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一章 行踪已露
“这是甚情况?”
苏迈四顾茫然,夜风吹过,带来一声声寒鸦的凄呜。
这地方,本就阴气甚浓,加之这夜深露重的,独自一人,立于这一众荒丘之内,多少会令人有些心慌。
不过好在当年苏迈在那青草湖中,与夜雪夜探孤山,在那万魂聚集之地走过一趟,故而此刻,倒也无甚特别之感。
过了片刻,想着自己是不是来错了地方,苏迈又顺着这山坡复巡了一遍,确定这便是孤鸦岭无疑,等他回到原地时,已过了一刻钟。
握了握手中之剑,一时颇有几分困惑,对这留书之人,更是好奇。
正在他百无聊赖,打算返回时,却听得身后突然传来一女子的声音。
“苏公子,久违了!”
苏迈心中一惊,他自出山以来,极少有人以“公子”称呼他,而这声音,听起来也陌生得很。
忙一转身,便见不远处的一座山堆之后,转过一个身着黑衣的女子。
“你,是何人?”
苏迈本想问她是人是鬼,但转念一想,却又换了个说法,毕竟他这二十多年来,还从未和女鬼打过交道,既说久违,那便说明过往有过照面,自然是人无疑。
“苏公子贵人多忘事,数年前,妾身曾在乌月城万仙楼中,与苏公子有过一面之缘!”
苏迈闻言,仔细望了望正不断走近的女子,片刻之后,像是反应过来,疑道:“你是……万仙楼的红袖姑娘?”
“正是!”红袖朝苏迈福了福,微笑着回道。
“你,怎会知道我的行踪?”苏迈对这红袖突然现身感觉很是意外,不过最令他震惊的是,他甫一入城,按说不会有人知道才是,为何她会如此清楚?
“苏公子不必介怀,你应该知道我的出身!”红袖复又笑了笑,看上去颇是友善。
“万仙楼?”苏迈轻应了一声,突然想起这万仙楼号称天下消息汇聚之地,若说这神州界上有何动静,最先知道的,多半便是这地方。
“我进城才不到数个时辰,而且还是入夜之后,你们如何认出我来?”苏迈有些纳闷,自认为一路行来,并未有人关注,却不知是在何处,暴露了行踪?
“并非在这乾元城中!”红袖走近苏迈,随口应了句,见其一脸茫然,复又接道:“是在那姑越城内!”
“姑越城?”苏迈一脸讶色。想想自出万毒渊来,这姑越城是他们途中所呆最久之地,亦是最大的仙城,只是那地方离此甚远,他和陆云奚又是数年未曾露面,为何万仙楼的竟能一眼便认出他们来?
“万仙楼自有识人之法,我们并无恶意,苏公子不必担心!”红袖解释了一句,见苏迈脸色稍霁,复又道:“今夜约苏公子至此,乃是有事相商!”
“我们?”苏迈眉头一皱,很是疑惑,他和这红袖姑娘不过一面之缘,与万仙楼更是从无瓜葛,无论如何,他也想不到,他们之间,能有甚事可以商量。
“顾公子失踪了!”红袖倒也不拐弯抹角,见苏迈神情,便直接说道。
“顾旷?”苏迈惊叫一声,却未料到,这红袖所言之事,竟是如此。
“怎么回事?”缓了
缓,苏迈急又问道。
“不知道你是否清楚,当年星罗海巨变,浮屠岛沉入水底,正道之人损失颇重,顾公子和无用大师等人返程之后,便一直在寻找你的下落,连天琅坊和铁剑门,也在暗中不断查找,一过就是三年多,你却消失在这人世间,甚至有传闻,你和南庭宗的陆仙子皆葬身水底,不过顾公子他们并不相信,说你一定还活着,四处打听,直到上月!”
“上月发生甚事?”苏迈心中一动,忙问道。
“原本顾公子托我们万仙楼留意你的行踪,上月初,本来约好在不二酒馆碰面的,不过他却失信了!”
“他去了何处?”苏迈闻言,复道。
“不知道!”红袖摇了摇头,面露苦色。
“无用和清茶亦不知晓么?”苏迈眉头紧锁,急又追问道。
“无用大师数月前便离开了乾元城,却不知如今身在何处,清茶姑娘亦不知顾公子的下落!”
红袖随口回了句,接着又道:“我曾动用万仙楼的探子四处打听,得到消息说顾公子上月曾出现于天戈城中,不过后来,却再也未曾露过面!”
“天戈城?”苏迈眼神一亮,突然想起前日在姑越城中,那万仙楼的裘亮曾提到,花相容去了九鼎山六虚山院之事,这天戈城便在九鼎山下,莫非顾旷和花相容一道?
不过转念一想,却又觉有些不对,顾旷和花相容并无甚交情,而且顾家和花家远隔万里,更谈不上有甚往来,他们二人一道前往九鼎山的可能性确实不大。
难不成要到九鼎山走上一趟?
苏迈心中暗想,却听得红袖继续说道:“苏公子,妾身今日相约,是有个不情之请!”
“你想要我去趟天戈城?”苏迈定了定神,接口问道。
“正是!”红袖点了点头,神色坚定。
“顾旷与我兄弟相交,他有事,我自然责无旁贷,只不过,印象之中,姑娘和他并不甚熟,为何对他如此关心?”苏迈对她这态度颇有些意外,不知这红袖姑娘几时和顾旷如此相熟。
“这个……”红袖未料苏迈突然有此一问,愣了愣,随后便轻笑道:“我们,亦算是朋友罢!”
苏迈对着一女子,自然不好追问其私事,闻言亦点点头,随之却问道:“天戈城我自然要去,只不过我得先回不二酒馆一趟!”
“据我所知,那不二酒馆亦非寻常之地,苏公子身份特殊,最好还是不要露面!”红袖出人意料地回了句。
“你这话,是何意?”苏迈不解,闻言急问道。
“我虽不知那酒馆背后到底是甚关系,但肯定不简单,你应该知道,这些年天琅坊乃至你师门铁剑门皆一直在寻访于你,甚至那蔺城主的通缉令亦未撤销,当初在浮屠岛上,有不少人丧了命,如今这满城修士,多认为你已陨身于那场变故之中,基本上已淡忘此事,你若贸然现身,说不定又会引起甚风波来,倒不如趁此机会,改头换面,暗中行事,反而更加方便!”
“这便是你半夜约我来此的缘故?”苏迈闻言,稍缓了缓,随后问道。
红袖点了点头,却未回话。
苏迈沉默片刻,暗道这红袖之言,倒也有几分道理,毕竟自己刚回到神州
界上,知道的人极少,若隐藏身份,改头换面,确实更容易行走,不然就算蔺归元放过他,那天琅坊亦是一把悬在头顶的剑,只要他一露面,很快便会被盯上,风斛恨他入骨,以他一人之力,对抗天琅坊,无异于蜉蝣憾树,更何况,还有铁剑门随时可能出现。
有此一念,苏迈倒也不由得暗自佩服这红袖,看起来,她的身份,只怕并非万仙楼歌女这般简单,能在第一时间得到他露面的消息,并且想好后招,在这荒野之中等着他,如此动作,又岂是一普通女子所能做到?
不过苏迈倒也不打算去追问她的身份,至少在目前看来,这女子并无恶意,甚至于还在为他打算,眼下顾旷莫名失踪,而无用亦不知去了何处,花相容去了九鼎山,陆云奚自然得回到南庭宗,他相熟之人,却无一可助力,有这红袖和她背后的万仙楼相助,也并非坏事,毕竟,以他目前的状况,多一个朋友,总是好的。
“红袖姑娘可有甚计划?”半晌,忽听得苏迈问道。
“你在暗,我们在明!”红袖闻言回道。
“这个自然!”苏迈应了声,并无甚表情。
“你离开的这几年,神州界上发生了许多变化,金刚盟自浮屠岛一事之后,虽阴谋并未得逞,但却逐步将势力渗透到各地,如今正道各方的态度亦很是微妙,我总感觉,顾公子的失踪可能和六虚山院有关系,只不过,眼下却无甚特别的线索,所以想让苏公子帮忙,到天戈城一探,至于具体行动,到了之后,自会有人同你接洽。”
听红袖这语气,似乎早有安排,苏迈对此隐隐有些许不悦,他并不喜欢这种感觉,只是眼下事关顾旷的安危,他也顾不了许多。
不过对于红袖之言,他自不会轻信,在二人达成初步一致并交代了些细节之后,苏迈便告辞而去,临行前,红袖给了他一包药粉。
很快,他便顺着原路,返回了不二酒馆。
虽说他心里亦知,这酒馆并非寻常所在,不过这归掌柜乃是顾旷的长辈,而小清茶亦是他旧友,三年前他被全城通缉之时,不二酒馆之人亦曾全力营救,就算他们背后有甚势力,想来应也和他无甚相干,至少不会加害于他。
反而这身份神秘的红袖,他倒有所保留,故而当务之急,便是先找到清茶,打听下顾旷的情况,以印证红袖之言的真伪。
心有所思之下,苏迈很快便回到了不二酒馆之中,虽说此刻已是深夜,但酒馆大门依旧洞开,厅堂之内,孤灯映照着一个娇弱的身影,听得院外动静,忙赶紧起身,焦急地迎了上去。
“苏迈哥哥!”
见苏迈急匆匆迈步而入,清茶面色激动,脱口喊道。
苏迈亦面有喜色,定了定神,望向眼前的少女。
数年未见,当初还有几分稚气的小姑娘,而今已出落得愈加水灵,看上去,便似那初开的水仙一般,空灵素雅,美目流转,娇俏可人。
“小清茶……,好久不见!”
苏迈顿了顿,随后笑着回道,本想像过去那般,伸手去拍拍她的肩膀,不过终非少时,还是忍了下来。
好在三年未见,小清茶性情依旧,看样子,这半夜还未入睡,显然便是在这等着他归来。
第四百三十二章 隆福酒楼
一别三年,自然有许多话要问,清茶对于苏迈的突然现身惊喜异常,不过眼下却非叙旧之时,苏迈简要说了几句,只提及自己受了重伤,流落到一个荒岛之上,伤愈之后,方才找了回来。
清茶对此,倒也未有甚疑惑,苏迈能够平安归来,便是最好,至于他去了何处,她亦并不在意。
此刻,苏迈关心顾旷的状况,不过他不愿提及那红袖之事,很自然地问到顾旷和无用的下落。
清茶对此,自是知无不言。
这三年来,顾旷和无用一直四处寻找苏迈的下落,甚至花相容亦遣人打探,每隔大半年,他们都会回到这不二酒馆之中,若是有事耽搁,亦会送信回来,数月前,无用曾回到乾元城中呆了一段时日,之后便又离开,本来顾旷曾传讯回来,说好上月回城,不料却未出现,直至如今再无音讯。
在清茶看来,或许顾旷有事耽误,故而言语之中倒也未有甚特别担扰,或许过往这数年来,这种事情亦有发生。
为免她担心,苏迈自不会提到顾旷失踪之事,只是问了问清茶可有办法找到无用等人,不过结果却让他有些失望,这几年来,无用等人云游不定,从未有固定去处,故而清茶亦不知他们去向,不过倒是提到一句,先前曾听无用说过,要去悬光寺一行。
“悬光寺?”苏迈闻言,心中一动,细想了想,这地方似乎便是无用自幼寄居之地。
“悬光寺远在牧州五陵府,看来一时之间,想要回返,多是不易!”苏迈暗叹一声,想来这趟九鼎山之行,只怕注定得独自前往。
“无用哥哥曾说过,若有事寻他,可至城中无定寺驻处,告之主事僧人,他们会帮忙传讯!”清茶见苏迈面有难色,想了想,忙又说道。
“清茶,我有急事要外出一趟,你明日帮忙送个信,让无用尽快回乾元城,到时可去万仙楼寻红袖姑娘!”苏迈闻言,复说道。
“苏迈哥哥,可是发生甚事?”清茶未料到,苏迈刚一回来,便又要离开,闻言忙急着问道。
“无甚,有点小事需要处理,忙完便会回来!”苏迈随意应了声,面色倒也很是平淡。
“掌柜的说,如今城中局势有些复杂,让你尽量呆在酒馆之中,不要轻易露面,以免引来麻烦!”清茶见状,复又说道。
“这城中,如今是何状况?”苏迈闻言,沉默片刻,随后抓起桌上一杯茶喝了口,缓缓问道。
“我只是个酒馆的小伙计,这些事情,又怎会知道!”清茶朝苏迈眨了眨眼,偏着头笑了笑,随后又给苏迈续上茶水。
“哦……!”苏迈摇头,苦笑一声,想着小清茶自幼在这酒馆中长大,平日里除了偶去城中采办之外,多数时间便是在这儿当着伙伴,端酒沏茶,对于这江湖中事,确实牵涉甚少,虽说这酒馆之内,消息颇为灵通,但说起来,亦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事,问她这城中局势,确有些勉为其难。
“清茶,归掌柜去了何处?”片刻,苏迈复又问道。
“他有事外出了,只吩咐我在此等你!”清茶接口应了声。
“外出?”苏迈一听,顿觉奇怪,这半夜
三更的,一个酒馆的掌柜,能有甚事要办,再说先前他令自己在房中等候,直到酒馆打烊亦未见人,等到回来,却让清茶在此相待,这归掌柜,到底在弄什么名堂?
“这酒馆非寻常之地……”
想到红袖之言,苏迈一时亦有些困惑。
“苏迈哥哥,怎么了?”清茶见苏迈面有疑色,急又问道。
“哦,没什么!”苏迈回过神来,忙应了一句。
他心有所忧,见清茶这边已问不出甚名堂,而归掌柜又突然外出,在和少女交代了几句后,便入内院休息去了。
次日天刚亮,苏迈便早早起身,将那红袖给的药粉用水调匀了,敷在脸上,等到出来时,已是一个略有些面黄的中年男子。
清茶亦早早站在内院之中,见苏迈出来,亦有些惊讶,没想到,一夜之间,苏迈竟成了这副模样,虽知道这是易容之效,但这一眼望去,竟看不出任何异样,比之三年前他戴的那个面具,亦不遑多让。
“苏迈哥哥,你怎么做到的啊?”清茶朝其打量了片刻,笑着问道。
“涂了些药物!”苏迈笑了笑,随后便朝前厅迈去。
小院之内,清幽寂静,二人一前一后,步出门外,而归掌柜却依然毫无动静,似乎昨晚并未回来一般。
苏迈对此,倒也并不在意,归掌柜本就颇为神秘,他在这酒馆之内,住过不少时日,亦未见过其人,看起来,像是不喜与人接触或有甚隐衷,此刻情形,亦在其意料之内。
行至院门,苏迈止步叫住了清茶,交代几句之后,便转身离去。
逍遥巷地处天剑司北端,在一众高楼大院掩映之下,看上去并不起眼,此刻小巷之内,已有稀疏人迹,外巷的商铺,亦已开始张罗着一天的生意,苏迈信步穿行其中,一时间,倒也颇有几分闲适。
如今在这乾元城中,除了清茶之外,他已无相熟之人,故而倒也无处可去,不过临出城时,却还有一事要做,找人打听了方向,便朝主城方向而去。
当初在那青草湖畔,夜雪和苏迈自孤山归来,临别之际,夜雪曾有言,若日后有事寻她,可到乾元城的隆福酒楼。
苏迈甫一回城,便遇到顾旷失踪之事,想到此去九鼎山,不知何日能回,遂想着将那具秦太虚的骨身转送给夜雪,毕竟他此刻易容而行,看上去,不过一底层的普通修士,若非他手中拿着一把长布包裹的黑剑,和一俗世凡人倒也无甚两样,如此形象,若还背着个大骷髅,很容易惹人关注,故而便顺道去了隆福走上一趟,若运气好时,若许能碰上夜雪。
那隆福酒楼位于主城天罡司内,离城主府所在的坐忘峰并不甚远,苏迈一路打听之下,倒也没费甚功夫,便找到其所在。
此刻,天已大亮,隆福酒楼门外亦已是人来人往,高大的门楼之下雕龙绣凤,看上去甚是气派,虽不如那万仙楼巍峨壮观,但在这一街之上,便也颇为显眼。
原本苏迈以为,这隆福酒楼或许便是如不二酒馆之类的小院,此刻立于门外,见此模样,却有些犹豫。
这人来人往的,自己贸然跑进去送上一骷髅,很容易引人
留意,不过片刻之后,便见他将那背上之物取下,将布裹扯了扯,尽量不露出人形来,提在手中,便朝那大门迈了进去。
这酒楼之中,倒也无甚特别,三三两两的食客,在悠闲的用着早食,苏迈扫了一眼,倒也未见有甚修士的身影,看上去,更像俗世中的食肆。
苏迈信步而入,便有伙计笑着迎了上来。
“我有事,找你们掌柜的!”苏迈无心用膳,自然便是单刀直入,一见来人,便开口说道。
“掌柜?”那伙伴未料这天刚亮上一会,便有人上门找掌柜的,闻言不经意地打量了苏迈一眼,也未回复,
“怎么,掌柜不在么?”苏迈见状,提高了声调,复问了句。
“客官,这大清早的,您找我们掌柜,可有甚事?”伙伴见状,望含着腰,低头问道。
“麻烦通报一声,就说我是夜雪的故友,有事求见!”苏迈望了他一眼,随意说道。
“夜雪是何人?”那伙计似乎未曾听过夜雪之名,复又嘟囔了一句。
“与你何干,快去通报便是!”苏迈皱了皱眉,轻哼了一声,冷言道。
“是是是……”那伙计察言观色,见势不对,忙又点头赔个不是,一转身,便朝里跑去。
苏迈见状,倒也不急,随意找了张桌子坐下,四处打量了片刻,却未发现有甚不同之处。
很快,那伙计便折返了回来,满脸堆笑将苏迈迎了进去。
转过那后堂,二人径直走向一间雅室,尚未靠近,便远远望见一位头戴小帽,身着长衫的小个老者,满带笑意地立于门前,正拱手相迎。
“这位先生有礼!”
老者唱了个诺,随后边将苏迈请进去,边将伙计遣了回去。
转身关上门,便听他复道:“小老儿姓冯,名计常,忝为此地掌柜,不知先生找夜雪姑娘,可有甚事?”
苏迈过往从未被人以先生相称,先前甫一听到,不由有些别扭,片刻方反应过来,此刻他的形象,便是一寻常中年男子,这掌柜以先生相称,倒也合理。
“在下鱼万之,乃是夜雪故友,日前路过乾元城,想起当初她曾提及过这隆福酒楼,故而前来一探,不知掌柜可清楚,她如今身在何处?”苏迈朝其望了望,复拱手问道。
“呵呵,这夜雪姑娘同我家东主倒是颇有些渊源,过往偶尔亦曾到此小住,不过说起来,却是许久未曾见过了!”掌柜想了想,复笑着回道。
“许久,那是多久?”苏迈顿了顿,复问道。
“这个,小老儿倒是记不清了,怕有数年了吧!”冯掌柜皱了皱眉,略一思量,便回道。
苏迈见状,一时亦弄不清楚他所言是否属实,不过既然夜雪交代他来此处,自然他会有办法联络上。
“哦,说起来,我同她亦是数年未见了!”苏迈漫应了一声,随后复道:“既然她不在此处,在下也不便打扰,这东西便寄存于掌柜之处,若有机会,还得麻烦掌柜转送于她!”
苏迈将那布包向桌上轻轻一推,接口又道:“这东西得之不易,还请掌柜妥为安置!”
第四百三十三章 意外之获
“鱼先生,这……是何物?”冯掌柜朝那布包望了望,面有难色,那模样似乎在说,若是太过贵重之物,他倒不方便留存。
“不是甚特别之物,掌柜不必担心!”苏迈见状,笑了笑,随口回了句。
冯掌柜亦是微笑着点了点头。
苏迈见状,亦心下了然,他既愿意收下此物,那肯定会有办法联络到夜雪,有一刻,苏迈甚至怀疑,这隆福酒楼是否与金刚盟亦有甚关联,虽然夜雪否认她是金刚盟之人,但细想起来,既便不是门人,只怕亦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不过,他与这冯掌柜一面之缘,这酒楼之内亦无甚特别之处,他也不便多问。
很快,苏迈便告辞而去。
办完这事,他便再无所念,一门心思,朝城外而去。
待得出了城门,站在那护城河的玉桥之上,苏迈望向半空中高来高去的修士,一时间,却突然傻了眼。
这九鼎山虽说亦在神州中部,但离乾元城尚有数千里之遥,若修士御剑而行,修为稍低者,不过三两日行程,但若是步行,一路翻山越岭的,却不知要花多少时日。
这乾元城中,亦有那些大商号,专门为底层修士提供远程飞行的法舟,但这费用却颇为惊人,以苏迈如今的财力,却是望尘莫及。
“哎,这蠢鸟也不知去了何处,若有它在,去那九鼎山,便容易得多!”
苏迈暗叹了一声,随后望向远处通往前方城郊的宽阔大道,一时竟有几分彷徨。
看来,这红袖姑娘并不清楚他的状况,可能以为他既是顾旷的朋友,那这御空而行应是极简单之事,却不知,苏迈身无修为,虽说身怀轮回劫火还有混沌之气,甚至学了重明先生的舍生一式,但这些,均只能对敌而用,却无法帮他御剑而行。
无奈之下,他只好退而求其次,折回到那城中寻个马厩,买了匹看去颇为壮实的黑马,以为代步。
如此径直向前,想到这一路上,行程颇远,他倒也不甚急,顺着那入城大道信马行去,由于过往并未骑乘过马匹,故而只是简单地学了点御马之术,却不敢骑得太快,以免被摔下来。
乾元城号称天下仙都,乃是神州修士最为密集之地,虽说修仙之人,多自天上往来,但这入城的主要道路,却仍是颇为热闹,车马喧嚣,行人如织。
苏迈一路上信马由缰,混入人流之中,走走停停,四处张望,如此过了快两个时辰,身边的人流渐趋稀少,忙碌着向四处分流而去,而这原来石板铺成的宽阔大道,也开始变得窄了起来。
苏迈无奈地朝四处望了望,只见古道苍茫,直向那莽莽群山伸去,山高峰险,不知其深,而山脚之下,稀稀落落地,散布着一片低矮的房屋,看起来,倒像是一个小村落。
屈指一算,自己离乾元城亦不过百多里,说起来,还在这仙都范围之内,此刻路上行人不过三三两两,而且赶路之人,早已是车马齐鸣,疾驰而去,零散行走的,亦多是俗世中的凡人,像苏迈这般的修士,却是并不多见,更何况修仙之人,骑马者,更是少之又少。
这村落所居者,想来多是俗
世中人,苏迈想着此行一路艰辛,也不急在一时,故而便策马朝村中行去。
尚未近村口,远远便见酒旗招展,迎风而动,看上去,像是一家歇脚的酒馆。
有酒充饥,甚慰寂寥,苏迈自然很是开心,脚底生风,便朝那酒馆而去。
这地方离乾元城并不算远,但好在处于往来商旅必经之道,故而若非急着赶路之人,多选择在此歇脚,稍做停留。
这小酒馆看去甚是简陋,若非茅草加顶,四围有墙,便和那驿道茶寮相差无几,房内随意摆着几张桌子,三两酒客正闲坐喝着小酒。
苏迈信步而入,随意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将那布裹着的黑剑往桌上一放,便招呼那伙计,点了些吃食。
此刻已近午时,但这酒馆依然甚是冷清,伙计见有客人进来,自然甚是热情。
很快,一蝶花生米,一盘卤肉便端了上来,这酒馆来客,多是临时歇脚,故而对这吃食倒也不甚讲究,若要寻那美食佳肴,乾元城中比比皆是,而像苏迈这等出城之人,更不会有甚要求,故而酒馆之内,可选之物甚少,多是伙计自行安排。
苏迈倒也不饿,随意吃了几口,便四周打量起来。
此刻,这屋中食客,看上去,多是俗人,并未有甚修士的身影,彼此之间,各自为食,倒也甚是清静。
苏迈无心去关注的这食客的闲话,独自吃了几口,便觉有些无聊。
不一刻,却见酒馆之外传来一声马嘶,苏迈心头一惊,忙朝外望去。
只见不知何时,这酒馆之外,来了三个甚为高大,长相颇有些相似的壮汉,路过他那系马的木柱时,在那背上拍了一掌,惊得那黑马原地打转,口中不断撕鸣。
苏迈见状,很是恼火,正欲出声相阻,却见那三人兀自进了酒馆之中。
甫一进门,便大声叫嚷,吓得那小伙计赶忙上去招呼。
“开什么酒馆,就这点东西!”
不一刻,苏迈便听得那其中一个大汉叫道。
“对不起客官,我们这店小,平日里也没几个人来,准备的东西不多,您要想吃好的,可以直接到乾元城去,那地方可是山珍海味,应有尽有,不如就将就下,就点卤牛肉下酒!”那小二见状,亦很是忐忑,忙不跌地解释道。
“放屁!”其中一人闻言,狠狠地骂了一句,接着又叫道:“老子兄弟几个便来你这喝酒吃肉,赶紧将那好酒好菜上来,不然,拆了你这招牌!”
“客官,你息怒!”
见此情形,那柜台前的掌柜忙跑了出来,一边作揖边陪笑道:“咱们这小店,平日里都是歇脚的客人,不过要几杯茶,几盅酒而已,这吃食多是些下酒小菜,备的东西实在不多,很是抱歉,不过小店的卤肉也算一绝,几位不介意的话,不妨试上一试!”
“就一点卤牛肉,开什么酒馆!”先前那壮汉随手将那掌柜的往后一拨,大喇喇地坐了下来。
“这……”掌柜往后退了几步,好不容易站定,却是一脸愕然。
他开这酒馆十数年,其中虽也遇到不少挑剔的客人,到像今日这般,却极为少见。
每个酒馆都有自己的特色,过往食客们皆看菜下单,这几位,却嫌菜少,一时间,他亦有些无奈。
这一喊闹,那酒馆中原先正喝着酒的食客们,皆纷纷转过头来,望向这三人。
不过,见这三人凶神恶煞的模样,倒也没人敢有甚不悦。
苏迈冷眼望着这几人,看上去像是修士,但手中并无法器,却又不像正道仙门之人。
因此地离乾元城太近,这酒馆之中,过往多以凡人为主,修仙之人,极在在此逗留,不过这掌柜的,倒也是见多识广,很快便反应了过来。
“几位客官,请稍安勿燥,这儿这一顿,小老儿请了!”
“请你娘的客!”其中一人大叫一声,随后朝桌上一掌,喝道:“怎么,大爷几个吃不起这点酒么?”
“不敢不敢!”掌柜连连陪罪,不断点头说道:“几位大爷仙风道骨,威武不凡,能光临小店,乃是小老儿莫大的仙缘,有幸请几位赏脸,自是荣幸之至!”
“你这老小子,还算有点见识!”其中一人闻言,颇为受用,笑着开口道。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掌柜的这几句话,倒也一时缓了过来,见状,忙边陪着笑,边招呼那小伙伴向后厨而去。
“等等……”正欲转身之时,掌柜的却听得其中一壮汉叫了一声。
“大爷,还有甚吩咐?”掌柜的忙又迈了过来。
“门外那马,可是你的?”那人微仰着头,问道。
“这个…… ”掌柜闻言,愣了愣,随后朝众食客望了望 ,小心地回道:“回大爷,这马,不是小店所有,应是哪位客官的!”
“你去说声,这马,大爷我征用了!”那人叫了一声,语气很是倨傲。
“这,恐怕不好吧!”掌柜有些为难,过门都是客,他自然不敢去开这口。
“大哥,你要这马何用?”其中一个子稍小点的,似乎亦觉奇怪,闻言忙问道。
“那算命的说,我们哥仨在乾元城中,会有份机缘,却不让我们飞过去,说是徒步而行,方显诚意,如今离城不过百来里,走了大半日,也算诚心到了,我打算骑马进城,你们俩,随后跟来!”那被称大哥的人,随口回了句。
“大哥,这……可行么?”另外一壮汉,闻言亦疑道。
“有甚不可行!”大哥喝了句,随后又道:“既是我们三人的机缘,有你们俩一路而行,应无大碍,老子先去乾元城打听着,为你们探个路!”
“大哥,天随子的意思,是让我们三人一道步行入城,没说可以骑马啊!”那个子稍小的壮汉,闻言亦满带疑惑地叫道。
“你懂个屁!”大哥朝其怒喝了一声,随后接道:“那算命老小子的知道个鸟啊,老子便是骑马进城,他又如何清楚?”
其余二人闻言,皆噤若寒蝉。
而不远处的苏迈闻见,却如睛天霹雳。
“天随子……”
这名号,自从当初离开翠云山下的古井村后,便再未听过,更重要的是,他身上修为之困,皆因他而起,此刻,不经意的听到,确令他震惊不已。
第四百三十四章 指个方向
苏迈在一阵惊愕之后,很快转为狂喜。
这普天之下,名号为天随子的或许另有其人,但是以算命为业者,据他所知,便仅此一位。
老头子消失了七年,如今,终于忍不住要重操旧业了么,若是如此,只怕他已摆脱当初那仇人!
苏迈心中波澜起伏,脸上也难免有几分得意之色,若非身在这酒馆之中,只怕他会忍不住叫了出来。
好在他脸上涂着药水,一时间也看不出有甚异样,只是不经意按着那黑剑的左手,犹自有些微颤。
自从知道自己丹田隐疾可能和天随子所授的术法有关,便一心想去寻他问个究竟,只不过后来身陷青草湖中,那墟里村孤悬世外,无路可寻,之后他又一心练剑,故而这事便缓了下来。
此番重返神州,他原打算将那大师舍利送回无定寺后,便去寻访天随子的下落,不料甫一回城,便得到顾旷失踪的消息,事急从权,他只好匆忙踏上前往九鼎山之路。
谁曾想,这刚一出城,竟然在这荒村酒馆,意外听到“天随子”三字。
踏破铁脚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看来,这世事无常,果真是料无所料!
苏迈暗叹一气,却又将目光投向了那三人,这几位看中了他系在外头的马,这事,倒和他脱不了干系。
“外头这匹马,是哪个的?”被称为大哥的壮汉朝一众食客环视一遍,扯着嗓子大叫道。
“我的!”苏迈拈起一块牛肉,漫不经心地应了声。
“听着,这马我大哥征用了,你再去买一匹吧!”说话间,一绽银子射了过来,落到苏迈身前的桌上,滴溜溜地转了个圈,方才停了下来。
“几位大爷,好大的威风啊!”苏迈不经意地用手在那银子上一抹,众人也未留意他有甚动作,只不过当他手掌再翻过时,却已空无一物。
“哟,原来是个变戏法的啊!”那大哥见状,哄叫了一声,脸上满是轻蔑。
“小子,别敬酒不吃罚酒!”那扔银子之人闻言,亦附和了句。
“想要马,倒也可以,不过你们得出得起价钱!”苏迈随口应了声。
“一匹寻常劣马而已,值得了几个钱!”周围食客闻言,便有人应声回道。
“这马啊,可不简单!”苏迈微抬了抬头,朝众人回道。
“兄台,你这马有何特别之处?”有人问了句,那兄弟三个,亦有些好奇,皆朝苏迈望来。
“此马名曰墨云驹,乃是西荒祖庭山所产的异种,寿数百年,可日行三千里,一旦跑起来,连那些修仙之人御剑飞行,尚有不及!”苏迈站起身,微晃着脑袋,一本正经地回道。
“吹牛谁不会,我家后院养的鸡,还可上天呢!”有人笑着起哄道。
“信不信便由你们!”苏迈笑了笑,随后却朝那哥三个望去,口中说道:“这马,你们还想要么?”
“你打算……卖多少价钱?”那个子稍小的,接口问了一句,这语气,却不像先前那个傲慢。
苏迈见状,也不说话,却是十指张开,晃了晃。
“十两?”有人弱弱了问了句。
“做梦吧你!”有食客闻言,调笑了句。
“百两么?”又有
人问道。
苏迈笑而不语。
“莫非,你要千两?”那小个壮汉一脸错愕地问了句。
苏迈依旧不回话,仍是笑着摇头。
“千两,抢钱啊!”有人惊叫道。
“宝骏只配英雄,这墨云驹可是难得之灵兽,比之那仙门中的仙禽异兽亦不遑多让,可不是光银子便能买到的,若非见几位气度非凡,有侠士之风,在下亦不愿割爱!”苏迈见状,复又坐了下来,缓缓回了句。
“那,你要多少?”三人中的大哥,终忍不住问道。
“一万两!”苏迈抬头望了他一眼,轻吐出三个字。
“啊……?”
众食客一片惊愕,没想到,这其貌不扬的男子还真敢开口,且不论他口中所言,是真是假,一匹马价值万两,倒还真无人听过。
“无知小儿,给脸不要脸!”那大哥冷哼一声,却朝苏迈走了过来。
“怎么,出不起钱,想要明抢么?”苏迈见状,随后抬起酒杯,嘴角闪过一丝蔑色。
“小子,胆挺肥啊,你可知道,在和谁说话!”大哥大马金刀地朝苏迈对面一坐,随手按在了桌上了布包之上。
“看来,有来头啊!”这人望向苏迈,复又问了句。
“最好不要乱动!”苏迈笑了笑,表情很是淡定。
“我倒要看看……”那人本想说,看看苏迈有甚本事,不料,话到一半,却见那青布之上,红光一闪,瞬间一道火苗窜出,顺着他的手掌附了上去。
片刻,整个手臂便被火焰笼罩。
“你……”那人大惊,忙不跌地站了起来,以袖拂火,却怎么也挥之不灭。
更奇怪的是,寻常时候,若大火及身,自是炙热无比,但眼前这火,却是阴寒无比,手臂之下,竟有丝丝冷意。
“你们不是说了么,我就是个变戏法的!”苏迈笑了笑,随后朝那团火光吹了口气,便见火焰一闪而灭,而那人的衣袖之上,竟毫发无损。
挥了挥手臂,又朝衣袖上摸了摸,那人一脸惊愕。
这怪火来得突然,亦去得离奇,一时间,这八尺大汉愣得呆在一地。
“大哥,你没事吧?”另外两人见状,亦赶忙追了上来。
“这人,会妖法,肯定是金刚盟的妖人!”那大哥闻言,很快缓过神来,倏地起身,随手一抖,衣袖之中忽然伸出一根短棒,随着他双手用力一扯,很快便变得有六尺来长。
“将这妖人拿下!”大哥一声令下,三人很快便将苏迈围住。
那掌柜的见状,直叫不好,忙脚底带风,跑了过来。
“大爷,我看这位客官不过是开个玩笑,您看您这衣服也没甚损失,江湖中人,都说以和为贵,再说这地方离乾元城不远,尚在那巡卫的守护范围,若一旦发生甚事,惊动了那城主府的人,便不好了!”
“放屁,在荒郊野外的,那巡卫来此做甚,难不成看中了你这点破酒么?”大哥瞪了他一眼,随后又道:“识相的,赶紧滚远点!”
“几位身长体壮,这小酒馆确是不宜施展,耽误掌柜做生意也不好,你们想要抢马也好,抓人也罢,不如到外面再说!”
苏迈随后起身,随手将先前那绽银子放在了桌面上,抓起黑剑,一脸漠然地朝三
人望了望,随后便起身向外。
那三人见状,先是愣了愣,见苏迈已欲出门,忙跟了上去。
这人跑了倒没什么,他那墨云驹可不能白白让他带走。
苏迈一出门,便将那马解下,也不急着走,站在那酒馆之外,望向随之而来的三人。
“小子,别想跑!”那小个壮汉向前一步,口中喊道。
“说吧,想要怎样?”苏迈见状,随口笑了笑,在他看来,这几个壮汉先前既说可御空飞行,那说明颇有些修为,过往只怕亦是强横凶戾的主,想要向他们打听那天随子所在,只怕不易,唯一可行之策,便是套住他们。
“将你这马留下,然后给我大哥磕头陪罪!”小个子扬了扬头,望了一眼苏迈身后的黑马,接口回道。
“可以!”苏迈很爽快便答应了下来。
如此一来,倒令这三人有些措手不及,相互望了一眼,随之面露喜色。
“算你小子识相!”那小个壮汉接道。
“不过,我有个条件!”苏迈见状,复又说道。
“条件……哈哈……”那大哥闻言,极不屑地大笑了一声,接道;“你有甚资格谈条件!”
“那便算了!”苏迈闻言,转身便欲上马。
“嘿嘿,想走,可没那么容易!”三人见状,瞬间便围了过来。
“想要明抢啊,几位可想清楚了,这儿可是乾元城范围,光天化日之下,强抢财物,便是那巡卫不曾察觉,这头顶上,可还有诸多来往的修士呢!”苏迈说话间,不经意地抬头,正好见到那半空之中,几道剑光一闪而过。
“老子想要的东西,便是抢又如何,你一个邪道妖人,正道之人,人人得而诛之,杀了你,便是替天行道。”那大哥狞笑一声,不知何时,手中短棒已变得手臂粗细,握在他手中,闪闪发亮。
“呵呵……”苏迈嘴角闪过一丝冷笑,不过他对同时应付这三位,并没多大胜算,此刻,他并不打算再使出轮回劫火,毕竟,此地离城太近,一旦被人察觉,他的身份便会暴露,到时,便举步艰难。
“这样吧,为免伤和气,我有一计,不知几位可愿意一听?”苏迈随意向前行了两步,接口道:“三位皆是一时豪杰,这以多敌寡之事,毕竟有损名望,不如你们随便挑一人出来,我们一招定输赢!”
“一招?”那三人闻言,亦觉奇怪,打架就打架,赢了便成,哪来的什么一招定输赢。
“你们若赢了,我不但将这马相赠,还当众向三位陪罪!”苏迈见三人有些犹豫,复又说道。
“若你……侥幸赢了呢?”那小个壮汉闻言,试探着问道。
“我赢了,你们什么也不用付出,给我指个方向即可!”苏迈淡然应道。
“是甚方向?”那大哥见状,有些不解,没料到,苏迈提出的条件,竟这般简单,算起来,无论输赢,他们都不会吃亏。
“告诉我天随子,如今在何处。”苏迈应一句,若不将话说明了,这几个只怕不会同意。
“你找那算命的,有何事?”那大哥有些奇怪,复问道
“数年前,他曾指点我寻到一份机缘,之后曾想报答于他,却一直未寻到他的踪迹,先前听几位提到,便想顺道去拜访一二!”
第四百三十五章 人在清河
“听他语气,看来这天随子还挺准啊!”那大哥闻言,面有悦色,朝身旁两兄弟说了句。
“那是,他不是自称半仙么!”其中一个忙回道。
“既是这样,那他说我们在乾元城的机缘,多半不会有假!”那小个壮汉亦是喜笑眉开,言语中颇为得意。
苏迈见状,忍不住心中暗笑,这几个蠢汉,果然头脑简单,他不过随意编了两句,还真信了起来。
不过想想,这倒也不意外,以他跟随天随子十年的经验来看,这老骗子一身仙风道骨,半真半假,口若悬河,那派头,还真没有忽悠不到的人,这几个家伙看上去也不像甚精明之人,随意点拨几句,只怕便会当成金玉良言。
“怎样,可敢一试?”苏迈懒得和他们多耽误,见状复问道。
“你这想法,倒也不是不行,只不过,那天随子老神仙,也不是谁想见便能见的,这需要仙缘!”那大哥装模作样了犹豫了片刻,在苏迈看来,却是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嘴脸。
“说吧,选谁出战!”苏迈也懒得理他,只冷冷了问了句。
“你且等着!”大哥闻言,朝兄弟二人使了个眼色,随后便朝一侧行去。
苏迈冷眼相望,却是一动未动。
“大哥,真要和他比么?”小个壮汉最是按捺不住,忙问道。
“你怕甚,看他这样子,也就变个戏法,能有甚真本事!”大哥瞪了他一眼,接口道。
“也不好说啊,他那火,看上去真有几分吓人的!”小个子复道。
“我说老三,你这脑子是进水了么,这人若真有本事,早就在天上去了,谁还会骑个马在这山道上瞎转悠啊!”另外一人,听语气便是老二,闻言朝小子叫道。
“这倒也是哦!”那老三闻言,恍然大悟,望向老二,一脸钦慕。
“我们兄弟三个,虽说修为不是太高,但好歹还可以御空飞行,这小子连御剑都不会,还担心个球啊!”顿了顿,老三似乎来了豪兴,复又接道。
“就是!”老二亦接道。
“既然如此,那就老三你出面吧!”老大见状,很快便做出了决定。
老三犹豫片刻,随后答应了下来。
不过临转身时,老大却突然叫住二人,小声地耳语了一句,随后做了个手刀的手势。
二人会意,便复朝苏迈行来。
“我们……,答应你的挑战了!”老三仰着头,伸手朝苏迈指了指,朝苏迈叫了声。
“甚好!”苏迈笑了笑,随后将黑剑上的青布一扯,系于马缰之上,接口道:“以武会友,一招定输赢,来吧!”
说完,只见他将那黑剑横握于手中,却是一动不动。
那老三见状,以为苏迈有心轻视于他,脸色一黑,眼有怒意。
随后,便听得他大喝一声,手掌一翻,也不知自何处突然顺出一把小刀,再一扬时,却见刀身暴涨,瞬间,便成了一把近丈余的厚背大砍刀。
苏迈见状,亦暗间赞叹,这
兄弟几个,修为不知如何,但这随身法宝,却不算差。
“小子,现在求饶还来得及!”那老三将刀柄往地上一顿,明晃晃的刀光自苏迈眼前,一晃而过。
“呵呵……”苏迈轻讥一声,却未接话,动作亦无甚变化。
“这小子,莫非有甚诡计?”那老三见苏迈一副气定神淡的样子,反倒也有琢磨不透,却不知苏迈真有所恃,还是虚张声势。
“老三,临阵对敌,不可缩首畏尾!”老大见他有些拿捏不定,忙出口叫道。
老三闻言,也顾不得太多,长刀一举,朝半空舞了几下,只听得风声呼呼,那虚空似被搅动一般,随后,刀身向前一挥,疾斩而下。
苏迈只见那刀光一闪而过,一股凛冽的杀意随之而意,身前身后,竟全被那刀光笼罩,一无退路。
深吸一气,苏迈突然双眼紧闭,身影一分为二,一道虚影将黑剑猛地一挥,一把将那长刀挡住,与此同时,另一道身影迅速脱出,重重剑光,朝那老三射去。
老三刀势已老,却未料到苏迈竟能同时分出两道人影,一攻一守,却是毫不停滞,电光火石之间,一股大力将其推向推得向后退了数步,长刀跌地,被老大一扶,方才站稳。
“大哥,这人……”老三亦自惊魂未定,甚至还未看清自己是怎么输的,一时间,自然有些不服。
不过旁观者清,站在一旁的大哥倒是看得真切,虽然他亦不知苏迈用了甚手法,但却明白他已是手下留情。
苏迈袭向老三之时,看上去剑影重重,但却未有甚杀气,老三受击,体内却是气息如常,未有灵力扰动,似乎对方只是点到为止。
他不清楚的是,苏迈这舍生一式,乃是有去无回之势,剑一出手,便是有死无生,故而若不重创对手,便是自己被反噬,此刻他独对三人,若真一剑将这老三重伤,那这三人自不可能罢休,自己想要全身而退,亦不容易。
故而此刻,他却讨了个巧,利用那长归所授的分魂术,放出个分身,挡住那长刀,迷惑住对手,而自己却是一冲而去,在那瞬间将老三击倒。
他身无修为,便是这一冲之下,杀伤力亦是有限,故而那老三被剑身击中之后,体内毫无灵力混乱的迹象,亦未有受伤之态。
而在外人看来,便是寻常修士出手,老三亦不可能如此轻松,而苏迈看上去,功法诡异神秘,虽看不出深浅,但肯定非寻常修士可比。
故而两相对照之下,这大哥反而觉得,眼前这人只怕不易对付,本来他打算若老三不幸落败,便三人一拥而上,将苏迈击杀,抢了那马,便迅速撤退,但眼下情形,却让他有些犹豫。
而再往前看时,苏迈却似乎甚事也未发生一般,依然横抱着那剑,一动不动,眼神看去,很是深沉。
“胜负已分!”半晌,忽听其冷冷说道。
“好,愿赌服输!”那大哥顿了顿,突然喝了一句。
苏迈见状,暗松了口气,先前他那分身挡了老三一刀,虽看上去并无异样,但他此刻,却是
身体暗暗发麻,甚至有些剧痛,不过,当他不经意望见老大嘴角轻微抽动时,却突然心下一动。
老大话音刚落,手中长棒忽如灵蛇般疾伸而出,悄无声息地朝苏迈射来。
苏迈身形微动,瞬间,整个人便消失在了原地。
而下一刻,那长棒之上,忽然生出一片火苗,像被那长捧挑着一般,微微跃动。
老大见状,心中大惊,忙随手一挥,想要摆脱,却发现,再怎么用力,也摔不开那小团火光。
沉喝一声,老大掌心闪过一片青黑,随后一掌便朝那火苗扇去。
不动还好,这一掌之下,便像是借风助力一般,火光呼地腾起,一下便朝老大卷来。
这一下,却吓坏了兄弟三人,苏迈这火先前他们便觉很是诡异,这下复又烧来,虽说没有热感,亦不觉疼痛,但谁也不敢以身相试。
好在很快,苏迈的身影复又在原地出现,只见他随手一召,火光顺势而回,化成一团小火苗,在苏迈身前飘荡。
“几位,现在可否告之,天随子所在?”苏迈信手抓住那火苗,在手中把玩片刻,随后望向三人,微笑着道。
“那算命的,在祝贤镇!”老大默然片刻,缓缓回了句。
“最好说的是实话……”苏迈冷冷丢了一句,随后翻身上马,临行前将那火苗往地上一扔,便策马而去。
那三兄弟只见地上红光一闪,数丈之地,已是一片焦黑,无论草木砖石,皆成了灰烬。
三人面面相窥,后怕不已,这火如此霸道,先前若是被烧中,只怕真连灰都找不到了。
片刻,忽听得大哥转身,朝苏迈远去的方向大喊了一声。
“那天随子,在清河镇!”
苏迈闻言,轻笑了笑,便纵马而去。
他先前故意纵火示威,便是想吓唬下这三人,不料这老大心中有鬼,一惊之下,便改了说辞。
看来,这清河镇应不会有假了!
不过,这神州之上,小镇千万,苏迈虽知镇名,但却不知位于何处,也不知是否和那九鼎山之行背道而驰,故而行了不久,苏迈便只好停下来,找人打听。
好在这清河镇,似乎亦是这一道之上颇有名气的所在,苏迈没费多少功夫,便打听到了方向,虽说和去住九鼎山天戈城绕了数十里路,但好不容易打听到天随子的消息,苏迈自然得去一探究竟。
如此,一路翻山越岭,其间经过一座城镇,数个村庄,待得苏迈寻到那清河镇时,已是数个时辰之后。
彼时,日已西斜,苏迈刚翻过一道山涧,便觉凉风忽起,抬头看时,却见一川金黄,稻菽飘香,天尽头,有城廓俨然,屋舍在望。
稻花香里说丰年,看来,又是一个丰收的时季!
苏迈随口念了一声,按先前路人所言,此地应便是那清河镇所在。
这清河镇虽不大,但因交通便利,物阜民丰,故而甚是热闹,商旅往来,络绎不绝,故而常往乾元城之人,多半对此地颇为熟悉。
第四百三十六章 大过之卦
苏迈牵着马,信步行走在清河镇的石街之上。
两侧酒旗招展,商铺凡多,一眼望去,竟未见尽头,看这模样,倒颇有些小仙城的风采。
街边上,各式摊贩一字排开,叫卖之声此起彼伏,苏迈一心寻人,倒也无心逗留,那黑马穿行有人流之中,竟觉有几分拥挤。
走走停停,一路上见这热闹场景,嘴角忽有几分笑意,心道多年不见,这老头子的旧毛病却依旧未改,尽往这热闹的地方凑。
不过想想倒也正常,他一算命的,不往人多的地方去,又怎会有生意?
就过样,行了快一刻钟,眼看着那长街尽头隐现,苏迈却未发现,有甚算命先生的身影。
“莫非,那老大骗了我?”苏迈边走边心生疑惑,回头想想,又觉那人突然改口,应无欺骗的可能,再说,以他们兄弟三人的脚程,便是自此至那荒村,顶多亦不过半日,老头子不可能这么快,便又离开。
不过,这清河镇地方不大,天随子若真在此地,不可能不在这大街上,而到那僻巷之中。
只是,眼前这熙熙攘攘,人流如织,却未见到那心心念念的场景。
无奈之下,苏迈只好停下脚步,向旁人打听起来。
好在天随子似乎在小镇之上颇有些名气,苏迈随意一问,便有了着落。
原来,这人不知怎么回事,却不像一般的算命先生,在那车水马龙之处择一空地,摆摊设卦,反而在那镇子外头的渡口,支了个卦摊,还立了个规矩,一日三卦,算完便走。
“一日三卦……”苏迈听到这规矩,开心得差点笑出来,如果说这世间有如此怪脾气的相士,那便只有天随子一人。
名号和规矩,皆无二致,那这人肯定便是老头子无疑。
苏迈牵马出镇,站在那大道尽头的一石牌坊下,仰头望天,长舒了一口气。
自从进入铁剑门以来,这丹田无法蓄气的顽疾一直困扰着他,任是如何努力,始终无法得其门而入,本想着这辈子只怕便与仙道无缘,谁料在那轮回血海中,真真的一番话,却又为他燃起了一丝丝希望,之后经先生一番指点,他更确定,自身之患多与天随子有关,甚至于依先生所言,这天随子所授之法乃与天地相通,只怕非寻常之术,若能寻得他一问究竟,或许便能一举解了他多年之惑,若能正常修行,最不济也可御剑飞行,不至于骑着马,在这荒效野外,风餐露宿。
想到此,苏迈忽然忍不住大叫了一声,狠狠地出了一口浊气,想到死结得解,似乎这些年所受的委屈,也全然算不得什么。
过往行人,见苏迈神色忽悲忽喜的,只道他是个疯子,那独自而行的妇人,见状亦忙不迭地躲了开去。
苏迈此刻,心情极为舒畅,自然懒得去留意周边行人的态度,停顿片刻,便一跃上马,纵骑而去。
清河镇西,有一小河,名螳川,其水自北向南,迤逦而去,穿山过野,汇入那乾元城外十里的富宁江中。
此刻,在那河畔,有放排的渔人,蓑衣箬笠,正撑竿而归,竹排之上,肩头犹自落着一只
鱼鹰。
扁舟来去,渔唱声声,苏迈看在眼里,不由想起在那墟里村的时光。
“若能解得这修为之困,若许,那南庭仙山,未必不可一行!”心中暗念了一句,再往前行时,渡头已然在望。
说是渡口,其实不过几块巨石铺成的石阶,看上去甚是简陋,好在那河畔垂杨成抱,这小舟倒也有可系之处。
就在一巨树之下,有一小卦摊,青竹小竿斜靠于树干之上,有老者席地而坐,望向那河上归舟,正自出神。
白发道髻,加上那隐约可见的“趋吉避凶”四个大字,苏迈望之心头狂喜,就差大声喊叫出来。
这一幕于他而已,再熟悉不过,少时无数岁月,他便在这卦摊边度过,此刻再见,却有隔世之感。
一晃经年,他已不再是当初那个少年,却不知天随子,是否还是那玩世不恭的老骗子?
“老骗子……”还在数十丈外,苏迈便翻身下马,扯着嗓子叫道。
身形如风,一跃而近,本想着骤然相见,不知该如何开口时,却见那背影缓缓转身,呈现在他眼前的,却是一张完全陌生的面孔。
脸长面瘦,颔下无须,比之他所熟识的天随子,却少了几分仙气。
“你……!”
面对这一幕,苏迈一时没反应过来,张大嘴却说不出话。
这玩笑,似乎开得过大了点,片刻之间,他像是经历了人生的大喜大悲,神色变得极为古怪。
有悲伤,有诧异,更有愤怒与茫然!
命运,真对他如此不公么?
“这位先生,可是要算卦?老夫行遍神州大地,历来算无遗策,若有难解之事,不妨道来,我可为你指点一二!”那老者见苏迈这模样,一时亦有些奇怪,还好他似乎对苏迈先前那句老骗子听得不甚真切,言语中倒也未曾有责怪。
“您……道号天随子?”苏迈闻言,双眉深皱,脱口问道。
“正是!”那老者点了点头,接着站起身,摇晃着脑袋,吟道:“渊默而雷声,神动而天随,故名天随子!”
“靠天吃饭,一切随缘!”苏迈闻言,下意识地回了一句。
“先生说笑了,老夫青蚨一起,天下莫有不知之事,又何来靠天一说!”这天随子闻言,颇有些不悦,故接口回了句。
“随口开个玩笑罢,老人家切莫误会!”苏迈闻言,忙拱手施礼,他心知眼前这人,虽非他所熟识的天随子,但这天下断无如此巧合之事,这二人之间,多少应有些关联。
“前辈,来自何处?”顿了顿,苏迈忽问道。
“江湖浪人,四海为家,去处即来处!”天随子呵呵一笑,随口接道。
“那前辈可曾去过宁州城?”苏迈不甘心,复又问道。
“天下九州,东至息澜城,西及映雪城,南至千叶城,北到大孤城,这仙城千百,老夫脚步所及,十之**!”天随子闻言,信步朝前走了几句,听这意思,这天下像是没有他未过去之地,宁州位于神仙中部偏南之地,乃是有名的仙城所在,他自然曾有到过。
“那……前辈可曾到过宁州城外的翠云山?”苏迈心中一动,急又问道。
“翠云春茶,乃是宁州三宝之一,自然到过!”天随子应了一声,随后望向苏迈,面有狐疑道:“先生这初到乍见,便一连串的问话,乃是何意?”
“前辈,可认识一叫苏迈之人?”苏迈未理会他的话,复又问道,言语中颇有些激动。
“不曾!”天随子很自然地应了句,苏迈紧盯着他的神情,看上去,不似有假。
“你若想算卦,自是欢迎,若无事瞎打听,老夫却没这闲功夫!”随后,又听得那天随子没好气地说道。
“不认得么?”苏迈轻应了句,听得那天随子之言,心中一动,复又道:“那我便算卦罢!”
“好!”天随子转过身,复又盘坐在那卦摊之测,面带笑意地问道:“先生,要问甚事?”
苏迈闻言,却是沉默了片刻,他心中所念之事甚多,一时间,他还真想不出要问什么才好。
“那便问问前程吧!”天随子见状,随口说了一声。
“也罢!”苏迈想想,这前程一事,牵涉甚广,问问倒也无妨,虽说他少时对这算命一事,嗤之以鼻,常指其为欺骗妇孺之把戏,不过此刻,他心系天随子之下落,想要从这“冒牌”的天随子身上得到甚信息,若不算卦,倒也无甚可谈。
老者熟练地捻起铜钱,一洒而下,随意望了一眼,却是面有忧色。
“上兑下巽,大过之卦!”苏迈未待他说话,却是抢先将卦象道了出来。
“既晓大过之卦,可知其意?”天随子看去颇有些意外,饶有兴致地望向苏迈。
苏迈对周易六十四卦,本是一知半解,但过往听老头子讲多了,也算略有所闻,这大过之卦,顾名思义,大者过也,过犹不及,虽不算下下之卦,但亦不吉。
“还请前辈指教!”苏迈闻言,虽知其意,但却想听听,这天随子又如何解释。
“大过之卦,阳多阴少,中强表弱,君子明时,故能应天,以达其德,以成其道。而过者,祸也。泽下有风,触事不贞,忧以大过,事卒难明。两刑两克,所谋不成,枯杨借生,自灭之征!”
老者故作深奥地念了一大通,随后却叹了一气,摇头说道:“先生此行,诸多不利啊!”
苏迈见状,心中暗笑,这算命之人,多是一个得性,先千后隆,轻敲响卖,这一套,过往他见得太多,亦是熟悉得很。
这大过之卦,虽言所谋难成,因过而取祸,但应在他身上,却多有不合,以他如今的修为和处境,唯有韬光养晦,择暗处行,这“过”之一字,又从何说起。
“大过。君子以独立不惧,遁世无闷。虽为大过之卦,险亦有机,遭逢祸变,亦当守节不屈,处难不惊,如此,则可转凶为吉!”沉默片刻,天随子复又说道。
“尽是废话!”苏迈心中暗骂一声,不过面上却很平静,笑了笑,望向天随子问道:“那依前辈之见,此行有甚凶险?”
“或有断义之虞,或有牢狱之灾,不好说啊!”
第四百三十七章 城外有贼
“断义之虞,牢狱之灾?”苏迈一听,更觉可笑,这老骗子越说越离谱了,兄弟断义,乃世之常见,平日里随意吓唬下世人,倒也无可厚非,不过这狱之灾,却胡谄得有点过分。
他多少也算一介修士,并非俗世中人,虽说那些宗门世家之中,虽多有地牢暗狱,但寻常不会轻用,而像南庭宗这类大仙门中,亦有关押重犯所在,只不过以他的身份,却是不够格,故而这牢狱一事,听上去倒扯得有些荒唐。
不过苏迈有心找他打探天随子下落,倒也不好直接揭穿他。
顿了顿,便见他面露愁容,朝着这号称天随子的老者拱了拱手,接口问道:“敢问前辈,可有化解之法?”
“化解之法嘛,也不是没有……”老者抬头望了他一眼,若有所思地道。
苏迈对此,自是见怪不怪,这江湖术士,诈人钱财之事常已有之,过往他亦见过不少,只不过他所知的天随子,却从未有此一出,指点迷津,度化世人,不过三钱而已。
这假冒的天随子,看样子却也未能免俗。
“还请前辈指点一二,至于卦钱嘛,但请放心!”苏迈心中冷笑,但面上却依然一副着急解困的模样。
“该来的,总会来……”老者念了一句,随后却站起身,望向那一带螳川,轻叹了一气。
苏迈见此模样,心中微动,看起来,这相士似乎并不像他想的那般简单,越是如此,他心中反而越是疑惑,这人和老头子之间,肯定会有所关联。
“前辈……!”定了定神,苏迈复又问了句。
“你有一劫,应在东北,日后若无处可去,可向西而行!”天随子掐了掐手指,随口说道。
“东北?”苏迈心下微惊,仔细一想,却对那东北方向毫无印象,而向西而行,倒隐隐有些明白。
无定寺乃至巨妖出没的西荒祖庭山,皆是神州最西之地,若无处可去,他本就打算向西而行,一则送归那大师的舍利,二则若有机会,顺便践了当初对真真一诺,那妖王的本命魂骨犹自带在他身上,只不过,以他如今的修为,想到达那白骨原,却是劫难重重。
这人说有劫在东北,却又让他往西而行,听起来,似乎有些南辕北辙,不过苏迈对此倒也并不甚在乎,这相士之言,真真假假,似实而虚,不可轻信,再说,他心忧的是天随子的下落,他自己未来如何,反在其次。
“人生在世,生死有命,既是劫数,自是避无可避,听天由命罢!”半晌,苏迈突然叹了一句。
“天命犹可违,人心不可测,老夫观你面相,像是逆乱之身,这一生,恐不平静啊,若无必要,便不要在这江湖上飘了!”天随子闻言,却是莫名地应了句。
“人在江湖,许多事却是由不得人,想要全身而退,又谈何容易!”苏迈轻笑一声,想到这些年来的遭遇,却是有苦说不出,他本非惹事之人,却不料偏偏世事弄人,他想躲,只怕也是躲不开的。
只是他心中有些奇怪,这相士与他素不相识,他亦不过
随口算个卦而已,按理而言,萍水相逢,交浅不言深,如此劝告之言,却不得不令他心生疑窦。
“前辈,过往我曾识得一位相士,亦号天随子,并有三卦之规,不知前辈是否曾有耳闻?”默然片刻,苏迈还是忍不住问了句。
“这神州界上,相士万千,名号相同者亦不在少数,万事随缘,不可强求,若是无缘,对面亦不可识,若有缘份,日后自会相见。”天随子倒未正面回答,却是模棱两可的应了句。
在苏迈听来,这话便等同于没说,听其言便知其意,看起来,这相士是不会有实言相告的,苏迈虽不明其因,便人家不说,他也没办法,这算命之人,多以半仙自诩,口中时不时称天机不可泄,平日里说话,亦是云山雾罩的,想从他们嘴里套出甚话来,却是难如登天。
眼前这位天随子给他的感觉亦是如此,看模样,自是素昧平生,但听语气,又像是相熟之人,如此一来,反令他有些琢磨不透。
不过,无论如何,这一趟清河之行,怕是要失望了。
“前辈行遍神州,他日若能遇上我那朋友,还请帮忙告之一声,就说苏迈有要事寻他,务必让他留个口讯!”末了,苏迈仍有些不死心,复又提了一句。
“天下之大,人在其中,便如沧海之一粟,想要遇到,又谈何容易!”天随子叹了一声,顿了顿,随后又道:“罢了,若能遇上,便帮你说上一句!”
“如此,全多谢前辈了!”苏迈闻言,忙道了声谢,正打算离去,却想起这卦钱还未给,忙伸入手怀,正欲掏钱时,却又听得天随子道:“今日这一卦,便当老夫结个善缘,你身上并无银两,那仙券于我无用,早日离去罢!”
苏迈闻言一惊,暗道莫非这老人真有天眼不成,否则又怎知道,他身上并无银两?
不过,这天随子倒未曾理会他惊愕的表情,三卦算完,今日之事已了,便准备收摊离去。
苏迈原以为,他寄居于清河镇中,不料,当他起身时,竟朝那渡口行去,解缆行舟,却是扁舟一叶,飘然而去。
一溪云水一渔夫,一曲沧浪酒一壶。
笑指桃花问春色,武陵得似此间无?
……
吟唱之声渐行渐远,苏迈望着那顺水而逝的背影,一时间,只觉山重水复,前路茫茫。
这天随子果非天随子么,若二而为一,那为何却不认他?
斯人已远,很快苏迈亦回过神来,无论如何,眼下最为重要之事,便是顾旷的安危,这九鼎山,却是势在必行。
一路上,苏迈脑中总想着那天随子所言的断义之虞,牢狱之灾的事,脑中一时纷乱如麻,牢狱之灾,他自然不加理会,但这断义之虞,却又让他有些担心。
本来,对这相士之言,他从不在意,不过这天随子一番话,却又不像寻常的江湖骗子,甚至于苏迈老觉得他言有所指,但一时间却又想不出所以然来,故而当他一路向九鼎山而行时,想到顾旷之事,却不由得不心生警惕。
断义,自然指兄弟之义,他自出山以
来,所结交之人,可称兄弟者,屈指可数,细想之下,亦不过顾旷、无用和花相容三人,而更巧的是,花相容身在六虚山院,而顾旷亦在天戈城失踪,这两相对照,却让他有些忧心不已。
走走歇歇,直到半个月之后,苏迈才到达九鼎山地界,离那天戈城只有半日行程。
眼看着快到了,苏迈倒也不急,脚下的马儿连日来翻山越界,早已是疲惫不堪,他便打算找个水草丰美的所在,让它好好饱食一顿,歇上一程,再行上路。
如此一念,他便避开那入城的官道,于林间小道中穿行,本以为,林间幽深僻静,不想一路上,竟有修士三五成群,时不时可见匆忙而过的行人。
“天戈城不愧是天下闻名的仙都,这尚未进入仙城范围,便不一般!”苏迈望向身侧三三两两的行旅,不由叹了句。
不过,这样倒好,他也不担心会迷了路。
一路随着众人,迤逦而去,林间山路,马蹄得得,倒也颇为有趣。
苏迈牵着马,见这山道两侧,草木稀疏,在走了半个时辰之后,便顺手一拐,步了一片丛林之中。
远处,有天光敞亮,看上去,便像是一片草甸所在。
苏迈放下马缰,放那黑马自去寻食,自己却是信步朝前而去。
“死贼子,看你往哪跑!”
行了不久,便听得一阵叫骂之声远远传来,随后,林中有几道身影,一闪而过。
“是什么人?”苏迈见状,忙侧身朝一林中躲去,随后,便听得叱骂声由近而远。
“听这声音,像是追甚贼人,莫非,有人偷东西?”苏迈想了想,好奇之心又起,不过想到如今自己与红袖的约定,他自暗中行事,倒也不便多生事端。
故而顿了顿,他便反向行去。
不出几步,便又听得一声音叫道:“铁剑门的贼子,给我站住!”
“铁剑门?”苏迈闻言一惊,忙转过身,朝后望去。
铁剑门三字,他已数年未曾听到,虽说在神州界上,这铁剑门不过不起眼的小派而已,但在他心里,却是一刻不可或忘。
他师父枯心道人信中所言之事,他一直牢记于心,铁剑门中秘辛,如今只怕只有他这个叛逃弟子略知一二,当初门人勾结金刚盟,以致灭门惨祸,浮屠岛之变已过三年,只怕这铁剑门,早已成了金刚盟人出没之地。
如今,这九鼎山上六虚山院突生变故,有铁剑门人前来拜会,倒也是情理之中,只不过,为何却会出现在这城外的山林之中,而且成了别人口中的“贼子”?
想到此,苏迈复又有些心动,想到如今自己面目全非,只要不主动惹事,倒也无人可认得出来,便又悄然朝事发之处潜去。
很快,便见前方不远处一片林间草地中,正站着数人。
苏迈定睛一看,却见三个白衣男子,正围着一红衣女子。
“莫非,这女子便是铁剑门的贼人?”
苏迈心中有疑,却又看不真切,只好闪身,复朝前靠了靠。
第四百三十八章 为人辩冤
前方的三个男子,白衣长剑,虽看不到样貌,但这背影看去,倒也颇有几分儒雅,而那女子,在苏迈观望半晌后,终于认了出来。
说起来,此女乃是苏迈进入铁剑门中,所识得的第一位同门,正是当年在铁剑门外,那巨大的剑型石碑下,作为接引弟子,接待前来应试之人的梅雨。
多年过去,当初的少女,如今已不再是娇俏可人,虽看上去,依旧容貌清丽,但脸上,却不免多了几分风尘之色,在被这三人围攻之后,一时间,颇有些进退不得。
“梅师姐为何会在此处,而且成了贼子?”
苏迈心中大惊,他和梅雨虽不过数面之缘,在铁剑门中,亦谈不上甚交情,不过这女子给他的印象却非常深刻,一身红衣便如其性情,在年轻弟子中,颇受尊重。
虽说因六虚山院院主之故,铁剑门遣人前来拜望,亦是情理之中,但梅雨不过一普通的年轻弟子,身份却有些不合,再说依苏迈对她的认识,梅雨亦断不可能在这天戈城外,行盗窃之事。
既如此,那眼前这一幕,又是何故?
正疑惑间,忽又听得那中间一男子开口道:“梅姑娘,我劝你别再逃了,赶紧将那紫金铃交出来,不然,这天戈城外,只怕便是埋芳之所!”
“哼,真是可笑!”梅雨长剑一指,秀眉微挑,随后复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早跟你们说了,我没见过那什么紫金铃,你们偏不信,追了我两日,到底又有何企图?”
“柳师妹说了,这东西就在你身上,你想狡辩亦不可能!”右侧一男子喝了一声,似乎对此事,很是笃定。
“那柳仙儿什么货色,你们心里没数么,她说在就在啊?”梅雨面有讥色,反讽了一句。
“放肆!”中间那男子喝了一声,似乎对梅雨之言,颇有怒意。
只见他往前一步,长剑向梅雨一指,厉声叫道:“敬酒不吃吃罚酒,柳师妹乃是六虚山院柳长老之女,冰清玉洁,侠名满天下,岂容你口出秽言?”
“柳仙儿任性刁蛮,全城皆知,我和她并无瓜葛,不过路见不平,说几句公道话而已,她便诬蔑于我,这紫金铃之事,纯属子虚乌有,你们信也好,不信也罢,事实便是如此!”梅雨闻言,冷笑着回道。
“既如此,我们便只有将你擒下,到时一搜便知!”男子亦冷言应道。
梅雨闻言,面色一沉,这光天化日之下,三个男子说要搜女子的身,这听起来,便很是轻薄。
“无耻……!”梅雨轻吐出两个字,望看三人,满脸的蔑视。
那男子闻言,稍顿了顿,看样子,自己亦觉有些不甚光彩,毕竟六虚山院乃天下有名的仙门,眼下三人所为,确有失正道之风,不过柳师妹有言在先,自己若不将梅雨擒回,倒也不好交代。
这柳仙儿的脾气他是清楚的,一旦任性起来,他们这些师兄弟可吃不消,眼前这梅雨虽口称冤枉,但那紫金铃乃是柳仙儿的随身法宝,等闲不离身的,他自不会相信此事有虚。
“梅姑娘,得罪了!”
默然片刻,那
男子突然拔剑出手,朝梅雨叫了一声,身侧二人见状,亦随之出手。
梅雨见此,心知多说无益,在这实力为尊的修仙界,讲道理多数时候并无用处,手底下见真章,才最现实。
此地虽远离天戈城,但毕竟还在六虚山院的地盘之中,以一敌三本就毫无胜算,若再有路过六虚山院弟子,那便更是雪上加霜。
为今之计,只好走一步算一步,择机再逃。
手中赤色长剑一挥,一道红芒划过半空,正欲出手时,却听得前方林中有个声音传来。
抬眼一望,却见一陌生男子,正自林中步出。
“精彩啊,精彩……”苏迈边鼓着掌,边笑着说道。
“你是何人?”中间那男子见状,忙转过身,沉喝了一声。
“在下不过一山野浪人,途经此地,本想寻个地方放马,却未料到,竟看到一出好戏!”苏迈边走边回道。
“六虚山院缉拿贼寇,闲杂人等,速速离去,休要多管闲事!”那中间白衣男子,眼神冷冽,闷声喝道。
“六虚山院不愧为仙道名门啊,门下弟子个个威风十足!”苏迈笑了笑,言语中却颇有几分讥讽。
那男子闻言,面色一冷,正欲回话,却见右侧同门男子抢先迈了出来,以剑指向苏迈,喝道:“大胆,何处鼠辈,敢在这天戈城地界阴阳怪气,抹黑我六虚山院中人!”
“原来这便是抹黑啊!”苏迈点了点头,随后却望向场中的梅雨,接口问道:“在下见这位姑娘仪容端庄,面有正气,却不像是偷盗之人,几位,可是有甚误会?”
“与你何干,识相的,赶紧滚!”先前抢先而出的男子,对苏迈这不速之客似乎颇为恼火,在天戈城的地盘上,有人敢折了他们的面子,这自然令他很是不悦。
“这天下不平之事,自有不平人管,在下虽修为低微,但也见不得这以多欺少之事,几位堂堂仙门弟子,在这荒郊野外,合围一弱质女子,这说出去,只怕遭人非议啊!”
苏迈朝三人望了望,随后接道:“据我所知,如今贵派山主抱恙,这天下正道宗门,多派人前往九鼎山探视,如今这天戈城中,只怕亦是群雄云集,很是热闹,几位若不怕事大,不妨早些动手,这前方不远,便是官道,在下亦不介意,多叫些道友前来观摩一二!”
“放肆,六虚山院办事,哪轮得到你在这说三道四!”另一侧未曾说话男子,亦抢白了一句。
“六虚山院乃是与南庭宗并列的正道领袖,门下弟子行事,更为神州修士之表率,这天下万事,诸般纠葛,皆离不开一理字,这位姑娘若真是贼寇倒也罢了,倘若其中有甚误会,传到城中,说成六虚山院管教无方,门下弟子仗势欺人,那可便不好了,听闻贵派柳长老可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到时候,面对天下群雄,却不知该如何处理此事!”苏迈对这人威胁之言浑不在意,却是边走向梅雨,边缓缓说道。
中间那看似为首的男子闻言,一时间,倒也无言反驳,这梅雨偷了柳仙儿紫金铃之事,他亦未曾亲见,皆是师妹一面之词,他原想抓到梅雨,交给柳仙儿便算完事,至
于事实真相如何,他并不在意,毕竟这梅雨出身的铁剑门,不过这神州界上万千仙门中毫不起眼的一个,就算发生甚误会,也无人敢到六虚山院去讨个说法。
不过此刻,这不明来路的陌生男子突然现身,这一番话却让他不得不小心以对,一则此人看不出深浅,亦不明来路,二则万一此事真传出去,日后证实确有误会,那这恃强凌弱的骂名,便得落到他头上,最后保不齐宗门之中,为平息悠悠众口,牺牲他亦不无可能。
此人能在六虚山院中立足,并与柳仙儿相近,自非寻常之辈,这转念之间,利害关系便理得通透。
面上神情未变,望向苏迈,却是冷言问道:“那依道友高见,此事该当如何呢?”
“大家皆是同道中人,自是以和为贵,既然这位姑娘言明未曾见过贵派丢失之物,那此事再清楚不过,依在下愚见,不妨各自离去,就此作罢吧!”苏迈朝三人拱了拱手,笑着回道。
“放屁!”右侧的白衣男子闻言,忍不住喝出声来。
苏迈之言,明显偏袒着梅雨,三人听来,自然不会认同。
“道兄此言差矣,这位姑娘盗取紫金铃之事,乃在下师妹亲口所言,这女子诡计多端,盗了法宝之后,便意图潜行逃离,我等寻了两日,才追至此地,宝物未回,岂能轻易放其离去!”
中间那为首的男子,亦觉苏迈之言,很是荒谬,隐隐感觉此人只怕便是这贼子之同伙,闻言迈出一步,朝身侧之人使了个眼色,沉声回道。
“道友如何称呼?”苏迈见状,浑若未觉,却突然问了一句。
“在下唐明,乃六虚山院穆星河长老坐下弟子!”唐明闻言,朗声回道。
“敢问唐兄,这紫金铃乃是何人所有?”苏迈闻言,忙问道。
“自然是柳师妹所有!”唐明闻言,皱了皱眉,却不知苏迈为何明知故问。
“几位连日追踪,说明这东西乃是尊师妹颇为珍重之物,既如此,定是随身携带,那请问唐兄,尊师妹修为几何?”苏迈复问道。
“在本院年轻一辈之中,亦是佼佼者!”唐明随口应了句。
“那依唐兄之见,这位姑娘,修为又如何?”苏迈见状,朝梅雨指了指,眼神望向唐明。
“梅姑娘修为虽也算出类拔萃,但比起柳师妹,却略有不如!”唐明顿了顿,随后应道。
“那在下便不明白了,这位梅姑娘,又是如何自尊师妹手中盗走法宝的呢?”苏迈闻言一笑,装出一副疑惑不解的模样,望向三人,口中问道。
“这小派之中,多有旁门左道之术,若许,她亦使了甚邪术,趁柳师妹不备,将紫金铃盗走!”唐明右侧男子,闻言颇为不屑,接口回道。
“胡说……”一旁的梅雨,闻说此言,忍不住呵斥了一句。
她虽出身不如这山虚山院,但师门清誉倒也容不得他人诋毁。
苏迈听这人无端指责,亦有些不悦,不过此刻,却不是发作之时。
“各位,你们口口声声说梅姑娘盗了紫金铃,可有人证?”默然片刻,苏迈复问道。
第四百三十九章 入城对质
“人证?”三人被他一问,一时愣住了。
此事乃柳仙儿亲口所言,她便是最好的人证,若真有他人见到梅雨行窃,又怎会让她有逃脱之机?
“在下师妹亲口所言,此事断不会有假!”默然片刻,唐明复回道。
“这便难了,一个说有,一个说没有,各执一词,我们均非当事之人,又如何能说得清楚!”苏迈闻言,摇着头,一脸困惑。
身侧的梅雨似乎也弄不清苏迈何意,她只是隐隐感觉此人有意相帮,但在这天戈城外,寻常修士为一素昧平生之人开罪于六虚山院,却非明智之举,一时间,她亦有些不解。
这突然而来的男子,长相实在太过寻常,她左思右想之下,确定过往并未见过,此刻突然而来,若说只是为了打抱不平,她绝对不会相信,毕竟,这修仙界多是弱肉强食,更何况,这六虚山院数人亦是师出有名,贸然出面,很容易惹下麻烦。
“道友既嫌麻烦,不妨请便,六虚山院自有主张!”唐明见状,亦冷笑了一声,脸色颇有些阴沉,这人来此絮絮叨叨半天,却未提出有用之策,看起来,不像甚高明之士。
“唐兄不必心急,在下倒有一策,可以一试!”苏迈见状,面色不改,笑着回道。
“说罢!”唐明此刻的态度,较之先前却是冷淡了许多,看样子,他似乎并不想要和苏迈再纠缠下去。
“此地离天戈城不远,不妨请尊师妹择一僻静所在,我等陪同这位梅姑娘一道,二相对质,不就真相大白了么?”苏迈接道。
“不可……”却是梅雨闻言,大叫了一声。
“为何?”苏迈转过身,微皱着眉头问道。
“这天戈城乃是六虚山院的地盘,那柳仙儿诡计多端,只怕很难证我清白!”梅雨顿了顿,轻回了一句。
“这个姑娘倒不用担心,六虚山院乃是天下名门,门下弟子亦是侠义之士,断不可能诬蔑于你!”苏迈说话之时,故意侧了侧身,却朝梅雨使了个眼色。
梅雨亦是聪慧之人,见状虽有些纳闷,脸色动了动,却终未再接话,她虽不知苏迈为何会有此举,但感觉此人似乎并无加害之意,或许他心里已有应对之法。
“如此甚好!”唐明见苏迈提出这一建议,亦很是欢喜,只要将梅雨带回城中,交给柳仙儿,他便可功成身退,至于到时真相如何,却与他无关。
“天戈城离此,尚有些路程,为妨再生意外,几位不妨沿官道步行,毕竟御剑在天,难免多生枝节,以几位的修为,快步而行,亦用不了多久便可入城!”苏迈点点头,接着又建议道。
梅雨闻言,却是面色一沉,这人的提议,看上去,却对她颇为不利,原来她还想着,在半路上,见机行事,但若在地面之上,这难度却大上了许多。
只是她却未想到,苏迈如此所为,乃是另有苦衷,他身无修为,自然无法御剑飞天,若这几人御剑回城,他不跟上的话,
很容易便被看破,如此一来,这唐明肯定不会再有所顾忌,而梅雨自然更不会听他之言。
一个连御剑都不会的底层修士,又有何资格出面调解,别说见不到柳仙儿,便是入了城,也不会有人理会他。
故而在主意一定后,他便先人一步,提出这步行之策,再则他有马在手,策马而行,追上这几人的脚程,应也差不了太多。
唐明几人相顾望了一眼,倒也觉得不错,毕竟这官道之上,往来行人甚多,而其中,大部分人皆和六虚山院有关,这女人想要逃走,更是不易。
“梅姑娘,请罢!”苏迈生怕梅雨有变,复又朝其望了望,眼神笃定地说道。
梅雨沉默片刻,终点了点头,今日之事,她若想逃,已是不易,为今之计,只好相信这人,看看他能如何应付柳仙儿。
唐明几人凑在一块商议片刻,却见其中一人很快便御剑升天,疾飞而去,余下之人,一前一后,却将梅雨夹在其中。
苏迈见状,打了个口哨,那黑马饱食休憩之后,精神好了许多,闻讯很快便自林中钻了出来。
“在下这一路游玩,找个马儿为伴,几位不妨快步而行,我策马追来便可!”苏迈拍了拍马背,随后翻身上马,朝众人笑道。
唐明虽觉有些奇怪,但这修仙之人,多有几分怪癖,虽说骑马者甚为少见,但或许眼前之人,性好山水,混迹红尘也说不定。
顿了顿,唐明便一马当先,朝那官道方向,踏步而去。
苏迈跟在三人身后,策马而行。
这一路上,梅雨虽有诸多疑惑,但终究未再生出逃之心,一则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她很难行事,二则她亦想借苏迈之手,摆脱她的嫌疑,毕竟若就此逃脱,日后难免背上这盗窃的污名,弄不好,还会给铁剑门带来麻烦。
如此,一路倒也相安无事,唐明想着苏迈骑马,毕竟其速有限,脚下倒也有所保留,不过就算如此,苏迈亦追得有些困难,一不小心,便被落下数里。
走走停停,花了近一个时辰,几人终于到了那天戈城之外。
只见不远处,有大城巍然挺立,城墙以青色巨石垒成,高数十丈,虽不如乾元城那般巍峨庄严,但那墙头之上,每隔不远,却立着一根粗大的剑形石柱,远远望去,便如剑阵一般,森然挺立,给这城池,增加了几分肃杀之气。
六虚山院,以剑为尊,门下弟子所修之术乃《山河剑典》,以剑为器,以器修身,和南庭宗的《太微玄元真经》却是两相径庭。
虽说大道通天,殊途同归,但因所修之术不同,修士气质亦大不一般,南庭宗所修为道术,以灵力为基,法器为辅,故而门人虽多,其随身法宝却各有不同,虽说多数弟子亦以习剑为本,但修至一定程度,却会各凭机缘,择物而用,便像掌尊清虚子,手中所持的,却是一拂尘。
而这六虚山院却不一样,弟子自入门以来,所修的便是剑术,以剑入道,毕生所学,皆与剑相关,故
而这九鼎山下的天戈城,亦与其它仙城有异,这剑柱指天,便是其独有之象。
苏迈脚下之马,一路紧追慢赶,早已是气喘吁吁,待到接近那城门之时,前方三人已在等候,而先前那独自离去的男子,也立在一旁。
苏迈翻身下马,随着数人进城而去,长街之上,宽约十来丈,人流熙熙攘攘,两侧高楼林立,车水马龙。
唐明几人沿大街行了百来步,便拐进一岔道之中,此处虽不如主街那般宽阔繁华,但亦是商贾云集,店铺凡多,苏迈牵着马,很快便随众人进入不远处的一酒楼之中。
唐明似乎对此地颇为熟悉,进入之后,径直往楼上行去。
苏迈系好马,等到上得楼时,却见大厅之中,唐明等人正聚在居中一张桌前,梅雨却独自坐于另一侧,除此再无其它,而先前他随意扫了一眼楼下,却是客满为患,看起来,像是这六虚山院几人,早已将这楼上清了场。
苏迈目光扫了扫,却未见到唐明口中的师妹,正心疑时,却听得唐明说道:“两位稍待片刻,在下师妹随后便到!”
苏迈点了点头,走向数人,望向梅雨之时,却见其脸色漠然,似乎对其早有所料。
苏迈不明状况,亦只好在梅雨身侧落坐,一路行来,他虽骑马而行,但亦觉颇为辛苦,此刻在这酒楼之中,闻得酒香肉味,自是食欲大动,只不过,这唐明几人似乎并无请客之意,这食桌之上,连个茶杯都未见到,他便是有心,亦不好开口。
如此一来,气氛便有些尴尬,五人二桌,各怀心事,谁也未开口说话,那唐明三人端坐其中,一个个如老僧入定一般,看上去并不着急,而梅雨面色清冷,嘴角犹带着几分不屑。
苏迈见此,倒也无所谓,见唐明等人并未留意这边,便轻咳了一声,复朝梅雨眨了眨眼,手指不经意地在桌面上划了划,却是写下“自己人”三字。
梅雨见状,面有惊喜之色,盯着苏迈望了半晌,却始终看不出眼前之人姓甚名谁。
她自幼在铁剑门中长大,除了同门之外,甚少认得外界之人,更别说男子,而铁剑门中稍有名气的弟子,她皆识得,却无一人和这人相像。
既说是自己人,那自然是铁剑门人无疑,一时间,她很是疑惑,忍不住传音相问,不过苏迈却只是笑了笑,无任何回应。
梅雨以为他担心被唐明等人发觉,故未回话,却不知苏迈修为有限,根本不会传音之术,只好笑着掩饰。
当然,此刻便是他可以传音,亦不会轻易暴露身份,毕竟他是铁剑门叛徒,从红袖口中得知,铁剑门数年来,一直在暗中寻访于他,想来多半和那师门秘辛有关,他对梅雨虽颇有好感,但事关重大,他自得小心谨慎,这一句自己人,说得似是而非,即表明身份,让梅雨放下戒心,又不会暴露自己,此事过后,他亦可飘然而去。
在这沉默之中,数人一等便是半个时辰,那始作俑者柳仙儿,却依旧渺不见人。
第四百四十章 是非难定
梅雨似乎早就知道柳仙儿的得性,只是一直冷冷地坐着,并不说话,而苏迈却有些等得不耐烦了。
“唐兄,你这师妹好大的架子啊!”站起来,苏迈冷不丁地朝唐明问道。
唐明闻言,脸色颇有些尴尬,他虽知这师妹使性子,但亦未料到,这么久了还不出现,面对苏迈的问话,他只好笑着打圆场。
“柳仙儿行事,你们同门之间,还不清楚么,她故意让我们在此久等,不就是想端个架子?”梅雨见状,冷冷地说了句。
“是又如何?”梅雨话音刚落,却听得楼梯口处,有脚步声传出。
苏迈抬头一看,却是一男一女,正信步而来。
女子看去约十七八岁,一身浅紫色流彩暗花长裙,面容娇美,艳若芙蓉,手中一柄碧色长剑,镶着一串暗红色宝石,看上去,很是名贵。
而其身后,跟着一白衣男子,年岁和苏迈相仿,生得亦是相貌堂堂,只不过,双眉微皱,面色清冷,看去上略有几分阴郁。
这女子倒也罢了,自是柳仙儿无疑,只是这身后的男子,苏迈一眼望去,总觉有几分面熟,但细想之下,却又无甚印象,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许是感受苏迈的目光,那男子亦朝其望来,见他样貌平常,双目无神,倒也并未在意。
“偷东西的窃贼,还敢回来对质,这铁剑门也算是胆子够大啊!”柳仙儿微扬着头,迎风摆柳般朝众人步了过来。
唐明等人见状,如遇大赦,忙站起身,朝柳仙儿打了个招呼,随后却朝其身后的男子叫了声:“吴师兄!”
“吴师兄?”
苏迈闻言,心头一动,复又朝那男子望了望,半晌,猛然回想起来。
虽然多年未见,这人形貌亦有了较大变化,但这一声吴师兄,却让苏迈忆起当初的一故人。
那便是少时,在青石城所识的伙伴吴攸。
说起来,苏迈当初误打误撞,进了铁剑门,还是因吴攸之故,后来二人在那百里青苇陷入五鬼迷踪阵中无意失散,之后,便再也未曾见过。
想起来,这一晃,便是七年多了。
他和吴攸相识不过数日,彼时身世飘零,颇有同病相怜的之感,故而一路同行,但在分开之后,苏迈进入铁剑门中,跟随枯心困守祖师堂,却很难打听吴攸的消息,入世之后,又被多方追逃,疲于奔命,这事便也慢慢淡忘了。
多年过去,再见时,二人已非昔日之少年,他自然认不出来,而苏迈自己因易容之故,样貌全变,吴攸更不可能认出他来。
此刻,故人相见,却形同陌路,苏迈虽有心相唤,却也只好暗自感慨,毕竟,眼下并不是时候,知道吴攸在六虚山院之中,他亦与有荣焉,想着日后若有机会,再认不迟。
吴攸朝几人点了点头,却未说话,只是默立于柳仙儿之后,冷眼旁观。
“铁剑门虽不算名门大派,但行事却是光明正大,比不得六虚山院人多势众,指鹿为马,污人清白!”梅雨见柳仙儿过来,亦反唇相讥道。
“放肆!”唐明闻言,喝了一声,他虽不清楚事实真相
,但却容不得梅雨对六虚山院不敬。
“贱人,识相的,快将我那紫金铃交出来!”柳仙儿闻言,面色一冷,朝梅雨喊道。
“呸……!”梅雨秀眉微皱,轻啐了一口,随后接道:“什么紫金铃,本姑娘从未见过!”
“见过也好,没见过也罢,今日在这天戈城内,由不得你抵赖!”柳仙儿长剑往桌上一拍,神色倨傲地朝梅雨说道。
“我说了没拿便是没拿,信不信随你!”梅雨站起身,沉声应道。
“既如此,你可敢让我一搜?”柳仙儿闻言,突然一笑,朝梅雨问道。
“师妹……!”身后的吴攸,突然喊了一句。
梅雨闻言,复朝身侧几人望了望,在这一众男子注目之下,当众被搜身,确有些令人难堪。
“怕什么,又不是脱你衣服,若是不敢,便证明你心虚,这紫金铃肯定在你身上!”柳仙儿见状,急又催道。
“搜便搜,还怕你不成!”梅雨被其一激,亦应了声,随后又道:“不过话说前头,若你搜不到,又当如何?”
“若搜不到,我当众向你斟茶致歉!”柳仙儿身形微挺,接口应道。
“好……!”梅雨叫了声,亦是针锋相对。
看她这模样,似乎这东西,还真不在她身上。
苏迈在一旁看得真切,梅雨神色从容,眼神清亮,不像心虚之人。
这紫金铃作为柳仙儿的随身法宝,自非寻常之物,若真为梅雨所窃,断不可能随意丢弃,极可能,便带在身上。
只是若是如此,为何这柳仙儿又如此笃定,东西会在梅雨身上呢,而且先前她提到搜身之事,吴攸突然开口叫了句,似有阻止之意,这又是何故?
疑窦顿起,苏迈只觉这其中另有蹊跷,不过任是如此,他却也猜不出这几人到底在打甚主意。
“各位师兄可得看清楚了,若我的紫金铃真在她身上,那这盗宝之名便坐实了,到时候,少不得得押回山去处置!”
“哼……”梅雨轻哼了一句,却搞不清这柳仙儿装腔做装的,是何目的,这紫金铃她闻所未闻,连长甚样都不清楚,柳仙儿便是搜身,亦不可能有所收获。
莫非,她这法宝果真丢了不成?
柳仙儿这样子,煞有介事的,倒不像有假,一时间,她亦有些摸不清状况。
“这位先生,如何称呼?”柳仙儿和同门叮嘱了一句,却是望向了苏迈。
先前那独自离去的男子,肯定已将城外林中状况和柳仙儿讲述过,故而她自然知道,苏迈便是那搅局之人。
“在下鱼万之,见过柳仙子!”苏迈见状,只好拱拱手,略一见礼。
“劳烦鱼先生亦做个见证,不然人家还以为我们六虚山院仗势欺人!”柳仙子笑了笑,接口道。
“好说好说!”苏迈亦点头称是。
片刻,柳仙儿便走近梅雨,欲行搜身之举,本来在场男子皆欲回避,但如此一来,就无法见证事实真假,故而亦只好离得远些,在一侧旁观。
梅雨对此,亦甚为无奈,虽说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但要她当着这几位陌生
男子的面,被人搜身,却也颇觉尴尬。
不过此事关系着她的清名和铁剑门的声誉,些许委屈她亦只好忍受。
这柳仙儿倒也利落,很快便自上而下,在梅雨身上搜了一遍,待得双手按向她衣袖之中时,却突然惊叫了一声。
先前,为示清白,她已向众人示意,手中并无一物,而此刻,当她再伸出手时,右手掌心,赫然躺着一个精致的紫金色小铃。
那铃儿颇为精巧,看上去像是纯金打造,不知为何,通体笼着一层淡紫色的光芒,柳仙儿摄于手中,却未听到任何的声响,苏迈心想,这东西只怕非寻常铃铛,应是灵力驱动发声。
“贼子,果然是你盗的!”唐明见状,眼神一冷,急喝一声。
“这下证据确凿,你还有甚可说?”柳仙儿将那紫金铃在众人眼前一晃,面露得意之色。
“我没有!”梅雨见状,心中一急,大叫道。
“肯定是她使了诈,故意陷害于我!”顿了顿,梅雨复朝苏迈说道。
“这位姑娘,我们这么多人看着,这紫金铃确实在你身上搜出,你又如何解释?”一旁的吴攸见状,随之问了句。
苏迈闻言,一时亦陷入困惑之中,按理说,梅雨先前神情淡定,这紫金铃应不在其手中,而柳仙儿亦是两手空空,在众目睽睽之下搜的身,并未有甚动作,看上去,这东西确是在梅雨袖中取得,别说是他,只怕连梅雨自己,亦无法解释得通。
“有甚好解释的,明摆就是柳仙儿做了手脚!”梅雨闻言,虽不得其解,但也不能输了气势,故而便理直气壮的望向柳仙儿道。
“笑话,你一句话,便想脱罪么,这正道弟子,明目张胆地偷盗他人法宝,不说我们六虚山院,只怕在你们铁剑门中,亦无法容身吧?”柳仙儿冷笑一声,沉声喝道。
“我说没偷便是没偷!”梅雨面色铁青,大声回道。
“这可由不得你,天戈城可是有规矩的地方,偷盗抢掠之事,自有人处理!”柳仙儿随手将桌上宝剑收起,冷冷应道。
“唐师兄,将她拿下!”朝唐明等人看了一眼,柳仙儿复吩咐道。
真相已明,余下之事,自然是公事公办。
“且慢……”一旁的苏迈见状,却突然摆了摆手,叫了一声。
“鱼先生,有何高见?”
“可否借柳仙子法宝一观?”苏迈朝一脸郁闷的梅雨望了一眼,随后却看向了问话的柳仙儿。
“鱼道友,这是何意?”吴攸见状,突然问了句。
在这修仙界上,修士法宝乃随身之物,多不假外借,更何况,这女子之物,自然不宜出借给一陌生男子,苏迈此举,在吴攸看来,自很是唐突。
“此事关系到梅姑娘清白,还请仙子见谅!”苏迈却未理会,仍朝柳仙儿问道。
“有何不可,给!”柳仙儿倒是爽快,复又将法宝交到苏迈手中。
她虽不知苏迈何意,但梅雨盗铃之事,铁证如山,她也不怕他能弄出甚妖蛾子来。
苏迈接过,道了声谢,随后却将那紫金铃放在鼻前嗅了嗅。
第四百四十一章 金铃为证
“你……”唐明见状,断喝了一声。
这女子随身之物,苏迈出言相借,本就不妥,此刻竟然细嗅芬芳,很有几分轻薄之意,这六虚山院之人,自然看不过去。
不过柳仙儿似乎对此并不在乎,吴攸亦只是冷眼相看,并未说话。
苏迈轻嗅了片刻,却是未动声色,转而朝向梅雨,说道:“梅姑娘,可否出示一顺身之物?”
“要甚东西?”梅雨见状,亦觉奇怪,望向苏迈,有些不明就里。
“贴身携带之物便可。”苏迈笑了笑,眼神中有鼓励之意。
梅雨见状,只好自袖中掏出一条白色绣帕,递了过去。
苏迈接过,亦是如法炮制,这情形,在场几人看去,若非事出有因,多半会以为他是个登徒浪子。
闻了片刻,苏迈便一手持铃,一手拈着那绣帕,朝众人笑了笑,随后颇有深意地朝柳仙儿望了望,口中说道:“柳仙子好手段啊!”
“你这话何意?”吴攸见状,面色一沉,冷言问道。
“各位,在下非有轻薄之意,为证梅姑娘清白,也是权宜之策。”苏迈未理会吴攸之言,复又朝众人扫了一眼,目光仍旧定格在柳仙儿身上。
“在下虽不知这紫金铃如何在梅姑娘袖中搜到,但可以肯定,在此之前,这法宝却不在她身上!”苏迈将那紫金铃晃了晃,随后接道:“甚至于说,这东西一直未曾离开过柳仙子。”
“你如何断定?”柳仙儿尚未回话,吴攸却抢着问道,若真如此,那柳仙儿便成了栽脏嫁祸之人,这要传出去,不光要成为全城笑柄,便是六虚山院,亦会有所影响。
苏迈面露笑意,却朝柳仙子点点头,随后道:“仙子名动天下,与南庭山陆仙子并称于世,天香国色,当世仅有,听闻仙子除了修为远胜同辈之外,亦是才艺双绝,想来对这茶艺香道,亦颇有研究吧?”
“略知一二!”柳仙儿虽不知苏迈何意,但对他这一番夸赞,倒也颇为受用,南庭宗的陆云奚在年轻一辈中被称为天下第一仙子,她虽有争艳之心,但却从未谋面,且这神州界上,亦未有将其二人并称之说,苏迈这马屁一拍,倒一下说到柳仙儿心里去了,口中虽说略知一二,脸上却有掩不住的得意。
苏迈见状,忙又笑了笑,接道:“不知这苏叶迦南可是仙子日常所用?”
“你怎知道?”柳仙儿面色一动,对苏迈之言,颇感意外。
这苏叶迦南可非寻常香料,乃是大荒州万载寒潭之畔所生长的一种奇楠所出,由于产量极少,在这神州界上并不多见,而苏迈之所以知道,却是在那得一庐中,有幸见过一回。
据先生所言,苏叶迦南乃寒香,味冷而微凉,若焚之,有提神之效,可入药,亦可配茶而饮,却不宜随身,常携之会使寒凉入体,却不知这柳仙儿一介少女,为何会有此喜好?
“这苏叶迦南之味先浓后浅,
香味极易逸散。”苏迈未正面回复她,却又将那紫金铃托起,朝众人身前晃了晃,说道:“各位,梅姑娘是否便是窃贼,这紫金铃便是明证!”
“你是说,这铃上,亦有苏叶迦南之气味?”吴攸见状,剑眉微动,若有所悟。
“那又如何?”柳仙儿面色一冷,傲然回道。
“这紫金铃上留有苏叶迦南之香,说明什么?”苏迈笑了笑,复朝众人一望,见六虚山院数人皆一副似懂非懂的模样,复又道:“说明这东西,一直便在柳仙子身上,并未有甚被窃之事!”
“何以见得?”唐明闻言,急问道。
“诸位,若按柳仙子所言,这东西遗失已达两日,按说若果真如此,这苏叶迦南之味早就不复存在,真要有香味遗留,也应是这梅姑娘身上所沾。”苏迈说着话,复又将梅雨那绣帕微扬了扬,接道:“这绣帕之上,亦有股香味,不过这味道并不稀奇,仙城之内的香料铺子,皆可寻得,几位不信,不妨闻上一闻,若这紫金铃真在梅姑娘身上,无论如何,也该有一丝香气残留才是,为何却独存那苏叶迦南?”
柳仙儿面色微变了变,却未说话,而吴攸见此,自是心知肚明,先前他便怀疑,此事另有蹊跷,此刻苏迈所言,已很是明了,默然片刻,却见他暗自掂了掂脚,一道水波状的气流无声朝四周散去。
“怎么样,柳仙儿,现在事实已明,快给姑奶奶端茶致歉!”梅雨见苏迈三言两语,便为自己洗脱了罪名,不由得很是欣喜,朝前迈了一小步,走到柳仙儿面前,大马金刀地往桌前一坐,似乎真等着柳仙儿端茶倒水。
“你说倒便倒啊,不过留了点香气而已,有甚奇怪!”柳仙儿轻嗤一声,接口应一句,不过言语中终有些底气不足。
“呵呵,堂堂六虚山院长老之女,便是这得性么,敢赌不敢输?”梅雨面露讥诮,出言讽道。
“谁说不敢输?”柳仙儿大喝一声,脸色却有些微红。
那前头的唐明等三人,见此状况,亦不知该如何动作,正望向吴攸时,忽听得楼下响起一阵呼喝之声,紧接着,脚底一沉,却是不知为何,这原本敦厚结实的楼顶,竟然哗啦一声,掉了下去。
“谁在闹事?”吴攸似乎早有准备,甫一下坠,便稳住身子,尚在半空中,便朝下喝道。
此刻,楼下正聚了众多食客,这楼板突然坍塌,却将一众人等吓得不轻,好在在场之人,多是修士,反应甚快,一时倒也未有人受到伤害。
“今日有人闹事,暂且饶过你们,这算帐改日再算!”这楼塌地陷之事,来得突然,唐明等人亦很是莫名,但柳仙儿却似乎很是欣喜,伸手朝苏迈要回紫金铃,装模作样了呼喝了两句,便一闪而去。
剩得在场的数人,面面相窥,而这食厅之中,已然乱成一片,眼看着,这酒食怕是吃不成了。
片刻之后,众人嘟囔着做鸟兽散,吴攸等人在柳仙儿跑开之后,亦紧随而去,很快
,这一片狼藉的酒楼之内,但只留着骇然四顾的伙计和掌柜,还有满脸无奈的苏迈和梅雨。
“梅姑娘,这楼,塌得蹊跷啊!”苏迈将那绣帕递,随后边往外走,边摇头苦笑。
“这还用说么,肯定是六虚山院这几人所为,我看,多半是那什么吴师兄的杰作!”梅雨一脸鄙夷,却想不到,名满天下的六虚山院,门下弟子竟是这种货色,要不污人清白,要不便借机逃遁,想起来,确令人失望得很。
“这倒也不一定,我看那吴师兄,不像如此诡诈之人!”苏迈虽想着亦可能是吴攸所为,但内心里,却不愿意承认。
“算了……”梅雨应了声,随后却定了定身子,朝苏迈拱拱手,正色道:“此事已了,只要那柳仙儿不再纠缠,倒也无须再过计较,鱼先生此番仗义相助,梅雨感谢不尽!”
“梅姑娘不必客气,说起来,在下与贵派尚有几分香火之情,今天之事,举手之劳罢了,不过看这柳仙儿似乎性情颇为刁蛮,姑娘日后在这天戈城中行走,还是小心些为好!”苏迈摇摇手,顺势回道。
“多谢先生提醒,梅雨省得!”梅雨闻言,忙应了声。
“多嘴问一句,梅姑娘和那柳仙儿过往应无甚交集,为何会在这城中,开罪于她?”
“我此番至天戈城,本是随我门刑长老一道,前来六虚山院拜会,长老上山之后,我等数人便留守于天戈城中,我一女子,和几位师兄一起,多有不便,故而独自在城中游玩,两日前在城郊遇到柳仙儿一行,因一点小事起了争执,便过了几招,之后倒也没甚大事,那几人突然收到传讯,急赶着回去,我亦未在意,不料,没多久,便被这六虚山院的弟子追踪上来,张口就说我偷了柳仙儿的法宝,要将我捉拿回山处置。”
梅雨话至此处,黯然一叹,随后又道:“我独身一人,对此一无所知,只好且战且走,兜兜转转,直至遇到先生!”
“这天戈城,很是热闹啊!”苏迈闻言,却突然冷不丁地说了句。
梅雨不明其意,亦只好接道:“是啊,这天下名门大宗,多有人在此,这城中只怕近千年来,都未有此盛况吧!”
“贵派中,前来之人,可是刑青山长老?”苏迈复又随口问了句。
“正是,先生和刑长老相熟么?”梅雨闻言,想到他先前之言,遂又问道。
“过往曾听过刑长老大名,却一直无缘得见!”苏迈笑着应了声,随后却道:“多年前,我有幸曾到贵门一游,却不知这些年,可曾有甚变化?”
“倒也无其特别!”梅雨闻言,亦老实应道。
“哦……”苏迈点点头,复道:“梅姑娘,在下尚有事在身,就此别过,姑娘多保重!”
“先生保重!”梅雨闻言,亦拱手回应。
一番道别,苏迈即转身出去。
身后的梅雨,望了半晌,犹是一脸懵懂,很快,复闪身反身而行。
第四百四十二章 不期之遇
苏迈独自穿行在天戈城绵密的街巷之中,漫无目的地随意游晃,这地方他亦是初次到来,颇有些不辩东西,那城池四方,皆是高阁巍巍,只要一抬头,便很容易见到,那城墙之上高耸的巨剑。
先前那红袖约他来此,只说是到时自有人接洽,却未说明去何处碰头,又如何联络,且他如今已非自身模样,这红袖所遣之人,又如何第一时间便认出他来?
这一连串问题,在他脑中闪过,一时间,他亦想不明白,只是想着红袖既有此安排,自有她的道理,毕竟万仙楼号称天下消息汇聚之地,这寻人之术,自有独到之处。
如此一来,他倒也不急,与其他四处乱闯,还不如守株待兔,等红袖来找他。
这天戈城主城南北走向,沿着雄奇的九鼎山脉一字排开,方圆近百里,而最为热闹的主城区,亦有长街十里,街道星罗棋布,密如蛛丝,苏迈自幼便对方位较为模糊,不敢朝那僻巷之中而去,故只是沿着主街漫步而行。
天戈城背靠六虚山院,这城中一切,自与其渊源深厚,苏迈随意逛了逛,便发现这长街之上,半数商铺均由六虚山院所设,而那与修士密切相关的药坊、法器商店等更是直接由其弟子打理,那号称神州第一商号的天琅坊,倒一直未见到其分号。
这对苏迈而言,自然是好事,毕竟,他如今被多方追缉,只要他不主动暴露,铁剑门人一时很难查得到他,而乾元城鞭长莫及,蔺归元势力再大,亦很难伸到这天戈城来,故而眼下最忌惮者,便是这天琅坊,商连山同风斛与他不共戴天,就算他消失数年,亦未放弃寻访,若天琅坊亦有人在城中,只怕他行事,更得小心翼翼。
一个修士要改变容貌很是容易,想要隐藏修为亦非难事,但所修之术却很难掩盖,大道三千,但真正闻名于江湖者,亦只是少数,无论正邪,但凡声名在外之人,皆有其成名之技,一出手,便等同于自报家门,像四大家族的四象弥天阵,况千钧的一元造化功,甚至于陆云奚的一气三清剑皆是如此。
而苏迈虽说修为在这神州界上,乃处于最底层,但他身上的轮回劫火,却是天下闻名,当年在乾元城外,一把火烧将那洪荒魂兽和诸多修士烧得灰飞烟灭,也因此成为全城公敌,这一下,想不出名也难。
故而这回,他若不想因此而被追踪,这轮回劫火,只怕是无用武之地了,不过如今的他,倒也不像三年前那般狼狈,从先生处学得的舍生一式,还月那长归的分魂术,虽谈不上威力有多大,但临危出手,倒也算保命之术,只要他小心行事,应无性命之虞,毕竟,他如今这模样,只有小清茶见过,那红袖所遣的万仙楼探子,便是认得出来,亦应是可信之人,不出意外的话,短时间内,这天戈城中,便只有鱼万之,却无苏迈。
只不过,世事便是如此,你越觉安危无恙,越容易有事发生,他自以为高枕无忧,可当他游荡到一片叫沧元里的街坊时,却隐隐发现,似乎有人在跟着他,几次回头看时,却又什么也未发现。
“奇怪,莫不是
我多心了?”苏迈望着身后人来人往的街道,半晌之后,却是皱着眉头自语了一句。
长街之上,虽多有修士往来,但却一无可疑之处,看上去,似乎并无人留意自已。
“成惊弓之鸟了!”苏迈轻摇摇头,苦笑一声,随后便转身而去。
未几,那种奇怪的感觉,复又涌来。
苏迈此前在墟里后山的断崖之侧,为了与那嵌入崖壁的黑剑神识相通,枯坐了一年多,虽未悟得甚神通,但这知觉却练得很是灵敏,初时,他以为自己多虑,亦未太过在意,不过再往前行后,那种被人窥视的感觉越发强烈。
放慢了脚步,苏迈不动声色地游目四顾,当他见到前方不远处有条僻巷时,便随意朝前行去。
及近巷口,一转身,便闪了进去。
前方坊巷幽深,院墙亦不甚高,小道之上,尚堆了些杂物,看上去,像是俗世之人所居之处。
苏迈信步向前,边走边留意身后的动静,待得行了百多步时,回头一望,离开巷口已数十丈,身后仍是空无一物,那被盯上的感觉,亦随之消失。
“莫不是红袖派来的人?”苏迈停下脚步,盯着那巷口,暗自揣测。
若真是如此,那一会肯定会现身,自己在这等着,便好。
他以为万仙楼中人已发现自己,但不便在大街上招呼,眼前所在空空荡荡,这俗世之陋巷,甚少有修士出没,正适合私下会面。
想到这,他更是一脸释然,斜靠在墙上,双手怀抱着那布裹着的长剑,默然以待。
如此 ,过了约一刻钟,巷口却依然毫无动静,甚至连个路人,都未出现。
“这万仙楼的人,难道出事了?”苏迈微皱起眉头,暗叫一句。
不过,随后他却又否认了这种想法,毕竟,在这六虚山院主导的天戈城中,光天化日之下,想要出点甚事,倒也不易,更何况,对方乃是行踪隐蔽的万仙楼中人。
若非红袖派来的,那又是何人呢?
一时间,苏迈亦百思不解,自乾元城一路行来,他自问甚是小心,唯一一次显露修为,便是那在荒村酒馆之外,为打听天随子的下落,吓唬那三兄弟,但那时亦只是讨了个巧,并未伤人,只怕那几个粗汉,也不可能认得出他的劫火来。
而之后,他便再也未出过手,算起来,若真有人泄露,便只有那假冒的天随子了。
当日,他说了几句不明不白的话,便随波而去,之后再未见过,苏迈虽觉其身份可疑,但细想之下,这人倒也不像有害人之心,听上去,反有规劝之意。
正自疑惑间,忽听得耳畔有细微风声,偏过头时,突觉左脸一痛,用手摸去,便见黄土细屑纷扬而下,却是什么也未抓到。
再朝身后一望,顿时了然,敢情这偷袭之人,随手自墙上抠了点黄土,便朝他射来,好在这人似乎并无恶意,力道掌握得甚好,苏迈虽有痛感,但并未受伤。
“是谁?”苏迈沉喝一声,随之向四处巷子深处望去。
“啧啧啧……”一个略带讥讽的声音自前方响起,听起来,像是个女子。
“既然出手了,何不现身一见!”苏迈闻言,复道。
“想不到,三年未见,你这修为是毫无长进啊,这要是我稍于用点力,只怕你这脸,就得穿洞了!”说话间,一道绿影自墙头闪了出来。
苏迈一见,顿时面露欣喜,只是却想不到,她是如何找到自己的。
“欣姑娘,好久不见,苏迈有礼了!”既然陆欣突然现身,那他自然再无遮掩的必要,故而便大大方方地打了个招呼。
陆欣一现,夜雪当不远矣!
苏迈心中暗喜,心里想着,许是数日前他到乾元城的隆福酒楼送了那骷髅,夜雪得到讯息,便到天戈城找他来了。
陆欣一身水绿长裙,数年不见,这丫头倒也无甚变化,看苏迈的眼光,依然颇为冷淡,不过苏迈见怪不怪,倒也并不在意。
“你到这天戈城做甚?”陆欣缓缓走近,微扬起下巴,朝他问道。
那模样,倒挺像个教书的夫子,质问犯错的学生。
“素闻九鼎山雄奇险峻,风物无边,在下一时兴起,便过来游玩一番,欣姑娘又为何在此?”苏迈见状,忙笑着回道。
“你可以来游玩,我便不可以么?”陆欣反问道。
“可以可以……!”苏迈忙应了句,随后又接道:“欣姑娘修为高深,一剑在手,这神州界上,任意往来,只是想不到,你我如此有缘,竟能在此重逢,在下真是三生有幸!”
陆欣对他虽一直未有甚好脸色,但过往亦曾多次相助于他,这份情意,苏迈一直铭记于心,故而纵是她再冷言冷语,苏迈亦乐得捧一捧她。
“你这话,倒也不错!”陆欣闻言,点了点头,似乎颇为认可。
随后,又听她说道:“我和你,倒无甚缘份,只不过受人之托,送个信给你罢了!”
“受人之托?”苏迈心中一动,脱口问道:“是夜雪么?”
“除了她,还有谁!”陆欣瞥了瞥嘴,一脸的不乐意,看她这神情,似乎很不愿意夜雪和苏迈有甚牵扯。
“她……现在何处?”苏迈视若未见,急又问道。
“回去了!”陆欣随口回了句。
“回去,去哪啊?”苏迈一时未反应过来。
“她自哪来,便回哪去!”陆欣随意朝向走了两步,漫不经心地应道。
“哦……”苏迈点点头,想到夜雪曾和他提过的弥罗天之事,想来她应是回家乡去了。
久离故土,回去看看,亦是人之常情,苏迈倒也不觉有它,不过片刻之后,却又感到有些不对。
“她回去了……,不对啊!”顿了顿,复听其苦着脸,轻言道。
“你嘀嘀咕咕什么呢,有甚不对的?”陆欣见状,怪叫道。
“若是夜雪回去了,那这隆福客栈的掌柜又如何通知于她,你也不可能这么快便赶来啊?”苏迈猛一抬头,望向陆欣,脱口问道。
第四百四十三章 守株待兔
“隆福酒楼?”陆欣有些意外,望向苏迈,重复了一句。
“怎么,不对么?”苏迈亦觉奇怪,复问了一声。
“你怎知道隆福酒楼的?”陆欣皱了皱眉,反问道。
“夜雪告诉我的啊!”对陆欣这表情,苏迈颇有些纳闷,心想着这隆福酒楼开门做生意,他知道这地方有甚稀奇。
“这夜雪……,还真是什么都和你说!”陆欣吸了吸鼻子,表情明显有些不快。
苏迈不明其意,缓了缓,却又问道:“这么说来,你不是自乾元城追踪我而来的?”
“你要这么说,倒也没错,不过我不是专程来找你的,只是顺道而已!”陆欣随口应了声,听起来,像是另有任务在身。
“那你……?”苏迈顿了顿,正要再问,却被陆欣打断。
“你是不是想知道,我怎么找到你的?”
苏迈点点头,这正是他心中所疑。
“你以为随意涂了点药在脸上,就没人认得出你么?”陆欣上下打量了苏迈一番,语带讥诮道。
“不是么?”苏迈微斜着眼睛,反问道。
“你的模样或许有所改变,但有一点,却变不了!”陆欣摇了摇头,神秘一笑。
“还请欣姑娘指教!”苏迈亦觉好奇,他自问如今形貌和他原本相去甚远,若陆欣不是一直跟着他,不可能在这茫茫人海之中,一眼就认出他来,毕竟他们虽说亦算相熟,但说起来,亦只见过数回而已。
“样貌或可改变,但你这对贼眉鼠目的招子却依然如故!”陆欣一本正经地回了句。
“我……”苏迈闻言,面色一黑,用手指了指自己,怒叫道:“贼眉鼠目?”
“没错……”陆欣板起脸,缓缓道。
“好罢!”苏迈见状,只好摇摇了头,懒得和她争辩,心知陆欣所言不实,但她不愿相告,他也没办法。
陆欣见苏迈口中称是,面上却是一脸不服,不由开心地笑了笑,随后道:“你也别太灰心,纵是如此,一般人也认不出你来。”
苏迈闻言,报以苦笑。
“夜雪曾叮嘱过,若见到你时,让你去一趟飞虹山庄!”陆欣见状,提高音调,说了一句。
“飞虹山庄?”苏迈闻言想了想,却对这地方毫无印象,过往亦似乎未听夜雪提过。
“这是甚地方,要我前去,又有何事?”默然片刻,苏迈复疑道。
“这我怎会清楚,你去了便知!”不知是她不愿相告,还是确实不知,只见她轻摇了摇头,随口应了一声,接道:“这飞虹山庄嘛,离这倒也不远,就在城西约五十里处,你若去了,一问便知!”
“夜雪可有说要我何时前往?”苏迈复又问道。
“随你罢,若是没空,不去也可!”陆欣对此并不在意,她不过前来传个话而已,至于苏迈去不去或者何时去,却和她无甚关系。
“还有啊,这天戈城最近事挺多的,你若没甚特别的,最少不要到处乱晃,免得惹麻烦!”顿了顿,复又听其说道。
“我有一朋友失踪了!”苏迈闻言,心中一动,忙接口说道。
他虽不清楚陆欣的真正身份,但想来应和金刚盟关系匪浅,顾旷失踪之事,他一无头绪,若能托陆欣打探一二,倒也不错。
“你这刚出山,怎会有甚朋友失踪?”陆欣闻言,疑了句。
“你怎知我出山?”苏迈突然接了句。
“哦……”陆欣见状,微愣了愣,随后忙解释道:“我猜的嘛,你这失踪数年,不是在山里,便是在水上,总不可能呆在城中吧?”
“这倒也是!”苏迈对此也未太在意,接着又道:“这人你也知道的,是顾旷!”
“失踪便失踪呗,这么大个人了,有甚奇怪,再说了,他的修为好像还不错,说不定是躲在哪个地方闭门修炼去了!”陆欣似乎很不在意,在她看来,一个修士失踪一段时日,再正常不过。
修仙界上,修炼之途各不相同,际遇亦是千差万别,除了身世背景及天份之外,运气亦很重要,这名门大派之弟子,修炼到一定程度,便要下山或离家行走,目的便是增长见闻,磨砺心智,还有那份可遇不可求的机缘。
在这神州大地,修士不计其数,江湖上游走,说不定哪日便可遇到甚意外之喜,情急之下,择一僻静之地,静修参悟亦为常事,那顾旷亦是天份了得之人,若真有甚奇遇,突然失踪了,亦不为怪。
不过,苏迈自然不这么认为,以他对顾旷的了解,若无意外出现,他不可能无故失约,再说以万仙楼的能力,红袖既有此一说,那说明此事自不简单。
“或许吧,欣姑娘见多识广,消息灵通,若是在这城中,无意得知顾旷的下落,还请告之一声!”苏迈轻叹一声,随后说道。
“好罢!”陆欣这回倒挺是爽快,只见其点了点头,随后难得地关心了一句:“你自己多保重吧,最好不要惹事!”
话音刚落,身影已在数丈之外,一闪身,便消失在那院墙之间。
苏迈摇了摇头,对丫头行事一贯如此,他们之间亦无多少交情,话传完便走,倒也符合她的个性。
那飞虹山庄不是何所在,陆欣亦未明言,不过夜雪既然有些安排,那他自然得去一趟探个究竟,只是听陆欣口吻,似乎此事并不急迫,他倒也无须即刻起程,毕竟顾旷之事迫在眉睫,若不打听到其下落,他终是日夜难安。
只是如今,面对这空荡的深巷,他却只觉无奈,便是有心追查,亦无着力之处,这天戈城他初来乍到,别说认路,连个相熟之人都没有,连去哪落脚,都是未知之数。
有一刻,他突然想到了吴攸,想起他如今身为六虚山院弟子,看上去,似乎身份还不低,若能有他帮忙,或许这事,便好办得多。
只是这六虚山院如今正值多事之秋,吴攸只怕亦是诸事繁忙,他若贸然去找他,不说能不能得见,便是见到了,说起来,他们之间亦不过相识数日,吴攸是否会认这点微薄的交情还不好说,万一事情不像他想的那般,那他便有身份暴露之虞,到时不光找不了顾旷,恐怕连自己也得被迫离开,四处奔逃。
想到这,他自然只好作罢。
转过身,苏迈顺着原路出了那巷口,百无聊赖之下,想到一时无处可去,便打算去万仙楼打听一二。
行了片刻,不知不觉便来到了一片喧嚣的街坊之中,穿行其内,感觉颇为热闹,这地方,像是仙凡杂处,有卖丹药法器的流通铺子,亦也有寻常食客聚集的食肆,甚至还有几处玩杂耍的艺人,脚上踩着圆环,口中还喷着火,周边一众看客,叫好声连连。
街边上,尚有不少摆摊叫卖的摊贩,所售之物,千奇百怪,看得人眼花缭乱。
苏迈想着去那万仙楼亦不急于一时,便放慢脚步,边走边逛着,眼见这贩夫走卒,过客匆匆,反倒有几分心安,比之那宽阔气派的大街,此地虽杂乱喧嚣,却多了几分混迹红尘的况味,而这,便是他最为熟悉也最为亲切的。
如此,约过了一刻钟,当苏迈停留在一糖人摊前,饶有兴致的望着那栩栩如生的糖人时,突然感觉被人自身后撞了一下。
忙一转身,却见一乞丐模样的少年,正贼兮兮地望向自己。
“你……为何撞我?”苏迈眼一横,问了一句。
“嘿嘿……”那少年嘿嘿一笑,露出一口黑牙。
“鱼先生么?”见苏迈一脸疑惑,便又探头轻声问道。
“正是!”苏迈闻言,心中一喜,看来这少年,应就是红袖所言的接头之人。
万仙楼号称没有打听不到的事,门下自然笼络了各式人物,而这市井之中,最是人多嘴杂,这小乞儿穿行在人流之中,很难引人注目,办起事来,自是更为便利。
“你是?”为策万全,苏迈仍追问了一句。
不过这少年却未回他,反而转过身,向那前方人群中钻去。
苏迈以为他不愿暴露身份,见状便跟了上去。
如此越过人流,复又穿出几条街巷,七弯八拐的,苏迈自然弄不清到了何处,甚至来时之路,他也已模糊,不过他并不担心,前方这少年似乎对这地方很是熟悉,有他带路,他也乐得跟从。
只要找到万仙楼人的,接下来之事,听那红袖安排便是。
又过了片刻,那少年终于停住了脚步。
苏迈抬头一望,却是到了一深巷尽头的小院之外。
“鱼先生,里面请!”那少年说着话,做了个请的手势,待得苏迈及前时,却是突然转身,一溜烟地跑了回去,数息之后,便消失在巷口。
苏迈被他这举动弄得有些莫名,不过随后又想到,这事只怕亦是红袖安排,这少年的任务便是引自己至此,院内之后,便再与他无关,事毕自然便要回转。
想到这,苏迈不由得对这万仙楼行事,颇有几分佩服,对红袖的安排亦很是满意,毕竟他的行踪,越少人知道越好。
“红袖姑娘,鱼万之前来拜会!”苏迈轻扣院门,口中叫了一句。
不过,院内并无响应,反而那木门在他轻推之下,吱呀一声,便开了一半。
苏迈顿了顿,见里侧仍无动静,便举步而入。
第四百四十四章 意料之外
“红袖姑娘,在么?”
苏迈步入其中,只觉小院幽独,空寂无声,院中一口枯井,更无他物。
“这地方,像是被荒废的啊!”
漫步屋内,只见蛛网尘灰,梁倾瓦破,头顶有天光射入,看上去,像是久无人迹。
苏迈暗自叹了一声,再往地上看去时,却突觉有些不对。
地面之上,除了厚厚的一层尘灰之外,竟连一个脚印都没有,若是红袖约他至此,断不可能是如此景象,至少也得派人将地面清扫一番,甚至于稍做休整,不然这地方,连个落脚之处都找不着,又来做甚?
不过就算他心中有万般疑惑,既然来了,亦得耐着性子等着,心想或许红袖安排在此,另有深意。
毕竟这地方幽深难觅,又被遗弃甚久,平日里基本不会有人来此,倒是个极好的隐蔽之所。
小院不大,方圆亦不过十来丈,苏迈转了半晌,只见后院之中,乱石横陈,野草及人,几间厢房亦是门窗洞开,里边一片狼藉,像是被人翻过一般。
片刻之后,见无所得,便又步了出来。
站在那黑洞洞的井口,望着那四围院墙外的天空,一时间,苏迈颇有些感慨。
就如陆欣所言,这天戈城眼下群雄聚集,名义上说,是来拜望山主墨光散人,不过真正能上山,见到主事之人柳长老者,十之一二而已,毕竟这名门大宗,诸事繁忙,柳公权亦是分身乏术,故而这多数门派之人,都只是传达个心意罢了,而这其中,又有多少是真有心拜望,亦或是来打探虚实,谁也说不清楚,陆欣言说有事要办,或许亦同金刚盟相关,若真有金刚盟人潜入城中,那肯定亦有所图,毕竟六虚山院乃是神州数一数二的大宗门,墨光散人若真有事暴病,对于金刚盟而言,这便是削弱神州正道的绝好机会。
金刚盟困于青泯山百年,如今羽翼渐丰,自然得有一番作为,浮屠岛一役后,正邪双方皆有一定损失,但说起来,吃亏的仍是金刚盟,毕竟他们在岛上经营良久,只待时机,即可毕全功于一役,不料中途被苏迈等人无意打开古战场,将那星罗海暴露了出来,尔后又是苏迈和陆云奚毁了水月镜天,引起星罗海天地巨变,浮屠岛沉入水中,这也直接导接沈清秋多年谋划功亏一篑,不过自此后,这东进之心,却已路人皆知,金刚盟虽未在明面上有甚大的动静,但这私底下,却已渗透到神州各地,天戈城作为天下有数的仙城之一,自然少不了金刚盟人的身影。
他和金刚盟之间,本无甚牵连,便是过往被天琅坊追杀,甚至于蔺归元下令全城通缉,亦未和金刚盟扯上半点关系,虽说自己阴差阳错,毁了浮屠岛,但此事毕竟并无外人知道,故而金刚盟亦算不到他头上。
只是,这灭门之恨,却始终萦绕在他心里。
枯心的那封信虽已被他烧毁,但其中所述之事,他却劳记于心,那门派秘辛他已无心去追查,枯心数十年皆未参透之事
,想来时过境迁,他便是有意,只怕也无能为力,只是当初金刚盟大举入侵,一夜之间将铁剑门精英屠戮殆尽,致使铁剑门名存实亡,此后数十年更是落入金刚盟控制之中。
关于这一切,枯心亦曾有过怀疑,说起来,在神州无数仙门之中,铁剑门不过是偏居一隅的小宗门,黑木山亦很是寻常,金刚盟若只是为了扩充地盘,自有更多选择,更何况,铁剑门身在青石城畔,与宁州一山之隔,亦算神州中部繁盛之地,金刚盟彼时远在青泯山中,贸然突袭铁剑门,风险颇大,一旦走漏风声,周边正道赶来驰援,很容易便会全军覆没。
而对这一切,最合适的猜测便是与那九宫秘阵有关,只是枯心对此,亦所知有限,燕未归留下那铁剑二字,更是令人一头雾水,故而困守祖师堂中,至死亦未有所得,徒留遗憾。
本来,他对苏迈亦未有甚托咐,以他的修为,能够安安稳稳地活着,便是万幸,只不过,内心里始终不甘心,这宗门之秘便这样随他带入棺材,故才对留了一手,将此事告之了苏迈。
而此刻,苏迈立于天戈城内,想着这世事纷繁,只怕用不了多久,便会和金刚盟有正面交锋,想来,他便是有心回避,亦无可奈何。
只不过,他一个仙道弃儿,若先罪于乾元城,尔后若再与金刚盟有甚龃龉,只怕这天下,还真再无他容身之处。
想到此,苏迈不觉颇有些感慨,仙途无路,欲退无由,想来只有在墟里的三年,才是他最为快乐之时。
有良师益友,知己红颜,闲来捕鱼采茶,不时舞剑悟道,便是在那断崖之畔枯坐的岁月,亦觉沉静而美好,融天地为一体,进无人无我之境,极致的孤寂,亦是一种难得的领悟。
彼时,偏居世外,江湖已远,恩怨不再,虽有些僻静而枯燥,但他却乐得平静,此番出山,尚未过一天好日子,便又到了这风波深处的天戈城,想来,这世事,倒是容不得他半日清闲。
正在苏迈感慨不已之时,忽听得轻呀一声,猛一抬头,却见先前被他推开的院门,突然被关上了。
四顾望了望,却未见人影,甚至连一点动静都没有,苏迈忽觉有些不对,心道不妙,下一刻,黑剑已在手中。
“鱼先生,别来无恙啊!”
苏迈正自戒备,却听得耳边传来一似笑非笑之声,再看时,一个身影倏然而现,紫衣宝剑,立于小院之中,正是先前被借机而逃的柳仙儿。
“人生何处不相逢啊,这一日之内,两次见到仙子,鱼某幸甚!”苏迈心中大骇,面上却不动声色,朝柳仙儿拱拱手,笑盈盈地回道。
“鱼先生真是好气度,你不奇怪为什么是我么?”柳仙儿见其神情,颇有些意外。
“在下初来乍到,在这天戈城中,并无相熟之人,再说,在下自问相貌平平,混在大街之上,很难被认得出来,今日竟有人引我至此,想来若是仙子所为,再合理不过!”苏迈随意后前迈
了两步,远离了那古井,边走边回道。
“看不出来,你胆子倒不小啊!”柳仙子皱皱眉,这苏迈的表现,和她心中所想,却是相去甚远。
“仙子盛情,鱼某却之不恭!”苏迈面色未变,随口应道。
“哈哈,好一个却之不恭……”柳仙儿闻言,格格一笑,随后忽又问道:“你可知,这是甚地方?”
“墙倾屋破,乱草凄凄,想来应是一人世遗忘之地!”苏迈闻言,随意朝四周望了望,接口说道。
“如此佳地,可宜埋骨?”柳仙子冷不丁地问了句。
“确是不错,只不过鱼某性好热闹,却不喜这太清静的地方!”苏迈闻言,复又笑着回道。
“身在江湖,多少人埋骨荒野,像鱼先生这般,倒不多见!”柳仙子语带讥诮,应了一句。
“不知仙子约在下至此,有何贵干?”苏迈心中有事,亦懒得和她打机锋,忙又问道。
“你可知,这屋子的主人是谁?”柳仙儿并未回他,却是随口回了句。
“还请仙子指教!”苏迈闻言,心中暗骂了一句,这屋子主人是谁,又与他有何相干,按梅雨所言,这柳仙儿刁蛮任性,将自己骗至此处,肯定和先前他为梅雨洗冤,令她难堪有关。
只不过,他一时也想不到,这屋子的主人跟此事又有甚关系。
“这屋子,可不简单呢!”柳仙子抬头望屋内望了一眼,复又盯着苏迈,神秘兮兮地说道。
“是么?”苏迈闻言,亦有些好奇。
“据传,这屋子底下,有一座暗牢,专门用来关押那些见不得光之人!”柳仙儿面色一沉,以剑指了指地面,接口道。
“见不得光的人?”苏迈闻言一惊,一时之间,他也想不出有甚人物是见不得光的。
按说,这黑牢之人,自然关押的是犯人,只不过此处看去,像是一处私宅,自不可能关押那些邪道中人或是在城中犯下重罪者,却不知这所谓的见不得光,又是何意?
“便像是鱼先生之类!”柳仙儿见苏迈神情,格格一笑,复回道。
“在下?”苏迈脱口而出,一时也没弄明白,他什么时候见不得光了,不过转念之间,却又觉背后一寒,心道莫不是这柳仙儿认出他的身份?
若真是如此,说他见不得光,倒也在情理之中。
“这世上有些人啊,自以为有点小聪明,便目中无人,四处卖弄,不给点教训,便记不住事,这种人很是讨厌,所以呢,往往会有两种结局!”柳仙儿见状,面露冷意,缓缓道。
“哪两种?”苏迈知道她所指的便是自己,闻言忙问道。
“要不呢,糊里糊涂地消失了,要不从此隐性埋名,再也不抛头露面。”柳仙儿淡淡地应了声,随后突然又问道:“不知鱼先生,喜欢哪一种?”
苏迈听到她说糊里糊涂地消失了,心中一动,突然想起顾旷。
第四百四十五章 以虚为实
“恕鱼某愚钝,不太明白仙子之意!”苏迈复朝柳仙儿笑了笑,一脸无状。
“不明白没关系,或许到了那黑牢,你便什么都清楚了!”柳仙儿亦是嫣然一笑,看上去,似乎颇为开心。
“听仙子之意,莫非打算私下囚禁鱼某么?”苏迈面色一变,微斜着脑袋,冷冷问道。
“囚禁倒谈不上,让先生进去参观一二罢了!”柳仙儿浑不在乎地应了句,看她这神色,似乎拿下苏迈,不过举手之劳的事。
“若鱼某不乐意呢?”苏迈饶有兴致地问了句,虽然他亦想去这黑牢之中查探一二,但却不愿以这囚徒的身份进去,再者他亦想看看,在这天下正道鼎鼎大名的六虚山院之下,身为宗门实控人柳公权之女,柳仙儿究竟会做出何种惊人之举。
毕竟 ,这私设牢狱,囚人自由,乃是正道之大忌,虽说柳仙儿任性妄为,但应有分寸才是,断不敢如此行事。
“这……,恐怕由不得先生!”柳仙儿格格一笑,语气却有些细谑。
“莫非,仙子打算在这光天化日之下……用强么?”苏迈双眉深锁,抱剑在手,随意踱了两步。
“用强,哈哈……”柳仙儿用手指了指苏迈,夸张了拍子拍胸口,接着道:“在这天戈城中,还未见过要我用强之事!”
“那倒是,以仙子的修为,在下只能甘拜下风!”苏迈接口应了声,以他的修为,想要对付柳仙子,确实勉为其难。
“你若不想下去呢,倒也不是不行!”柳仙子见苏迈很是知趣,面色一缓,复又说道。
“是么?”苏迈见她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心下亦有些不悦,冷冷地应了声。
“你若当众向我道歉,我可以考虑放你一马!”柳仙儿小嘴一撅,长剑朝苏迈一指,说道。
“道歉?”苏迈面色一皱,反问了一句。
“当然!”柳仙儿理所当然地应道,声音很是果断。
“这个……,恕在下难以从命!”苏迈顿了顿,却是摇头拒绝,他虽自知不是柳仙儿的对手,但却受不了她这趾高气扬的态度,再说,他也不认为,自己有甚做错的地方,当众道歉之事,自不可为,就算他如今只是鱼万之,亦无法从命。
“你……”柳仙儿未料苏迈竟然不买她帐,一时颇有些恼怒,长剑一挺,苏迈只觉一片霞光应声而起,再一看时,柳仙儿手中之剑已然出鞘。
那是一柄迥异于寻常的仙剑,剑刃近乎透明,仿若寒冰所炼一般,只不过那剑身之内,却闪着七色霞光,看起来,华美无比。
“我这宝剑,名曰朝云,在这天戈城中,尚未逢敌手,今日你若能躲过我一剑,便算你本事,你我恩怨一笔勾消!”柳仙儿朝苏迈望了一眼,看上去,似乎很有信心,苏迈躲不过一剑。
这六虚山院的《山河剑典》,苏迈虽未曾见过,但过往亦有所闻,剑分五重,依次为清风、暮雨、移山、借天、度虚,每进一重,便多一道天地之
力,若入度虚之境,便与天人无异,几可呼之为陆地之仙。
这柳仙儿虽不知如今是何境界,但听她这语气,似乎修为不底,想来便是不及陆云奚,亦相去不远,毕竟能在这天戈城中呼风唤雨,光靠其父之威自不可能,这修仙界,终是凭实力说话。
不说别的,就她手中之剑,便不寻常,原本苏迈先前看去,只是甚为华美,但却有些华而不实之感,此刻见这薄刃之中,霞光四散,方知定是宝物无疑。
凭他手中之物,甚至加上那轮回劫火,只怕皆非一合之敌,这柳仙儿如此自信,自然亦有所恃,想要躲开这一剑,定非易事。
一时间,苏迈脑中心念电转,饶是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有甚办法。
在这穷巷深院之中,四处无人,自不可能有人会赶来救他,而这柳仙儿若不挽回她的面子,只怕亦难善了。
左思右想之下,苏迈有些进退两难,而对面女子见其模样,以为他有所退却,嘴角一动,复道:“你若现在后悔呢,还来得及,不然我这朝云剑一出……”
“既然如此,便请仙子出招罢!”苏迈闻言,突然大声应了一句。
随之往后退了一步,黑剑向胸前一抱,却是一脸轻松。
柳仙儿见他态度瞬间转变,倒也有些意外,不过见他这好整以暇的模样,亦很是来气,长剑一划,便欲出手。
苏迈见状,却未做出相应的防守之势,仍是一动不动,甚至片刻后,竟微闭上了眼睛。
“你……,敢轻视于我?”柳仙儿见状,一时间像是受到羞辱一般,俏脸通红,手中之剑,霞光大盛,杀气随之弥出。
不过苏迈像是老僧入定一般,对此竟恍若未闻,定定站在她对面,毫无反应。
“ 这人,莫非有病?”柳仙儿怒气一出,很快便冷静了下来,她虽说性格刁蛮,但修炼一途,却极有天份,并非愚钝之人,此刻见苏迈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不由得有些心生疑惑。
正常修士,对敌之前,自是做足气势,攻守兼备,而眼前这人,却像个一无所知的俗世凡夫一般,完全没有一丝气势,甚至于,还有些弱不禁风的样子。
转念一想,从苏迈介入梅雨之事,到那酒楼之中表现出的冷静和急智,加之先前一番话,又不像个脑子不正常之人,若非如此,那便是此人修有大异常人的术法。
柳仙儿收取一身气息,朝苏迈仔细望了望,不过,无论她怎么观察,在苏迈身上,始终看不出有一丝灵力,看起来,他真的像是睡着了一般。
若真是如此,那这一剑下去,便是她无心杀人,只怕也无法留得他全身。
一时间,柳仙儿亦有些摸不清虚实,她自然不相信,眼前这人会无端寻死,以他先前的语气,并不像个随意认命的主。
他敢独自一人,到这僻院之内,可见其并非胆小之人,加之他手中之物,看上去颇为奇怪,虽说似剑非剑,但无论如何,柳仙儿亦不会认为,这只是个寻常的烧火棍子。
这人,确有几分古怪!
在柳仙儿所接触的修士之中,像苏迈这类看不出虚实者,她确是头一回见到。
“你,到底何意,站着等死么?”柳仙儿长剑一指,复又朝苏迈叱喝道。
不过,回应她的,依然是无边的沉寂,而且更奇的是,随着苏迈双目紧闭,她只觉周边越是静寂,甚至,连眼前这人的气息,也越来越微弱。
片刻之后,怪事发生了。
柳仙儿明明看到苏迈便在眼前,但片刻之间,这人像是和这院子融为一体,她竟然感受不到他的气息,甚至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这是甚情况?”柳仙儿心下一惊,忽觉有些不对。
此情此景,她从未见过,甚至闻所未闻。
明明对方便在眼前,空门大开,似乎自己随意一剑,便可了结,可真要动手之时,却又不知该击向何处?
越是如此,她越不敢冒进,举着朝云剑,严阵以待,这架势,仿佛要出手的不是她,而是苏迈一般。
如此,僵持了约一刻钟,柳仙儿突然面色微动,双目一冷,大笑了一声,随后,长剑泛起一片霞光,如一道彩虹般,朝苏迈一挥而去。
苏迈虽然双目紧闭,但对这柳仙儿的动作,却如亲见。
他先前听她说到朝云剑,突然想起当初在那崖边悟剑的情形,此刻若正面交锋,他便是使出舍生一式,只怕亦非柳仙儿一剑之敌,故而情急之下,才采用这老僧假寐之态。
身虽入定,却已神游物外,这是他在悟剑之时的意外所得。
他心知柳仙儿修为高出他甚多,这心性自然亦非常人可比,表面上看虽鲁莽任性,但真要对敌之时,却很是沉着,故而他越是表现得淡定甚至浑不在意,柳仙儿越是摸不清虚实,此消彼长之下,难免会心生烦燥,到时他或许便有一线之机。
不过柳仙儿身为柳公权之女,在六虚山院中亦是颇有盛名,苏迈这以虚为实之策,只能唬弄得一时,很快,她便反应了过来。
这朝云剑,亦是一不可多得的宝物,在六虚山院中万千仙剑之中,亦可排得上名号,虽不如陆云奚的天渊,但在这《山河剑典》施为之下,威力自非寻常。
苏迈只见漫天霞光倏然而来,却看不见任何的剑影,亦感受不到一丝剑气,想要举剑相挡,都不知该伸向何处。
正暗自叫苦时,突然听得一声尖啸传来,一道长长的黑影急射而至,挡在了苏迈身前。
下一刻,彩霞尽散,当苏迈回过神时,便见柳仙儿面若寒霜,牙根紧咬,而在他身前,正插着一柄墨黑色的长剑。
“吴攸,谁让你多管闲事!”片刻,便听得柳仙儿气急败盛地喊道。
“师妹,我……”话音刚落,吴攸的身影忽现,面对着柳仙儿,一脸尴尬。
“你躲在外面这么久,便是要等我出手,再来阻止么?”柳仙儿脸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看上去,像要随时爆发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