。

    “莫非是同齐庄主有关?”苏迈见状,皱了皱眉,心中默念了一句。

    “你既同齐丹青相熟,可知他本是六虚山院弟子?”妇人身后那老者,突然问道。

    “在下与齐庄主,亦不过数面之熟,实谈不上相熟,至于他过往的身份,更是一无所知!”苏迈摇摇头,回了句。

    他这话倒未曾有虚,齐丹青之名,他亦只是今日才听人提起,别说知道他的过去,便是这人长甚模样,都不清楚。

    “这事,说来便话长了,不过也无关紧要,你只需知道这飞虹山庄与六虚山院关系匪浅,如今我们家小姐行动不便,老夫又不能离开此处,小公子未曾修行,故而一时间,确实没办法到那六虚山院送信!”

    对于他这个说法,苏迈自然不会相信,别说钟离世家和六虚山院这等世家大宗,便是一些不起眼的小仙门,亦有联络外界的秘法,如果真如其所言,齐丹青本是六虚山院弟子,在这天戈城外数十年经营,那自然和九鼎山过往甚密,飞虹山庄一夜被焚,若是仇人寻衅,看在背后六虚山院的份上,亦不敢如此行事,那这其中,必然牵涉着更大的隐秘。

    如此大事,又岂会轻易托付给一个外人,再说自飞虹山庄出事以来,六虚山院以穆星河为主,前前后后来此巡察者不下百人,他们三个虽躲在这秘室之内,但对外界情况,肯定亦有所知,只要随便找个人通报一声便好,又何须如此麻烦。

    一时间,苏迈百思不解。

    “鱼道友,我们知道你心中有疑,不过此事个中内情太过复杂,便是那六虚山院之上,亦是风云涌动,若我们贸然传讯上去,很容易会被对手截获,到时候不说性命不保,只怕还会连累更多不相干的人

    !”钟离夫人见苏迈久未回话,脸色稍有些为难,只好解释了一句。

    “夫人,非是鱼某不愿相助,只是几位之言,云山雾罩的,若不理清楚,只怕更不敢贸然答应,毕竟,以我的修为,到了那山上,一个不慎,死无全尸都是寻常之事!”

    钟离渐闻言,喉咙动了动,正欲说话,却听得她母亲轻咳了一声,便沉默了下来。

    “实不相瞒,那九鼎山上,如今人鬼并立,连六虚山院内部,亦被妖邪渗透,如今连我们自己也搞不清山上的状况,若是贸然传讯上去,只怕没等到援军到来,就先死了。”

    钟离夫人神情黯淡,轻叹一气,缓缓说道。

    “夫人打得一手好算盘啊!”苏迈一听,顿时心有怒意,想着你们不敢上山送信,却让我代劳,这不明摆着让我去送死么?

    微侧着头,斜了那妇人一笑,苏迈冷笑着说道。

    “休得无休!”那老者见状,断喝一声。

    “道友莫要误会!”妇人朝后摆摆手,嘴角牵动,朝苏迈温柔一笑,一副慈祥和善的模样。

    “飞虹山庄确有和六虚山院联络的密法,但如今山上状况阴诲不明,我们不敢保证这消息便准确送到可信之人的手中,而这庄子里,钟离家的人,如今便只剩下我们三个,已是风中之烛,不堪一击,躲在这地底苟延残喘也便罢了,一旦现身在那天戈城中,等待我们的唯死一途。”

    “恕在下冒昧,听夫人言下之意,似乎对这焚庄杀人的凶手,亦已了然,既然如此,何不公诸于众,这废墟之内白日里人来人往,多是正道中人,那六虚山院中隐藏的贼人便是再厉害,在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可能堵住这悠悠众口。”

    苏迈对这妇人之言,总觉其言犹未尽,虽说自己亦很想借助她的关系进入六虚山院,但做不到心中有数,他宁可再想他法,也不愿贸然去送了性命。

    “这事牵涉甚广,实在一言难尽,除了我钟离家和六虚山院之外,还有众多宗门世家关系其中,鱼先生一片热忱,钟离家感激不尽,更不希望你因此而受牵连,若非万般无奈,亦不敢麻烦于你,总之,对于飞虹山庄被焚的内情,你知道越少越好!”

    妇人接口说道。

    一阵沉默!

    苏迈心中对此自然有些不乐意,但看情形,眼下他很难问清楚这其中之事,再说他的目的只是上山,至于飞虹山庄为何被焚,齐丹青下落如何,其实说白了,和他并无半点关系,他亦不愿掺和,毕竟,过去的经历让他对这些江湖恩怨,正邪争斗委实有些后怕,过往九死一生,实属万幸,他从不认为,一个人能永远好运,哪怕有一次不幸,便是万劫不复。

    这次到天戈城,本是为了打听顾况的下落,但入城之后,听陆欣和梅雨等人的意思,他心知这地方已是暗流汹涌,而在那天琅坊地牢下的一幕,更令人触目惊心,故而飞虹山庄一事,他自知绝非江湖寻仇这般简单,这背后之事,或许非他所能想象

    以他的如今的修为,虽说有劫火护体,还和那黑剑心意相通,不至于像刚出道时那般狼狈,但也就仅止于此,遇到如骆龟蒙这类的高手,仍无一击之力,故而内心里,他实在不愿意再牵涉太多的隐秘。

    简简单单,喝酒练剑,多好!

    “这信,要如何送法?”半晌,苏迈方开口问道。

    “我这有封密函,道友若愿意相助,只需在进入六虚山院之后,将它送至九鼎山凌云峰大方居中即可!”妇人面露笑意,缓缓回道。

    “交与何人?”苏迈复问。

    “你到了那,自然会知道!”未待妇人回话,那老者便又接道。

    “听你们所言,如今这九鼎山上,风云涌动,我不保证能到那凌云峰上,更不确定能否将信安然送到。”

    “你放心,这凌云峰并非甚机要秘地,往日亦只是弟子练剑之所,因其风光甚佳,故而会有不少入山游客前往观景,六虚山院亦从未在这山上设甚禁制,你只需自然前往便可,至于那大方居,不过是一座客舍,并不特别。”老者似乎对苏迈这谨小慎微的态度,颇为不悦,闻言复又提高了声调,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言语中颇有几分轻视。

    苏迈倒也并不介意,只是点了点头。

    “请放心,钟离世家从来皆是有恩必报,不会让你白跑这一趟,事成之后,定有酬谢!”老者见状,像是不太放心,复又加了一句。

    “不过跑趟脚而已,倒不必太过在意,正好我也借此机会,到那九鼎山上观摩一二!”

    苏迈轻抬了抬手,神色淡然。

    “这倒是,若在平时,你要上山或有几分机会,今时今日,以你的身份,想要上山,属实不易!”

    这老者的态度,似乎一直不是太友好,见苏迈竟然拒绝他的好意,颇有些意外。

    要知道,钟离世家以铸器闻名于世,所出之法宝灵器皆是上品,这飞虹山庄虽非北域这钟离家,但以这妇人的口吻,其在钟离世家之中,身份定然不低,这老者口中所言的酬谢,无论是甚东西,在寻常修士眼中,皆是天大的好事。

    而苏迈所化名的鱼万之,别说在这神州界上籍籍无名,就连天戈城地界,也未曾听过他的名号,故而在这老者眼中,不过是个江湖野修罢了,想来身份修为皆是一般,能得到一件钟离家出品的法器,那得是多大的机缘,而苏迈竟然想也不想便出言婉拒,一时间,他不由得有些老脸挂不住,便讥讽了一句。

    “这倒是,我一江湖浪人罢了,那六虚山院山门之高,能远观便算幸运,不过若是阁下的话,想来去那九鼎山应就像逛自家菜园子那般简单吧!”苏迈闻言,面露笑意,却是反唇相讥。

    若在平时,这老者想进入那六虚山院,应非难事,只是此刻,他们身不由已,只能龟缩在这暗室之中,想要送信上山,都得求助于苏迈,那些大话,说出来自然再无意义。

第四百七十章 山前卖字

    老者一脸黑色,却未再针锋相对,毕竟他再对苏迈看不顺眼,还是有求于人。

    既然双方谈妥,苏迈自也没有再呆下去的必要,眼下他一心只想上山,至于送信嘛,不过顺手为之,而那钟离家的报酬,他连想都未想。

    这飞虹山庄看上去便非寻常之处,他此来天戈城,只为顾况,至于别的事情,委实无甚兴趣,自然不愿过多介入这江湖恩怨之中,况且眼下这城中风云将起,天琅坊那古怪深牢和那墨光散人暴病之事,只怕与这飞虹山庄被焚,个中皆有牵连,苏迈虽不明就里,但当初在乾元城的往事,犹历历在目,他自不愿再涉身其中。

    甚至于,离得越远越好。

    只是心中犹有一事不明,却不知夜雪和这飞虹山庄,到底有何关系,先前托陆欣给自己送口信,用意何在?

    不过无论如何,苏迈坚信,夜雪此举定有深意,只是她可能也未能料到,名动一方的飞虹山庄,会在一夜之间,化为灰烬。

    此间事了,苏迈再不耽搁,很快,便起身告辞。

    芙蓉荡中,已是深夜。

    风寒夜重,四顾无人,那些白日里一无所得的修士们,多半亦早已离去,先前突然而来的陆欣,亦不知去了何处。

    苏迈肩扛着长剑,穿行在那废墟之内,很快便消失于夜色之中。

    翌日,天戈城北,天高气爽。

    穿过那巨剑如山的城墙,一条宽逾十丈的大道,向那巍峨雄奇的九鼎山绵延而去。

    一袭青衫,背着棉布包袱,策马而行。

    此刻去往九鼎山的,多是山中修士,还有神州各地宗门世家上山探访之人,那些个修为有成之人,多是御剑而行,在那山脚下落地,步行上山,故而这大道之上,行人反而不多,有三两游客,缓缓而行,像苏迈这类似仙非仙,似俗非俗之人,一人独骑,倒显得有些突兀。

    不过,苏迈自然不会介意,任由那马儿脚底生风,马蹄得得,离城而去。

    天戈城虽在九鼎山下,看去仙山在侧,白云可亲,但其实离着六虚山院所在主峰问剑峰尚有百里之遥,对于山上修仙之人,这点距离,不过谈笑可至,但对苏迈这种骑马而行之人,却足足跑了大半个时辰,脚下所骑毕竟非仙家神骏,放蹄而行,到那山脚时,已是气喘吁吁。

    苏迈翻身下马,解鞍放疆,任其自顾而去,之后便转过身,颠了颠背后行囊,朝那山前缓步而行。

    六虚山院位于九鼎山脉最为雄奇壮观的问剑峰上,传闻有仙人自问剑峰铸九鼎重器,置于九座山头,自成一大阵,拱卫周遭千里山河,尔后飞升登天,至今问剑峰顶,尤有飞升台遗迹,不过早在千年前,便被划为禁地,非但闲人不得靠近,便是六虚山院之内,除长老之外,非有山主亲令,其余弟子皆不得入内。

    苏迈站在山脚,仰头望去,前方是一片宽阔平缓的墨绿色石阶,直伸向山腰,目光所及之处,数里之外,隐约有一块巍然高耸的白玉牌坊,再往上,便是云遮雾罩,什么也看不真切。

    本来苏迈想着那仙家重地,必是白云萦绕,仙鹤翱翔,高阁楼台映于白日之下,七彩流光,仙气缥缈,不曾想,身在这九鼎山下,眼前所见,竟然还不如在那天戈城远眺来得震憾。

    他不知道的是,随着那墨光散人遭厄,越来越多的神州修士涌入九鼎山中,六虚山院在半月前,便开启了护山阵法,以防有心之人偷偷潜入山中,此刻的九鼎山,可谓戒备森严,再也不是先前游客可随意登临游玩之处。

    不过他倒也不甚在意,只要能上山就行,至于风景如何,又与他有甚干系。

    山阶重重无尽数,苏迈倒也不急着赶路,一步一阶,慢悠悠地向那山中行去,好在身侧行人渐多,无论是仙是俗,此刻倒是一视是仁,皆步行而上,脚步似乎都不算太急。

    走了近一刻钟,来到一处休憩的石台,许是近期山中来人甚众,那石台里侧,竟有个修士模样的小摊贩,盘坐于地,身前放着一块粗麻布,随意摆着几件物什,地摊前方,人流稀疏,看上去,生意似乎不是太好,而在其不远处,还蹲着一个身着破旧青衫的老汉,看着装,倒还像是个读书人,只是面容清瘦,胡子稀拉,颇有几分邋遢。

    此地离那山门牌坊不过完数里之遥,不知为何,那戒备森严的六虚山院,竟然未出手干涉。

    不过最近山中事忙,能进山之人多是名动一方的宗门长老或世家主事,便是那年轻之辈,亦是一时之秀,自不会在意这路边叫卖的小物件,故而这生意,自是好不到哪去。

    苏迈望了望那半眯着双眼的生意汉子,转念一想,倒也不觉奇怪,此刻进山者,多是有钱人,若是逮着一初出茅庐的

    雏儿,卖个好价钱,倒还真比在那城中摆个小摊,来得更加爽利。

    毕竟老话说得好,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嘛。

    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苏迈口中轻念着,脚步不自觉地迈了过去。

    对于灵材法器,苏迈所识不多,那些所谓的天材地宝,更是见也未见过,唯一的一次鉴宝,还是当初在那乌月城中,与顾况一道计赚那姚掌柜,只不过当时有顾况这个大家公子在侧,还有那名声不显,却见多识广的申屠老大一道,他也顺带着学了些皮毛,虽然眼前这摊贩所售,他多半不识,但一眼看上去,倒也并未有甚令人眼前一亮之物。

    不一会,来了几个衣着鲜亮的年轻男子,似乎颇有兴致,聚在一处,与那汉子闲聊了半晌,苏迈想着时候尚早,便也凑了过去。

    其中一男子一袭白袍,蹲在地上,身边两人却是站着,眼神皆望向地上那块麻布当中几个物件。

    一只三足香炉,形式古拙简朴,炉面漆黑,饰有龙纹,看去像是玄铁所造,故而那白袍男子掂了掂,入手极重。

    苏迈仔细望了望,没发现有甚贵重,只是那鼎足之下,分别刻着三个兽首,看上去,颇有几分仙气。

    香炉之侧,有一副半人长的卷轴,轴面半张,白纸黑字,即不古雅,亦谈不上名贵,便像寻常人家书房所挂装饰之物。

    苏迈随意看了眼,那字面之上,有八个大字。

    长恨此生

    负尽狂名

    显然,还有半句诗文被遮了去,但见这字迹,确有几分笔走龙蛇之态,一气呵成,毫无转折。

    此外,还有一方古镜,还有一只灰不溜秋的木簪。

    “道友,这香炉怎么个卖法?”蹲身男子面带微笑,朝那摊主问道。

    “宝赠有缘,识之者一文即可,不识者千金不卖!”汉子随口应一句,颇有几分神仙气概。

    呵呵,这汉子装得,倒挺像那么回事。

    苏迈见状,内心轻笑,心想着,这天下买卖人,大抵都会几手故做高深的作派,用来对付一些初出茅庐的年轻世家弟子,倒也适得其所。

    果然,那男子似乎一听,便来了兴致。

    “是么,那么请教道友,何为缘份?”

    “宝物自能认主,若是有缘,香炉之内,自有异香燃起,到时再和公子说说这宝炉的来历!”汉子神色平淡,眼神却是望向那香炉,似乎不太相信,这年轻人,会是有缘之人。

    “有趣……,有趣……!”

    那男子闻言,眼神一亮,似乎更有兴致,看那神情,俨然自己便是那有缘人了。

    苏迈笑了笑,对这修仙之人的把戏,自然心知肚明,汉子口中的异香燃起,想来应是些三流的障眼法,而那所谓的来历,多半是胡编乱造。

    一想到此,苏迈反而对那卷轴起了兴趣,不知那被遮掩的一半字,写了些什么,而这汉子,又会编出什么稀奇古怪的说法。

    一副文人墨宝,自然难入仙家法眼,便是那名传神州的大修士之作,其实也算不得什么,毕竟在如今的神州修仙界上,强者为尊,重剑法修行,而对于文人书画,不过是闲时娱兴而已,山中修道之人,餐风饮露者多矣,平时不是闭关静修,便是下山降魔卫道,修行都嫌时间不够,又哪来的闲情去舞文弄墨。

    不过,苏迈亦只是好奇而已,至于说买那卷轴,自是无甚兴致。

    那年轻男子被这汉子一说,亦是饶有兴致地盯着那香炉,一幅好整以暇的模样。

    “这香炉怕是假的吧,这瞧了半天也没甚门道,可别弄些不值钱的货色,来糊弄人,我们可都得赶路呢。”

    男子身后一少年,等了半晌也未有动静,便忍不住问了句。

    “小屁孩子,懂个甚,缘份一事,何其玄妙,岂是你想要就能有的?”汉子眉头一皱,轻喝了一声。

    “无妨……”

    蹲身在地的年轻人,手上不知何时,多了把折扇,站起身来,迎风一展,却见那扇面之上,是一幅松下问仙问,老树遒枝,白云高缈,有童子俯首礼拜,白发仙翁飘然欲去,远处的山巅,依稀有神女飞天,姿态各异,随着那男子手腕挥动,身形灵动,仿若活物,几欲脱扇而出。

    “缘份之事,不可强求,既然我等无缘这仙宝,那也只好作罢,惜乎!”那男子摇头晃脑,一脸惋惜,随后便欲转身。

    那汉子似乎亦见怪不怪,微眯双眼,双臂环胸,一动不动

    那神情,仿佛在说,无缘之人,多看无益。

    那持扇男子身后的少年,看样子像是世家随从,见男子起身,亦觉无趣,只是脸色略有几分惋惜,想着自家公子,那可是

    出了名的福缘深厚,光是家中祖传的法宝,认主的便有好几样,这不起眼的小香炉,多半是哪个庙里偷出来的俗物。

    而其身侧另外一个头稍高的青袍男子,却不经意拉住那世家公子的手臂,随口说道:“封兄,既然那香炉无缘,不妨看看这卷轴?”

    “对啊,公子,你们读书人不是最喜舞文弄墨么,且看看,这上面写的是甚?”

    这封公子一听,倒也转过头来,聊胜于无嘛,看看无妨。

    “道友,这卷轴是何来历?”

    “这宝贝说来,可就话长了!”

    那汉子睁开眼,伸出手去,却将那卷轴了起来。

    “这是何意?”众人见状,颇觉奇怪,难不成突然不想做生意了么?

    “这东西可非凡物,乃是多年前一位大剑仙所留,字中遗有一道剑意,一朝参悟,便可成不世剑仙!”

    汉子见众人表情,将那卷轴往怀中一抱,仰头说道。

    “你这汉子也忒不着调了,那香炉也便罢了,几字破字而已,还扯什么剑仙,真当我们是初入江湖么?”

    那少年见状,怒气上涌,出门生意求财,不得讲究个诚字么,像这么瞎掰胡扯,一看便是江湖骗子。

    “公子,别理这人,多半是个骗子!”

    “呵呵,道友此言,倒挺有意思,既是剑仙遗物,为何会流落至此?”封公子笑意盈盈,显然对这汉子之言,亦不当回事。

    “这东西具体来历,我也不清楚,是从一破落户手中收来的,只是听说是其祖上之物,你们信不信,都无所谓!”

    “可否展开一观?”先前那拉住封公子的高个青袍男子,突然问道。

    “不可!”汉子接了句,随后握着那卷轴,站起身来。

    “这山下做买卖,也得验验货,你得卷轴便真是剑仙之物,那也得先看过不是?”男子亦是哭笑不得,却不知这汉子,是故意为之,还是真一根筋。

    “想看也不是不行。”

    汉子望了望眼前数人,又不经意环顾四周,随后缩了缩脖子,伸出一只手掌,晃了晃。

    “啥意思?”那少年眉头一皱,不明其意。

    “五两银子!”汉子接道。

    “看一次,五两银子?”少年眼睛瞪得老大,神情像是见了鬼一般,随后大声嚷道:

    “你咋不去抢!”

    “想看给钱,不看拉倒!”

    汉子将那卷轴往怀里一抱,爱看不看。

    五两银子,对于世俗中的普通人家,或许便是一月的口粮,但对于仙家子弟,修行途中,炼化丹药法宝,动不动成千上万仙券,这点银子,实在微不足道了,故而那白袍年轻人一听,不怒反笑,示意那少年赶紧付钱。

    少年虽有不乐,但亦得听命行事,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那汉子,心中腹诽不已。

    自家公子还是太年轻啊,虽说家里不差这点钱,但也不能便宜这骗子不是!

    那汉子收了钱,咧嘴一乐,忙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将那卷轴铺开。

    苏迈沾了那男子的光,此刻亦很是好奇,低头望去,只见那卷轴上写着十四个大字:

    长恨此生非我有,

    负尽狂名三百年。

    “这人,字不咋滴,口气倒不小!”少年随意瞥了一眼,大失所望。

    就这,还说什么剑仙,一看就是个酒疯子,醉后狂言,这要是有甚剑意,那这神州大地,岂不是处处剑仙?

    其余两人和苏迈一般,盯着那卷轴,只不过看了半晌,也未看出甚名堂,那封公子蹲下身,将那卷轴正对着自己,复又仔细看了一遍。

    “莫兄,你怎么看?”

    白袍年轻人似乎犹有些不甘,抬头望向一侧同样蹲着的男子,询问道。

    “似是而非……”

    男子应了声,似答非答。

    “这字看似寻常,但仔细观摩,却又似乎真有些许剑意残留。”

    静立一旁的苏迈,闻言亦是心中惊奇,这字看上去并无甚特别,但若悉心观望,还真像有些许剑意残留。

    对于剑道一途,他知之甚少,至今亦只学到那重明先生的舍生一式,而且在苏迈看来,无灵力维持,他这一式剑招,比之于重明先生使来,有天渊之别。

    这卷轴之上,一眼望去,字如行去流水,有若松风过壑,波卷怒涛,看上去确有几分磅礡之气,难得的是,字迹乃一笔而就,中间不曾停顿,似书又似画,不过苏迈仔细看去,又总觉有些不对,虽说他不谙书法,更不通剑术,但这幅草书,略加推敲,却似乎有形而无神。

    像是……一副赝品,或者是说临摹之作。

第四百七十一章

    苏迈这种半吊子尚且能看出不对,身前那世家公子模样的几人,自然很快亦发觉出异样。

    不过也只是疑惑而已,谁也说不出,到底问题出现在何处,毕竟这剑仙遗留之物,谁也没见过,自然更别说证伪。

    三人交头接耳,半晌也未理出个头绪,见苏迈立于一旁,亦面有疑色,那封公子折扇一收,在手中轻敲了几下,转向苏迈,笑问道:

    “这位兄台,似乎对这卷轴亦有兴趣?”

    “兄台说笑了,在下恰巧路过,不过凑个热闹,贻笑大方了!”苏迈随之拱拱手,接口应道。

    “眼下这九鼎山上,热闹得很,你我相逢于此,亦是难得,在下封奕,这位是我好友莫兰亭,自天戈城游玩而来!”封奕也不管苏迈有无结交兴趣,自顾自地介绍了身旁二人,除了莫兰亭之外,便是那名为石青的少年。

    对于这三人名号,苏迈过往并未曾有闻,不过能出现在这六虚山院的山门之下,想来应非俗世公子,便是上不得山去,应也有几分身世背景。

    只是此刻苏迈对此并无兴趣,故而随口报了名字,便一笑而过。

    “鱼兄,可看出这其中有何玄妙?”莫兰亭望了望苏迈身后的长布包裹,笑着问道。

    “这文字嘛,看去确是气度不凡,只可惜在下并不通剑术,确实看不出有甚特别,莫非莫兄已有所得?”苏迈微抬起头,反问道。

    莫兰亭闻言,轻笑一声,却未回复,心里想着,果然是个俗世中人,这江湖中人,对于所学多隐而不宣,若真有所领悟,又怎么可能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大肆宣扬。

    “我看啊,哪来的什么剑意,都是这汉子故弄玄虚,和那香炉一般,尽是些糊弄人的玩意。”

    少年石青对这书法毫无兴趣,在他看来,这一通狂草,和那鬼画符也差不了多少,故而眼睛盯着那汉子,心里却在可惜那五两银子。

    “看得懂就多看两眼,看不懂就滚蛋!”汉子斜了那少年一眼,面露鄙夷之色。

    那眼神仿佛在说,你一小屁孩,懂个卵的剑意!

    石青见状,面色一黑,便欲发作,向前一步,五指如爪,抬手便向前抓去,就在离那卷轴不过数寸之时,却见那封奕伸手一点,折扇敲在少年手臂之上,石青只觉浑身一麻,再无力夺画,只得悻悻地缩回手臂。

    “不得无礼!”

    封奕黑着脸轻喝一声,随后朝那汉子点头致歉。

    “道友,这卷轴如何卖法?”封兰亭拍了拍那石青的肩膀,朝那汉子问道。

    “一……”

    汉子稍顿了顿,随后伸出一根手指,口中刚说出个一字,本想说一千两银子,谁料话刚出口,却被一声刺耳的咳嗽声打断。

    转头一望,却见先前那蹲着的老穷酸不知吃错了甚药,边咳着边往这边走来,舔着一张一阵令人恶心的笑脸。

    “啧啧,好字啊好字,当真是惊蛇入草,UU小说有神!”

    老穷酸边走近,边装模作样的叫道。

    “你一个老穷鬼,认识几个字,懂个屁啊,识相的死远点,别耽误几位仙师领悟剑意!”

    那汉子心中很是恼怒,许是因为封奕等人看着风雅翩然,担心到手的买卖飞了,故而言语中虽是不悦,倒也

    不曾太过。

    “无妨无妨,听老先生言语,便知也是读书人,还请指点一二!”封奕微微弯腰,朝那老者一礼,笑嘻嘻地说道。

    “这位公子爷可羞煞老儿了,不敢当读书二字,勉强识得几个字而已。”老人一脸谄媚,点头回道。

    “既然不懂,就别瞎掺和,留着这把老骨头,多活几年!”那汉子黑着脸,没好气地说了句。

    “是是是,大爷教训的是,这书法嘛,小老儿自是不懂的,只是这字嘛,却看着有些眼熟!”

    老人唯唯诺诺地点头回道,一双眼晴却直勾勾盯着那卷轴,看样子,似乎还真见过。

    “哦,老先生在何处见过?”封奕一听,眼神一动,身体前倾,复问道。

    “这个,倒记不清咯!”老人望了望那汉子,绕头说道。

    “老先生,再好好想想!”少年石青一见这老先生搅和了汉子的生意,心情便顿时好了几分。

    “容我想想,嗯,想想……”

    老人望了望眼前三人,又朝那卷轴端详片刻,口中喃喃念道:

    “像是在那城东的春芳斋,……不对,前几日似乎在城头的老许头的铺子里也见过。”

    “什么?”封奕闻言,满是疑惑,听这语气,似乎这卷轴还有好几份,老人虽未明说,但看这情形,却多半如此。

    “哦,想起来了,这字啊,好像就叫《题画贴》”老人像是忽有所得,忙又解释道。

    “这就奇了,听这意思,难不成这剑仙之字,是留于画卷之上,若是如此,那这个……?”莫兰亭闻言,亦是恍然,手指了指前方,饶有兴致地望向那汉子,眼有深意。

    若老人所言不虚,那很显然,这汉子手中之物,定是赝品无疑,

    那汉子见状,脸色阴沉,望向那莫名而来的老究酸,眼中怒气冲冲。

    “既然那天戈城宝物众多,那我等倒也不急着出手,说不定若有缘份,还可见见那剑仙之画。”

    事已至此,封奕自是兴致全无,手中折扇一展,与苏迈和那老人点了点头,却是右脚前探,转身向山下而去。

    看起来,这三人还真是游山玩水来了!

    苏迈笑了笑,倒也未多寒暄。

    相逢于江湖,一面之缘而已,说不定一个转身,便再也无相见之时,再说自己有事在身,也无心关心别家之事。

    这好不容易等来的生意泡了汤,那汉子心中自是百般不乐,狠狠地望了那老先生一眼,麻利地收拾东西,转身亦大步离去。

    苏迈本欲上山而去,不过在那汉子转身之时,无意间见其神色,又望了望身前那一脸无事之状的老者,顿了顿,便朝其拱了拱手,说了声“老先生好走!”便自朝那石阶而去。

    再往前行,便要接近那六虚山院的山门,如今山上守卫森严,寻常人等自不会自找麻烦,故而这老者见状,亦笑着弯腰点头,见四周再无热闹可看,便也转身回城。

    苏迈望着那略有佝偻有背影,轻叹一气。

    人间事,多有不平,强出头者,虽有善意,却很容易为人所恶,这老先生倒是个热心肠,只不过眼下苏迈自己亦是诸事缠身,却无法分身去多管那闲事。

    “老先生,回城时多加小心,择大道而行

    啊!”

    默然片刻,苏迈终觉有些不忍,朝那数十丈开外的老人,大声叮嘱了一句。

    老先生略一转身,朝苏迈拱了拱手,笑了笑,复又转头而去,却不知他懂也未懂。

    苏迈见此,亦懒得多言,一转身,大步朝前而去。

    此回上山,除了给那飞虹山庄的钟离夫人送信之外,山上还有那万仙楼的红袖姑娘在等着,一晃数日,也不知如今是何状况。

    想着此事,苏迈脚步愈见轻快,不到一刻,便到了那山门之外。

    白玉牌坊天门耸立,两侧石柱如巨剑指天,尚未接近,便有压迫之感,似乎有一道道无形剑气横于身前,多往前一步,便多一份不适,只怪苏迈如今修为太低,见识不够,不然很容易便可发现,有一道道形若游鱼的浅淡剑气,自那两道剑柱之中缓缓淅出,游人过此,修为越高,感受越深。

    很快,便有两名六虚山院弟子过来查问,苏迈递过一块式样简朴的方形白玉,其上空茫一片,除了有灵气流动,却未见刻有甚东西。

    对方接过,以指摩挲片刻,复又归还,朝苏迈拱手致意,便即放行。

    苏迈虽不知这玉牌有何玄机,但看上去,像是六虚山院的信物之类,既然钟离夫子所言无误,那他自然懒得去细想,深吸一气,挺直身形,缓缓朝前行去。

    山门内外,自是两个天地。

    先前在山下观望,只见云雾茫茫,不知所已,如今一门之隔,苏迈抬头望远,却是灵山胜迹,仙气飘飘。

    九鼎山一山九峰,问剑峰雄踞其中,奇峰突起,高愈千丈,其上松涛万壑,危岩怪石,点缀其间,一条白玉长阶自山前笔直而上,隐入林深处。

    其余八峰,各有奇绝,或如仙人盘坐,独立天地,或似苍鹰傲世,俯视人间,更有老僧拜佛,惟妙惟俏,而苏迈此行要去的凌云剑,位于九鼎山以东,乃是九峰之中,较为寻常的一处,虽不如问剑峰、石首峰等地出名,倒也风景绝佳,平日里多是山上接待来客之处,故多有游客往来,山上虽非六虚山院宗门重地,但如今时势多变,峰上所居者,多为门中贵客,故而入山之道,亦有弟子门人把守,只不过比之山门之前的阵仗,自是随意了许多,毕竟入山皆是客,此刻苏迈一路行去,除了例行查问,倒也无甚阻碍。

    大方居位于凌云峰南麓,原本是一位闲散剑客清修之所,此人无门无派,少时曾与墨光散人识于江湖,后游历九鼎山,因喜此处清净,便时常闲居于此,后六虚山院不知为何,竟破例将此处划为其清修之地,寻常并不对外开放,也正因此,山上弟子对此亦颇为好奇,故而苏迈随口一问,便知其所在,只不过那山院弟子再三交代,只可远望,却不可就近打扰主人清修。

    苏迈并不清楚这大方居是何所在,自然更不知晓先前钟离家人所言的客舍,如今所居之人是甚身份,只是看那守门弟子神色颇为慎重,想来此人身份定也不低。

    山路蜿蜒,倒也并不崎岖,顺青石小道拾阶而行,不到半个时辰,便已至那凌云峰山腰之处,眼前山势平缓,林深处有青瓦白墙,院落幽深,苏迈想着花相容此刻亦在山中做客,却不知是否便居于此,便想着若是送完信,就去打听一番,顺便了解下这山上的状况。

第四百七十二章 以怨报德

    第四百七十二章

    大方居是一独栋小院,背靠危崖,院前十来丈便是万壑深渊,云海涛涛,旋聚旋散,立于崖畔,千山迢递,时隐时现,天气晴好之时,极目眺远,依稀可见天戈城之轮廓。

    苏迈辨了辨方向,顺着一条小道行去,许是因那大方居偏居一隅,山间陡峭难行,这一路上,再也未见人迹,只闻得鸟鸣声声,更显山幽林重。

    如此过了约一刻钟,苏迈正信步而行,耳畔忽然传来一阵吟唱之声,由远及近,嗓音粗豪,像是那山间樵子,吹柴归来。

    “秋色冷并刀,一派酸风卷怒涛。

    并马三河年少客,

    粗豪,问剑峰前醉射雕。

    残酒忆荆高,燕赵悲歌事未消。

    ……”

    苏迈初时并不甚在意,这六虚山院虽是剑派,却也多蕴籍风流之人,这樵子久居山中,耳濡目染,唱几句诗文,并不意外。

    抬头望去,便见一小个樵夫,担薪负重,正侧身而来,面朝里侧,苏迈只能望见背影,却不知其模样。

    二人擦身而过之时,那樵子正念着一句“今朝,慷慨还过豫让桥”,待得复行数步,口中又突然莫名的唱了句:

    “豫让桥啊豫让桥,冤死鬼却断了头!”

    “断了头啊断了头,春闺梦里有谁愁!”

    苏迈一听,哑然失笑。

    这樵子先前所歌,颇有几分古豪侠之风,慷慨悲壮,闻之有拔剑之意,而这最后一句,生般硬套,没头没脑的,却像是那街巷稚子之打油诗。

    经此一出,苏迈原本稍有些沉重的心情,倒也轻松了少许,目前那樵子远去,便转头快步而行,一路再无他事,直至那半角白墙隐现,方稳了稳身形,深吸一气,缓缓而行。

    和苏迈过往所见的山居静室一般,这大方居并无独特之处,甚至于看去颇有些简陋,正堂之侧,仅厢房一间,门外亦无院落。

    苏迈行至院外,见大门洞开,不远处,有一黑衣男子,正临崖而立,目视远方,见苏迈近来,也未转身,只是随口问了句:

    “何人?”

    “在下鱼万之,受人所托,来此有事求见此间主人!”

    “何事?”

    “敢问前辈,此处可是大方居?”

    “没错!”

    苏迈松了口气,心中暗道此人也太惜字如金了,像是多说一字,便要吃亏一般。

    “那尊驾,可是居于此处?”

    “说事!”

    “前辈可知飞虹山庄!”

    “嗯!”那人微点了点头,却未回话。

    “钟离夫人!”

    苏迈见状,也懒得多说,便想看看此人反应。

    “她让你送信?”

    闻得这钟离夫人之言,这男子终转过身,望向苏迈,眼神冷冽,瘦而无须,就这么直直地站在前方,苏迈便觉像是望着一把巨剑一般。

    他怎知是送信?

    苏迈心中微惊,看来钟离夫人和这男子应该颇为相熟,能让外人至此,只怕并不常见。

    犹豫片刻,苏迈点了点头。

    钟离夫人当时只说送到凌云峰大方居,却未说明送与何人,故而他亦弄不清楚,眼前男子,是否便是所寻之人。

    不过当时看钟离家三人的反应,似乎只要送到这地方

    便可,丝毫不担心送错了对象,那他自也无需过虑。

    “拿来!”

    男子伸出手,随意往前一步,看去并无异样,而苏迈却不知为何,突然后退了一步,便像是被人拽了下一般。

    挺了挺身,苏迈也懒得多想,自袖中取出一张素绢,上面除绣着一朵半开的青莲,并无文字。

    苏迈当时取之在手后,亦很好奇,之后也特意多看了几眼,不过除了那朵犹沾着露珠的青莲绣得极为传神之外,怎么也看不出,写了些什么。

    不过仙家之物,多有禁制,除了灵力注入之外,还需有特别的辨识方法,这也是钟离夫人敢让苏迈送信的缘故之一,按理说,信中内容定涉及飞虹山庄被焚之秘,甚至与六虚山院亦关系不浅,如此重大之事,若无特别之法,定不可能让一外人经手。

    苏迈当时甚至想过,若以灵力强行注入,这绢帕会不会就此毁去?

    那男子接之在手,也未见特别动作,只是往那素帕之上观望半晌,随后便将其收了起来。

    苏迈在一旁观其神色,阴晴不定,一时也猜不透,那信中所述之事是好是错,而这男子,又将如何处之。

    不过,他任务已成,自也不愿在这多呆下去,赶紧去找红袖和花相容才是正事。

    “前辈,信已送至,在下还在事在身,不便打扰,就此别过,告辞!”

    “等等!”

    苏迈正欲离去时,那男子却突然说了句。

    “前辈,还有事?”苏迈眉头微皱,接口问道。

    “她……,可还有甚事交代?”

    “不曾!”

    苏迈想了想,那钟离夫人除了交代自己送信之外,确未曾有过多余的嘱咐,此外那叫钟离豫的老人说过什么定有答谢之类的话,他自然不会当真。

    “哦……”

    男人轻哦了一声,转头望向崖外流云,默然良久。

    苏迈见此,一时有些尴尬,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半晌,苏迈往前半步,轻咳了一声,说道:“前辈……”

    “你还不能走!”

    男子冷不丁地回道。

    “为何?”苏迈一急,复问道。

    “说不能走,便不能走,听不明白吗?”男子头也未回,只是声音冰冷,听上去颇为不悦。

    “抱歉,在下有事在身,实在无法久留,再说我到此地,不过受托而来,前辈世外高人,和那钟离夫人应是旧识,总不至为难一送信之人吧?”

    “你可知,你送的是什么信?”男子轻哼一声,左手双指轻轻捻动,复问道。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至于信上内容,与我并无干系,自然并不知晓!”

    “若不想死,便乖乖留在这,等到事了,自会放你离去!”

    “事了,甚事?”苏迈心中一急,脱口问道。

    “与你无关!”男子转过身,却是自顾自地朝那屋子里行去,留下苏迈怔在原地,一脸无措。

    既然与我无关,那强留我在这做甚?

    心中暗骂了一句,自己好心送信上山,没落一句好不说,反倒成了阶下之囚,这世道如今都成这般了么,不讲道理了就罢了,这男子如此作派,岂不寒了那钟离夫人的心?

    罢了,既然如此,多说无益,脚在自己身上,还不能自己走么?

    念及此,苏迈亦懒得再与那

    男子多说,一转身,便朝来路而去。

    这大方居既是在九鼎山上,自归六虚山院管辖,虽说如今山上局势不明,但他既然进得山来,便是客人,这男子总不可能无缘无故便暴起杀人吧?

    行了十来步,那男子竟毫无动静,苏迈心中一喜,加快脚步,一阵小跑,便欲远离这是非之地。

    身后,传来一声嗤笑,苏迈亦未回头,一门心思往前冲。

    及至十数丈,忽觉耳畔生风,自个儿如被无形的绳索牵引,不由自主地往后退,数息之间,便又回到了原地。

    稳了稳身形,定睛一看,那男子正一脸冷笑地望向自己。

    “下不为例!”

    撂下一句话,男子复又转身而去。

    苏迈见状,一时怒上心头。

    他虽然不知眼前此人修为,但能够离群而处,不在山前那片客舍之中,却独居这大方居内,显然应该是六虚山院的贵客,先前那一手凌空摄物,便很不俗。

    不过,如今的苏迈,和当年被乾元城全城追杀之时,虽不说脱胎换骨,但也不再是任人宰割,此刻除了那轮回劫火已是运用得心应手之外,还在那浮空城外学会了剑客长归的分魂之法,后来墟里后山得一庐中,随重明先生习剑,又学会了舍生一式,并与那黑剑产生了某种奇妙的关联,三年过去,除了练剑之外,那钱季子的五行遁法也算小有所成,虽不说随意远遁,但大致的方位已然无差,故而若说对敌,他不一定是这男子对手,但若要逃走,应当不难。

    再说,在那天琅坊的五味药铺之中,他一人持剑,以一敌五,不但将对手斩于剑下,还令那五人神形俱灭,彻底消散于天地间,虽说到底怎么回事,他至今犹未全解,想来多半是那黑剑和劫火之功,但便是这一幕,也给他平添了不少信心。

    此刻,既然对方恃强留人,他自也不会委曲求全。

    “这神州大地,真是无奇不有,今日我算是长见识了!”

    苏迈望向那人背影,亦是冷冷说道。

    那男子似乎对苏迈之言,闻若无闻,只是稍顿了顿,便又向前而行,很快便到了那门槛之外。

    苏迈伸手向后,将那布条取在手中,随手一抖,布条应声而落,将那黑剑露了出来。

    男子似乎发现身后的动静,转过身,见苏迈持剑在手,随意望了一眼,面露鄙夷,收回抬向门槛之内的左脚,转向苏迈,双手负手,缓缓说道:

    “怎么,想拔剑啊?”

    见苏迈无动于衷,复又往前行了两步,接道:“就你手中这东西,剑不像剑的,也好意思拿出来?”

    苏迈轻笑一声,不置可否。

    “可知道你脚下站的,是甚地方?”

    “九鼎山而已!”

    “而已?”

    男子嘴角扯动,冷笑一声,双手笼袖,抬头望天,复道:

    “现在的年轻人,都这般不知天高地厚么?”

    “以怨报德,纵是仙剑在手,又有何用,早知这天下剑宗,尽是藏污纳垢之地,不来也罢!”

    “放肆!”

    男子断喝一声,双袖一挥,罡风四起,苏迈措不及防,被击得向后翻滚而去,数丈之外,方才站定。

    腹内翻涌如潮,苏迈一手持剑,心意微动,那剑身之上,白芒一闪而过,顺着掌心注入体内,很快便压制了心头的不适。

第四百七十三章 以攻为守

    那男子见到这一幕,微有些讶异,不过很快便又哂笑道:

    “哟,还是个法宝啊,只可惜,这模样,委实寒酸了点!”

    苏迈对他的冷嘲热讽自不在意,却是单脚而立,单手持剑点地,倏地转了一圈,在身前划出一个丈许方圆的大圈。

    “怎么,画地为牢啊?”

    男子双袖轻挥,冷冷问道。

    “既牢已,亦可牢人,前辈可愿一试?”

    苏迈长剑指地,面带笑意,顺手还做了个请君入瓮的手势。

    “小娃儿,本来还想留你性命,如今你自己找死,却也怨不得人了,就让你死个明白,若有机会投胎,来世好好学学怎么做人!”

    男子神情一变,瞬间之人,便到了那圆圈之侧,伸手一抓,便将苏迈手中长剑攫到手中。

    苏迈双手一摊,似乎并不在意,脸上似笑非笑,看模样,手上法宝被夺,倒像是很乐意。

    男子见苏迈这一脸镇静的神情,颇有些意外,抬手望了望手中之物,似剑非剑,钝而无锋,除了模样怪些,剑身之上隐约有一道道的暗红色的裂痕,倒也未发现有何特别之处。

    随手一挥,便欲将其丢出崖外,不料那黑剑猛然红光一闪,随后一团白雾骤然涌出,如春蚕吐丝般将那男子持剑之手层层包裹,而雾气之中,犹有红丝缕缕,很快,这剑身便变得极为滚烫,男子持剑之手,如置于热油之中。

    “哼,雕虫小技!”

    男子手臂一抖,长袖轻拂,黑剑如流星划过,直向崖下坠去。

    “这点把戏,也想算计人?”

    男子伸手一抓,便欲将苏迈凌空扯过来。

    不过,下一刻,眼前一花,前方那不知死活的小子,竟然消失不见了。

    皱了皱眉,正疑惑间,苏迈复又出现在了原地。

    顺手一招,很快,便有一道黑弧划过,那怪不知落于何处,在苏迈一召之下,飞掠而来,半空中,犹有一片虚影,半晌才消散。

    “还有什么压箱底的手段,尽管使出来,不然,我一出手,你便没有活命的机会了!”

    “前辈可否入圈一叙?”苏迈朝脚下指了指,侧着头,笑着问道。

    “有何不可!”

    说话间,男子已然闪身而入。

    “再给你一次机会出剑,若有活命之技,就尽管使来,不过提醒你一句,你那不成气候的五行劫术就别丢人现眼了,糊弄不了人!”

    “前辈教训的是,在下尽力而为!”

    苏迈回了句,如果说此刻若出其不意,远遁而去,他还真有几分把握,但他却不愿如此为之,毕竟不战而逃不是甚光彩之事,再者他内心里也想验证一下,三年苦练,到底有何所获,对于日后行走江湖,也是个参考。

    那男子长身而立,斜眼望向苏迈,双手负后,一动不动。

    苏迈情知出手机会只有一次,这人一副好装以暇的模样,若非太过狂妄,便是修为了得,根本不把苏迈当回事。

    当然,眼下看来,多半会是后者。

    深吸了一气,苏迈心中默念了一句,身形一化为二,一

    个以剑指天,另一个学那男子模样,以手负天,气定神闲,那情形看上去,颇有些古怪。

    男子见状,亦有些不明所已,不过眼神依旧很是淡漠,望向前方那突然而来的两个苏迈,一脸嗤笑,像看孩童耍把戏一般。

    前方两个苏迈也看不出甚表情,只见那举剑之人长剑向前一挥,半空中有隐隐有灵气涌动,围绕着那黑剑形成一圈若有若无的剑气,而随着苏迈挽了个剑式,忽如狂风卷起,一个青黑色旋涡在剑尖不断涌出,半刻之间,便有数丈方圆。

    苏迈长喝一声,

    “去!”

    便见那旋涡之中,无数黑影交叠,随着那一声断喝,数不清的虚化剑影呼啸而出,朝那男子激射而去。

    “虚头巴脑的,中看不中用!”

    男子冷笑一声,长袖一挥,便将那剑影驱散。

    另一个负手的苏迈,右手屈指一弹,一团火光应声而起,瞬间没入脚底泥土之中。

    “请前辈指教!”

    苏迈长剑猛地一斩,青光乍起,剑影层叠,劈向身前男子,虚空如被撕裂般,出现一道虚化的剑痕。

    男子神色未动,正欲挥袖故技重施之时,脚底忽地一软,竟如身陷淤泥之中,双腿竟不得力,措不及防之下,那剑气已到身前。

    男子一掌向前拍去,身形轻晃,瞬间后退数步,躲过苏迈那声势浩大的一击,同时以袖为剑,朝那持剑的苏迈一袖击去。

    苏迈识得厉害,自然不敢硬碰,脚底轻动,如轻烟一般,向一侧飘过,随后两个苏迈合二为一。

    此刻的苏迈,虽然依旧身无灵力,但在那得一庐的后山崖畔枯坐一年多,终于感应到那黑剑内含的玄妙,虽然尚不能解开这剑身之秘,但是心动剑动,人剑合一却是不难。

    这黑剑自从在那乌月城郊外密林斩杀姚朔之后,给苏迈的印象便是极是嗜杀,似乎越是凶险,便越兴奋,后来在那水月镜天如是,数日前在五味药铺亦是如此,流落到青草湖之前,苏迈只能被动地为剑所使,关键时刻,他不过听天由命,却什么也做不了。

    不过,自从神识相通之后,窥见那些希奇古怪的画面,苏迈便与这黑剑真正形成一体,这黑剑虽不明来路,但苏迈却隐隐感觉,此剑颇有灵识,只不过就像个尚未开窍的孩童,意识有些懵懂,不知是天性使然,还是临危救主心切,那份杀意却随意苏迈对它的熟识而越发厚重。

    说起来,和重明先生所授的舍生一式,倒也异曲同工,剑出无我,剑下无人,舍生而忘死,置死而后生。

    苏迈横剑于身,左手往那剑身一抹,只见一道道红痕自剑身亮起,随着苏迈心意流转,剑内隐约传来一声清鸣,像是久旱之人,忽逢甘霖,久居暗屋,复见天光。

    越强则强,以杀止杀!

    虽说只有一次机会,但总不能等死不是!

    苏迈深吸一气,屏息万念,心随剑走。

    一时间,仿佛天地俱寂,眼里便只剩下对面那黑衣男子。

    毫无多余的动作,苏迈便一剑劈去。

    这一回,再不见那如山般的虚影,只是简简单单,一剑递出,无声无息。

    原本静立前方,一脸轻松的黑衣男子,此刻,脸色却有些微变。

    在神州大地,使剑者多为牛毛,而剑法高深乃至呼为剑仙者,古往今来亦不在少数,这黑衣男子无门无派,一人一剑闯荡江湖,能被号称天下剑宗的六虚山院奉为贵宾,剑术修为不说,见识定是不低。

    习剑之人,修为越高,剑术越强,剑意便越发凝厚,每个习剑者因自身秉性之差,剑意亦千差万别,性情刚烈,嫉恶如仇者,往往剑中杀意甚重,而心无所求,一心修行者,剑意便中正平和,

    当然,修行术法之别,亦可致剑意不同。

    南庭宗身为天下仙门领袖,素以修道为本,门中所传的《太微玄元真经》更是道门宝典,门下弟子习剑,多冲和虚静,一招一式,皆法度森严,有大家之风,便是如陆云奚这类习剑天才,往往出剑决绝,剑气磅礴,但剑意亦是刚正平直,并无太多无血不归的杀气。

    而六虚山院被称为天下剑宗,因门下弟子皆习剑术,而《山河剑典》更是集天下剑术之大成,门人下山,皆以锄强扶弱,开天下太平为要,故而剑意之中多凌厉之气。

    而此刻,苏迈这一剑递出,既无见血封喉的杀气,也感受不到一丝丝击敌于剑锋之下的气势,至于剑意,更是一点也无。

    就像孩童持竹刀木剑,游斗于街巷之中,架势十足,却无半点威力。

    奇怪的是,越是如此,那男子便越是疑惑,那黑剑平平递来,恍惚间,他竟然躲无可躲,就像是无论他怎么回应,那剑,始终指向他必死之地。

    不过,也就在片刻之间,那男子长袖一挥,两柄短剑自袖中激射而出,带起一片清光。

    男子右腿往前轻轻一点,右手掐个剑诀,食指和中指交叠,轻轻一划,短剑一前一后,如骤雨敲窗,数息之间,便在那黑剑之上,斩了无数回,拖着一道道白色的剑影,留在半空之中,看上去,像一张刚织就的大网。

    叮叮之声不绝于耳,苏迈身无灵力维持,那黑剑在这狂风急雨般的攻势之下,终有些力竭之势,在那半空之中晃晃悠悠,总算没有掉下去。

    苏迈见状,忙随手一召,黑剑倏地折返,持之在手,颤动不已。

    苏迈感受到那剑内的愤怒,似乎对他将之召回,很是不悦,不过苏迈看得出,那男子轻描淡写的,显然并未尽力,自己若剑招尽力,后继不力,便是身死之时。

    只是他犹有些不解,为何这男子愿意等自己出手,不然若以他的修为,一旦出剑,只怕苏迈想遁都机会渺茫。

    为今之计,只有以攻为守,实在不行,再找机会遁逃。

    随着那长剑折返,两柄短剑亦如影随形,苏迈身形一闪,隐身而去,正要现身时,一道白光疾斩而下,正出现在他将要落脚之地。

    苏迈脖子一缩,情急之下,只好遁去,再出现时,已在圆圈边缘,身形微晃,只差一步,便到圈外。

    此刻的苏迈,不敢暴露自己会遁逃之术,故而此刻虽用遁法,但不过丈许距离,和那五行劫术看上去并无二样,让那人误以为不过隐身而已,不然若对方有所防范,那等待他的,就真是必死之境。

第四百七十四章 天生异象

    “多出一招,又有何用!”

    黑衣男子摇了摇头,似乎对苏迈的垂死挣扎颇为失望。

    苏迈对此自无语可说,技不如人,挨打也是正常。

    身形一闪,复又一分为二,一人提剑,一人握拳。

    “你这种分身之术,连三岁小孩都看得出来,何苦贻笑大方!”

    男子伸手朝那抱拳的苏迈一点,本想着这一指之下,幻影必会消失无踪,不料,那个分出来的苏迈竟朝其笑了笑,身形一闪,复又出现。

    黑衣男子双眉微皱,颇有些意外。

    世间分身幻术,林林总总,五花八门,但究其根本,亦不过障眼法而已。

    如今这神州界上,要说幻影,当以金刚盟阴九为翘楚。

    “幻影分身,灵狐九变”

    老一辈的江湖中人,闻之如雷贯耳,三年前阴九亦出现于浮屠岛上金刚盟设局围攻正道一役上,只不过最终阴差阳错,被苏迈和陆云奚毁了水月镜天,那浮屠岛亦消失于茫茫星罗海中,那幻影分身,终未再现。

    再有远在北域大孤城钟离家,有位极少露面的传奇人物钟离恕,传闻亦精通分身之术,不过数十年来深居简出,能够得见者,亦是极少数。

    这黑衣男子在江湖上虽名声不显,但能够与墨光散人相交百年,自非寻常,故而一眼便看出苏迈这分身的古怪。

    按说寻常分身之术,任是修为再高,亦有主次之分,那阴九的灵狐九变,可化出无数幻影,足以以假乱真,出其不意,当年在那翠云山中的接天峰下,仍被那无定寺的三行和尚一指点出真身,说到底,再多的幻影,亦不过假象而已,找出真身,幻境即灭。

    而此刻,苏迈的这个分身,却如同真人一般,完完全全是两个人,只是不知这分出来的另一个,是否修为同样一致。

    “有趣,你这分身之术,叫甚名字?”

    “雕虫小技,不说也罢!”

    持剑的苏迈方开口,另一个即刻接道:“还请前辈出剑!”

    “剑,不是已经出了么?”

    持剑的苏迈闻言一惊,再一看时,漫天剑影顿时凭空而现,雪白的剑气凝如实质,笼罩在这方丈之地,仿佛只要苏迈一妄动,下一刻,便要万箭穿心。

    更令人惊奇的是,先前那两柄短剑犹自停在两个苏迈不远处,剑锋寒光闪动,那这漫天剑气,却是此人灵力所发,却非法宝所致。

    若说剑术,苏迈所知不多,不过使剑之人,倒不少见,身边如顾旷、陆云奚等,剑术皆非寻常,尤其陆云奚在得一庐经重明先生指点,更上层楼,在年轻一代中,俨然有无敌之势。

    而老一辈剑客如乾元城的梁三爷等人,亦是剑道高手,但这些人中,多持剑在手,方能剑术大成,便是陆云奚,没了天渊剑,实力亦大打折扣。

    而像眼前这黑衣男子这般,单凭灵力修为,便可使出如此气象,料是苏迈见识有限,但也知非寻常可比。

    更麻烦的是,这剑气所及,天上地下无处不在,苏迈先前以分身试了试,只觉地底剑意森森,若贸然远遁,只怕一不小心,便被撕成碎片。

    坐以待毙,不如拼死一搏。

    苏迈心中暗叹一声。

    长剑朝天一指,青白二气流转不定,苏迈干脆紧闭双目,心中想着当时在那崖畔,重明先生以枝为剑,使出那舍生一式的模样。

    任尔身前万事,一剑而已!

    片刻间,崖畔浮云忽而停顿,无数青白之气自剑中涌出,那无处不在的剑气,亦如临大敌般,一丝丝,直指苏迈。

    那分身苏迈双拳一收一放,手指之中有殷红火苗跳跃而出。

    火光甚弱,却极为纯净,随着分身苏迈朝前一指,倏忽而去,片刻,那先前苏迈所划的圆圈,便成了一条首尾相衔的火龙,将二人围在当中。

    “怎么,还有花招?”

    男子先前本来已动杀意,不过许是这大方居中,久未有人往来,亦或是隐居多年,未曾出过手,难得多了一份闲心,只使出那重重剑气,封锁苏迈退路,倒也不急于将他斩杀,想要看看,他还能使出什么把戏。

    这年轻人弄这么多花招,让他颇有些意外,多年不见使得五行劫术之人,倒也想亲眼见见,眼前这必死之人,又有何能奈,逃得出这大方居。

    这情形,便像是那猫抓老鼠,反正是一死,早一刻晚一刻并无差别。

    苏迈真身此刻毫无反应,全然沉浸在那舍生一式的剑意之中,脑中浮现的,是当时重明先生教剑时的每一个动作,表情,以及感受那剑中蕴含的怒意。

    黑衣男子见苏迈像是睡着了一般,而另一个却忙着纵火,完全搞不懂是为何意,无聊之下,随手一挥,便欲将那身侧的火龙扑灭。

    不过,那火光微闪了闪,却是见风而长,片刻间,便窜到等人高,形成一堵烈焰滔滔的火墙。

    “有意思!”

    黑衣男子哂笑一声,双手掐诀,半空中凭空出现一个巨大的白色掌印,朝那火墙一拍而去。

    火光一闪即灭,不过瞬间复又燃了起来。

    “奇怪,这不像寻常的五行劫火?”

    那男子微露讶色,发现有些不对,巨掌再挥,狂风骤起,将那火墙吹得四散而去。

    只不过,那火焰却是散而不灭,很快复又聚拢起来,且有向内蔓延之势。

    苏迈本意,是想逼这人闪身离开圈内,只要他一动,那无数剑意便会随之波动,到时他便有机会遁逃而去。

    劫火虽灵,但想要伤到这人却不容易,再说,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想暴露这五行劫火,不然,便是逃得脱,他想要再在这九鼎山上行动,便难上加难了。

    “好……!”

    男子身形未动,长袖一挥,两柄短剑应声而动。

    而与此同时,苏迈亦是沉喝一声。

    “破!”

    顿时,四野风声滚滚,呼啸而到,形成一道无形的气旋,注入那黑剑之中,数息之间,天地间如有奔雷涌动,轰隆不止,无数灵气自崖底树间以及头顶虚空之中席卷而来,大方居所在周边数百丈之地,飞沙走石,树折林倾。

    一时间,天有异变,由晴转阴,四野晦暗,如暮色苍茫。

    不远处的九鼎山各峰,皆见异状,

    无数剑光冲天而起,纷纷向此处掠来。

    六虚山院数百年未有来犯之人,见此突变,门人弟子皆如临大敌,警戒之声亦四处响起。

    而苏迈头顶之上,缓缓凝成一柄乌青色的长剑,万千灵气凝聚如水,不断附在那剑身之上。

    先前那黑衣男子所发出的白色剑气,此刻亦不知为何,竟疯狂抖动甚至扭曲,如网中之鱼,拼命挣扎,而数息之后,更不由自主地向那长剑飞射而去,瞬间便被吞噬。

    “竖子,尔敢!”

    那黑剑的异样,已令男子惊诧不止,而此刻,自己灵力所化的剑气,竟莫名被那怪剑吞噬,折损修为不说,这诡异情形,完全是旁门邪术,这东西,只怕亦是邪法所炼,留在世间,只会是祸害。

    念及此,男子再不犹豫,两柄短剑骤然光彩大盛,复又合而为一,一道剑气如电光闪过,射向苏迈眉心。

    苏迈虽双眼紧闭,但分身在外,眼前情形自然清晰可见,黑剑向前一点,拦腰疾扫,无数灵气激射而出,挟着一股狂暴的杀气,欲以剑止剑。

    轰地一声!

    两道剑气相撞,大地震动,二人身前出现一道深壑,苏迈倒退数十步,鲜血狂涌,而持剑之手臂,袖袍寸寸撕裂,血肉分离,筋骨森然。

    这还是在那无数灵气阻挡之中,消去了部分的威势,不然,此刻的苏迈,只怕便只剩下半个脑袋。

    与此同时,黑剑杀意如虹,脱剑而出,呼啸着朝那黑衣男子斩去。

    黑衣男子依旧神情冷漠,只是眼神却不像先前那般气定神闲,而是杀气汹涌,必除之而后快。

    九鼎山,乃正道领袖之地,而六虚山院,更是天下剑宗,如何容得这邪道之术在此放肆,而且还敢如此肆无忌惮地汲取天地灵气,搅乱一地山水。

    在那黑剑杀气袭来之时,男子长袖一抖,将那剑气裹入袖中,下一刻,便听得裂帛之声响起,半截长袖亦被剑气绞碎,手臂之上,犹有淡淡剑痕。

    可惜,先前苏迈分身行事,将那劫火置于火墙之中,而之后这天地异象,更是那长剑暴怒所至,他亦想不到这男子会如此托大,不然,若暗将那轮回劫火留下一丝在那剑气之中,或许,真能出其不意,伤敌几分。

    “死去吧!”

    男子面色青黑,像受了奇耻大辱,长剑出手,再无保留,一时间,剑气纵横,无处不在,便只是随手一招,苏迈便觉如置身剑牢之中,仿佛四周尽是剑锋,欲动不能。

    倏忽之间,两个身影合而为一,左手持剑,欲硬接这一招。

    那黑剑之内,似有怒吼之声,红光闪动,混沌之气喷薄而出,将苏迈罩在其中。

    “哼!”

    男子见状,冷哼一声,他淫浸剑道百年,此刻一旦真心出剑,一招而已,长剑即出,自是不死不归。

    苏迈此刻却似毫无惧意,在一片朦胧白气之中,双眼殷红如血,持剑在手,视死如归。

    那被剑气所伤的右臂,此刻亦有丝丝白气缠绕其中,看上去,倒不像先前那般惨烈。

    剑光一闪即至,苏迈断喝一声,疾斩而下。

第四百七十五章 意外之人

    与此同时,地上火龙瞬间腾起,烈焰汹汹,卷向那黑衣男子。

    黑衣男子先前便对这怪火颇有疑惑,之前大意将那剑气收入袖中,以致长袖尽裂,好在自己以灵力压制,不然说不定手臂亦受其伤。

    这黑剑所发剑气甚为古怪,似乎并非苏迈修为所至,而是为黑剑本身所为,故而剑气极为杂乱,杀气狂暴,但却无剑意,似乎无灵力维持,明显有些后力不继。

    这一剑之后,男子已然看出苏迈身上并无灵力,若论修为,只怕连那六虚山院看门的弟子皆有不如,不过是仗着这怪剑而已,至于那五行劫术,更不值一提。

    先前他以为这火光不过是五行离火,只是个空架子,并无实质的威胁,但那一掌拍下之后,却改变了他的看法。

    以他的修为,世间五行离火再强,这一掌拍下,就算不是全灭,亦是支离破碎,断不可能有散而不灭,还能重新聚拢的道理。

    除非,这火……有灵性!

    世间三大灵火,青莲业火偶见于佛门大德涅槃之时,而三昧真火乃是仙物,俗人多不可见,只有轮回劫火偶有现世。

    三年前,乾元城外的那一役,事后亦有传入六虚山院之中,他虽深居简出,倒也曾有听闻,再者他与穆星河亦算相熟,当初穆星河好友寒山子可是亲见这一变故,并曾亲自传讯九鼎山言明此事。

    只不过,之后数月浮屠岛之变中,那肇事之人苏迈去无所踪,此后数年再未现世,世人对此,多以其死于星罗海中,故而也就慢慢淡忘了。

    此刻,这灵火忽现,黑衣男子亦只道古怪,倒也没想到苏迈头上。

    毕竟,这轮回劫火世所罕见,不是随便便能使出的,再说此火霸道无比,若无大机缘之人,试图驾驭它,只会惹火烧身,得不偿失。

    不过,虽不知其凶险,黑衣男子自然也不会轻易涉险。

    双袖轻舞,一道剑光凭空而现,将自己护住全身,那劫火汹涌而至,碰到这剑光,亦被阻了一阻,而片刻之后,反而越来越烈,一股阴寒之气随之而现,剑光亦开始晃动。

    黑衣男子心下微惊,也顾不得前方苏迈的状况,身形一晃,便在那小院屋顶之上。

    居高临下,苏迈已倒在数丈之外,双眼微闭,神情萎靡。

    原本护身的混沌之气早已消失,而他身上,不知何时,正披着一块看去有些破旧的灰布,奇怪的是,那道必杀的剑气似乎并未在他身上留上伤口,只是看情形,对他的伤害却是不轻。

    “他身上这块布,难不成还是件法宝?”男子面露讶色,这年轻人也不知道什么来头,身上古怪之处还真不少。

    先前他本不意出手杀人,及至后来,也由不得他。

    此刻,这人重伤在地,倒令他有些犹豫。

    出手杀人,却有些不屑为之,只是这六虚山院之中转瞬即至,若是落在他们手中,后果亦不堪设想。

    毕竟,这钟离夫人信中所提之事甚是重大,事关六虚山院内之变甚至于神州未来,这人虽不明就里,贸然送信,但却不知是否已知晓一鳞半爪,按钟离夫人之意,见信之后,以防万一,即刻诛之。

    他先前见苏迈其貌甚诚,不像知晓内幕之

    人,故而不忍心痛下杀手,毕竟在这九鼎山上,暴起杀人,亦不合适。

    故而想将苏迈留在这大方居中,等到山上事了,自任其离去,只可惜,这人不识好歹,以至有如今之祸。

    远处剑光疾闪而来,黑衣男子默然片刻,神情一变。

    杀!

    这一身邪术,若留于江湖,对正道而言,终是祸事。

    就算他无心害人,但怀璧其罪,亦是取死之由。

    剑光一闪,便欲斩去。

    此刻苏迈虽受伤不轻,但神智亦很清醒,见那男子犹豫半晌,心知不妙,不过此时,他还真有心无力。

    “还不快跑,等死么!”

    耳边忽然传来一个焦急的喝骂声,是有人以传音之术出声提醒。

    苏迈心头一动,迅速伸掌往地下一拍,也顾不得方向,遁逃而去。

    一息之间,一道剑光急急斩落,先前躺身之地,无端现出一个巨坑。

    黑衣男子未料苏迈竟会遁逃,愣了愣,随后却是身形如一道黑烟,朝那一片狼藉的密林激射而去。

    苏迈一阵恍惚,猛地现身在一片深崖之侧,他不知此处离那大方居有多远,正欲冒出头来,先前那声音复又响起。

    “不要动!”

    随后,苏迈身不由已,一个模糊的身影出现身前,苏迈像被一阵清风卷起,瞬间便到数十丈外,再过片刻,眼前已是模糊一片。

    不知跑了多久,那身形终于止步,苏迈忍着痛,稳住身子,定了定神。

    却见立身之地,是一处峰顶石砰,四周空无一物,唯有山风猎猎,刮面生痛。

    令人意外的是,施救之人,竟是一张颇为熟悉的面孔。

    “老人家,是您?”

    这人的出现,却是大出他的意料。

    离他数步之外,站着一个颇为清瘦的青衫老人,望向苏迈,面有笑意。

    正是在那六虚山院山门前遇到的那个老夫子模样的读书人。

    只是先前他一身破败穷酸的模样,看上去便像个落魄的老书生,而此刻,虽然形貌依旧,那一身精气,却是截然不同。

    “是不是很意外?”老人笑问道。

    苏迈点了点头,一时间却想不到,为何此人会突然现身前来救他。

    半晌,他突然反应过来。

    “在那大方居前的山路上,荷柴负薪之人,只怕也是前辈吧?”

    “早就提醒过你,让你别过那豫让桥,断头路啊,你却非走不可!”

    “当时,只想着送信而已,还真没想太多!”

    苏迈挠了挠头,对自己的后知后觉颇有些悔恨。

    江湖险恶啊!

    “多谢前辈搭救之恩!”

    正了正色,苏迈朝那老头躬身抱拳,施了一礼。

    “不必,我并非为救你而来,举手之劳罢了!”

    老人挥挥手,随意说道。

    “前辈,今日之事,晚辈百思不解,还请前辈解惑!”

    这大方居主人到底是何人物,为何见信之后,便要留人,强留不成,便生杀意,这老人为何又突然现身相救,却非为救人而来?

    当时在那山门之前,他明明见他下山而去

    ,又是何时折返而来,还故意以樵子装扮,出声示警?

    “这事啊,说来话长!”

    老人叹了一句,随后接道:“可是那钟离夫人让你上山送信?”

    “正是!”

    “前辈如何得知?”苏迈回了句,接着又问道。

    “自你离开芙蓉荡,我便知道!”

    “这么说来,前辈应和那飞虹山庄的齐庄主相熟,此行上山,只怕亦是有备而来吧?”

    苏迈将那黑剑拄在地上,挺了挺身,试探着问道。

    “坐着说话!”

    老人见状,朝脚底一指,边说着边坐了下来。

    苏迈亦随之盘脚而坐。

    “你这伤势,不轻啊!”老人见苏迈脸白惨白,面有痛色,遂问道。

    “还好没丢了性命!”苏迈惨然一笑,接了句。

    “你这块布帘,倒还是个好东西!”老人望了望苏迈身上之物,笑道。

    “可否给我瞧瞧?”

    “给!”

    苏迈应了声,很自然地将那灰布取下,递给了老人。

    老人伸手接过,置于身前,双手摩挲片刻,随后便见布身有金色符纹亮起,片刻复又消失。

    “这东西,像是个仙家宝物啊,比起你那稀奇古怪的剑,要光明得多!”老人面露赞许之意,显然对这东西亦颇为看好。

    “前辈,可看出来历?”苏迈闻言,急问道。

    这灰布出自水月镜天,当时苏迈被那秦太虚骗入石棺之中,这布便挡于石室之内,陆云奚凭天渊剑都未能伤其分毫,显见非见凡物。

    后来石室坍塌,二人匆忙离去之时,苏迈一眼瞧见,便让陆云奚随手稍走,后来裹在二人身上,又以那烟霞紫绫将二人缚住,才不至丢失。

    此后三年,二人在得一庐后山练剑,这东西便一直被陆云奚收着,前段时间,回到神州界上,陆云奚便将其给了苏迈,毕竟,有个法宝防身,对苏迈而已总是好事,而陆云奚本身修为精进,又有天渊剑在手,无须防身之物,况且此行回南庭仙山,亦不会有甚意外。

    苏迈当时见状,也未推辞,顺手便接了过来。

    当时想着,二人已如此熟悉,云奚一片心意,若自己推三阻四,不显生份了不是?

    不曾想,陆云奚的担心,很快便成了现实,这块奇布还真在关键时刻,救了他一回。

    “此物内含道家符诀,乃大修士以通天手笔画就,这布本身应不是如此,或许因其太过耀眼,为免被人觊觎,才施了幻术,成了如今模样。”

    老人想了想,回了句。

    顿了顿,似乎想到一事,复又道:“传闻在弥罗天帝休一族中,有一代代相传的仙袍,乃万年娑萝丝所织就,亦曾被族中先辈以秘法画符于其上,成为一件难得的法宝,携之在身,如穿宝甲,刀剑不可破,因有道家秘符,亦是百鬼莫侵,很是神异,说起来,和你这东西,颇有几分相似之处,他日你若有机会弥罗天中,或许可以请教一二!”

    “弥罗天?”

    苏迈心中一动。

    在他印象中,除了夜雪乃弥罗天中人,还有一位,便是那秦太虚以定魂之法藏在石棺中的女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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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3831/ 第一时间欣赏通天图鉴最新章节! 作者:水风轻所写的《通天图鉴》为转载作品,通天图鉴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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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天图鉴介绍:
仙也侠也,演绎的都是众生百态,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就有故事。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夜雨潇潇,一灯如豆,且就几杯残酒,数点墨香,听水风轻讲述那令人神往的仙侠世界。
本书是一本正统的古典仙侠长篇,全书共八卷,红尘往事,仙佛旧闻,山川河岳无不包罗。有波诡云谲的正邪争锋,也有和风细雨的人间温情,有舍身殉道,也有杀身成仁。
精彩处大开大合,细腻时百转柔情。
故事如《千里江山图》般徐徐展开,主角艰难证道的过程,映射出人世种种。大道艰难,且让我们随苏迈一起开始一段绚丽奇幻的仙侠之旅,见证平凡少年的通天之途。
通天图鉴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通天图鉴,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通天图鉴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