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武侠修真通天图鉴TXT下载通天图鉴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通天图鉴全文阅读

作者:水风轻     通天图鉴txt下载     通天图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七十六章 问剑峰顶

    “这东西来自水月镜天,而那地方,除了一个不人不鬼的秦太虚外,就是那已经是半死人的婉儿,莫非……”

    苏迈心中微惊,面上忽有几分喜色。

    “这布,不是就来自弥罗天吧?”

    那老者见苏迈模样,忍不住问道:

    “咋的,这破布,是你心爱的女娃子送的,恁地开心?”

    “嘿嘿……”苏迈笑了笑,心里却想着,这你都看得出来?

    “好好收着吧,可以救命!”

    老人将那旧布递还苏迈。

    “对了前辈,这飞虹山庄,莫非有甚隐衷,为何大方居那人一见信便要留人,甚至于杀人?”

    苏迈想起先前之事,忙问道。

    “算你命大,那萧潜许是隐居许久,心镜平和不少,不然,你送完信之时,便是命终之日!”

    “这是为何?”苏迈奇道。

    “那钟离夫人,岂是易与之辈,飞虹山庄表面上齐丹青是庄主,实际上背后主使之人,却是那钟离夫人!”

    “钟离夫人,钟离渐……”苏迈闻言,念了念,突然想起一事。

    按这世俗做派,既然齐丹青为飞虹山庄之主,那按常理而言,那钟离夫人应称之为齐夫人才对,而且之前在那废墟之畔,见钟离渐提到那齐庄主的语气,似乎颇为不屑,这样说来,齐丹青在庄子里的地位倒也可见一斑。

    而且当时钟离夫人似乎提过,这飞虹山庄乃是钟离家在天戈城的一处别业,那钟离夫人当家作主,亦是常理,只是不知这老人所言,又是何意?

    “前辈,莫非见信杀人,是那……钟离夫人的意思?”

    想了想,苏迈复又问道。

    “多半如此!”

    老人点点头,接着道:“以她的脾气,绝不允许有任何意外发生,飞虹山庄被毁,已令她痛恨不已,只不过因此刻山上多事,她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借你之手送信上山,只要消息送到那萧潜之手,再留着你,只会徒增事端,故而斩草除根,最为合理。”

    “原来如此,只是这女人,也太歹毒了点!”苏迈心有余悸,恨恨地道。

    “江湖诡诈,哪天不死几个人,只不过运气不好罢!”老人似乎并不在意。

    “那前辈上山,又所谓何事?”苏迈记得这老人先前说过,并非为他而来,那他既然知晓那飞虹山庄之事,此刻上山,三番两次露面,自有所图。

    “我问你,先前那山门之下,那汉子手中的卷轴可还记得?”老人突然问道。

    “自然!”苏迈点头。

    “有何异样?”

    “不是说是赝品么?”苏迈疑道,先前那封奕等人皆在,这老者言语中暗有所指,这卷轴不过是个仿品而已,为何此刻突然又有此一问?

    “那字,可看出名堂了?”老人复问道。

    “仔细看去,确实像有些许残存的剑意,只是晚辈对剑道一途,委实知之甚少,看不出有甚玄妙!”

    苏迈老实回道,脸色有几分尴尬。

    “一份不知被抄录之少回的仿书,还能看出些许残留,你小子倒也算不错了!”老人闻言,反倒笑了笑。

    苏迈闻言,亦是一惊。

    前他尚未留意,只想着那卖字的汉子,不过是一江湖骗子,被拆破也就算了,图个热闹罢。

    此刻老人这么一说,他仔细一想,倒也觉有些震惊,不是觉得自己多有剑道天赋,而是那留意之人,委实惊世骇俗。

    先前在得一庐与重明先生闲聊之时,他也曾提过,剑道与书道,其实一脉相承,剑术高明者,一举一动,皆是剑意,故而墨宝之中,心之所动,便有剑韵流转,倒也不足为奇。

    只不过,剑意玄妙无方,与提字之人修为性情,胸襟气度皆息息相关,故而这书法可临摹,剑意却不可再生。

    听这老人之言,那汉子手中之物,不知经过多少次描摹,临字之人水平各异,所临之字,虽然看上去相去不大,但内里的神韵却是千差万别,这不知出自何人之手的卷轴,竟还能有些许剑意残留,甚至于连他这刚入剑道之人皆能看出名堂,那这《题画贴》的原作,又是如何一番气韵风流,惊天动地?

    “莫非前辈,见过这《题画贴》?”苏迈突然问道。

    “老夫倒也想见见,可惜无此眼缘啊!”老人面带憾色,接着又道:“老夫此次上山,便为此而来,那飞虹山庄之事,不过顺手而已!”

    “你小子心眼不坏,故而护你一程,你我互不相欠,不过接下来的路,咱俩便得分道扬镳了!”

    “前辈言重了,救命之恩,晚辈铭刻于心!”苏迈闻言,有些无奈。

    “一句良言,已是莫大善意,如今这江湖便像一潭死水,暗流涌动之下,人人自危,谁也顾不上谁,很是无趣!”老人莫名感叹了一句。

    随后,突然直了直身子,伸手拍了拍苏迈的肩膀,笑着说道:“年轻人,莫要失望才好啊!”

    “江湖如何,我不清楚,不过能与前辈相遇,晚辈莫大荣幸!”苏迈朝老人拱失手,一脸诚挚。

    “你来这山上,不光是为了送信吧?”老人笑了笑,复道。

    “没错,晚辈原本欲上九鼎山来,只不过不得其门而入,刚好在那飞虹山庄偶遇钟离渐,碰巧钟离夫人有事相托,说起来,不过各取所需而已。”

    苏迈点点头,想到先前遭遇,脸色一黯,苦笑道:“本想着不过举手之劳,谁曾想,竟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若非这老人及时出现,只怕自己就算不死在那萧潜剑下,也会落入六虚山院手中。

    先前那黑剑闹出那般动静,早已惊动各峰之人,只怕此刻,消息早已漫山传遍,甚至于暂行山主之职的柳公权亦已知晓,若自己一旦落入其手,以传闻中他那嫉恶如仇,雷厉风行的个性,自己定会被列为异端乃至金刚盟的奸细,很快,他苏迈原本的身份,便会被识破。

    到时,他便是不死,只怕也难逃厄运。

    自己与这老人素昧平生,只不过在那山门之前心生不忍,好言提醒了句,虽说如今看来,不过多此一举,却也因此,反倒救了自己一回。

    这世事,真是无常!

    苏迈暗叹了一声,轻摇了摇头。

    “接下来,要去何处?”老人见状,眉头微皱,复问道。

    “晚辈有一好友,数月前在这天戈城失踪,后经人告之,似乎此事与六虚山院亦有牵连,我便想上得山

    来,看看能否找到甚线索!”

    “这六虚山院,方圆数十里,九峰之内,亦是鱼龙混杂,你想找个人,谈何容易!”老人站起身,拍了拍衣袖,抬眼望向远处。

    群峰环伺,如众星捧月,一峰之巅,似有万山来朝。

    先前苏迈尚未在意,此刻随着老人起身,远眺云海苍茫,忽然面色大变。

    “这地方……?”

    老人点点头。

    问剑峰顶。

    如果没记错的话,传闻这峰顶之上,有飞升台遗迹,乃是六虚山院禁地,却不知这老人,是怎么将自己带上来的,为何要来此处?

    天下剑宗,一门禁地,在苏迈印象之中,自是守卫森严,便算不是重重关卡,亦是阵若牢笼,飞鸟难渡。

    只是这儿,看上去,和他想像之中,完全不同。

    除了山风甚烈,并无异样,至于那传闻中的飞升台,更是一无所见。

    “这儿,便是那飞升台!”

    老人指了指脚下,缓缓说道。

    “此地并无甚特别,为何六虚山院要将此处设为禁地?”苏迈环顾四周,确无甚异样,不由问道。

    仙人飞升之地,若能留与后世弟子瞻仰留连,慕前辈风流,乘山风兮剑舞,御九天兮登仙,飘飘然忘乎所以,便是想想,亦觉激荡不已。

    “呵呵,眼之所见,皆是虚妄!”

    老人并未解释,随后却转过身,朝苏迈说道:

    “此地虽为禁地,却也是如今九鼎山上最为安全之处,你便在此地安心养伤,三日之后,老夫再来接你离去!”

    见老人不愿多言,苏迈亦不强求,只好抱拳施礼,口中问道:“还未请教前辈高姓大名?”

    “江湖相逢,不问名号,走了!”话音刚落,人已在数十丈之外,瞬间便遁入茫茫云海之中。

    苏迈见状,轻叹了一气。

    江湖前辈,多脾气古怪啊!

    一时间,突然想起数年人曾经遇到的那位嗜酒如命的曲前辈,那一壶朝生暮死酒,如今想来,仍是余味无穷。

    只可惜,自己身侧空无一物,不然上山之时,带个酒壶多好。

    这飞升台上,四野空寂,除了风声,再无其他。

    据传,有仙人曾于此铸九鼎,置于九峰之中,以镇山河,不知这问剑锋之鼎,又置于何处,而九鼎相连,又是何等模样?

    脚底铺地之石,看去为深青之色,在日光之下,却隐有金丝泛起,一道道,细若发丝,不仔细看,很难辨出。

    顺着那发丝向前,苏迈更觉惊奇。

    这石坪之上,竟是一整块石台,仿佛被人一剑削去,光滑平整,毫无缝隙。

    那石台中间,有一水潭,约三丈方圆,一泓碧水,嵌于其中,如明镜倒镜于天。

    潭水深不过数尺,水中空无一物,看上去,并不像甚仙家重地。

    苏迈以剑轻点池水,初时尚无甚异样,片刻之后,却是怪事连连。

    手中那黑剑,突然颤动不已,剑身嗡鸣不止,那情形,看上去,竟像是甚为激动,苏迈与之相处数年,却从未见过如此模样。

    与之相应的是,那池水亦很快有了反应。

第四百七十七章 极重之水

    原本清如明镜,静若碧玉的池水,在被这黑剑一触动之后,片刻间,如有龙卷风搅过,竟然极快地旋转起来,不一会,便形成一个深碧色的旋涡。

    “这是什么情况?”

    苏迈大惊失色,忙向后退了退。

    而与之相反的是,苏迈手中的黑剑,却如活过来一般,自行飞起,竟扯着苏迈不断向池边靠近。

    苏迈不肯放手,却又不敢离那池边太近,故而一人一剑,像拔河一般,你来我往,在那池畔忽进忽退,僵持不下。

    “此地乃是六虚山院的禁池,这池子设在这飞升台上,并据中央之位,显然非寻常之地,池中异象突起,我们不明状况,不要以身试险啊!”

    苏迈边拉扯着,边苦心婆心地和那黑剑“劝”道。

    只是那剑便似着了魔一般,就像个赌气的孩子,根本不理会苏迈,反而牵扯之力越来越强,半晌之后,苏迈便有些筋疲力竭,纠缠之下,一个不慎,黑剑便脱手而出,朝那池水中坠去。

    苏迈心中大惊,也顾不得许多,忙脚尖一点,朝池上飞去。

    只不过,那黑剑是有备而至,直往那旋涡中心射去,而苏迈这临时一跃,不仅力度不足,速度更与那黑剑相差甚远。

    青光一闪而过,没入那池水之中,而苏迈横掠而过,不但未抓住那剑身,反而身不由已,扑通一声,坠入那池水之中。

    这池水看似寻常,待他入池之后,方觉不对。

    如果说数年前在水月镜天中遇到的无源之水,可算天底下至轻至纯之物,那此刻,这池中之水,却让苏迈感觉奇重无比。

    他甫一入其中,便欲挣扎上岸,不过半截身子入水,却觉无可用之力,双腿如被千斤重物坠住一般,别说走路,连抬起来都困难。

    “这,还是水么?”

    苏迈大惊,这池中之物显然非寻常池水,只是不知,坠入其中,会是甚境遇?

    会不会死?

    苏迈第一反应,便是这池水如此古怪,会不会**蚀骨,以至于六虚山院将此划为禁地,免得有不知情之人,误入其中,送了性命。

    只是不知,这黑剑沾了池水,为何会如此兴奋。

    眼前已不见剑影,那旋涡亦复归于静。

    苏迈立于池中,一筹莫展。

    那黑剑入水之后,他便失去了感应,神识之中,再无丝毫联系。

    这种情况,自从他在那得一庐后山断崖之侧,凌空取回长剑,并与其神识相通之后,便再也没发生过。

    就像先前在那大方居外,黑剑被萧潜所夺,随意扔入山崖之下,苏迈随手一召,便应声而回。

    而此刻,水中死寂一片,碧水深沉,不见一物。

    这池水,便像一座无形的牢狱,将苏迈困在其中。

    挣扎半晌,无济于事。

    好在一时间,这池水似乎并无甚害处,除了无法动弹,苏迈立于其内,也没感到有何不妥。

    默然片刻,苏迈突然想起一事。

    当初在那天琅坊的深牢之中,也有一古怪的血池,当时他以轮回劫火将池水

    之中那些兽化的怪物焚烧殆尽,无意之下,破了天琅坊的阴毒邪术。

    此刻,他身不能动,黑剑又不知所踪,分魂而去并无甚意义,反而不小心易生意外,遁术更是无计可施。

    故而唯一可依者,便是那生而有灵的劫火。

    心念一动,手中之中便有火苗闪现。

    因不知这水还有甚古怪,苏迈不敢贸然以火烧池,只是将那火苗轻轻一拂,落在池水之上。

    池水深沉,劫火空灵,二者集于一处,却是相安无事,两不相干。

    轮回劫火可焚尽世间万物,当然,前提是宿主亦得有相应的修为,能催动劫火之灵。

    此刻,当苏迈试图将火焰深入池中,以查探那黑剑下落时,却见火焰燃而不动,寂然浮于池水之上,对苏迈的心声毫无反应。

    “连轮回劫火都无能为力?”

    苏迈大惊,他自在轮回血海之中,从摆渡人真真手中学得控火之术后,数年习炼,早已炉火纯青,玩火之术,他自认颇有所得,那劫火亦是随心而动,从未让他失望过。

    而眼前的一幕,却不得不令他有些恐慌。

    飞升台乃是六虚山院禁地,虽不知那仙人举霞飞升是否真有其实,不过此地禁卫森严却是不假,虽说眼下这峰顶寂然一片,但在那山腰入口之处,定然是守卫森严,甚至设在阵法禁制,只要这上面一旦有动静发生,那六虚山院中长老院定有警觉。

    今日他在大方居中弄出大动静,以至于天生异变,只怕早已惊动山上众人,此刻若是飞升台再有变故,那他的下场便可想而知。

    这池水到底是甚东西呢,为何那黑剑对它如此狂热?

    这黑剑虽不明来历,但苏迈深知此物并不简单,甚至不是寻常意义的法宝可言,毕竟连陆云奚手中被称为九天仙器的天渊剑亦只是认主而已,最好与陆云奚心意相通,颇具灵性,但要说灵识,目前倒却也谈不上。

    有灵之物,自古并不少见,那传承于世的仙家法宝,多有灵性,可择主而事,而宝剑有灵,在神州界上更不少见,大多仙门弟子所佩之剑,多少皆有灵性,只不过多寡有别,亦有高下之分,但要说到灵识,却极少有听闻。

    灵性和灵识,一字之差,谬以万里。

    剑生灵识,便可孕剑灵,从法器修成活物。

    世间有情众生,只要活着之物,无论山中草木,江湖鱼龙亦或蛮荒异兽若得机缘,皆可修炼,先开灵智,再成人身,及至登仙,只不过修行之路,比人类要难过千万,这也是为何当初在**凼中,那三桑鬼木修炼千万年,却依然只修得一颗树心,初开灵智的缘故。

    毕竟,草木之精,比之鱼虫鸟兽之流,更难修行。

    而相比想来,作为修士攻伐之物的随身法宝,仙剑要生出灵识,更是千难万难,毕竟,剑乃死物,不会像草木一般吸收天地灵气,故而其要自我生长,须得诸多的机缘巧合,甚至于牺牲无数的性命。

    就像当初苏迈神识所见一般,那黑剑之中,千万年间,无数的画面掠过,亦有无数的生命,在剑下消失。

    当年苏迈闯

    入铁剑门地底,被水流带入那深牢之中,为那三思和尚所救,彼时他便有言,苏迈这手中之物阴气甚重,只怕非正道之物,更劝苏迈早日弃之,以免沦为剑伥。

    只不过当时苏迈所见有限,加之这剑亦算有恩于他,故而自然舍不得丢弃。

    一路行来,苏迈对它的认识越来越深,自也知其嗜杀之性,只不过绝大多数时候,这黑剑更像一根不起眼的棍子,毫不起眼。

    只有强敌在侧,生死之间,它才会有所响应,而遇敌越强,越是兴奋。

    眼下,这飞升台并无敌人,更无生死之虑,为何黑剑突然如此失态,甚至于比杀人吸血更加狂热?

    唯一的解释,便是这水中有东西,对那黑剑颇有益处,甚至于说,这池水,让它很感兴趣。

    世间极沉之水,并不多见,苏迈自然亦无所闻,翻遍过往所见所闻,亦未有相关之事。

    为今之计,是被六虚山院发现之前,尽快脱身,以远离这是非之地。

    苏迈往四周望了望,也未见有入峰之道,峰顶除了这古怪的石坪,再无一物,却不知平日里,六虚山院的长老们有事上山,又自何处而来,难不成都和那老先生一般,御风而行?

    见无可疑之处,苏迈亦只好收回目光,双眼定定地望着及腰的池水,一脸茫然。

    任你双眉深锁,难解眼前之惑。

    良久,苏迈长叹一声,终是计无所出。

    无奈之下,只好闭上眼,试着查看丹田之内,可有异样。

    既然一时离不开,好歹得知道,这水会不会有甚伤害。

    好在一番检视,倒也未发现有何不对。

    那一片灰白之气,如今越发空蒙,颜色亦由白转淡,隐隐有流光泛起,而在那流光之上,一团细焰弱弱燃起,正是那轮回劫火。

    而就在二者之间,亦有几缕金色气流,围着丹田之内,缓缓而动,看上去,有些桀骜不驯,与周边之物,皆有些格格不入。

    “这便当初在那棋盘中,差点害死人的仙渺之气了!”

    苏迈叹了叹,这么多年了,他身上的混沌之气,乃是不请自来,而这轮回劫火,初时只是把他当成了宿主,只有这本不该存于世间的仙渺之气,是他自己主动吸化而来。

    由于他不谙修炼之法,身怀混沌之气却无所用,而那仙渺之气,就更不用说。

    令苏迈一直担忧不已的是,当初秦太虚有言,这仙渺之气又称为洗灵力,修士吸之,将洗尽体力一切灵力,便等于废尽一生修为。

    他本来想,回到神州之后,有机会便去寻找天随子,问问他,那御寒法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体内异状,是不是便是这法子所致。

    若真是如此,那他自会另有修行之法,到时候,只要学会了,便可真正修行仙道。

    只是,仙渺之气存于体内,他丹田之中一旦开始蓄气,那会不会被这东西洗个一干二净?

    若真如此,或许便如秦太虚所言,修行之路从此断绝!

    好在眼下,苏迈倒也想不了那么多,暂时无恙,多少也算好事。

第四百七十八章 长老议事

    六虚山院问剑峰。

    长老院中,以柳公权为首的一众长老正聚于一处,个个神情凝重。

    自数月前墨光散人暴病闭关之后,寻常清静无为的六虚山院便一直处于神州万千修士的视线中心。

    除了不断有各地宗门世家礼节性的拜访外,还时常有些平日里不曾露面的散修野道之流现身于城中山下,弄得一向涉世颇深,大开山门的六虚山院不得不封闭入山之道,只有持山上信物或长老院所邀请贵宾方可入内。

    近期以来,天戈城中鱼龙混杂,虽说六虚山院早已加派弟子协调城防事务,但大小冲突亦随时可见,当然,这种事情多止于城中,极少能传到长老院内,柳公权自然更无心去关注。

    唯有一事,却让诸位长老心有戚戚。

    飞虹山庄一夜被焚,庄中数十口下落不明,齐丹青一家亦是凶多吉少,若在别处,这江湖仇杀,毁尸灭门之事,倒也不算甚特别之事,只不过,若发生在天戈城外,而且还是在眼下如此敏感的时刻,却不得不令人心下生疑,这背后是否有人在刻意针对六虚山院?

    要知道,六虚山院立派千年,管辖之地方圆数千里,自开山以来,皆是一派升平,仙凡各行其是,其中以天戈城为首,清平城、长乐城为翼,三大城池各据一方,守土安民,从未发生过大规模的江湖冲突,这灭门惨案更是闻所未闻,飞虹山庄这等与世无争,甚至颇有善名之地,别说这长老院,便是寻常世人,亦很难想像,到底是什么人,会如此狠心,将其满门诛杀,付之一炬?

    六虚山院中,以穆星河为首的众人,白夜巡视,却也未发现甚蛛丝马迹,虽说对于山庄之人去向存疑,但时至如今,亦未获得任何信息。

    这飞虹山庄虽说不过是偏居一隅的弹丸之地,但其来头却不小,其与钟离家的渊源在天戈城修仙界中并非秘事,六虚山院自然更是知之甚详细,这些年来,六虚山院与钟离家的买卖,皆是通过钟离夫人接洽,只是钟离家为何不远万里,在天戈城外芙蓉荡中设此别院,而且对外还以齐丹青为首,这其中所牵涉之事,坊间流传众多,只不过皆是好事者猜测之辞,可信者十不及一。

    不过,多年来,六虚山院与飞虹山庄倒一直关系不错,齐丹青为人宽厚,乐善好施,在天戈城一带颇有名气,加之钟离家的生意往来,过往亦常做客于九鼎山中,长老院中诸人,自然对其颇为熟悉。

    在这神州界上,若论铸器之家,尝有南申屠北钟离之说,只不过二者各有铸艺传承,北域大孤城钟离世家,以铸造法器为主,世间有名重宝,多以钟离家出产尤甚,而东海之畔的申屠世家,多以铸剑为名,只不过近百年来,申屠家道中落,铸剑之技多有失传,到如今,亦只不过是徒有其名罢了,反而这钟离家却因此一家独大,声名更是如日中天,与三大宗门关系均很匪浅,同那些据仙山大城的世家亦是来往密切。

    理由很简单,神州宗门世家代代相传,不到数年便会有新的门人子弟入山修行,对法宝灵器的需求更是巨大,对于年轻一

    辈来说,修为尚浅之时,若有合适的法宝护身,下山行走,那便等于多了重保障,故而每个宗门都希望为门下弟子,配备适宜的攻防之物,以应不时之需。

    但宗门库房所藏宝物,毕竟有限,不可能随意赏赐,故而对于法宝灵器的采购,便是一大重事。

    有钱有势的大宗门,数千年香火情,自然是近水楼台,纵是一些中等规模的宗门,亦是想尽办法和钟离家搭上关系,每年能够购得一两样上品的法宝,便是莫大荣幸。

    当然,那些名声不显,财力又不够的门派和山下世家,便只能退而求其次,在那大孤城外,钟离家旁支出身的铸造坊中,寻宝捡漏了。

    六虚山院身为正道三大宗门之一,号称天下剑宗,门下弟子无不习剑,在九鼎山上亦设有铸剑坊,只不过,坊中出品只能作为入门之礼,赠予新进弟子使用,谈不上甚法宝,灵力亦颇为微弱,和申屠家当年所铸之剑相去万里,便是比之如今钟离家所产,亦是天上地下。

    故而数十年来,自飞虹山庄落址芙蓉荡,六虚山院便与其多有交好,双方礼尚往来,倒也算得上颇有交情。

    如今,九鼎山上正是多事之秋,长老院忙于应付内忧外患,已是忙得不可开交,而当此际,飞虹山庄横遭此劫,虽尚不明真相,但明眼人一看便知非江湖寻仇这般简单。

    特别是对于六虚山院而言,便像是在其家门中放火烧房子一般,背后之人,自是有备而来,目标显然不只是一个飞虹山庄。

    此刻,六虚山院八大长老齐聚,已是数月来的第二回。

    上一次如此郑重其事,还是在墨光散人突然暴病,不得已闭关之后,柳公权暂掌山主之职,召集众人商讨后续之事。

    而这回,除了飞虹山庄失火之外,还有一件近在眼前的古怪事,使得各峰长老皆联袂而出,甚至于说是不请自来。

    “柳师弟,先前凌云峰上那团雷云是怎么回事,可探得消息?”

    一个身形高大,相貌堂堂的青衣老者,手中烟杆朝椅靠上轻磕了磕,当先问向上首落坐的柳公权。

    “回吴师兄,此事起于那萧潜所居的大方居中,不过待我等赶去之时,已是人去楼空,说是山崩地裂也不为过!”柳公权尚未回话,却见穆星河当先起身,朝老者点点头,应了句。

    “那萧潜如今何在,可有甚说法?”

    被称为吴师兄的老者,姓吴名怀中,乃是在坐众人之中最为年长者,平时里居于紫烛峰上,曾执掌六虚山院财权近百年,尔后忽有一年,推说修行遇阻,须闭关多年,顺便卸去大权,仅保留长老一职,故而此刻亦是在座众人中唯一一位虚职长老。

    只不过,此人在九鼎山上一直颇有声望,和山主墨光散乃师出一脉,虽无实职,在这长老院中却亦颇受尊重,连首席长老柳公权亦得礼让几分。

    毕竟,吴怀中名动江湖时,柳公权还只是个刚入门的小童。

    “不知所踪……”

    柳公权闻言,轻叹了一气。

    这萧潜与山

    主墨光散人交情颇深,过往数十年来,每次入山,均居于大方居中,近年更是隐居于此,深居简出,只是偶尔在山中走动。

    说起来,不知是否巧合,此人初次入山长住,大抵也就在那飞虹山庄创立之期。

    “一个长驻山中的客卿,居处被毁,人也离奇消失,这事要是传出去,只怕要打我六虚山院的脸啊,这凌云峰上,可还住着不少贵宾呢!”

    吴怀中装了点烟丝,轻吸了一口,随后慢悠悠吐出,缓缓说道。

    “此事来得太过蹊跷,一时间,确是疑点重重,先前我曾亲往那凌云峰查探,那地上似有打斗痕迹,只不过那屋墙和山中树木,看上去,却非打斗所致,更奇的是那雷云,其中灵气凝厚,经久方散,仿佛凌云峰周边的天地灵气,皆被一吸而空,一时间也看不出是因何所致!”

    柳公权面色凝重,闻言便应道。

    此事影响甚大,那雷声隆隆不止,如惊龙出云,方圆数十里,皆清晰可闻,除了九鼎山各峰弟子皆有目睹之外,那居于凌云峰上的诸位宾客,自然亦有所知,若无合理解释,只怕日后传出去,对六虚山院很是不利,更何况,如今山主抱病,久未露面,江湖之中传言甚多,九鼎山上,气氛亦颇为微妙,如果被有心之人利用,以讹传讹,很容易便造成人心不稳甚至猜忌重重。

    此等天地异象,在修仙界上并不多见,传闻中,若有重宝现世,必天降祥瑞,抑或是有修士修为通天,飞升而去,伴有异象。

    不过显然大方居中情形,非此二者之列。

    且不说那萧潜的修为不可能到达飞升之境,就看那现场地面残留的剑痕,明显是萧潜所为,那便说明,当时大方居中有敌来袭,萧潜亦拔剑相对,自然不太可能有甚重宝现世。

    “诸位,有何高见?”

    柳公权望看身前众人,复又问道。

    “此刻我九鼎山中早已戒严,除了山门之外,其余入山之途皆设有禁制,若有人强行闯入,必然惊动各峰巡守弟子,故而若真有敌来袭,只有两种可能。”

    说话的,正是凌云峰掌峰长老鱼日休,事发之时,他正在山中待客,闻讯之后,他是第一个赶往查探之人,只不过,他抵达之时,大方居中已是空无一人,当时,地面之上,还有一丝丝火光残留。

    “嗯……”柳公权点了点头。

    “其一,便是山中来客所为,因近期凌云峰上宾客较多,身份各异,来来往往,倒也不会惹人留意,再说山中客院离大方居亦不甚远,不排除有人借故上山,找萧潜寻仇的可能。

    其二,若非山中潜藏宾客,那便是今日新进山之人所为!”

    鱼日休说完,望了望众人,随后又接道:“我已吩咐下去,令峰下弟子到客院中暗中调查,看是否今日有人有所行动,另外,穆师兄亦已派人传令山门轮值弟子,询问今日入山之人中,可有可疑者,相信很快便会有回复。”

    “听你们这意思,那雷云是人为所致?”吴怀中手持烟杆,眉头微皱。

第四百七十九章 下令封山

    “极有可能!”

    柳公权复又叹了一气,面色沉重。

    此事若真是人为所致,那这九鼎山上,只怕便从此多事了。

    以一人之力,能将凌云峰灵力耗尽,甚至聚灵成云,这等修为之人,神州界上屈指可数,三大宗门首领,或可一试,但勉力为之,易遭反噬,故而不太可能轻易出手。

    而在这九鼎山上,正道之人做客山中,若有所行动,定当知会六虚山院一声,且按山院所载,目前山上宾客之中,尚未有人有如此修为,而若非正道所为,那便是有外敌潜入,如此一来,便不是毁一个大方居甚至消失一个萧潜说得过去。

    六虚山院自开山以来,尚未被人如此轻视过,一个修为通天的大修士,在这九鼎山重地,弄出如此大的动作,事后竟毫无动静,潜身而去,视这重重护山禁制如无物,这等行径,说是登门挑衅毫不为过。

    “此事,莫非是金刚盟所为?”

    吴怀中下首一面色清瘦的中年男子,手中把玩着一串赤色螭珠,突然开口说道。

    近期以来,常有线报传来,天戈城中发现有金刚盟人踪迹,昨夜在那飞虹山庄废墟之内,甚至还见到金刚盟赢月现身,此人虽极少踏足江湖,但突然出现于天戈城外,想来绝非偶然。

    金刚盟近百年来皆居于青泯山中,但年来屡有现身神州各地,几大州城之中,均偶有行迹,三年前一役,沈清秋无功而返,虽说正邪双方各有折损,但总算打消了其撕毁百年盟誓,以使金刚盟名正言顺出入乾元城的阴谋,不过以他一向谋而后动的行事风格,断不可能就此止步,肯定还有更大的谋划在暗中进行。

    毕竟,号称金刚盟一代雄才,智计无双的沈清秋,又岂是甘于蛰伏之辈,再者便是他乐意,那四大长老以及十大副使,还有为数众多的殿主、堂主之流,哪个是易与之辈,一时无奈,韬光养晦便还勉强,时间一长,人心思动,又怎可能不闹出点事来。

    自浮屠岛沉落之后,金刚盟人便消失无踪,再也没有与正道中人正面冲突,乾元城中,也未见到可疑的金刚盟中人,不过越是如此,越让人不敢轻视,以三大宗门为首的正道同盟多次派人前往青泯山打听消息,但没有一个活着回来。

    此次六虚山院突生变故,虽说乃是内部之事,不过牵一发动全身,眼下神州各地皆在关注六虚山院的动静,金刚盟自不可能毫无反应,从飞虹山庄被毁到赢月现身,再到今日九鼎山之变,若果真与金刚盟有关,那倒也说得过去。

    只是,除了沈清秋之外,还有谁能悄无声息地出入九鼎山中,还能在闹出这么大动静之后全身而退呢?

    再者,如此作为,又所为何事,不可能真的只是针对一个萧潜吧?

    在场众人皆心知肚明,若真是金刚盟所为,那除此之外,定然还有后招,虽不知其用意,但绝对不好应付。

    “穆师弟,飞虹山庄那边可有进展?”

    柳公权一时之间,亦很难断定是否与金刚盟有关,只好转而问道。

    “尚无……”穆星河摇了摇头,应了声。

    “传令下去,封闭山门,任何人不得进出!”

    柳公权轻

    叹一气,半晌,突然大袖一挥,发出自百年前正邪大战之后的首道封山令。

    要知道,封闭山门,可非寻常之事,若非突遇强敌或者山上有重大变故,否则不可能如此为之,此时此刻,那天戈城中,可还有为数不少的六虚山院弟子正在执勤,而山上的凌云峰,亦有数十名正做客于此的宾客,皆是一门宗主或是长老之流,一旦封山,意味着启动护山剑阵,九峰相连,剑光如电,飞鸟难渡,如此一来,这些宾客便等同于封禁山中,若无特别理由,便很容易得罪于人。

    “师兄,真要如此?”穆星河闻言,脸色一变,身体前倾,小声问道。

    “诸位可有意见?”柳公权扫了众人一眼,接着问道。

    “便听师兄之令行事!”众人先是愣了愣,听柳公权不像随口而为,片刻之后,便皆回道。

    “随然柳师弟暂掌山主之责,我等自听命行事,只是封山之后,如何行事,还望三思而行!”

    吴怀中站起身,朝柳中权望了一眼,目光坚定,徐徐说道。

    柳公权亦朝起身拱手,点头应是。

    虽说他如今暂掌山主之职,但对于德高望重的吴怀中,仍当以礼相待。

    众人领命,很快便四散而去。

    一向清静的长老院中,复归于寂。

    柳公权负手站在院内天井之中,穆星河在其身侧。

    “师兄,大方居这事,你怎么看?”

    穆星河问了一句。

    “你觉得呢?”

    柳公权并未回应,却是反问道。

    “先前鱼师兄提过一句,那萧潜似乎与人搏斗过,但现场看起来,却并不像生死之争,更奇怪的是,那地面之上,说是有丝丝火光残留!”

    “若是被火烧过,地上必有焦黑之痕,为何我去之时,却未见到?”柳公权闻言,亦觉有异,复问道。

    “事情蹊跷便在这!”

    穆星河轻吐了一气,皱着眉头,接着说道:“鱼师兄当时查探过,地面除了被剑气砸出个大坑之外,并无被焚烧过的迹象,而且当时还隐约可察觉到一丝阴寒之气,只不过,很快便随着那火光,消失了!”

    其实他对于此事,心中已有些许猜测,只不过因其可能性极小,连他自己都不相信,故而一时间,也没提出来。

    “你可是有甚猜疑?“柳公权闻言,顿了顿,复道。

    “三年前乾元城外之事,师兄可还有印象?”穆星河回道。

    “你是说,那轮回劫火?”柳公权点点头,回了句。

    “正是,只不过那个叫苏迈的年轻人,当年早就消失在星罗海中,那时他的修为极低,便是侥幸不死,也不太可能在短短几年之内修为暴涨,以至于造就今日异象,况且,以萧潜的剑术,亦不太可能会被其所伤,再不济,在这九鼎山上,亦可出剑示警,奇怪的是,他不但未有甚动静,反而连自己都消失了!”

    穆星河过往与萧潜虽相交不深,但亦算小有往来,知其修为只在自己之上,若真对上苏迈,在他看来,基本上连剑都不用出,那劫火不可能近得了他的身。

    除非,背后有高人撑腰!

    “你的意思,是萧潜不想让我

    们知道这事?”柳公权沉默片刻,复道。

    “有此可能!”穆星河点点头,应了声。

    “此事不宜声望,你暗中查探萧潜下落,还有,如果那个叫苏迈的年轻人真来到九鼎山,一定会有所图,其中之事,很可能与飞虹山庄有关!”柳公权缓缓说了句,顿了顿,突然问道:

    “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穆星河摇了摇头,接道:“好像出了点问题!”

    “封山之前,传讯出去,按计划行事!”

    “好!”

    穆星河应了声,随后嘴角牵动,欲言又止。

    “还有甚事?”柳公权见状问道。

    “师兄……,仙儿他们,还在城中!”

    柳公权闻言,默然片刻,深吐了一气,面色有几分柔和,不过接下来却摇摇头,说道:“鸟儿长大了,终要自己去飞,随她去吧,这时候,说不定山下还安全些!”

    “真不用通知他们?”穆星河面色微变,复又探首重复道。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柳公权抬头望天,没来由的念了一句。

    穆星河会意,闪身而去。

    而在不远处的山脚,先前离开长老院的吴怀中,并未像往常一般返回紫烛峰,而是在半空中落下身形,沿着那问剑峰后山拾阶而上,看样子,像是要去往峰顶禁地。

    这问剑峰顶的飞升台,他当年曾随尊师去过一回,倒也未觉有何特别,只是当年对那石台之中的水池,颇觉奇怪,不过尊师一再言明,不许靠近那池子,当时他虽很是好奇,倒也未贸然行事。

    尔后百多年间,他成了一峰之主,执掌山院财权,位高权重,却也诸事繁忙,对这飞升台之事便也逐渐淡忘,再后来,他无事一身轻,只是年纪大了,对很多事情便不再上心,也懒得再去过问。

    今日,不知是心有所感,还是头脑发热,他突然感觉,那峰顶之上,似乎有甚事要发生,冥冥中,便往山上而去。

    飞升台乃是禁地,便是门中长老,亦不得随意进入,吴怀中自不例外,故而他并未直接飞升而上,而是选择了在那沉寂清幽的小道上步行登山。

    这问剑峰乃是九峰之首,峰高路险,云深雾重,后山之道,由于长年无人行走,变得荒凉湿滑,人行其间,只见林木森森,天光斑驳,便如这个世界,光怪陆离。

    一路随行,间或攀援而上,吴怀中想起少年岁月,不觉有些感慨。

    恍然间,便是百年过去,数甲子的光阴,如今看来,亦不过这山间日升日沉,云起云落,年年岁岁,倏忽而已,当初的少年,如今垂垂老矣,曾经仗剑江湖的旧友,亦多成故人,活着或死了,其实并无甚两样。

    这世道,终究是太平得久了些,让他们这些老骨头,都慢慢消磨了。

    今日之事,他心中有疑,只是柳公权行事,一向颇为稳重,他也懒得多说什么,这九鼎山,封与不封,其实关系不大。

    山雨欲来,想躲也躲不过。

    再说,六虚山院既号称天下剑宗,有人问剑于山,接下就是。

    正好,也借机看看,如今的九鼎山,到底是何模样。

第四百八十章 洗剑之池

    一路独行,云雾渐重。

    若以吴怀中的修为,要到那山顶之上,不过片刻之事,不过今日他却难得雅趣,如闲庭信步一般,缘路而上。

    如此,约莫半个时辰,方才到那飞升台的入口。

    一道丈许高的牌坊,立于身前不远处,石柱已是灰黑之色,底下亦布满青苔,两侧杂草斜伸,看上去颇有几分荒凉,若是外人至此,不晓内情,怎么也不会想到,此处,便是那大名鼎鼎的飞升台入口。

    吴怀中默立片刻,随后伸手往前虚按,那牌坊之内,看似空无一物,但他这一按之下,却如风过寒潭,泛起层层涟漪。

    一道青光凭空而现,如一扇无形的门,将那牌坊遮掩得严严实实,而此刻,左右两侧的丛林之中,亦隐隐有灵气涌动。

    道路至此,已是尽头,前方便是禁地,想要入门,却非易事。

    以吴怀中的身份和修为,打开这禁制并不难,不过犹豫片刻,他却突然收手,止住了动作。

    今日,他莫名来到此地,想来并非偶然。

    以他这种修为,又活了数甲子的年岁,见识心智皆非寻常,故而这在别人看来,不过灵犀一动之事,在他眼里,却非这般简单。

    多少年不曾有过如此强烈的心念,眼下站在这牌坊之前,他怎么也不会相信,只是自己一时动念而已。

    不过,这地方看起来并无异常,千百年前,这牌坊便立于此处,守护着一山之禁地,亦守望着山上众人,从童子入山到少年意气,中年厚重到两鬓微霜,最后孑然一身,默然老去,一如眼前这个身形高大的老者。

    今日山上有变,原本驻守于此地的弟子,业已派往它处,故而莽莽空山,便只有吴怀中一人。

    望着前方那熟悉又亦些陌生的入口,吴怀中没来由地想起一人。

    百多年前,他还是紫竹峰上的少年,青衫长剑,面有春风,彼时,有一刚入门的孩童,被师尊带上山,从此,便成了他身后的跟屁虫。

    那时候,天下远没如今这般平静,金刚盟人横行神州,正邪之间争斗不止,山下江湖,更是刀光四起,剑气横纵。

    作为三大宗门之一的六虚山院,自有除奸锄恶之责,门下弟子更是以驱除妖邪,还天下清明为已任,入山修行数年,便得下山历练,为人间去不平。

    而作为师兄的他,曾数次带着师弟们下山游历,既增长修为,又为年轻弟子们保驾护航。

    一晃多年,一向人丁单薄的紫烛峰,如今更是凋零,除了几位仍在山中闭关修炼的同门之外,门下弟子,统共不过十数人。

    好在祖师护佑,当年的小孩童学有所成,最终成了六虚山院当代山主,而且是紫烛峰开峰以来的首任山主,数十年来,在他领导之下,九鼎山人才辈出,年轻弟子更是声名鹊起,六虚山院之声势,更胜从前。

    只是可惜,一身通天修为,剑术冠绝神州的山主,世所称颂的墨光散人,竟突然暴病闭关,连他这个情同手足的师兄亦未有甚交待,最不解的是,这消息还是柳公权传出来的。

    虽说对于柳公权暂掌山主之责,吴怀中颇有几分不

    以为然,不过,就眼下六虚山院的现状而言,确实只有柳公权是最适宜人选,也只有他,能够很快稳定山上局势,对内恩威并施,严而不酷,对外处事周全,滴水不漏,既要保证六虚山院不至于因墨光散人的暴病有所影响,又得妥善安置八方来客,不至怠慢贵客,还要时不时提防金刚盟的渗透。

    这一连串的事,要放在他吴怀中身上,还真没把握,能比柳公权做得更好,更何况,当年他主动卸下职务,当个逍遥自在的虚职长老,其中内情虽不足为外人道,但此时此刻,站在这禁地之外,却犹然有些感慨,甚至于疑惑。

    “召唤术?”

    半晌,忽听吴怀中轻念了一句。

    冥冥中,他先前总感觉有甚召唤一般,让他不期然来到这禁地之外。

    传闻中,修行到一定境界,可勘破召唤之术,在一定范围之内,召唤心中所冥想之人物,修为越高,所施距离越远。

    吴怀中修为在六虚山院中虽不称绝顶,但亦算屈指可数,除了几个不出世的前辈之外,眼下九鼎山中,便只有柳公权还有未暴病之前的墨光散人,修为略胜于他。

    思来想去,他紫烛峰一脉,墨光散人之后,无人有此奇技,而其它诸峰,他虽皆有往来,但也谈不上太多交情,虽说亦是同门师兄弟,但平日里忙于修行,一年到头,也不见几回,甚至遇到闭关,十来年不见,也是常有之事。

    故而眼下能使出召唤术者,寥寥无几,相信柳公权都无此能耐,那峰顶之上,莫非还隐有他人?

    要知道,飞升台乃是六虚山院之禁地,平时日若无特别理由,是不允许进入的。

    再说,那峰顶之上,不过一池一坪,再无他物,这山风凛冽,云海苍茫的,谁也不愿在那上面久呆,更莫说是择地静修了。

    正疑惑间,那石牌坊忽然有了动静。

    先前那青光所现之处,忽见一团云气涌现,随后变成一片深青色的光幕,铺展开来,片刻,竟有文字浮现于上。

    “天若倾之,以剑擎之!”

    吴怀中见状,先是愣了愣,随后面有喜色,接口念道:“地若陷之,以剑镇之!”

    片刻,转身飞掠而走。

    一道剑光破开云雾,却是直往凌云峰而去。

    而此刻,在那山顶之上,苏迈正百无聊赖地立于水中,欲罢不能。

    这古怪池水,先前还只觉极为沉重,不过自己除了不能行动之外,其余倒也没甚意外,故而一心只想着,去把那剑找回来,未太留意身下的动静。

    过了近一个时辰,池水之内依然如故,那黑剑下落不明,感应隔绝之后,苏迈只能眼睁睁地盯着那一汪碧色,却是无可奈何。

    未几,丹田之内忽然一痛。

    苏迈不期然眉头一皱,忍不住全身一抖。

    那感觉,便像突然被雷电劈中一般。

    赶紧回过神,低头一看,不知何时,那池水已然漫过腰身,快及胸前,而奇怪的是,前方池子边缘,水位并无任何变化,苏迈也未有身体下陷的感觉。

    而丹田之地,那微弱火苗依然缓缓跳动,那团混沌之气也

    未有甚变化,只是有一股奇怪的水流,看上去,便如一支短剑般,在丹田之内冲撞不止,引得苏迈一阵阵剧痛,那情形,颇有些肝肠寸断之感。

    不一刻,他便面色惨白,汗出如雨。

    牙根紧咬,却无计可施。

    心想着,这支水剑肯定和这池水颇有关系,只是这池子身在六虚山院禁地之中,自非寻常之水,而且若任其冲撞下去,他不知自己能熬多久,或许等到这水漫过全身,他便性命危矣。

    不行,不能任其冲撞下去!

    强烈的求生欲,驱使苏迈强自镇定,忍着痛,再三检视丹田。

    如今他这丹田之内,三物并存,却皆非善与之辈。

    混沌之气从来不受他控制,何时爆发护主,苏迈完全没把握,而那存于黄龙仙境中的仙渺之气,苏迈更是想都不敢想,只要它不犯事,便烧高香了。

    故而唯有那轮回劫火,尚有一用之地。

    只是此刻,那火苗似乎对这水气毫无办法,犹自默然燃烧着,并未有一丝丝要发作的迹象。

    苏迈心意一动,试图与之沟通,那火光只是跳了跳,看上去,兴趣不大。

    只不过,苏迈如今唯一可恃者,便是这劫火,就算全无把握,好呆也得试一试。

    心念一起,那劫火呼地转动起来,朝那支水剑扑去。

    一火一水,本是互不相容之物,便这样在苏迈丹田之内追逐奔走,所过之处,如天旋地陷,丹田忽冷忽热,忽涨忽缩,弄得苏迈欲哭无泪。

    饶是他拼尽全力,那劫火依然无法将那水剑捕获,反而给苏迈带来更大的痛苦。

    此刻,他面色赤红,身形佝偻,颤抖不止。

    在这凌云峰顶,飞升台上,风声依旧,却只有苏迈一人,苟延残喘。

    片刻,实在无法忍受这古怪的痛感,苏迈狠一咬牙,身形前倾,竟扑入那池水之中。

    反正,再熬下去,迟早要被这池水所淹没,不如趁早,进去看看,到底有何古怪。

    入水之后,苏迈干脆放开四骸,任其舒展,不曾想,反倒感觉不似先前那般沉重,数息之后,竟然全身飘浮了起来。

    与此同时,体内亦有变故发生。

    那水气所凝之剑,不知为何,突然停了下来,那劫火亦随之停顿,片刻,复又成了一团跳动的火苗。

    片刻,苏迈拼命翻过身,挣开眼,却见一支近乎透明的小剑正悬于丹田之上,看样子,并没有离开的迹象。

    “这,是甚意思?”

    苏迈一头雾水,不知这古怪的水剑,意欲何为?

    自己那黑剑刚一入水,便消失不见,怎么这水中又多出一把如此奇怪的小剑来?

    看这气势汹汹的样子,那黑剑,不会被这小剑吃了吧?

    苏迈心中一阵恍惚,虽知自己那剑亦非寻常之物,但此刻灵识断绝,这小剑又自池水中来,不由得他不心生忐忑。

    正自疑惑间,耳边突然传来一个浑厚而沉重的声音,仿佛来自虚空,又像是在地底。

    “这洗剑池,等了多年,终于有所用了!”

第四百八十一章 金丝化球

    “洗剑池?”

    苏迈眼神一亮,忙转动眼珠,朝四周望去。

    不过,飞升台顶云雾迷蒙,却是什么也看不到。

    “是哪位前辈在此,还请现身一叙?”

    半晌,见无动静,苏迈复又叫道。

    不过,等了许久,也未见有何回复,苏迈眼睁得老大,直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可是,这洗剑池却是头回听说,他非常肯定,过往从未听过相关说法,民间倒是有洗墨池,洗心池之类的所在,但洗剑一说,却从无印象。

    要知道,修士习剑,可不比世间凡人习武,讲究什么剑出如电,无血不归,修士之剑,杀伐越盛,其灵性愈强,只有在不断的对敌之中,才能培养出人剑之默契,最终剑随心动,人未到,剑先行。

    这也是为何,修士入山修行,每隔数年,便要下出历练的缘故,不然,终老山中,也练不出绝顶之剑术,剑意,更是无从谈起。

    故而这洗剑池三字,在苏迈听来,确是震惊不已,更糟糕的是,他那黑剑,此刻正坠入池中,不知所踪。

    洗剑洗剑,洗完之后会是甚样?

    苏迈想都不用想,那肯定是最坏的结果,飞升台就在凌云峰顶,若这洗剑池真是宝地,那号称天下剑宗的六虚山院,怎可能将其封禁于此,任其曝于这山顶之上,风吹日晒,灵气消磨。

    唯一的可能,便是那地仙当年飞升之时,遗留之物,这池水极重,想来应亦凶险异常,既称为洗剑,只怕不光是宝剑这般简单。

    若是洗去一身剑气,那习剑之人,便等同自废修为,如此绝地,自然只能圈禁于此,秘不外宣。

    只是苏迈想不明白,若果真如此,那为何六虚山院不将其摧毁,却任其在此千百年,徒留遗害?

    不过眼下,他只想尽快离开这池子,至于这其中有甚古怪,却不是他可以妄自揣度的。

    头顶之上空无一物,他想要转动身子,亦不容易,苏迈只好眼盯着那古怪的水剑,看看下一步会有甚动静。

    奇怪的是,那水剑就这样悬停在他丹田之上约一寸之地,水气凝结,晶莹剔透,而此刻,苏迈丹田之内毫无动静,那多次护主的混沌之气亦如沉寂一般,丝毫没有大敌当前之兆,反而那一缕缕金丝,像是被无形牵引般,正缓缓游动,不过看上去颇为轻柔,并不像有被驱动的迹象。

    这仙渺之气本不该存于神州界上,当初那水月镜天的棋盘之内,乃是一别于世间的独立存在,听秦太虚所言,此地为黄龙仙镜入口,故有少许仙气溢出,当年他和花步尧合力,都无法找到入门之法,反而被这仙渺之气所乘,折损颇多,后来苏迈阴差阳错,进入那棋盘之中,这仙渺之气竟神差鬼使,留在了他丹田之中。

    当初秦太虚曾断言,这仙渺之气存于体内,以他的资质,活不过三载,如今三载已过,他暂时还未有甚不适,想来或多或少,应和那混沌之气有关,毕竟当初若不是丹田之中,早有它的存在,只怕在那棋盘之内,他便无法善了。

    只是此刻,这水剑悬于其上,仙渺之气忽生反应,莫非,二者之间,有何牵连不成?

    苏迈心思电转,忽然想到,自己身处的这个古怪水池,置于飞升台之上,想来应和那仙人飞升颇有关系,而过往亦有听闻,神州界上修士,若修为

    达到一定程度,会受天道所制,须设法进入黄龙仙境,以仙渺之气洗去一身灵力,重修仙道,最终登上仙途。

    如此说来,这池水既与飞升有关,那与黄龙仙境应有关联,而仙渺之气便来源于黄龙仙境之中,那么,二者之间,或许真有某种关联,甚至于说,这水剑突然进入自己丹田之中冲撞,亦是这仙渺之气吸引而至。

    只是,先前还好理解,而此刻,这小剑悬于身前,又是何故?

    一时间,苏迈百思不解,他不知道,下一刻,这水剑会不会突然发难,亦或者,自己体内的仙渺之气会不会有甚变故,毕竟,这二者任选其一,他都无法控制,轮回劫火虽霸道无匹,但先前他已尝试过,对付这灵动奇诡的水剑,亦是无能为力。

    眼睁睁地望着眼前古怪,苏迈突然发觉奇怪的一幕。

    先前自己原本只觉这池水极重,置身其中,寸步难行,却未留意到,这水浸满全身,自己却并未有寻常落水那般湿漉漉的感觉,除了像被无形之手所控制,看上去,似乎还颇为清爽。

    “奇怪,这池子之中,到底是何东西,莫非不是水?”

    苏迈暗自疑惑,既然号称洗剑池,那肯定和剑有关,只是若不是池水,又会是什么呢?

    思来想去,苏迈想起当初在那天阙山玄螭洞府之中初次见到混沌之气的场景。

    一挂飞瀑浮于洞壁之上,白雾飞腾,灵动缥缈,初时他还以为是自上而下倾泄而出,后来才知道,竟是自那地底倒涌而上,因其太过浓郁,故而一眼看上去,便如流泉飞瀑一般。

    这池子如此古怪,莫非也和那混沌之气类似,若真是这样,自己泡在这池子里,不就凶多吉少?

    苏迈心中一惊,这地方身在六虚山院禁地,多少年都不会有人上来,先前自己在大方居闹出大动静,只怕此时山上众人目光都集中在凌云峰上,更不会有人来此查看,如此一来,自己不等于在这送死?

    先前救自己的那个前辈,正是看中此地无人,才偷摸上来,让他在此休养,只怕他亦没料到,苏迈会跑到这池子里去,一时半会之间,多半是回不来的。

    只是,适才那个说出洗剑池的声音,明显就在这附近,为何突然又没了消息?

    无奈之下,苏迈又只好试着再问了两声,只是依旧毫无回应。

    不过,就在此时,那悬于身前的水剑,突然有了动静。

    起初,只是微弱地跳动,像被人轻推了一下,与之对应的是,丹田内仙渺之气化成的缕缕金丝,亦随之加快游动。

    不多时,那小剑像是发怒一般,剑身不断晃动,同时缓缓向苏迈身体靠近,与之呼应,水池之内,不断有近乎透明的水汽被吸引出来,注入剑身之中。

    苏迈丹田之内的金丝,似乎亦不甘其后,由慢及快,不断游动之后,最终凝成一个拇指大小的圆球,金光灿然,悬于那一团灰白之上。

    “糟糕,若再这般下去,岂不是要被这剑破开肚子?”

    苏迈心中大急,猛一咬牙,用力提起右臂,想一把抓住那剑身,将其推开去。

    不过,还没等他手臂脱离池面,忽有一道青光激射而来。

    苏迈身不能动,眼看着一道青芒罩向水剑,却不知是因何而发。

    就在此时,复又有异象发生。

    他体内刚凝聚而成的金色圆球,突然急射而去,亦向那水剑袭去。

    一道金光陡然绽开,无数金丝乍现,像一张细网,将那团青光连同那把水气凝成的小剑一道裹在其中,初时,尚有尺许方圆,之后便逐渐收缩,片刻,又恢复成先前的模样,并取代那水剑先前的位置,悬于苏迈丹田之上,缓缓转动着。

    “呵呵,有意思!”

    一个声音自虚空中响起,片刻,苏迈身前出现一个气质儒雅的中年男子。

    灰袍布鞋,面白无须,手中还握着一只青翠的竹杖。

    “年轻人,你叫甚名字,为何来此?”

    那人目光湛然,朝苏迈点头微笑,轻问道。

    “在下鱼万之,不小心沦落至此,坠入这池中,还请前辈搭救一二!”

    此人面容清雅,语意淳和,看去倒不像邪道中人,不过知人知面不知心,苏迈亦不敢自报家门。

    此刻身陷池水之中,行动不便,他亦无法拱手施礼,只好静静躺着回话。

    “你这身上,古怪不少啊!”

    男子点了点头,随手将绿杖向池水中一点,轻挑一下,便将苏迈虚空扯了出来,回过神时,已在池畔。

    转头望了望身上,并无一丝水痕,便像从未进入池中一般,而那金色小球,随着苏迈起身,亦随之飞到他的身前。

    苏迈下意识伸手一抓,便将其握在手中。

    “怪哉,这世上竟还真有人可驾驭这洗灵气?”

    男子见状,脸色颇为疑惑,尤其是看到苏迈身无灵力,更是惊叹不已。

    “这个……”

    苏迈摊开手,望了眼手中之物,随后苦笑道:“其实,晚辈也不知如何驾驭这仙渺之气,今日之事,事发突然,我至今犹是一头雾水!”

    “你身上这洗灵气,是自何而来?”

    男子见状,复问道。

    “敢问前辈是……?”

    苏迈拱手施礼,反问了一句。

    “你无需知道我的身份,不过你可以相信我,不会害你!”

    男子应道。

    “前辈守在这水池畔,是为了那把水气凝成的小剑?”

    苏迈未置可否,岔开话题。

    “是,也不是!”男子回道。

    苏迈轻轻捏了捏手中小球,说实话,这小剑被仙渺之气封在这小球之中,要如何打开,他毫无头绪,这人虽然身份不明,但能呆在此地,想来应该有所了解,若能在他口中,得知一些仙渺之气的信息,倒也不错。

    “按说,这仙渺之气,以你凡人之躯,是无法承受的,除非到了那黄龙仙境,洗灵之后,重新修炼,虽说你体内只有少量残余,于你而且,却已是天大凶险!”

    男子见苏迈模样,猜得一二,复又说道。

    “若这小剑果真为前辈所有,不妨取去,这仙渺之气,乃是晚辈在一密境中误打误撞得来,寄于体内久矣,从未有何用处,故而这驾驭二字,实在是无从说起!”

    苏迈边说着话,边顺手将那金球递与男子。

    虽说他不明白,为何这金球会将那水剑连同青芒一道吞噬,但却很清楚,这东西的危害,连花步尧都无法躲过,眼前这男子若真有办法,那岂不是修为已超过秦太虚和花步尧二人?

第四百八十二章 另有因果

    对方似乎亦觉察到苏迈的小心思,只是并不在意,很随意地伸出左手,轻轻接过。

    “这仙渺之气化成的金球,便像是一件难得的法宝,只要你不摧动它,是不会有甚危害的!”

    话刚说完,便见那男子右手食指和拇指往那金球之上一伸,轻捻了捻,随后往后做了个缓缓拉扯的动作,也未见那金球有何反应,片刻,便将那水剑取了出来。

    “这……?”

    苏迈见状,暗自惊讶,莫非这人会驱使仙渺之气?

    片刻,复又觉不对,先前听他语气,似乎对这黄龙仙境独有之物并不甚熟,甚至还惊讶于苏迈身上的古怪,看上去,亦不似作伪。

    如此说来,那可能性便只能出在这水剑上!

    “前辈,这水剑……?”

    苏迈本想问问,这水剑是不是这男子所有,只是先前他已有言在先,让人自取便是,如今真被取了出来,他也无话可说。

    虽然苏迈并不清楚这水剑的来历,但能在它丹田之内来去自由,连那轮回劫火亦无可奈何,甚至能在有形无形之中自由演化,忽而为气,忽而为剑,自然并不简单。

    只是为何能惹得仙渺之气化而为网,将其捕获,却令他惊奇不已。

    这仙渺之气存于他体内数年,一直未有甚反应,过往苏迈亦从未理会,只要它不生事便成,却未曾想过,会有一天,在这神州界上,有甚东西会令它大发神威。

    “你可听过五行之精?”

    男子将那金球递还苏迈,随手在手前划了个圈,将那水剑圈禁其中,接口问道。

    “五行之精,乃天地初开之时,蕴五行之气而生,金曰斫天,木曰空桑,水曰九醴,火曰重黎,土曰息壤,相传混沌初分之日,天地清明之时,五行之气应运而生,循环生克,以生万物,而五行之精便是天地初生之物,可谓万物之始。”

    苏迈回想片刻,缓缓回道。

    因自己修习五行劫术的关系,平时里遇到五行相关的论述,他便稍有留意,这五行之精,便是当初在铁剑门祖师堂中的一本杂书见过,只是书中所述太过简单,除了名称来历之外,并无特别说明。

    故而苏迈对此,亦只知皮毛,之后离山,也未太过留意,毕竟这些东西皆属传说之物,别说是否真的存在,既便存留于世,千万年过去,只怕早就不知沦落到了何处。

    这五行之精,如今怕是仅存于故纸堆了!

    “五行之水,曰九醴……”

    苏迈望了望那被封禁的水剑,复又朝那池水中望了望,突然间,像是想到什么,眉头一皱,朝那水剑指了指,惊道:

    “这……,不会就是那九醴水精吧?”

    “没错,这池子便是九醴池,也称洗剑池!”男子微点了点头,回道。

    “九醴,乃世间最重之水,史载一滴九醴,可抵百里江河,虽有些言过其实,但这水珍贵程度倒可见一般,这池子看去有三丈方圆,若其中皆是九醴,那一旦池水泛滥开来,那这绵延千里的九鼎山,岂不是转眼间便可淹没?

    苏迈想了想,总觉有些不对,五行之精是何等珍贵之物,怎可能有如此之多?

    男子见状,朝眼前那水剑一指,笑了笑。

    “前辈的意思,

    九醴便是这个?”苏迈明白其意,但仍复问了一句。

    “此物,据传乃是当年那飞升的前辈所留,九醴之水是其意外所得,后置于这池中,炼化数百年,乃凝成剑形,变化无端,其飞升之后,留赠于九鼎山,千百年来,吸取这问剑峰中灵气,遂成了你眼前这模样!”

    “难怪……”

    苏迈应了声,心道五行之精乃是有灵之物,难怪会突然进入他丹田之内,连劫火也无能为力。

    “只是,为何这九醴之水,会和仙渺之气有关连?”苏迈望着那水剑,犹自不解,接着问道。

    “此事甚为复杂,却非三言两语可说得清!”男子叹了一气,随后伸手往池中一抓,却将苏迈那黑剑捞了上来。

    握在手中,随意掂了掂,神色有几分惋惜,又有些许无奈。

    苏迈看在眼里,心中一动。

    “前辈,可识得此物?”

    “你不认得?”男子笑意宴宴,反问道。

    苏迈闻言,愣了愣。

    虽然他不太愿意让人知道自己身上之事,不过看这男子神情,似乎真的识得此物,他一直想要探寻这怪剑的来历,机不可失,相比之下,他自然不愿错过。

    “实不相瞞,此物随我数年,从未离身,我只知其非寻常之物,至于来历,委实一无所知!”

    苏迈脚尖轻往地面挤了挤,苦笑着回道。

    “你这年轻人,机缘不浅啊!”

    男子叹了一句,神情看去,却不像是在称赞,反有几分惜悯。

    “哎……”

    苏迈闻言,亦是一叹。

    正如眼前这男子所言,他身上,确有些不同寻常之处。

    当年初入铁剑门,因那天随子所授法门之故,连那最为寻常的《虚云诀》亦无法修习,只能断了仙途,转习五行劫术,后来不一小心,惹来无妄之灾,连累整个祖师堂毁于一旦,逃亡途中,偶得这黑剑,及至之后的轮回劫火、天阙山中的混沌之气、水月镜天的古怪棋局,直到如今,眼前这九醴之水,所有这一切,对他而言,皆是不期之遇,其中凶险,更是九死一生。

    若有可能,他还真不愿有此机缘。

    战战兢兢、如履薄冰,那段逃亡的岁月,真真是在刀尖起舞,如今想来,犹有余悸。

    故而,这机缘一说,对于他言,却不知到底是福是祸!

    “你可知,五行之精齐备,可有甚作用?”

    男子见状,亦未深究,顺手将那黑剑递还苏迈,随口问道。

    “不曾听闻!”

    苏迈摇摇头,应了句。

    “五行之精,乃万物之祖,皆有灵之物,即相生亦相克,若集齐五物,便可自成天地,世间万物,皆为掌控!”

    “万物皆可掌控?”

    苏迈心中一动,类似的话,过往他修习五行劫术之时,师尊木叶道人亦曾和他提过,五行之术若得大成,可操控万物,只是当时他也只是随口听听,毕竟师父曾说过,这世上能将五行劫术融会贯通而至大成之人,过往从未有过,毕竟,此术易学难精,能将其中之三融为一体,已是惊才绝艳,不可多得之才。

    此刻,这男子提到五行之精,莫非,要将五术合一,须得要找齐五行之精才行?

    “这个

    并不稀奇,这五行之精齐备,还牵涉一个更重大的隐秘!”

    男子轻挥衣袖,将那身前的水剑收入袖中,仰头望了望,轻叹了一气。

    “更大的隐秘?”

    苏迈心中微惊,不断暗自念叨,可千万别再和我有关。

    不过想归想,一时间却隐隐感觉,事情只怕没自己想的这般美好。

    怕啥来啥,一贯如此!

    “可知,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飞升台上?”

    男子望向苏迈,复问了句。

    “这个嘛……”苏迈顿了顿,犹豫片刻,复道:

    “乃是一前辈仗义出手,将我带来此地疗伤!”

    “那凌云峰上的动静,是你弄出来的吧?”

    男子朝大方居方向望了望,随口道。

    “不敢隐瞒前辈,确是晚辈无意间为之!”

    苏迈本不愿泄露此事,只是隐隐感觉此人所知甚多,或可解自己身上之事,故而如实回了句。

    其实,在他想来,便是不说,眼前这人只怕也心知肚明。

    能隐于这飞升台上,连先前那前辈都毫无所觉,这修为,自非同一般,而且他一眼认出这仙渺之气,还能轻易将五行之精的九醴之水捕获,见识自是高人一等,只怕地位也不会低。

    “能在萧潜剑人逃脱,也算难能可贵!”男子点点头,这回的面色,却颇有些赞许。

    “侥幸而已,若非那前辈出言示意,只怕此刻已成大方居下的一滩肉泥!”

    苏迈摇头苦笑,可不敢得意。

    “你口中那人,与你是何关系?”

    “萍水相逢而已,过往并不相识!”

    “那他为何出手相救,还将你带到此地?”

    “晚辈并不清楚,或许是因那前辈古道热肠,侠义心怀吧!”

    苏迈对那老人,确实一无所知,便像面对眼前之人一般。

    只是在他看来,那老秀才似的前辈,更像是个游戏风尘的高人,修为自然不用说,这侠义之情嘛,也是显而易见的。

    “这世间之事,又哪来那么多的或许巧合,一切皆有因果!”

    “因果?”

    苏迈闻言,想到自己先前在那山门之前对那老者的出言相劝,想来后来际遇,多因于此。

    种因得果,亦也算小善之事。

    不过,接下来,那男子的话,却大出他的意料。

    “你能到此地,早在计划之中,或者说,是他特意送你上来,疗治只是其一!”

    “难不成,目的是这洗剑池?”

    苏迈一惊,若真如此,那这老先生的身份便很是可疑,或许说,自己此次入山之行,早在别人算计之中。

    “无论你如何行事,最终都会来到这飞升台上!”

    男子点了点头,缓缓向前行了几步。

    “听前辈之意,这背后可是有甚图谋?”

    苏迈至此,心中波澜顿起。

    想不到,自己消失数年,这甫一回来,便又被人盯上,只是不知这背后所谋划者,又是何人,出自何意?

    更令他心惊的是,既然有人盯上他,那便说明,他的身份,早已经暴露,或许说,连那飞虹山庄钟离渐废墟偶遇之事,只怕都没这么简单。

第四百八十三章 草蛇灰线

    “你可听过,五行合一,天地翻覆之说?”

    男子望向那池水,那水剑被收之后,这洗剑池看上去灰暗了许多,不再如先前那般碧水幽幽,一泓如镜,反而一眼看去,颇有些阴晦。

    那感觉,便像是人失了魂一般。

    “五行合一,天地翻覆?”

    苏迈闻声,复念了一句,顿了顿,随后问道:

    “这是一句谶语?”

    “没错!”

    男子点点头,随后复又朝头顶望了望,接口道:“便是当年,那位飞升前辈所留!”

    “五行合一,莫非便指这五行之精合而为一?”苏迈挠了扰头,却对那“天地翻覆”之说,有些心惊。

    这话听起来,似乎不是甚好事,若天地翻覆,那自然是惊天巨变,甚至于这神州陆沉,人不聊生。

    如此说来,这五行合一,只有害而无益。

    “若五行合一,会带来灾祸?”沉默片刻,苏迈试着问道。

    “所谓灾祸,亦不过心术不正之人,图名图利罢了,这世上争端,多半于此,倒也无甚稀奇!”男子轻摇了摇头,缓缓回道。

    “那这所指,是为何事?”苏迈疑道。

    “这些事情,你暂时不需要知道,了解得越多,危险越大!”

    男子立于池边,盘膝而坐,随手往那池水中一挥,只见池水如奉敕令,翻涌而动,如风起浪,不一刻,便将二人所在之地,团团围住,形成一个封闭的空间,身侧白雾茫茫,如在云中。

    苏迈见此,心中微惊,不过随后想着,以此人的修为,若想要害他,不过抬手之事,如此作为,只怕更多是担心有人突然闯入抑或是有心之人,借用神通术法窥探。

    “你可以知道的是,这五行合一,便是一把钥匙。”

    “钥匙,难不成还有甚宝藏么?”

    苏迈少时,曾听那说书之人讲江湖密事,往往集齐宝物,便可打开某些深山密藏,或是金银财物或是秘籍法宝,总之,皆是令世人心心念念之物。

    “区区宝藏,又何足挂齿!”男子闻言,笑了笑,示意苏迈落坐。

    “这钥匙,可打开黄龙仙境之门!”

    见苏迈似乎并未有甚反应,复又道:

    “不仅如此,还可重整这神州界的秩序!”

    “重整秩序?”

    苏迈闻言大惊,若是打开黄龙仙境的大门,在他看来,倒也不觉奇怪,毕竟当年花步尧便有此举,只是功败垂成罢了,当初水月镜天被毁,那棋盘中的仙境入口自然随之湮灭,既然此人提到入门之钥,那便说明,这黄龙仙境只怕不止一处入口。

    只是打开黄龙仙境,与重整神州秩序又有何干系?

    “那仙境入口,设有一处阵法,相当于这神州气运的中枢,一旦被启动,会导致这神州大地灵气紊乱,界时天生异变,名山胜迹或许会变得灵气荒芜,而那荒凉破败之所,亦有可能因祸得福,成了灵力充沛的仙家道场。”

    “金刚盟!”

    苏迈闻言,脑中灵光一闪,半晌,突然脱口叫道。

    “想明白了?”

    男子点头,笑问道。

    “只是,这与我,又有何关系?”

    苏迈先前突然想到,若这神州大乱,天地变幻,那最大的受益者,自然便是金刚盟。

    毕竟,这

    神州界上,灵山秀水,皆被正道宗门或世家所据,便是那繁华仙都,灵气沛然之处,亦是正道之人居之,而金刚盟旗下,除了远在西荒的青泯山外,便是曾经分布于神州各地的附庸宗门,亦多是远离仙城及那名山大川,偏居于那些人迹罕至,灵气稀薄之处,百年前正邪大战,除了金刚盟总部撤回西荒之外,那些小门派只要不再为虎作伥,祸害一方,正道倒也未太过为难,任其自生自灭。

    没了金刚盟的支持,这些人数不多,且分散各地的邪道中人,没能力也不敢再有甚出格之举,只是若这神州异变,那到时的情形,便又不一样了。

    若能令神州秩序重整,相信金刚盟绝不会错过。

    只是,他想不通的是,为何千百年来,金刚盟与以三大宗门为首的正道联盟争斗不休,牺牲无数,却从未设法行过此事,却偏偏在眼下有所图谋?

    再者,便是沈清秋有甚计划,亦只可能针对那三大宗门而为,和他一个声名不显,修为低微之人,实在沾不上边,那送他到此飞升台,又意欲何为?

    “稚子抱金过市,如何处之?”

    男子忽问道。

    “怀壁其罪而已!”苏迈默然片刻,神色恍然。

    握了握手中之剑,苏迈忽觉有些后怕。

    这五行之精,只怕与手中之物,少不了干系。

    “其实,金刚盟多年来,一直在寻找五行之物,只可惜,灵物难觅,想要聚齐,更是难上加难。故而千百年过去,此事一直便是金刚盟心头之痛,沈清秋甘于蛰伏百年,想来便是在暗中布局此事,以他的性情,不出手则已,若一出手,必是通天手笔!”

    “莫非,眼下时机已成么?”

    苏迈有些不解,三年前金刚盟便在星罗海上的浮屠岛上设局围困群雄,彼时亦尚未听过甚五行齐聚之事。

    不过,想到这,苏迈突然想起当年自己在那岛上秘境之中,那颗巨树之上,发现的那个怪人。

    当时,他在那树上的木板之中,发现有人匆忙留下的十二个字。

    “浮屠现世之日,正道覆亡之时!”

    彼时,他亦十分震惊,之后便赶往正道驻地送信,后来他还以为指的是金刚盟在这岛上设的陷井,要将群雄一网打尽。

    正道之人损失殆尽,说是覆亡亦不为过。

    只是,如今想来,却远非这般简单。

    这正道覆亡,只怕指的便是此人口中说提的神州翻覆。

    若果真能重启大阵,打开这仙境入口,重整神州秩序,对于正道而言,确实可算灭顶之灾,说是覆亡,亦是名符其实。

    毕竟,浮屠岛中,正道之人再多,亦不可能一网打尽,只要薪火不灭,假以时日,便可重振山门,自然也谈不上覆亡,毕竟,金刚盟计谋再深,亦不可能将各大宗门尽皆斩草除根。

    不过,有一事,他却很是不明,浮屠岛之事已过三年,为何这些年来,神州太平,等到他一回城,却有诸多事端?

    “这时机,或许真的来了罢!”

    男子悠悠应了句,望向苏迈,神情颇为复杂。

    “依前辈之意,莫非此事,真与我有关?”

    苏迈见状,心下悚然,身子前倾,轻声问道。

    “五行之精,已得其三!”

    男子叹了一气。

    “其三?”

    苏迈面色一变

    ,很快便反应过来。

    算起来,自己身上这黑剑与轮回劫火,再加上先前那九醴之水凝成的小剑,不正是三样么?

    难怪当初自己跳入那地底岩浆池中,借这黑剑之力逃出洞底后,那剑身便多了丝丝血痕,赶情那异变的轮回劫火与这黑剑本身皆为五行之精,有生克之性,故而才有了这一变故。

    后来,许多次,这黑剑皆与轮回劫火相呼应,他原本还以为,是这劫火有灵,现在才知道,竟然因缘于此。

    想到这,苏迈忽觉背后一凉。

    自己出山以来,这一串际遇,原本以为多是巧合,如今想来,只怕早在别人算计之中。

    或者说,他自己只是这棋局中的一子,便是没有他的出现,亦会有别人走他同样的路。

    那身在地牢中的三思前辈,只怕也未料到,那看起来像是天阴鬼火的岩浆池中,会藏着那世间罕见的轮回劫火,而藏这劫火的本意,除了看管那老和尚之外,只怕更深的用意,便在这黑剑之上。

    毕竟,二者相距并不算远,有可能金刚盟早就猜测到这黑剑藏身之处,只是不得其门而入,或者说这地底藏有其未知的凶险,不敢擅入,故而便留这劫火于岩浆之中,守株待兔。

    只要那黑剑一出世,轮回劫火便会有所感应,到时再出手也不迟。

    “大手笔啊,这沈清秋不愧称为智算无双!”

    苏迈望着手中黑剑,很是感慨。

    一路走来,屡次化险为夷,原本自以为聪明,却不料,这一切,皆在别人玩弄之中。

    “前辈,既然金刚盟发现我身上的秘密,为何不直接杀人夺宝,却要煞费苦心,弄这么多事出来?”

    片刻,苏迈想到一事,复问道。

    “五行之精,乃有灵之物,又岂是寻常之人可得,别说杀了你,他们得了手也不一定有用,就算真有办法降服,以沈清秋之性情,亦不会如此行事!”

    “为何?”

    “沈清秋此人,无论心智修为,在这神州界上,绝是上上之人,向来孤标狂傲,目下无人,又怎会行此下下之策,再说,留你性命,远比杀你收益要大得多!”

    “这,又是为何?”

    苏迈闻言,更是不解。

    “他不但要留你性命,还要给你创造诸多机会,让你在不经意间,集齐那五行之精,到时,再引导你去开取那秘阵,比起他金刚盟亲自出手,要来得轻松得多,也不易引起正道的留意,如此便宜之事,他岂会不为!”

    “确是如此!”

    苏迈想了想,点头应是。

    以他为棋子,确实比金刚盟人出手,更加隐蔽,成功的可能性也更大。

    “所以说,前辈守在此处,不是为了这水剑,而是为了我?”

    “应该说,是为了金刚盟安排之人!”

    “晚辈有一事不明!”

    苏迈闻言,朝男子望了望,轻问道。

    “但说无妨!”

    “我身上的黑剑以及轮回劫火倒也罢了,毕竟数年前曾在乾元城外闹出动静,金刚盟自然会得知,只是这洗剑池居于九鼎山上,又在这凌云峰禁地之内,按说应是守卫森严,有机会进入此地的,应都是身份尊贵之人,除了山主便是长老,这池子之中,藏有九醴之水,想来在六虚山院之中,皆是秘事,金刚盟又是如何得知的?”

第四百八十四章 长者之赐

    “金刚盟在这神州界上经营数千年,耳目遍布天下,又有甚事能瞒得过,便是这九鼎山上,何尝不是鱼龙混杂,是人是鬼,只有自己清楚!”

    男子闻言,随口应了句,神情颇有些落寞。

    苏迈见状,心中突然晃过一个念头。

    “敢问前辈,在此地守了多久?”片刻,苏迈突然问道。

    “要说守吧,算起来应有百年来了,不过呆在这飞升台上,亦不过数月而已!”

    “数月?”

    苏迈心中一动,想起近月来六虚山院所发生之事,心中灵光闪现。

    “前辈,莫非便是……!”

    惊叫一声,苏迈便欲起身施礼。

    “年轻人,很是聪明……!”

    男子笑了笑,随手虚按了按,示意苏迈不必多礼。

    虽是如此,但苏迈仍是正了正身,弯腰拱手。

    “晚辈苏迈,见过山主前辈!”

    显然,此人正是先前传出暴病的六虚山院山主。

    墨光散人!

    其实,先前墨光散人提到自己身上的黑剑和轮回劫火之后,苏迈便知身份早已泄露,故而此刻,干脆自报家门,一则出于对六虚山院山主的敬重,同时也表达自己的诚意。

    “你这名声,很是响亮啊!”墨光笑了笑,调侃了一句。

    “不敢,前辈说笑了!”

    苏迈一脸无奈,这名气,他还真不想要。

    “三年前,星罗海剧变,我流落在一荒岛之上,对这神州之事并不清楚,不久前刚一回来,便听到六虚山院之事,传闻前辈身体抱恙,为何……?”

    苏迈欲言又止,毕竟此事涉及六虚山院门中隐秘,他不知该不该问,只是此刻他心中颇为期待,很想借这墨光散人之口,解自己心中长久以来之惑。

    不说这黑剑的来历和个中隐秘,便是这五行合一之事,只怕日后与自己脱不开干系,多知道一些,便多些把握,不然总被别人在背后设计牵着走,他想想便觉难受。

    “此事牵涉甚广,一时间很难和你说明白,眼下六虚山院亦非清静之地,只怕神州之变,便自兹始!”

    墨光叹了一声,平静中又有些许无奈。

    “前辈身为六虚山院山主,难道也没办法?”苏迈惊道。

    “人心思变,大势使然,强阻之于事无补,不如顺势而为!”

    墨光散人站起身,沉声回道。

    “前辈,既然金刚盟志在五行合一,如今已知其三,想必那空桑和息壤亦有下落了吧?”

    “或许罢,沈清秋所谋甚大,自不会行无用之功,既然已有行动,只怕亦不远矣!”

    “那前辈……,如何打算?”

    苏迈说了一句,便顿住了,亦是站起身,朝墨光散人望了望,随后犹是忍不住,试探着问道。

    五行之精,自己身怀其二,无论他情不情愿,如今这一路走来,已不知不觉成了沈清秋的马前卒,而墨光散人的态度,多少便代表了正道领袖的意见。

    苏迈自然很想知道 ,这正道之人,会如何处置自己。

    甚至于说,杀了他或将他囚禁在这九鼎山上,应是最为稳妥的做法。

    “怎么,怕了?”

    墨光望向苏迈,眼有问询之意。

    “说不怕是假的,毕竟如此大事,放在我身上,确有些始料未及,再者,我亦自问

    无此能耐为天下计!”

    苏迈面色微红,不过想想,还是说了实话。

    以他的修为,便是知道金刚盟背后所指,想要有所行动,确实有些力有不逮,此刻他心中所想,只要不为虎作伥便好,至于那天下大势,自有人去关心。

    “你想置身事外,只怕很难!”

    墨光散人摇摇头,眼有一丝失望。

    “非是晚辈想要推脱,只是人生在世,无论悲苦喜乐,是仙是俗,图的就是个自在逍遥,最不济,也得走自己的路,晚辈实在不愿做这牵线木偶!”

    “听说你师出铁剑门?”

    墨光不置可否,突然问了句。

    “前辈亦知晓铁剑门?”

    苏迈有些意外,毕竟当初他在乾元城时便早已知晓,自己出身的铁剑门,在这神州界上万千门派之中,委实不值一提,那黑木山更是名不见经传,以至于当时他自留名号,众人却多不知这铁剑门是何来路。

    墨光点了点头,随后问道:“当初入门之时,你师尊可曾问你,入山修行,所为何事?”

    苏迈闻言,一时语塞。

    他与木叶道人相处三年,却还真未听其提过此事。

    要知道,这木叶道人性情木讷,独守着祖师堂数十年不曾收徒,亦不与外人来往,平日便是和苏迈一起,亦极少说话,故而这寻常弟子入门,师尊皆会问及之事,对苏迈而言,反正有些陌生。

    不过,随后回想铁剑门三年之过往,便正色道:“为已强身,为人济弱,为天下助苍生!”

    “既然如此,那苍生罹难,又当如何?”

    “虽千万人,吾往矣!”

    苏迈身子一挺,沉声接道。

    他虽不愿招惹太多天下大事,但涉及到师门以及师父声誉,此刻他亦觉心思激荡,故而所言,倒也颇为大义。

    “嗯……”

    墨光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前辈,那我……?”

    苏迈一直担心自己眼下的处境,既不愿被当作棋子,当然也不想真的身陷囹圄,内心里,当然想要有个两全之策。

    听这墨光散人的语气,似乎并没有处置他的意思,这倒令他悬着的心稍稍宽了点。

    “放心,你不会有事!”

    墨光散人笑了笑,接口道:

    “当初在乾元城,以一人之力对抗全城,闹得满城风雨,之后还敢以戴罪之身,前往浮屠岛送信,那时的勇气,去了何处?”

    “还请前辈明示!”

    苏迈顿了顿,复拱手问道。

    “且助他沈清秋一程!”

    墨光散人语出惊人。

    “助他?”

    没听错吧?

    苏迈大惊失色,脱口叫道。

    要知道,眼前之人身为六虚山院之山主,乃正道领袖,其一举一动,不仅影响六虚山院,更牵涉正道福祉,而沈清秋乃金刚盟主,神州邪道魁首,二人身份有别,正邪对立,按说既然识破沈清秋之谋划,墨光散人应设法阻止才是,为何反要助他?

    “要想真正平息这正邪之争,唯此一途!”

    墨光散人沿着池边踱了几步,徐徐回道。

    苏迈闻言,一时默然。

    半晌,忽有些明白。

    这金刚盟如今箭在弦上,已是蓄势待发,就算没有他苏迈,沈清秋亦有其它应对之策,正所谓堵不如疏,与其让金

    刚盟另行他策,倒不如因势利导,抢先聚齐这五行之精,将那大阵控制在手,以立于有利之势。

    “前辈,可有把握?”

    半晌,苏迈犹有些担忧,复又问道。

    “事在人为罢!”

    墨光散人随口应了声,然后抖了抖袖子,将那水剑抖了出来。

    “拿去罢!”

    青光一闪,水剑便悬于苏迈身前。

    “给我?”

    苏迈有些莫名,如此贵重之物,就这么随意便送于他?

    “这东西,在我这无甚用处,留给你,还有几分机会!”

    “长者赐,不可辞,如此,便谢过前辈!”

    苏迈想着,既然墨光散人要助沈清秋一把,那肯定是要他去收集五行之精,以便操控那大阵。

    如此一来,这水剑自然得在他身上,才能发挥作用,念及此,便也不再推辞,忙躬身施礼致谢。

    “你可知,除了五行合一之外,这水剑有何作用?”

    墨光散人复问道。

    苏迈摇了摇头,虽想着这东西肯定不简单,但要说有何作用,他还真不清楚。

    “当年,那位前辈飞升之前,曾留下一篇口诀,寄言后世若有缘之人,能捕获这九醴水剑,便将此诀赠之。”

    “御剑之术?”苏迈讶道。

    “这诀乃六虚山院秘传,只有历任山主才有资格得知!”墨光散人点点头,解释道。

    “……”

    苏迈愣了愣,如此说来,他得了这水剑,只怕也无甚用处。

    “眼下天下将变,自不可固守陈规,你身负神州气运,六虚山院便将此诀传授于你,也算对你的小小补偿吧!”

    “如此重礼,苏迈……实不敢当!”苏迈闻言,急回道。

    本来,这九醴之水便是那飞升前辈留予六虚山院,按说若有传承,自当给予山院弟子,如今迫于形势,他原想暂时保留此物,日后若有机会,再还与六虚山院。

    而此刻,墨光散人欲将这不传之秘授于他,确令他有些受宠若惊,一时间,颇有些忐忑。

    “既然水剑给了你,这法诀便一道拿去罢,留在山院之中,亦成屠龙之术,反倒有违那前辈初衷,我正道之人,天下一家,又何来这些门户之见!”

    “多谢前辈相赠,苏迈定当竭尽全力,不负所托!”

    话已至此,苏迈只好坦然受之,再推辞,便显得做作了。

    毕竟,他眼下急需提升自身实力,有这水剑傍身,便多一重保障。

    墨光散人点点头,随后示意苏迈闭上眼,盘膝而坐。

    未几,便见心湖之中,有一串串金色文字亮起,正是那飞升前辈所遗的御剑术。

    苏迈用心揣摩,仔细聆听墨光的讲解,花了大半个时辰,终于将其记熟,并依其所示,开始习练。

    这九醴之水被凝成剑形,乃是当年那位飞升前辈以通天修为所为,不像世间铸剑,以金石为器,造炉生火,日夜锤炼,乃成剑坯,这九醴之水,似水而非水,看似轻灵,却极为沉重,极难掌控,以灵力将其铸成剑形,几乎是不可能之事,当年那前辈为此一事,便耗费数百年之功,故而这水剑之中,除了九醴之水本身的玄妙之外,还蕴含着浑厚的灵力,若外人不得其法,强行摄取,只会受其反噬,这也是为何,这地方被划为九鼎山禁地,而这法诀,仅历代山主得知的缘故。

第四百八十五章 三器合一

    当年那前辈与六虚山院应极有渊源,留下这藏着水剑的九醴池,并遗有御剑之术,想来应是希望后世六虚山院弟子,有缘习之。

    只是不知为何,数千年来,能到此地的六虚后人成百上千,却未有一人,能够将这水剑取出。

    当然,若非苏迈突然到访,以墨光散人的修为和手段,想要将这水剑取出,亦应不难,只不过若如此做为,那水剑一旦认了主,想要五行合一,只怕便无可能,想来,这也是墨光散人独守此地的缘故。

    只是,如此大的机缘,突然落到他头上,苏迈一时间,尚有些云里雾里。

    这御剑之术,听上去像是驾驭这水剑的术法,但当苏迈谙熟之后,依法施为,才发现不光是御剑为已用,更重要的,却是解封了那位飞升前辈留在剑中的浑厚灵力,有这水剑在身,便相当于多了一位法力高强的修士在旁,如此一旦遇敌,寻常时刻,有这水剑便可应付。

    这剑中所蓄灵力经数千年以九醴之水温养,极为凝实纯净,只可惜,苏迈丹田无法蓄气,灵气入体,片刻便逝,自然无法修为己有,这意外之喜,他亦只能望而兴叹,却不能为已所用。

    墨光散人自然看得出苏迈身体的异样,身为六虚山院山主,可惜以他的见闻都只能猜个大概,却看不出天随子这古怪心法的来历,更不用说找到破解之法。

    待到苏迈牢记于心,并将那水剑操控自如后,墨光散人收起四周雾气,复归于池中,随后像是要好人做到底,送了苏迈一个意想不到的惊喜。

    本来,以苏迈的修为,身无灵力,是无法御剑飞天,破空而行的,这一路以来,要不有灵兽相助,要不就像陆云奚那般,稍他一程,不然若他一人独行,便只能眼睁睁望着头顶光彩流转,修士往来如飞,一掠而过,而自己顶多策马赶路,这行程,自然高下立见。

    曾几何时,他也羡慕过小和尚无用,拥有一件佛门至宝净世莲花,不光攻防俱佳,还能载人而行,千里之遥不用半日,最重要的是,这法宝几乎无甚法力消耗,却不像这世间多数修士,御器而行,却得靠灵力维持,难以长久。

    许是墨光散人亦看出苏迈的困境,日后若得靠他与金刚盟周旋,这修为之事,便刻不容缓。

    毕竟,再完美的谋划,再长远的算计,都抵不过一个意外。

    若苏迈无自保之力,那接下来寻找五行之精,很可能便会功亏一篑,在这神州界上,过往时候,亦是弱肉强食,明争暗斗,巧取豪夺之事并不鲜见,如今天下大势将变,日后只怕更是豪强四起,金刚盟明里暗里培植的各方势力乃至安插于各大宗门的棋子死士,更会趁机作乱,搅得这神州大地乱象丛生,即令这以三大宗门为首的正道同盟首尾难顾,同时也为金刚盟举事造势。

    在此情形下,苏迈的行事便得更加小心翼翼,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他身怀五行之三,只怕用不了多久,便会为世人所知,背后觊觎之人定不在少数,一不小心,便会马失前蹄,甚至丢了性命。

    故而一番衡量之下,墨光散人便将苏迈留在了这飞升台之上。

    初时,苏迈尚还有些担心,怕先前那老夫子模样的金刚盟人,会来此地寻他,虽说从心底里,苏迈并不讨厌此人,甚至于还有几分感激,毕竟在大方居危急时刻,出言救了自己,并将他带到此

    地,只不过介于他的身份以及沈清秋所谋之事,他不太愿意和金刚盟人有甚牵连。

    不过,墨光散人对此并不在意,只叮嘱苏迈安心修炼便可,在此期间,不会有人来此打扰。

    苏迈起初有些不太相信,毕竟当时那人曾有约,让他在此疗伤,过两日便来带他离去,以金刚盟行事,不可能言而无信,而此地虽说是六虚山院禁地,但墨光散人隐于此处,在九鼎山上皆是不传之秘,只怕连柳公权亦不清楚。

    众人皆知墨光因修炼不慎暴病,闭关静养,无力打理六虚山院之事,故将宗门事务交付与柳公权,从此闭关,再无音信,要说这飞升台虽颇为隐蔽,平日里少有人来,但也不是毫无人迹,山虚山院长老之辈,若得批准,自然是可以上来的,说不定哪天,会有人心血来潮,到此一游,亦有可能,故而隐于此地,若想神不知鬼不觉,倒也不容易。

    只是转念一想,当时苏迈自己和那老人初登此处时,四顾茫茫,一片寂寥,确实什么也未发现,这空旷的石坪之上,除了二人,便是风声,怎么也想不到,墨光散人隐于何处。

    当然,以他的修为,要做到这点,应当不难,只不过,若要将苏迈一道隐去,那多少有些不易。

    好在,两日之后,这点疑虑便被打消。

    那老人倒是依约而来,墨光散人亦未出手阻拦,依旧带着苏迈盘坐于水池之畔,静修打坐,只是不知为何,二人便在眼前,那人却视而不见,围着这飞升台转了许久,却一无所得。

    这地方处于凌云峰顶,横竖不过百来丈,以他的修为,别说是个两个人,便是一只飞鸟,亦是纤毫可见,却不知,这所寻之人,就在眼皮底下。

    苏迈见那人自身旁经过,初时尚有些忐忑,不过见墨光散人浑若无事一般,半闭着眼,呼吸吐纳如同平常,便也放在心来。

    逡巡良久,那人犹有些不甘,不过四处搜寻,确无所得之后,很快便飞身离去,毕竟此地乃是九鼎山之禁地,他自然不愿意暴露行踪,若被六虚山院之人发现,免不了又有诸多麻烦。

    静待片刻,见再无动静,苏迈终于舒了口气。

    “前辈,为何近在眼前,他却见不到我们?”

    “障眼法而已,不可长久!”

    墨光散人亦是轻呼一气,抖了抖衣袖,站起身来。

    苏迈见状,想着或许墨光散人所使,乃是六虚山院之秘术,便不再细问。

    “前辈,晚辈有一事请教!”苏迈随之站起身,望向那已有些晦色的水池,转而问道。

    “可是想知道,这池水为何称为洗剑池?”

    墨光随口应了声,这两日苏迈忙了修炼那水法之事,二人交流极少,此刻缓过神来,想来自是此事。

    苏迈点了点头,继而道:“前辈可知,那水剑为何要与这仙渺之气纠缠不休,按说二者先前应无甚关联才是?”

    “这世间之事,因缘巧合,却是一言难尽啊,此地名为飞升台,你可知道因何名之?”

    墨光接口问道。

    “传闻中,数千年前,有地仙自此飞升,故而名之!”

    苏迈一时不解,这飞升台之事,世所皆知,墨光散人如此一问,又是何意?

    “那地仙飞升,又去了何处?”

    “像是……,去了黄

    龙仙境吧!”苏迈之前在水月镜天之中,听过黄龙仙境之事,前两日亦听墨光自己提过五行之精之秘,故而对于飞升之事,有了些许了解,只是仍不太肯定。

    “没错!”

    墨光应了声,随后道:“这仙渺之气,本是黄龙仙境之物,在这神州界上难得一见,不过却也并非绝无仅有,就像你机缘巧合遇到一般,当年这位前辈亦在一秘境之中,偶得些许残留,之后便一直设法将其炼化,按其留书所述,及至后来,体内天人交战,已成水火之势,不得已常泡于九醴池中,化水为气,以抵御仙渺之气的洗灵之害,纵是如此,自觉亦难长久,不得已之下,强行飞升而去。”

    “原来如此!”苏迈闻言,恍然大悟。

    难怪这水剑对仙渺之气反应如此之大,这东西本是那位前辈所炼化,剑中藏有他注入的灵力,与仙渺之气纠缠多年,甚于仇敌,故而在苏迈一入水之后,便被其感应,那一丝灵识激冲而出,欲将其捕获,只不过最终还是如多年前一般,未能如愿,反倒被仙渺之气化成的金网所困。

    “这洗剑池,真能洗剑么?”

    片刻,苏迈掂了掂手中黑剑,复又问道。

    “六虚山院号称天下剑宗,门中弟子无不习剑,此地称为洗剑池亦因于此,其实不光是剑,天下法器,入此池中淬炼,均有百利!”

    “可有危害?”苏迈闻言,试探着问道。

    世人皆说百利而无一害,墨光散人只说百利,却无后者,那说明这池水洗剑,自是利弊皆有。

    “那是自然,若无危害,此地便是修士之福,又何至于被划为禁地!”

    墨光散人点点头,随后又道:“水善利万物,九醴之水,更是诞于天地初生之际,五行之精,极为珍贵,若得其涤荡,可净化剑气,温养法器,增其灵性,只不过有利则有弊,若不得其法,反受其害,剑气被其吞噬一空,宝剑沦为世间寻常金铁,再无灵性,习剑之人,修为亦随之受损,故而对于修士而言,此间虽好,却是凶险万分。

    当年此地尚不曾划为禁地,山中天赋杰出的弟子,在师尊护持之下,可至此修炼,只可惜,百年间,不但无一人自此地脱颖而出,反倒有数人修为大损,沦为常人,其中更有一人,惊才绝艳,修为远胜同辈之人,本来若无意外,进入长老院中,乃是顺理成章之事,只可惜,他自恃其才,在这洗剑池畔一呆数年,最终结果,却令人惋惜不已!”

    “宝剑废了?”苏迈闻言,忙追问道。

    “人,疯了!”墨光散人叹了一气。

    苏迈见状,不自然望向那池水,亦有些感慨。

    “自那之后,六虚山院便关闭此处,将这飞升台划为禁地,一则保护那九醴之水,以免被有心之人所图,二来也是为了后世弟子考虑,人心不足,总会有人心生贪念,最后反倒害人害已,千百年过去,这洗剑池中之秘事,亦逐渐淡忘,如今知道这九醴之水的,亦是屈指可数。”

    “屈指可数?”

    苏迈暗自心惊,如此说来,金刚盟既然得知此事,那与之勾结之人,在六虚山院之中,应是身份不低,不然,又如何得知这其中之事。

    “你那黑剑,本身便是斫天所造,遁入池中,乃灵识使然,倒也无防!”墨光说完,接着解释了一句。

第四百八十六章 剑灵有望

    “你对这剑,了解多少?”墨光散人神情肃穆,回了一句。

    “说来惭愧,这剑在我手中多年,但对其过往,确实所知甚少!”苏迈不自觉地摸了摸后脑勺,复又道:“若非前辈告之,我甚至不清楚,它便是五行之精所炼!”

    “这东西,不简单啊!”墨光叹了一气,神色有几分惋惜,还有些许担忧。

    “确是如此!”苏迈点了点头。

    这黑剑自从在那地底深潭破石而出,救了苏迈一回后,便一直带在身边,多次救其于危难之中,可以说这数年来,苏迈屡次化险为夷,捡得性命,这剑功莫大焉。

    当初在那深牢之中,无定寺三思和尚曾有言,此物怨气甚重,恐非正道之物,甚至于劝告苏迈弃之,以免沦为剑伥,彼时苏迈自然想不了那么多,之后在乌月城外,此物凶性大发,一举击杀姚朔,才令苏迈心生忧虑,多少有些明白,这剑有嗜杀之性,越是凶险,越见其厉。

    后来在得一庐后山,苏迈崖畔枯坐一年有余,始与这黑剑神识相通,见识了诸多古怪的画面,有执剑江湖者,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有纵横沙场者,一剑开天地,关山度若飞,更有那雪满寒山,一人一剑,孤影独行,不知起于何时,横跨千万年,迎来送往,多少风流,俱烟消云散,到最后,苏迈只看到自己,一剑递出,不死不归。

    只可惜,这些画面太过零散,他只知这剑中应藏有诸多隐秘,却怎么也想不出,到底出自何处,又因何而来?

    当时,苏迈亦有问过重明先生,只可惜,这位在苏迈心中奉若神人的长者,亦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依其剑性,创了一招舍生一式,赠与了苏迈。

    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若连生都可舍,又能有何惧?

    数年过去,苏迈这舍生一式倒是练得像模像样,虽无重明先生那般浑然天成,但也算得心应手,这黑剑如今,才算真正成了他的随身法宝,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倒也不再担心,一不小心弄丢了。

    只是在他心中,一直有个遗憾,想弄明白,这剑到底是何物所制,过往为谁所有,最不济,好歹也得有个名字。

    陆云奚的天渊、顾旷的快雪、花相容的千秋山河扇,甚至于无用的净世莲花,苏迈光想想,便觉羡慕得很啊!

    “斫天石,本非凡物所能炼之,相传能成如今这模样,乃是上古地仙,费尽心力,引三昧真火淬炼而成,只可惜,剑形初成,便有天雷震动,最后,此人精血耗尽,肉身兵解,而魂灵亦被这剑所嗜,此后转辗数千年,得手之人,皆无一善终!”

    “为何会如此?”苏迈闻言,惊叫道。

    “因为此物,乃是千万年来,最有可能孕育剑灵之物,故而杀气极重,同样亦很难控制。”

    “剑灵?”苏迈心头大震,一时不知是悲是喜。

    这剑灵之事,过往他亦曾有听闻,当初在那得一庐中,重明先生指点陆云奚剑术,亦曾提过,她手中的天渊剑是世间难得的宝剑,身为剑器,已无可挑剔,可惜宝剑再灵,亦是死物,无人驾驭,便与寻常法器一般无二,想要孕育剑灵,却难如登天。

    陆云奚当时倒也

    未觉有甚遗憾,毕竟能得到南庭宗三大宝剑之一,已是莫大荣幸,至于剑灵一事,虽古有所传,但亦只是传闻而已,谁也未曾见过,乃至于此事,若非重明先生提起,她想都不会去想。

    苏迈当时听闻,亦觉匪夷所思,虽说神州界上,灵气充盈,若得机缘,万物皆可通灵,继而走上修炼之途,在那西荒祖庭山上,巨妖横行,这其中除了天生妖物之外,还有那万年草木之精,历尽艰辛,修得人形,倒也与常人无异,只是这宝剑身为法宝,亦可自行修炼,他还是头回听到。

    只不过,重明先生当时只是随口一提,并未细说,故而苏迈亦只是有几分印象,对于这剑灵一事,未太在意,毕竟离自己太远,连陆云奚手中那名扬天下的天渊都孕灵无望,那想来这神州界上,已与剑灵无缘。

    毕竟,千万年来,并未真正出现剑灵一物。

    而此刻,墨光散人突然提到此事,却让苏迈一时间,疑窦重重。

    若说他手中之物,真如墨光所言,乃是千万年来,最有可能孕育剑灵之物,那为何历经无数剑主,却终无所用,最后沦落到他手中,这剑中过往,他所知虽不尽然,但从那画面上看,持剑之人,多是一时豪雄,无论身份修为,多在苏迈之上,他自然不敢想像,这剑灵能在他手中孕育出来。

    再者,金刚盟手眼通天,既然早就知道他身怀五行之二,那肯定亦会了解这黑剑的来历,墨光散人所知之事,很难说沈清秋并不清楚,如此珍贵之物,那为何却听之任之,犹自让苏迈持剑行走?

    “依前辈之意,这剑灵要如何孕育?”半晌,苏迈复问道。

    “宝物有灵,自是有缘得之,若能在你手中孕出剑灵,那也算莫大功德,不过此事,非人力所能为之,你便是有心,亦无能为力,我观这剑内,灵力激荡,散而不乱,已初具雏形,若假以时日,在五行之精的辅助之下,真有剑灵出世,亦未可知!”

    “这剑灵,有何作用?”苏迈愣了愣,突然问道。

    “作用嘛,到时便知!”

    墨光散人闻言,呵呵一笑,随后又道:

    “这神州界上,古来便不平静,据载,天下欲变之际,便有大气运之人应势而生,或正或邪,皆有命数,或许,你便是那改变棋局之人,这剑选中了你,乃是天意!”

    “前辈说笑了,这神州界上,惊才绝艳之人比比皆是,不说别处,便是三大宗门之中,亦是天才辈出,无论修为品行,皆高人一等,若真有身负大气运之人,应在其中,怎么也轮不到我身上!”

    苏迈想到自己自出铁剑门后,便没遇到过甚好事,除了在那青草湖的孤岛之上,过了几年安稳日子,先前数年,哪一天不是提心吊胆,疲于奔命,真要说起来,便是脑袋别在腰上,躲过一天是一天。

    这种被全城通缉,连行踪都不敢暴露之人,若说身负大气运,甚至于改变天下大势,苏迈自己听来,都觉可笑。

    “从来天下士,多在布衣中。

    倒也不必枉自菲薄,沈清秋能在你身上下了重注,必然有其看重之处,再说,这天下之势,飘摇难定,许多事皆出偶然,并非定要有甚力挽狂澜之举,或许,你在城中悠闲地喝

    上一顿酒,这天下便已悄然生变!”

    “这事,金刚盟可知道?”

    苏迈闻言,默然片刻,随后便晃了晃手中之物,小心问道。

    “自然!”

    墨光点点头,随后又道:“这神州之事,能瞒过沈清秋的,十不存一!”

    “不过,剑灵虽世所罕有,但他却志不在此!”

    墨光见苏迈欲言又止的,又接了一句。

    苏迈点头应是。

    对于一个一心要改变神州气运的邪道枭雄,这剑灵再好,亦难敌天下,再说等他大功告成,届时想要夺宝,以他的修为和势力,亦不过随手取之,苏迈便想要有所行动,亦是徒劳。

    除非,他离开这神州界!

    当然,这是后话,此刻苏迈还想不了这么多,他只要明白,这黑剑在自己身上,暂时不会有甚意外便行。

    至于那剑灵之事,就像墨光散人所言,随缘而已。

    “前辈,既然这剑如此神异,流传千万年,那应该颇有名气,可有名字?”

    “这倒未曾听闻,不过你若想知道的话,日后可以去那木岚湖水家一趟,或许会有些线索。

    “水家?”苏迈闻言,心中一动。

    这事,莫非还跟水轻盈有关系?

    “若是六虚山院记载无误的话,这剑在你之前的最后一任主人,便是水家之人!”

    “结局如何?”苏迈急问道。

    先前听墨光有言,持剑之人,无一善终,这最后一任剑主,又有何下场,他自然很是关注。

    “自尽而亡!”

    苏迈轻嘘一气,背后生凉。

    此人自尽而亡,那自己呢,会是个什么死法?

    一时间,苏迈有些心悸甚至于茫然,仿佛冥冥中已然看到自己的结局。

    横竖是个死罢!

    “此事说来奇怪,据传此人离世之时,横剑在膝,面带微笑,似乎像是解脱,并无苦痛之兆!”

    “解脱?”苏迈闻言,更是不解。

    “此事我亦所和甚少,你若到了水家,有机会的话,可以问问看,不过此事已过数百年,亲历之人,多已离世,你想知道更多,只怕并不容易!”

    “多谢前辈指点,日后若有机会,定要去那木岚湖一趟!”

    苏迈心里想着,他和水轻盈亦算相熟,只要日后找到她,应该就能了解些内情,至于要不要去水家一趟,到时再说。

    墨光点了点头,随后说了句:“你如今身负重伤,既然这九醴之水已然认了你,这洗剑池便是最好的疗伤之地,你那黑剑置于池中,亦是有益无害,这段时间,你便在此静修罢,将你一身驳杂之术,好好淬炼一番,看看能否有所领悟!”

    苏迈想了想,亦点头应是。

    身在这九鼎山上,如今这飞升台禁地自然是最为安全之处,他无故失踪,金刚盟人肯定四处在寻找他,而六虚山院只怕亦在搜寻他这个肇事者,此刻下山,不啻于自投罗网,反而在此地静修数日,一边养伤,一边消化那御剑之术,最为明智。

    至于接下来之事,想来墨光散人应早有安排,他只要依计行事便行。

第四百八十七章 首选之地

    半月后。

    飞升台上,那一团灰雾般的池水之中,伴着一声长啸,一道身形升天而起,脚下青光闪动,在数十丈高的半空,故作潇洒地转了个圈,又绕了回来。

    初次御剑,苏迈尚有些不熟,和神州修士常见的以灵力驱动法器飞行不同,他这御剑之法颇为复杂,将那九醴水剑寄于黑剑之中,复以水剑中的灵力带动剑身飞行,想要做到随心所欲,尚需时日。

    不过这墨光散人所授的御剑术确实颇为神妙,除了成全了苏迈的御剑之愿,再重要的是,助他将身上所携五行之精互为流转,功效叠加,使得原来各为其用的种种法宝,法力倍增。

    令人意外的是,他在这池中,竟然无意中悟出了当初在大方居中那萧潜所用的剑术,虽说未能尽得其意,但自问若使出来,倒也有七八分神似。

    他先前并未刻意去模仿,不过在这半月静修之中,一理通,百理明,似乎许多过往不曾明白之事,也豁然开朗,正如墨光散人所言,他这一身驳杂之术,总算得以好好梳理了一番。

    就连钱季子所传的遁法,也有了新的领悟,不过这并不奇怪,本身墨光散人所授之术,便以五行为基,与苏迈先前所术之五行劫术,颇有相通之处,故而苏迈很快便掌握其中精义,并学有所用。

    再者,当初在水月镜天之中,秦太虚曾有言,这仙渺之气寄于体内,最大的好处,是会让他学东西很快,虽然后来在青草湖孤岛之上,他一心练那舍生一式,倒也无太多感悟,不过此时回想起来,或许亦有些许关联。

    那仙渺之气所化的金球,在水剑被取出后不久,复又化为缕缕金丝,纳入丹田之中,苏迈不知该如何利用,自然也不敢轻易去招惹它,听之任之罢,反正丹田无法蓄气,如今所存之物不少,也不差这几缕。

    墨光散人不知自何处现出身形,此刻站在那水池畔,正笑意吟吟地望向身形微晃,落地有些不稳的苏迈。

    “恭喜恭喜,这算是神功大成啊!”

    “前辈说笑了!”苏迈一脸尴尬,随后正色道:“还得多谢前辈指点,这些天总算小有所悟。”

    “嗯……!”

    墨光散人点了点头,复道:“前路漫漫,你如今才刚起程啊,想要五行合一,打开那大阵,任重道远!”

    “前辈说的是!”

    苏迈轻叹一气,随后朝墨光拱拱手,接道:“晚辈自知前途凶险,虽力有不逮,但请前辈放心,无论日后如何,自当尽力而为!”

    “不是尽力而为,是必须达成,否则,这神州大地,就真要天地翻覆了!”墨光轻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异色,朝向苏迈,沉声道。

    “……”苏迈闻言,轻咬了咬嘴唇,默然片刻,点了点头。

    “前辈,那接下来,我要如何行事?”

    一时间,气氛有些沉闷。

    半晌,苏迈终于问道。

    “你自下山去,以你本来身份现世,自会有人来找你!”

    “本来面目?”

    苏迈略有些心惊,他自入城以来,皆戴着夜雪赠于那个面具,看上去只是一个神情有些木讷的中年人鱼万之,目的就是不想节外生枝,惹人留意,而此刻,墨光散人却要他恢复

    本来面貌,难道还嫌麻烦不够?

    别的不说,就说那城中的天琅坊,如今与他又添深仇,那地底深牢他虽不知作何用途,但被他这一把火之后,那些半兽人早成灰烬,想来那血阵多半也废了,骆龟蒙事后肯定会发现他的身份,如此一来,便是仇上加仇,若他以苏迈身份出现,那等待他的,定是一场无休止的追杀。

    细想起来,若此事闹大了,和当年乾元城一幕,又有何区别,更麻烦的是,此刻天戈城中群雄齐聚,凶险程度比之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孑然一身,无依无靠,实在无甚把握,可躲过骆龟蒙的眼目。

    “时也,势也,浑水才好摸鱼!”墨光散人闻言,饶有深意地笑了笑。

    “你们倒是好摸鱼了,却让我去当饵!”苏迈心中腹诽了一句,面上却不敢有所表示,只好苦笑。

    “智者无忧,勇者无惧,我辈中人,平时隐世修身,乱时救世济人,势之所需,当仁不让,纵是赴死,亦当从容,更何况此行虽险,但义之所在,处处皆坦途!”

    “前辈所言,晚辈铭记于心!”

    苏迈闻言,拱手施礼,扬声回道。

    片刻,见墨光再无吩咐,心道既然墨光散人无意透露后续安排,那自己再多问,亦无用处,只是想到当初上山的初衷,心中颇有些着急,想找墨光散人打听下顾旷之事,不过想到他在这山顶呆了数月,只怕彼时顾旷还在乾元城时,一时便又有些犹豫。

    “还有甚事放不下的?”墨光散人见其神情,复问道。

    “晩辈有一好友,失踪于天戈城中,后来有传闻,他曾到过六虚山院,我这次上山,便是为此而来。”

    “又是失踪?”

    墨光眉头微皱,默念了一句。

    声音虽小,但苏迈近在身前,自然听得很是真切。

    这一“又”字,令他心神大震。

    这么说来,这失踪之人,还不止顾旷一个?

    若真如此,那此事便非孤例,背后说不定还有人在操纵。

    “是啊……”墨光见苏迈神情,复轻叹了一声,接着道:“其实,在半年前,这天戈城偶有人失踪,本来若只是寻常人口报失,消息也到不了六虚山院,城主府中便派人处理了,只是此事颇有些蹊跷,听闻失踪之人,多是城中修行资质较好的年轻一辈,及至后来,连六虚山院都有数名弟子不见踪迹,至今未有线索,却不知你这朋友失踪,可与此事有关?”

    “这么多人?”苏迈一惊,心念电转之间,突然想起先前在那城中天琅坊驻地深牢一幕。

    “莫非,这些人都被抓去炼成兽人了?”

    苏迈小声嘀咕道,心想着,若真如此,那顾旷只怕凶多吉少!

    “兽人?”

    墨光散人目光一凝,望向苏迈,只是随意这么一眼,苏迈便顿感压力倍增,仿佛周边灵气突然被抽空一般,连呼吸都有些不适。

    不过片刻,这种感觉便一扫而空。

    “怎么回事,你且细细道来?”

    听起来,墨光散人对这兽人一事,亦是一无所知。

    不过这倒也不奇怪,那深牢之下,惨无人道,那群半兽人浑浑噩噩,被施密法与被困灵兽神魂相合,半死半活,不人不兽,此等阴毒邪恶之事,

    若被六虚山院查知,只怕早就被一锅端了,不仅如此,那天琅坊亦无法对天下人交代,毕竟它虽为商号,无正邪之分,但多年来与正道交往甚密,故而在天下修士眼中,这天琅坊多半也归于正道一途。

    苏迈当时初见那地底一幕时,亦觉不可思议,却不知天琅坊如此作派,所为何事,在六虚山院眼皮底下行事,实非一朝一夕可为,只怕这地牢早已筹划多时。

    “日前我在天戈城中,不小心落入天琅坊之手,被关入一设有禁制的密室之中,阴差阳错之下,撞进一地牢,发现一群被困的灵兽,还有一个血池……”

    苏迈定了定神,稍理了理思绪,很快便将当晚之事,简要地说了出来,包括救那凤鸟脱困,不过自己分魂前往地牢,却忽过未提。

    “你是说,那地牢就在天琅坊地底?”墨光散人面色沉重,复问道。

    “应该是的!”苏迈当时顺着那甬道一直奔去,想来也没多少路程,天琅坊在天戈城中占地甚广,不出意外的话,那地牢自然便在其下。

    “沈清秋出手,果是大手笔啊!”

    半晌,只听得墨光散人轻叹了一声。

    “前辈此言何意,莫非天琅坊亦投奔了金刚盟?”苏迈闻言,很是惊讶,急问道。

    要知道,一个天琅坊已令他头痛不已,若是加上金刚盟,只怕他插翅也难飞,虽说沈清秋有意让自己找齐那五行之精,在大事未遂之前,不可能会加害于他,但是金刚盟人遍及天下,性情凶残邪恶,多亡命之徒,若在重赏之下,谁又能预料,会发生甚事。

    “沈清秋行事,从不胁迫于人,多以利相诱,或以名相激,其追随者一度遍布神州各地,这百年间,虽是风平浪静,但私底下,早已暗流激湍,如今看来,只怕天琅坊和金刚盟之间,早已暗中结盟,而将那兽牢设在天戈城中,其目的,自然可想而知。”

    “前辈之意,莫非首当其冲的,便是六虚山院?”

    苏迈神色一黯,一时有些难以信置。

    六虚山院号称天下剑宗,居神州三大宗门之列,虽比之万年传承的南庭宗略有不如,但在这神州界上,亦是一呼百应的领袖宗门,

    加之南庭宗弟子多修道术,以清虚冲淡为旨,故而在江湖之中,虽有名气,但其实并不多见,反而六虚山院弟子,以剑为器,追求人剑合一,剑气多杀伐,剑意更是狂放凌厉,门人隔数年便得下山游历,出剑机会甚多,自然更易闯出名头,故而近年来,这六虚山院之风头,隐隐已有盖过南庭宗之势。

    如今,听墨光散人之意,这金刚盟出手,首选便是六虚山院,这其中定有甚牵涉重大的隐衷,不然六虚山院数千年经营,又岂是随意便能攻破,那些兽人虽人性尽失,凶猛无比,但若说用来对付六虚山院,想来亦不过蜉蝣憾树而已,起不了甚大作用。

    不过,以苏迈近期经历来看,如今这天戈城中,龙蛇混杂,敌我不明,明面上起因于墨光散人暴病,神州同道纷纷前来探视亦是人之常情,但背地里,如此多方势力齐聚一城,若说有人策动,倒也不难理解。

    只是,苏迈想不通,为何这首选之地会是六虚山院,而且墨光散人为何放出假消息,令天下闻风而动,反倒将六虚山院置于两难之境?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3831/ 第一时间欣赏通天图鉴最新章节! 作者:水风轻所写的《通天图鉴》为转载作品,通天图鉴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通天图鉴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通天图鉴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通天图鉴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通天图鉴介绍:
仙也侠也,演绎的都是众生百态,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就有故事。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夜雨潇潇,一灯如豆,且就几杯残酒,数点墨香,听水风轻讲述那令人神往的仙侠世界。
本书是一本正统的古典仙侠长篇,全书共八卷,红尘往事,仙佛旧闻,山川河岳无不包罗。有波诡云谲的正邪争锋,也有和风细雨的人间温情,有舍身殉道,也有杀身成仁。
精彩处大开大合,细腻时百转柔情。
故事如《千里江山图》般徐徐展开,主角艰难证道的过程,映射出人世种种。大道艰难,且让我们随苏迈一起开始一段绚丽奇幻的仙侠之旅,见证平凡少年的通天之途。
通天图鉴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通天图鉴,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通天图鉴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