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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慎思     幻澜惊梦txt下载     幻澜惊梦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三回 命悬一线

    明唯心中闪过一道讯息,令他不仅无法恢复平静,反而愈加焦虑。

    明唯想起了九个月前,三清山面临“灭门之灾”时,仅凭一已之力与魔域将领相斗,并且成功将对方击败的那个少女,也许只有她和几位真人才能施展出纯正的“真气护体”。

    “我今日竟遇上了一个也许比那少女更为难缠的对手?”明唯心中第一次感到动荡不安,信心濒临湮灭之边缘,进退皆感彷徨。

    犹豫不决的光景间,周围之气氛却开始发生剧烈的变化。浓郁无比之阴冷杀意,闻者晕眩之腥甜气息,震颤心弦之真空鸣动,在同一霎间显现、蔓延。

    少女无神的双目中蓦然恢复一丝神采,不过那并非是一副美好的景象。

    嗜血的鲜艳赤色,无底深渊一般的空洞瞳孔,毛骨悚然的刻意微笑。仿佛闲暇的无常无意间来到这个世上,疏忽间开启了通往地府的大门。

    明唯刚从纷乱复杂的思绪中逃离,便目睹了眼前这位修罗的觉醒,他心中如明镜一般清楚,下一刻,也许便会是他二十余年人生的终点。

    从东倒西歪、惨烈不堪的尸体堆中,此刻却有一个浑身是血,伤痕累累的青年兵士从中爬出,细观相貌,竟然便是御龙将军,黯雾迷阵阵主姚天烁!

    只见他拖着已然虚弱至极的身躯,发疯一般奔向少女身侧,用尽全身仅余的最后气力拔出腰间长剑向少女后心疾刺而去。即便在此般情状下,精准度依旧不差毫厘。

    “太子殿下速速撤退,我来拖住她。”姚天烁用声嘶力竭般的声音向明唯喊道。

    “姚将军,莫要冲动......”

    话音未落,一道来自地狱深层的声音蓦然响起。

    “吾剑,鸣泣。”

    令人骤感寒毛倒竖的镇魂音调在四野回荡不止,犹如不祥的默示录。

    在姚天烁手中长剑即将触碰至少女衣裳的那一刹那,少女用许久未做过任何动作的双手轻按剑柄。

    如此漫不经心、不易察觉的轻微动作,却成为了翻天覆地之变化的契机。

    自李梦鸾插入土地之中的那柄铁剑之上,泛出淡紫色奇异光芒,虽然微弱、闪烁不定,却似乎隐藏着一股未知的强大力量。

    正在姚天烁认为自己一击得手时,虚空之中却霎时间形成了一个无比压抑之气场。气场之内的所有气流,均以少女为中心从四面八方向内收缩,渐渐便聚拢成一个巨大球形气团。气团与剑上所释放出的淡紫色异芒合为一体,光芒立时大盛

    ,一丈方圆之内一切景物皆被映照成紫色,紫华流转间偶尔透出点点白色荧光,一眼望去犹似仙家洞府之景致。

    姚天烁持手中长剑方触及少女衣服边缘,便觉虚空之中气流忽然变得紧凑无比,身体在瞬息间沉重十余倍。姚天烁顿感浑身僵硬,全身动弹不得,莫谈挥剑,就连移动一根手指,亦极难办到。

    明唯眼见情势危急,姚天烁即将面临灭顶之灾,一时血冲顶门,彻底失去理智。当即运起十二分功力,整个身子由金色虎形纹路笼罩,仿若自身幻化为一只神威猛虎。

    明唯卯足全力,无有一丝余留,平地跃起三丈高,从半空中扑击少女天灵。双掌中凝聚之金色光华,有如旭日普照般闪耀,不可片刻逼视。猛虎扑食,势不可挡。

    少女目睹如此骇人之威势竟如同观看杂耍,仿佛山崩地碎亦不能令其感到丝毫惊恐。她静静地用右手食指在剑柄上轻轻一弹,口中轻叱一声:“破!”

    紫色光华与白色荧火所凝成的气流光团瞬间爆破开来,释放出被压缩、束缚至极限的气流。逃离拘束之气流于飘散之前迸射出如岩浆般炙热、若繁星般灿烂之能量。能量化作环状波纹,一圈圈向四周急速扩散,触碰者必立时融为一滩腐水。

    生命危急之关头,两条人影骤然闪出,二人分别抓住明唯,姚天烁的衣领,凌空将二人拖出十丈远,巧妙地化解了一场即将发生的惨剧。

    来者正是玄天与夜忆辰二人。

    当初玄天与夜忆辰将破阵之需准备妥当,正要进入阵中对李梦鸾施以援手时,却隐约发现阵中似乎发生了骚乱,随后整个大阵之中尖啸、哀嚎之声不绝于耳。但碍于大阵被各色浓雾层层笼罩,在外面根本就无法看清阵内的情况。即便如此,玄天心内依旧“咯噔”一声,似乎已经清楚变故的起因。

    “夜兄,阵中恐怕发生了不妙的变故,我们速速前去查看究竟。”

    二人刚刚启程不久,阵中浓雾便尽数散开,映入眼帘的竟是遍地大唐军士的尸首以及满身是血,持剑伫立于大阵后方,有如修罗再世一般的少女----李梦鸾。

    惊见如此景象,玄天心中痛如刀绞,几欲窒息。

    “梦鸾是多么纯净、善良,在她身上找不出一丝污点。可老天为什么总是如此不公平?要将无尽的痛苦与折磨降临到她身上。”

    夜忆辰突然见到如此凄惨之景象亦是讶异无比,又见玄天神色极为异常,不禁问道:“如果我没猜错,那浑身血污的少女便应是公主。玄兄可知晓这场血光之灾的起因?”

    天神色黯然,自嘲般地苦笑了一声道:“公主会变成这番样子,都是因为我这个废物没能照顾好她......”

    玄天眼角的余光突然间瞥到一位身披金龙战甲的青年,又听到姚天烁的呼喊声,立即认定那便是大唐国的太子殿下明唯,他与李梦鸾之距离此刻不足五丈!

    玄天心下大骇,立晓情势之危急,当即向夜忆辰正色道:“关于公主殿下之事,在下日后自会向夜兄详细道来,现下我二人有十万火急之任。公主如今已然失去理智,夜兄暂且抵挡住她片刻,莫要令她伤害大唐太子,而在下则以三清门弟子之身份劝太子撤退。公主实力之强超乎想象,夜兄一定要万分小心。”

    夜忆辰颔首会意,应道:“在下明白了,玄兄请放心,在你劝解成功之前,我会尽全力挡下公主攻势。”

    二人言罢便以全速向事发处冲去,途中虽耽搁了些许时间,但依然在千钧一发之刻将明唯与姚天烁救离险境。

    玄天方欲询问明唯是否受伤,一名大唐兵士突然向玄天贸然袭来,手中一杆亮银枪直刺玄天面门。玄天当即作出反应,聚真气于食指凌空点出,玄青色气劲如飞箭一般激射而至,立时便弹开了兵士之攻势。兵士只觉肩膀发麻、虎口欲裂,暗叹玄天功夫了得。但他此行目的便是为了分散玄天精神以救出太子,见计划得逞,便迅速“夺走”明唯向后退去。

    玄天刚反应过来兵士之意图,即遭数十余名大唐兵士包围,八方去路尽数堵截,围得水泄不通。

    一道熟悉的低沉嗓音响起,平淡的声线中却似含有威慑。

    “此人定是敌军增援,速速将其拿下!”

    声音的主人正是被明唯吩咐守在后方的大唐军迎敌急先锋----狄翔。

    原来狄翔将李梦鸾成功引入黯雾迷阵中后,便独自一人归至本阵中,将前线所发生的诸多情况向明唯详细述说了一遍。而后明唯率军前往黯雾迷阵后方查探之前,告诫狄翔,命他不可急躁冲动,安守后方,稳定军心,靖国女将由自己一人应对便可。狄翔觉得令太子殿下一人迎战那女魔头甚为危险,欲反驳却被明唯以“元帅号令,违者斩!”的说辞强压了下来!因此心中一直忿忿不悦。

    方才狄翔闻报说太子陷入危机,正待舍命施救,却瞧见正西方向两道人影飞速赶来,于紧要关头救下明唯,还道是靖国元帅想要生擒太子,便向兵士下令捉拿玄天。

    玄天感觉情况不妙,面色立时严肃,沉声喝道:“吾乃三清门弟子玄天,前来援助太子殿下,尔等速速让开!”

第一百零四回 艰难抉择

    明唯甫闻“三清门”三字,顿时精神一振,心头一块大石落下,当即朗声道:“阁下是三清门哪一辈弟子?师承哪位真人?”

    玄天向明唯拱手行礼,应道:“在下三清门妙字辈弟子,师承自青渺峰卓炎。”

    明唯闻听此言眼前一亮,心中欣喜不已,笑道:“这样说来阁下的师叔便是击退魔域将领的不世奇才,请恕在下孤陋寡闻,只知晓清凌之名号。”

    说罢明唯对那众仍死死围住玄天的兵士们喝道:“尔等还不速速让开,此乃三清门精英弟子,休得无礼。”

    众大唐兵士散开的那一刻,夜忆辰双手托着纹丝不动的姚天烁来至玄天身侧,低声道:“此人在我救下他之前便受过致命伤,方才被气浪一震,立时毙命。现下公主还未有任何动作,不过我总有种不祥的预感。总之你速去劝说大唐太子,我来控制住公主的行动。” 话毕,夜忆辰将姚天烁尸首交与玄天,便迅速回至李梦鸾身旁,迂回游走。

    玄天将姚天烁的尸首转交给明唯身旁的兵士,轻声道:“太子请节哀顺变,这位将军冒死营救太子,不愧为英雄豪杰。”

    明唯见姚天烁为救自己一条性命而英勇就义,心中痛楚难当,眼角不禁湿润。

    “为我区区性命,竟害得姚将军英年早逝,实是不该。此番无论付出任何代价,亦要除去这女魔头,为姚将军报仇雪恨。” 明唯激动得声音皆颤抖不已。

    玄天紧皱眉头,摇首叹道:“太子殿下,敌强我弱,如此硬拼下去,我军可有胜算?”

    明唯不解其意,疑道:“依阁下之意,在下应当如何?”

    玄天正色道:“当务之急,太子殿下应速速撤军,回归大唐。”

    明唯面现愠色,沉声道:“两军交战,哪有因敌不过对方一员将领,便要望风逃窜的道理?在下如是撤退称降,又如何对得起姚将军的在天之灵?”

    玄天摇首道:“太子殿下此言差矣。姚将军舍命救你自是为了保护你不受伤害,你若是因为他报仇而送了性命,岂不是令他的牺牲白白浪费,这便是对得起他在天之灵吗?”

    听到这番话时,明唯默默不语,低下头陷入沉思。

    玄天叹了口气,继续道:“这位靖国女将修为高深莫测,即便集我与夜兄二人以及大唐全军之力亦难讨到半点便宜。太子殿下如若硬要拼个你死我活,届时只会有更多大唐子民死于非命。劝太子殿下能够暂时放下恩怨,你的抉择如今牵系

    着众多大唐子民的性命!”

    玄天反复重复“大唐子民”这一字眼,为的便是令明唯体会到自己的任性将招致的不堪后果。

    明唯此刻陷入深思,仔细考虑玄天方才所说的这段话,觉得颇有道理。可是如此便放弃这场战役又觉甚不甘心,明唯不觉心中烦躁,思绪混乱。

    明唯心晓在此等危急时刻,不应当迷惘,当下应该凝神思考一番战场局势,并对目前的状况进行谨慎地分析。

    “我军大阵遭破,伤亡极其严重,余下可与敌将一战的将领也不过只有五名,即便整顿再战军心也必涣散不少,胜算甚为渺茫。反观靖**,不仅未损一兵一卒,粮草亦可随时补给充足。更何况眼前这名靖国女将之修为高深莫测,方才与其交手时即便豁出全力也未能伤她分毫,而自己却险些丧命。可见自己的功力与她相距甚远,若是拼死相斗,只怕会令更多将士无故牺牲。”

    明唯心中压抑异常,对如今情势深感焦虑。

    正思忖间,突见大唐军营帐之中窜起火光!明唯心中登时一沉,一种颓然之感油然而生。

    一名满身是血的大唐兵士向明唯疾奔而来,跪伏于地气息奄奄地道:“禀报......太子殿下,大事......不好。我军军营遭靖**偷袭,敌方人数虽少,但个个皆是武功高手,陈术将军不敌敌军将领,被当场斩杀,留守营中的众兵士亦伤了不少。方才他们已放火点燃囤积粮草的营帐,势必是想断绝我军后路。”

    话未说完,那兵士已然支撑不住,向前扑倒在地,就这样昏死过去。

    粮草被烧,后路遭断,即便是明唯这样聪明之人亦束手无策。

    玄天的一番告诫再度在明唯心中响起,若千斤重锤般狠狠砸在他心坎之上,他此刻终于明白,如若自己再做出荒谬的决定,便会令许许多多正处在花样年华之生命因他而凋零。

    “罢了,罢了!太子之位与众大唐子民的性命相比不值一提。看来为今之计,走为上策,只得撤退。”

    明唯心中终于不再彷徨,坚定想法,作出最终决定。

    明唯刚刚决意撤退,还未向大军下达命令,前方却又起突变。

    久久未有任何动作,静伫当场,还原“雕塑”模样的李梦鸾,再度开始了动作。

    剑未出鞘,剑气已破空而出,虚空竟承受不住来自剑气的巨大压力,鸣响起异常尖锐的啸声,仿如绝望的咆哮与呐喊。

    白芒异

    现,撕裂虚空。

    白芒若电光迅捷,于虚空之中割裂开一道几乎无法痊愈之“伤痕”。

    夜忆辰仿佛从那道伤痕之中看到了李梦鸾已然破碎零落的心,注满无边的忧伤、困惑、懊悔、悲痛与绝望。在那罪恶的无底深渊中,无论如何挣扎也难以得到解脱,只会沉沦得更为彻底。

    夜忆辰见李梦鸾突然发难,且来势凶猛无比,仅是单纯一道剑气,其中所凝聚的精纯真气便有如翻涌升腾的怒涛。不全力以赴,必定吃亏。

    夜忆辰当机立断,立即运起体内真气,导引九天之上的天雷之力进入体内,周身上下立时电芒闪烁,霹雳爆响,煞为壮观。只见他口中低诵咒文,唤醒来自远古的神迹。

    “九玄雷神,苍穹云龙,神威和合,诛罚世秽。”

    夜忆辰全身闪烁的电芒立时化为青色电网,辉耀更胜霹雳,观者双目定遭烧灼!

    从九天之上释放出道道细小青色电光,片刻之间便布满整个天际。苍穹瞬息之间映染成青色,雷光闪烁不止,天地之间庄严肃穆,如同九天神罚来临前之预兆。

    真空之中电流游行无碍,刹那之间便将五里方圆内的空间皆化为磁场。白色剑芒在磁力的控制之下竟似凝结于半空之中,不能前进分毫,终于被一道电芒“擒”住,霹雳青光一闪,剑芒便归于虚无。

    玄天、明唯以及大唐众军士亦感全身上下均被电流所侵蚀,四肢逐渐麻痹,行动困难,似乎连意识均受电流影响,思维变得较平常迟缓。

    玄天见夜忆辰施展全力,暂时压制住李梦鸾攻势,便立即向明唯道:“太子殿下,现今在下之友成功控制住那靖国女将,实乃绝佳时机,如若现在不行撤退,便为时晚矣。靖国主力大军随时皆会袭至,届时便追悔莫及。在下奉劝太子殿下立即撤军,为大唐千万军士谋一线生机。”

    明唯颔首道:“我明白了,那阁下将何去何从?”

    玄天应道:“在下自然要与友人一同制住靖国女将,太子殿下不必担心我们,速速安排撤军为是。”

    明唯会意,当即向三军下令。

    “众将士听我号令,最后一列为首,最先一列为尾,向军营撤退,接应营内兵士。而后全军退向月影岛北岸,登船返回大唐。”

    狄翔闻听此令大吃一惊,高声道:“太子殿下,这令未免......”

    话未说完,明唯便喝道:“元帅号令,违者斩!”

第一百零五回 真爱破魔

    狄翔又被同一句话呵斥,心中虽闷闷不乐,但嘴上却不敢说一句违逆之言。

    只听明唯又道:“狄翔、陈正,张尧、方雄,你四人为大军断后,抵挡靖**追击,尽量为大军撤离争取时间。”

    四将齐声道:“末将领命!”

    明唯将众将士之职责安排妥当,便开始向军营方向撤军。

    且说林秀生见李梦鸾被困于敌军大阵之中,心中万分焦急,但心晓不能贸然冲进阵中营救,此阵大有玄机,若不知晓阵中奥秘所在,进阵也许只有死路一条。

    林秀生当即派遣探子前去阵前打探消息,有公主动向便及时回报,希望能探得公主行踪。而连续五次探子回报,皆言阵内迷雾缭绕,无论如何都看不清楚阵中情况。直至第六次探子回报竟言公主已经成功将迷阵突破,并且几乎将阵内敌军尽数击杀。

    林秀生闻听此言既惊异非常又欣喜无比,惊异的是公主竟有如此超人本领,欣喜的是公主安然无恙,且此役的最大障碍已被除去。

    片刻过后,大唐军营方向突有火光冲天而起。过不了多久果然有探子来报,言赵正荣将军已将敌军粮仓点燃。

    林秀生大喜过望,觉大军出击时机已至,便立时下令道:“公主已将敌阵突破,敌军粮仓亦已失火,如今正是一鼓作气挫败敌军之时。三军听令,随吾前进,击溃敌军!”

    ***

    夜忆辰见明唯已然率军撤离,便不再顾虑,右手紧握成拳,向上高高举起。

    漫天雷光霎时间一齐向夜忆辰高举的右手聚拢,片刻之间,万千雷光已附着于他右手之上,凝聚成一巨大青色龙头。

    龙头栩栩如生,如同九霄天神降世,神威凛凛,庄严肃穆,不可丝毫冒犯。

    雷龙齐驱,诛灭妖邪,九霄天威,乾坤惊变。

    夜忆辰高声道:“公主,冒犯了。只有暂时将你击晕,才可以缓解如今的紧张形势。”

    静如处子,动若脱兔,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夜忆辰借助围绕周身的电流,于瞬息间便闪至李梦鸾身前,端得与音速无甚差异。

    犹如仙府天师的低吟,仿似天宫神明的宣告。

    夜忆辰低沉的声音骤然响起,唤醒正于他右手之上沉睡的神明之力。

    “天谴  【云龙雷乘】”

    夜忆辰的右手在话音落下的瞬间,迸发出若烈日坠临大地一般的极灿辉耀,青色如臂粗细之霹雳纵横交错,电流激荡得虚空几欲破碎。

    雷龙觉醒,天威煌煌,凡夫俗子焉能挡乎?

    虽只有一击之力,却足能开山断流,崩坏虚空,予罪孽深重之人以天罚。此等雷系术法,对像李梦鸾这般堕入魔障之人最为奏效。

    在夜忆辰挥出右拳前的那一刹那,李梦鸾仿佛感觉到了即将来临的危险。

    “无相阐秘流    真技”

    是谁在轻声倾诉?如微风般沁入心灵。

    “悟    四式”

    是谁在低吟浅唱?如清泉般渗入魂魄。

    那美妙绝伦、余音缭绕的声音中却为何饱含凄凉?闻

    者在心醉神迷中,却不禁默然心痛,黯然神伤。

    “千古叹  【红颜凋零】”

    自古红颜薄命,美人易老,名花易谢。

    岁月长河之中,曾几何时有永久留存之物?上天从不会偏袒,亦不会放任。奇珍异宝,终会陈旧;花样年华,终会老去。世间万物,尽循此律。

    人爱好高骛远,喜荣华富贵,厌穷酸贫贱。熟知几度功名,归于尘土;几度富饶,散于烟云。奢求或多或少,到最后亦是一场梦幻。风流潇洒之际无论如何光鲜亮丽,风烛残年之时仍复存否?

    千古悲叹,红颜凋零,是多少时光累积的凄凉,又是多少痴妄凝结的无奈?

    长剑凌空飞舞,编织一幅美丽却又残酷的画卷。

    招如其名,美轮美奂的景象背后,往往深藏着无尽的痛苦、哀怨、甚至仇恨。

    铺天盖地的剑芒化作漫天花雨,每一道剑气均显现成一片嫣红美艳的花瓣,在半空之中盘旋飞舞。此情此景,如若身处世外桃源般令人心旷神怡。

    如此美景,却承载着少女心灵深处无法释放的绝望呐喊。撕心裂肺的悲痛,形单影只的孤寂,以及不堪回首的罪业,也许皆源于一时苛求。她所向往的战无不胜之力量,不仅是造作罪业之力量,更是摧毁自身之力量。

    漫天花瓣坠落之时,也许便可为一切画上句点。

    在花雨的笼罩之中,神明的无上力量均显得微不可察。夜忆辰右拳之上可令注视之人目盲的雷龙华耀,亦被花雨轻易吞噬,片刻之间化为乌有。

    遭这片花雨所笼罩之人只会有一个错觉,那便是当花瓣坠落之际,整个世界皆会与花瓣一样凋零破碎。

    李梦鸾衷心渴望着一切的结束,从痛苦的深渊中解脱的那一刻。恢复自我,重拾理智如今仿佛是个遥不可及的梦想。

    李梦鸾心中的某个声音告诉他,花瓣飘落的那一刹那,她便会脱离苦海,获得新生。但她心中却倍觉惴惴不安,仿佛异常危险的情况即将发生。

    在一切归零,重新开始之前,至少让我再仔细看一眼这个世界,只是一眼便足够。

    即便只是个借口,但她的愿望仍旧得以实现,她眼前的景象逐渐清晰,神智亦恢复清醒。

    “夜兄,小心!在下来助你一臂之力!”

    这是谁的声音?为何如此熟悉、亲切、悦耳?为何一旦听闻,便终生难以忘怀?

    依旧稍显朦胧的视线中,现出的是那久违的,已烙印在心灵深处的身影。

    在那即将坠落的漫天花雨之中,那单薄的身躯显得如此脆弱、不堪一击,而在他的面容之上,却依然带着不移的坚定。正是那份坚定令人心痛,令人更为相信若不多加呵护,下一刻他便会从这世上消失。

    时间,凝固。少女的心跳停滞于那一刹那,全身的血液似乎不再流动。

    “唯独只有他,不可以----”

    纵使堕入永远不见天日的黑暗,即便神识永远都不能再苏醒过来,也一定要守护心中那最为珍贵的无价之宝!

    “一定还来得及----”

    直至天塌地陷、森罗覆灭,这份心意不变

    “为什么?你可知晓此乃自取灭亡?”

    心内另一个声音疯狂般叫嚣。

    不为什么,只因----“他是我心中所爱之人!”

    “回来罢,红颜凋零,降落在我的身上。”

    天地之间一切声音似是尽数消失,仿佛在感应此番惊泣鬼神的心意。

    漫天花雨于那一刹那逆拂,如狂卷的飓风一般在少女身周疾旋起舞,奔腾的气流所引发的剧烈呼啸之声,仿若细不可闻。

    少女的身体伫立在飓风的中央,黑色衣裙剧烈摆动,在风中翩然舞动。无论狂风令衣衫如何摆动,亦无法摇动一颗爱意沸腾之心。

    少女专注地凝望着玄天的脸庞,仿佛用尽她全身的力量。这最后一眼,她要将那张脸庞铭刻在灵魂的最深处,以后无论去向何方,不会遗忘。

    “请原谅我这最后一线痴念。”

    花雨化成的飓风不再旋转,漫天花瓣瞬息坠落,无情地降临在少女柔弱的身躯之上。

    玄天在这一刻方明白眼前发生的一切,他发疯了一般奔向李梦鸾,用平生最大的力气放声高喊。

    “梦鸾,不要----”

    只可惜已然太晚,无数花瓣状剑气从李梦鸾身体内穿过,留下几乎致命的创伤。李梦鸾的身体被激荡翻滚的气浪高高抛起,而后重重跌下。剑气释放所挥发而出的嫣红色艳丽光芒闪耀绝伦,更胜雷龙光华,凄凉至极却又壮观绝顶,顿化为苍穹之中独一无二的光彩!

    旭日当空,万里无云竟在此刻转瞬化为乌云密布,阴霾遮盖,不见天日!

    史无前例的暴雨倾泻而下,洗涤世间所有的污秽与罪恶。

    到底是何等的冤屈与不平,会令苍天凄然落泪!

    李梦鸾的身体极度虚弱,嘴角不断渗出触目惊心的鲜血,神智却如回光返照一般的清醒。

    她望见自己身前不远处,跪伏在地上,任由倾盆暴雨倾泻在他身上的少年。少年黯然悲泣,平常坚强无比的他,此刻却丝毫止不住心中翻涌的悲恸,失声痛哭,泪流不止。

    李梦鸾在完全清醒的那一瞬间,便看清了身后横躺竖卧的遍地尸首,清楚地明白了自己身上所背负的无穷罪业,可她却并未感到半点哀伤。

    “即便有再大的罪业,都由我一个人来背,永远不会影响到任何人。可以保得天哥无恙,此生便再无憾事。”

    李梦鸾心内最真挚的心意令她绽放出世上最美的笑颜,那是心愿达成时由衷的欢欣!

    笑颜如春,可令万里冰川之霜雪消融,可令枯萎千年之草木开花。

    一丈方圆之内的暴雨竟骤然停歇,仿佛上天为他们架起的巨伞。一道淡金色光辉从云层之中穿透而出,径直照耀在李梦鸾与玄天二人身上,光芒似乎携带着奇妙的魔力,玄天只觉一道无形暖流通彻心田,游遍周身,舒适无比。

    李梦鸾缓缓匍匐至玄天身侧,用浑身仅余的力气静静抬起右手,轻轻地抚摸着玄天的头顶。

    仿佛沉眠了百岁千载的天籁之声,于此时鸣响,只为传递一线温暖。

    “天哥,不哭。”

第一百零六回 激战终末

    林秀生与众靖国将士向前冲锋之时,却见天色突变,晴空万里顿化为乌云密布。少顷,倾盆暴雨从天而降,不消片刻光景,便令土地变为泥潭。马蹄屡屡深陷泥中,难以拔脱,如此一来,行军速度顿时倍减。

    林秀生心内忖道:“真乃天公不作美,在如此紧要之关头竟然下起大雨。”

    暴雨倾泻不止,林秀生率军耗费了近一顿饭的光景,才来至现今已然一片狼藉的黯雾迷阵所在之处。

    林秀生并未看到明唯与大唐军的一兵一卒,映入眼帘的只有横七竖八的凌乱尸体,还有被两个陌生男子所围绕的,卧倒在地的公主! 林秀生清清楚楚地看到公主嘴角不断渗出的鲜血,显然是受了极为严重的内伤。

    眼见此番景象,林秀生心中不禁狠狠一沉,知晓在自己赶来的这段时间内,定是有甚为严重的异变发生。

    反观那两个陌生男子其中一人,武帝倒是曾向他提到过,乃是来自大唐边境三清山的贵客----玄天。林秀生心内不由疑道:“这玄天此刻不是应在皇城之中吗?为何会在战场之上出现?公主又是因何而身受重伤?”

    正当林秀生满腹疑虑之时,突听前方有马蹄声响,举目观望,只见大唐急先锋狄翔与三位不知名的小将出现在正前方约十丈处,按兵不动,似是在观察靖**的动向,以求随机应变。

    林秀生虽对奇门阵法无甚心得,但对于用兵之法的研究却已达炉火纯青之境。见到如此情景,林秀生当即明白大唐太子此刻已在撤退途中。而面前的这四位将领的任务,则必然是暂时拖住他们的脚步,以令主力军成功撤归北岸。

    林秀生于瞬间看透局势,嘴角扬起一抹带有深意的微笑,一副胸有成竹之态,仿佛明唯即便逃至天涯海角,亦难逃他所设下的罗网一般。

    “郑平、尹风、李佳丽、李秋,你四人上阵迎敌,那狄翔身手不凡,务须谨慎对应!” 林秀生下令道。

    “末将领命!”

    “张海、姜常胜,公主身受重伤,我去探查究竟,你二人代我镇守大军,若是上阵的四位将军不是敌将对手,便需立即支援。”

    “谨遵元帅号令。”

    林秀生安排妥当之后,便立即策马向李梦鸾处奔去。靠近时,但见玄天面容僵硬,目光呆滞,竟活像一个失了魂魄的空壳!另一名男子身着紫色长袍,容貌俊美异常,浑身上下弥漫着一丝神秘的气息。此刻正以双掌置于公主背后,掌心之中透明气流暗涌,不断向公主体内渗入,显然是在为公主运功疗伤。

    林秀生满腹疑惑,急忙开口询问道:“二位公子,不知公主因何受此重伤,方才究竟发生了何事?”

    话音未落,却见一名探子从正北方向急急赶来,只见他纵马来至林秀生身前,便即下马跪伏,声音微带颤抖地道:“元帅,大事不妙!大唐太子明唯率残兵败将撤退时,郑贤勇将军虽然早已集结那三万兵将,奉元帅之命埋伏于北岸予以阻击。但那明唯实是勇不可当

    ,武功高绝,以一敌百丝毫不落下风。大唐兵士亦是个个拼死相搏,只进不退。郑贤勇将军抵挡困难,终被那明唯杀出重围,现今大唐军距抵达北岸已用不了多少时间,务请元帅派兵堵截。”

    林秀生闻听此番通报后,不由得惊怒交集,方才胸有成竹的姿态顿时消失无踪,当即高声喝道:“郑贤勇真乃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绝不可令大唐军如此轻易地逃走,张海、姜常胜你二人保护公主安危,我亲自率大军立刻抄捷径前往北岸截击大唐军。”

    正在为公主疗伤的紫袍男子此刻突然开口道:“公主身受重伤,情势不甚乐观。如此紧要关头,元帅理应守在此地照看公主。若是公主殿下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如何向皇上交代?”

    林秀生面上神情未因方才的那一席话而泛起一丝波动,沉声道:“请教公子尊姓大名?”

    紫袍男子应道:“在下夜忆辰,是玄天公子的朋友。”

    林秀生微微颔首道:“原来如此,夜公子器宇不凡,想必是人中豪杰,只是方才那一番话恕在下誓难接受。公主安危确是大事,但拦截撤退的敌军又何尝不是一件大事?战场之上,擒拿敌军元帅乃是首任,如若令明唯乘船成功逃脱,我又将如何向陛下交代?”

    夜忆辰听罢林秀生这一番言论,亦不禁惊诧,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距林秀生等人愈十丈处,尹风正与狄翔打得不可开交,兵刃相接所带起的一串串金属鸣震之音不绝于耳。虚空之中因兵器的互相摩擦而生出点点火花,晃人二目。

    若论武学修为,狄翔不是尹风的对手,但为了尽量拖延时间,使得主力军成功退至北岸,狄翔将自身潜能在此刻完全发挥出来,比以往勇猛数倍,尹风一时竟也不能轻易将其战胜。

    “看来只好使出全力对付他,方能速战速决。”

    尹风下定决心,将全身功力汇聚于手中精钢巨斧之上,径直向狄翔头顶百会穴劈去。

    罡风破空,气浪暴走。

    精钢巨斧之中灌注尹风毕生功力,削金断铁,断不是狄翔画戟所能抵挡的一击。

    排山倒海般的威压直贯狄翔顶门!狄翔如今只觉巨斧尚未触及,斧刃之上所迸发出来之力道便要将他劈成两截。

    “我的生命便要在此终结了吗?真是不甘心!抱歉,太子殿下,我未能完成您所托付的重任。” 此刻的狄翔心中有不甘,亦有绝望,但更多的却是对明唯的愧疚。

    在巨斧落下前的那一瞬间,一道洪亮的声音隔空传来,那一道声音改变了狄翔的命运。

    不,改变的不仅是狄翔的命运,而是整个大唐军的命运。

    时光,回溯...回溯至林秀生准备率军前往北岸的前一瞬间。

    两潭流转着七色华丽流光的清澈仙泉,蓦然显现在林秀生的眼中。柔和却又仿佛暗含不可违抗之威严的纯净眼神,静静地凝视着林秀生,好似要告诫他些什么。

    片刻

    之后,那两潭仙泉的主人终于开口。声音微弱却又带有一丝命令般的口吻:“元帅,穷寇莫追。既然我军已然大胜,便不必再计较。如若继续追击,只会更添生灵涂炭,于你我均没有好处。撤军罢,元帅.......”

    声音越来越微弱,至最后几乎细不可闻,但那句“撤军罢,元帅。” 却是异常清晰,准确无误地传入林秀生耳中,有如在心中鸣响的钟声一般,经久不息。

    林秀生平常的坚定、果断在这一刹那被尽数打碎,陷入了犹豫不决的困境之中。

    夜忆辰的声音适时地响起,一字一句地道:“皇上未在,便要谨遵公主谕令,若是以后皇上怪罪下来,也与你无关。但若是此刻未听公主吩咐,以后追究起来,你便脱不了干系。”

    林秀生自己也未曾想到,此刻他的心中竟泛起了如狂澜一般的波动,原本的决定灰飞烟灭,徒留一个令他自己亦觉得万分惊骇的抉择。他十分艰难地张开口,朗声向张海与姜常胜呼道:“公主号令,鸣金收兵!”

    张海与姜常胜虽心中满含疑惑,但元帅之命令怎敢违逆,二人当即命兵士鸣金,以唤回出阵对抗大唐将领的尹风等四人。

    尹风此时正准备对狄翔痛下杀手,一击致命,终结其为了拖延时间而做出的顽强抵抗。不料后方鸣金之声骤响,显然是元帅命他几人速速退归军中。尹风虽深抱遗憾,但依旧迅速收回杀招,与郑平、李秋、李佳丽三人一并调转马头,向军中飞奔而回。

    林秀生望向在劝说他退军之后便陷入昏迷的李梦鸾,心内莫名升起一股敬佩之情。

    “这位姑娘果真不是凡辈。” 林秀生于心中叹道。

    仰头望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之后,林秀生将视线转向夜忆辰,神色庄重地道:“护送公主回往皇城的重任便交与夜公子和玄公子了,请务必保护公主周全。在下先率军到落雪城内整顿,而后再去面见圣上。”

    夜忆辰闻言颔首道:“在下与玄兄定会尽全力保护公主,请元帅放心!”

    林秀生向夜忆辰客气地行了一礼,未待夜忆辰回礼,便策马回至大军前方,朗声下令道:“三军听令,首尾交替,撤归落雪城。”

    狄翔惊愕地望着缓缓退去的靖**,心中充满着疑惑,可此刻不宜多想,自然是先退往北岸与太子殿下会合要紧。

    狄翔与其余三名将领无风无浪地退至北岸,顺利与大唐主力军会合。当狄翔向明唯提及林秀生无故撤军之时,明唯面上亦现出讶色,不过片刻便平静下来,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也许天无绝人之路”。

    在明唯缜密的安排之下,剩余的十万大唐兵士只用一盏茶的光景,便尽数登上船只,启程回归大唐!

    明唯回到皇宫之后,便立即依军令状向他的父亲,当今大唐皇帝明正辞去了太子之位。明唯经历这场战役之后,顿觉自己无论是武功还是谋略均尚未成熟,于是便决定闭关,认真修炼身心,此乃是后话,暂且不谈。

第一百零七回 罪功难辨

    暴雨后泥泞不堪的官道之上,两匹骏马朝着皇城的方向飞奔而去。左首那匹纯白色的千里马是李梦鸾的坐骑,马背之上的玄天此时神情呆滞,双目无光,左手紧紧拥着昏迷不醒的李梦鸾,右手发狂似地催动着胯下坐骑。右首则是一匹通体黝黑的战马,其上夜忆辰快马加鞭,寸步不离地跟在玄天身侧。

    平日开朗善言的玄天却始终不发一语,仿佛魂飞天外,此处余下的只是一具空壳而已。夜忆辰自然明白,这是因李梦鸾身受重伤所致,未料想李梦鸾在玄天心目中的位置,竟如此之重要。夜忆辰又怎会知晓李梦鸾受伤的原因便是为了保护玄天。

    一想到李梦鸾受伤,夜忆辰便会本能地回忆起与李梦鸾交手时的情景。

    那漫天飞舞的绚丽花雨...

    “如此的迅捷,如此的威风,又如此的华美。如若我没有看错的话,那的的确确便是失传已久的绝世剑法...待她醒来之时,我一定要将真相询问清楚。”夜忆辰喃喃自语道。

    望了一眼身旁神色依旧木然的玄天,夜忆辰轻轻叹了一口气,纵马靠近玄天后安慰道:“玄兄,方才在下为公主运气疗伤之际,发现公主虽然内伤颇重,却并无性命之忧,你不必如此担心。”

    只是这一句话,却令玄天失神的目光重新恢复原本的神采,模糊的神智亦瞬间清醒过来。玄天面带感激之色,向夜忆辰道谢:“若非夜兄提醒,想必我难以从自责的沼泽之中解脱,在下感激不尽。”

    夜忆辰笑道:“兄弟之间,又何必言谢?”

    玄天自然明了夜忆辰话中含义,回以微笑。

    因十分挂念李梦鸾的伤势,玄天与夜忆辰二人催动坐骑一路狂奔,全速赶赴皇城。即便如此,待抵达之时,亦是一个半时辰之后了。

    玄天此时向夜忆辰道:“夜兄辛苦了,为在下之事如此操劳,在下无以为报。接下来的一切,交予在下一个人便是,夜兄请回客栈休息。” 夜忆辰会意,便径直回往流年客栈。

    玄天独自一人携李梦鸾返至她的寝宫,将李梦鸾安置在床榻上后,并未前去惊动宫内的任何人,而是令李梦鸾的贴身侍女急传太医前来为李梦鸾诊治。玄天叮嘱侍女说:“此事先不要声张,待我去面见宁川王之后再做定夺,如今先传太医来为公主治伤最为紧要。”

    那侍女因常遇见公主与玄天单独相处,便知晓二人之间的关系定是不一般,于是对玄天便较为信任。虽然不晓公主因何受此重伤,但她也并未追究,决定全部照办。

    片刻之后,侍女便将太医请来,太医闻公主身受严重内伤,亦是不敢丝毫怠慢,入宫后便迅速来至李梦鸾榻前,为她诊脉。

    盏茶光景后,太医回过身来,面上虽带有几分严肃,却亦掩盖不了一份释然。向玄天微笑道:“公主虽伤及五内,但却并不致命,性命应无有大碍,若经精心调治,两个月之内便可痊愈。不过这也多亏公子行动迅速,并未拖延伤情。公子可知公主殿下因何受伤?若能知晓,对治疗亦会有莫大帮助。”

    玄天目光一闪,道:“公主是被密集

    的剑气所伤。既然公主现下已无大碍,那在下也不便在此久留,先行告辞了。”

    玄天说罢便径自走出李梦鸾的房间,踱步向一个许久未曾到访过的地方走去,脚步缓慢而沉重,心中充满愧疚与不安。仿佛他所前往的地方并非是某人的房间,而是深锁的牢狱。

    不知不觉中,玄天已然来至目的地,他抬头观望,面前是熟悉无比的景象。那数天前仍见到过的景象,却像是已阔别数载一般的陌生。心中藏匿着的所有混乱思绪,在此刻尽数涌出,仿佛一座大山压在玄天背上,令他喘不过气,几欲窒息。

    玄天好不容易才令繁复的思绪平静下来,若勇敢地作出困难的抉择一般,向寝宫门前守夜的侍卫走去。

    大门前两名侍卫中的一人见到玄天向这里走来,便呼道:“见过玄天公子。”

    玄天点了点头,道:“我想见王爷一面,麻烦你帮我通报一声。”

    “好,我这便去,请玄天公子在此稍候片刻。”

    只少许光景,侍卫便从门内走出,向玄天道:“王爷请公子入内。” 玄天由侍卫带领,步入一个极为宽敞的房间,侍卫随即将门关上,径自退回大门前方。

    “小弟,你很久没有来我这里,今日不知是心血来潮,还是心有愧疚?”

    儒雅的身影,低沉却悦耳的声音,此刻站在玄天面前的人正是靖国宁川王----宋震东。

    一句玩笑般的话语却令玄天心中的不安更为浓重。“心有愧疚” 那四个字一直萦绕在他心头,久久不去。

    半晌未有回应,宋震东心中不觉一沉,玄天从来都不曾有此般反常举动,难道发生了什么意外不成?宋震东暂时压下心中泛出的种种疑虑,将音调提高少许,问道:“小弟,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话音未落,玄天竟在宋震东面前,双膝前倾,就这样跪了下去。

    “大哥,我是来向你请罪的。” 玄天的声音中饱含无尽的酸楚与哀痛。

    如宋震东这般冷静之人,在此刻亦不禁惊骇万分,心晓定是有极为紧要的事件发生,只得强作镇定,开口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速速说与我听,不可有丝毫隐瞒。”

    玄天未有犹豫,将他前往战场后所经历的一切原封不动地讲述了一遍,其中亦没有隐瞒劝说明唯撤军,与李梦鸾因他而身受重伤的片段。

    玄天开始诉说时语气平缓,越到后来声音便越显颤抖,最后已语不成声,每说一句便会有片刻停顿。

    “是我...是我害苦了梦鸾,如果我可以早一点...早一点到战场上,也许便不会发生这一切。我... 我为了保护大唐太子,而令梦鸾成为牺牲品。一切的悲剧皆是因我而生,所有的罪责都应归于我一人。大哥,我是罪人,请你处罚我,任何惩罚我都愿意接受。” 玄天说到此处,终于忍不住失声低泣,李梦鸾身受重伤时的情景历历在目,成为他心中几乎抹不去的一道伤痕,只会带给他数不尽的伤痛。

    玄天正待宋震东发怒斥责,却发现宋震东轻轻蹲下,

    伸出手挽起玄天冰冷的手,将他缓缓扶起。玄天用惊讶不解的目光望向宋震东的脸,但从宋震东的眼神之中,玄天感受不到任何愤怒、不满与仇恨,仍然一如既往的平静、祥和。

    “小弟,你可知道你不仅不是罪人,还是靖国的恩人吗?”

    宋震东的话语令玄天心中涌入一道暖流,在顷刻之间对宋震东的崇敬便达到顶峰。

    “如果不是你令大唐太子成功撤退,那他定会阵亡于沙场之上。杀子之仇,怎可不报?届时大唐皇帝率大军席卷而来,我靖国百姓必遭涂炭,江山亦定难保全。小弟所作所为,正是为靖国谋得了一线生机。” 宋震东义正言辞地道,神色极为认真。

    玄天此刻心中被感激之情填满,激动地道:“如大哥有大海般胸怀,圣贤般德行之人,恐怕普天之下亦找不出几个,小弟真是望尘莫及。”

    宋震东轻拍玄天肩膀,浅笑道:“小弟的为人,做大哥的又怎会不知道,你不必谦虚。梦鸾的伤势如何?”

    玄天应道:“梦鸾的伤对性命无碍,只是需要两个月时间的疗养。梦鸾她善良仁慈,舍己为人,定会有神灵庇护,不会有事的。”

    宋震东微微颔首,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虽然发生了不少差错,但这场战役的结局倒还不是那么糟糕。”宋震东心内暗忖道。

    ***

    林秀生在落雪城中整顿好兵马之后,便立即率军返回皇城。待归至皇城,林秀生便将大军安顿在校场,径自前往金銮殿面见李再兴,向他详细禀报战场之上所发生的一切。

    “此次战役公主殿下功不可没,不仅斩杀敌军大将,还破了阻挡我军前进的大阵,几乎剿灭阵中所有敌军,令大唐太子仓皇逃窜。不过公主似乎亦在阵中受了重伤,我与众将在救护公主殿下时耽搁了不少光景。待回过神来欲追击明唯之时,已然迟了,竟便这样放走了敌军主帅,请陛下降罪。”

    李再兴听罢朗声大笑,道:“林元帅乃是此次战役的功臣之首,何罪之有?此役大获全胜,歼敌逾十万之众,缴获兵器、战马不计其数。这全仰仗林元帅运筹帷幄,用兵如神。若没有林元帅的精心指挥,只凭公主一人又能立下什么功绩?想那明唯必是气数未尽,才能从林元帅手中逃走,下次如再度交兵,定能令其有来无回。经此一役,我靖**威定能名扬四海,以往将我等不放在眼里的诸多小国,今后亦必会向我靖国俯首称臣。今晚酉时朕会在妙韵堂大摆宴席,为众将军洗尘,在宴上朕必会论功行赏,为众将军加官进爵。林元帅为国劳累多时,速去歇息罢。”

    林秀生虽对李再兴并未追究公主受伤的真实原因感到疑惑,但自然不能说出来,行跪拜礼后道:“谢陛下隆恩,臣先行告退。”

    待林秀生走后,李再兴长长呼出一口浊气,心内暗忖道:“最近那黑袍客也不知在忙什么?竟无丝毫音讯。不过既未找我麻烦,我自然不用关心,他们托我办的事,我如今已然完成,今后应不会再被他们所束缚了。我一定要凭我一己之力,将靖国发展为东胜神州唯一的强国。”

第一百零八回 追忆往昔

    那片黄昏终末,夜幕初始的混沌已然不知重复上演了多少遍。

    一望无际的荒野,漫山遍野的杂草,凛冽刺骨的寒风,滴沥不绝的细雨一如曾经。

    只是那身着黑色斗篷的异徒此刻却不知去向,仿佛消散蒸发了一般。在这片荒芜孤寂的混沌之中,一名身着黑裙的绝美少女悄然伫立,单薄羸弱的身躯在狂风中瑟瑟发抖。

    少女的眼神中带有一丝迷失的彷徨,亦隐含少许惊慌与恐惧,在这阴森诡异的环境之中,少女的身影显得如此孤独无助。

    随着天际最后一道光辉的湮灭,荒野沉入一片黑暗,夜晚静静降临。

    初时不见踪迹的黑蓬异徒从黑暗深处缓缓走来,手中的镰刀在昏暗中映射出幽幽碧芒,他缓缓靠近茫然无措的少女,有如索命的死神在找寻寿尽的灵魂。

    虚空中顿时被危险与恐怖的气息所布满,少女感受到身后不祥的声音,回头观望。那一刹那,呼吸几欲停滞,血液亦似凝固。

    少女立刻拔足狂奔,试图摆脱异徒的夺命追赶,可惜天不遂人愿,还未跑出五丈,少女便被杂草丛中一块顽石绊倒,重重摔在地上。少女惊惶万分,下意识地向后查看,希望那异徒行动不会如此迅速。但映入她眼帘的景象却令她魂飞魄散,那名异徒此刻正立于她身后,巨大的镰刀高高举起,隐藏于斗篷宽松的兜帽之中,是一颗泛出淡绿色邪芒的骷髅头骨。

    “啊----”

    一声尖锐刺耳的叫喊声骤然响起,半晌之后,一双紧闭多时的美瞳缓缓睁开。

    两潭七彩华光流转的仙泉回复往昔色彩,虽然此刻仙泉之中似有涟漪微微起伏,但战场之上所显露出的杀机与戾气,已经消失无踪。

    “梦鸾,你终于苏醒过来了。”

    “是不是做了噩梦?现下身体感觉如何?”

    两道关切的柔和男声传来,正是此刻守在李梦鸾床榻旁,玄天与宋震东二人的声音。

    李梦鸾陷入昏迷之后,已然过了十日。这十日之内,玄天与宋震东日日提心吊胆,不时便来看望她,向太医详细询问李梦鸾的伤情。

    日以继夜的盼望终于迎来成果,李梦鸾终于在此刻彻底苏醒过来。玄天与宋震东此时心中被喜悦充满,兴奋之情难以言表。

    李梦鸾用仍旧朦胧的视线望向榻前的两个人,口中道出了一句令二人惊异万分的话语。

    “表哥,这位公子是谁?”

    玄天前一刻因李梦鸾的苏醒而倍感温暖的心立时凉了半截,忙道:“梦鸾,是我呀,我是玄天,你不记得我了吗?”

    李梦鸾埋头沉思了片刻,面带歉意地道:“真是抱歉,如若我以前曾与公子有一面之缘,请原谅我的无礼,不过我的脑海之中确实寻找不到和公子有关的记忆。”

    玄天心内泛起一阵莫名的失落感,低声呢喃道:“真的忘记了吗?” 有如自言自语。

    宋震东见玄天垂头丧气的模样,

    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也许是因为伤势过重而造成的暂时性失忆,小弟不必担心。过一段时间应当便会恢复了。”

    李梦鸾听到二人交谈的内容,眼睛俏皮地眨了眨,随即开口向宋震东问道:“表哥,我和这位公子真的认识吗?听你们刚才所说的,我应该是受了很严重的伤之后失去了部分记忆,因此遗忘了关于这位公子的事情?”

    宋震东点了点头,笑道:“理应如此,梦鸾,你与这位公子不但认识,而且相交甚深,即便说成是生死之交亦不为过。”

    李梦鸾眼神中释放出惊讶的光芒,将目光凝聚在玄天的面容上,口中淡淡地反复念叨:“生死之交...”

    宋震东看到此番景象,不觉叹了一口气,为缓解稍显尴尬的气氛,只好暂且转移话题。

    “梦鸾,现在身体感觉如何?”

    宋震东若不提起,李梦鸾亦不会察觉,如今一经提醒,才感到胸口与背脊均隐隐作痛。不过痛楚虽然清晰无比,却不甚强烈,至少在可以承受之范围。

    李梦鸾浅浅一笑,道:“虽然还有些痛,不过并无大碍,表哥不必担心,不过我是如何受伤的,请表哥告知。”

    宋震东微微一愣,旋即应道:“此刻说出来定会影响心情,等你回复记忆时自然会明白。”

    李梦鸾微微点了点头,并未追问下去。

    宋震东见李梦鸾已经脱离危险且神智清醒,便不再牵挂,想到自己尚有琐事缠身,不宜久留此地,便向李梦鸾与玄天道别。

    “我还有一些公务需要处理,无法在此久待。你二人慢慢聊罢,也许对恢复记忆亦有好处,我便先行告辞了。”说罢宋震东便离开了房间,将玄天与李梦鸾二人单独留在室内。

    约末有半晌的静寂,屋内鸦雀无声,连银针落地的响声恐怕亦清晰可闻。

    李梦鸾终于无法忍受这一言不发的窘境,率先开口道:“既然我们曾是挚友,那我对公子的身世一定了如指掌罢?不若公子将你的过去再为我讲述一遍,也许我便能恢复对公子的记忆。”

    玄天淡然一笑,答允道:“好,我这便讲给你听。不过真的有些冗长,希望你莫要在听完之前便睡去。”

    玄天一如从前一般地缓缓讲述着,孤苦的身世,入门时所遭受的欺凌,混乱的同门大会,以及险些灭门之劫难。其中不免提及的,还有他对他的师叔清凌那份仰慕与怀念。

    声音有如轻描淡写,却附带着妙不可言的魔力,令李梦鸾在细心聆听时仿佛走入他的世界,与他心念合一,感受他所经历的一切酸甜苦辣、喜怒哀乐。

    并非长久的岁月中,却沉淀着一种淡淡的忧伤,积蓄着一种浅浅的无奈。

    李梦鸾虽不曾亲身经历,却一样明白清凌的离去给玄天心灵深处所带来的深深伤痕,那种可能失去最珍视之人的苦楚,是无比撕心裂肺的,但同时亦是无法令他人理解的。

    无人关心,无人体会,只有一个人默默承受。

    李梦鸾的心中升起一股无法抑制的怜惜之情,同时亦莫名地因玄天对清凌的情感而微觉酸楚。

    “故事便在此告一段落了,是不是感到非常无聊?”玄天向听得出神的李梦鸾微笑道。

    李梦鸾经玄天一问,方从沉思中回过神来,面带微红地道:“抱歉,我听得出神了,公子的往事竟然如此曲折。你一定对你的师叔非常珍视罢,仿佛就如同亲人一样?”

    玄天颔首道:“师叔是我最为仰慕之人,可我却不知何时才能寻得她的踪迹...”话毕,玄天黯然长叹。

    李梦鸾目中神色暗了一暗,轻声安慰道:“放心,只要你二人心意相通,总有一天会重逢。”

    玄天狠狠点头,以掩饰眼角欲滴落而下的泪珠,每当一提到清凌这个名字,他心中的思念之情便会如海潮一般汹涌翻腾,令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激动的情绪。

    玄天知道令自己的心绪安定下来的方法只有强制去转移心中的念头,于是便将计就计。

    “梦鸾,我以前从未听你讲过你过去的事情,现在可以讲给我听吗?”

    ***

    时光要追溯到近十年之前,那一年李梦鸾只有七岁。

    就在那一年的某一天,从苍穹之际降下神奇光芒,而在光芒消散开来的那一瞬间,一名仙风道骨的白发老者的身影渐渐显现出来。

    盛帝亲自接见了老者,可那老者却指名点姓要见李梦鸾。盛帝心中顿时震惊不已,心晓李梦鸾之名应只有靖国国民知道才是,这老者却为何知道得一清二楚?

    盛帝不禁对老者的身份起疑,遂对其生起了戒心,警告李梦鸾不可贸然去与那老者相见,生怕老者会对李梦鸾不利。

    平日里乖巧的李梦鸾,这一次却不知因何故而违背了他父亲的意愿,独自一人去寻那老者的踪迹。老者见到李梦鸾后大感惊喜,当下便决定将平生绝学传授于她。

    李梦鸾遂拜老者为师,行过大礼,称其做师父,二人关系顿时亲密许多。

    李梦鸾曾询问那老者为何会知晓她的名字,又因何前来寻找她。李梦鸾清楚地记得当时老者回答她的话语:“你是未来的希望。今后天下陷入动乱,步入危难之时,你必可令世人从水深火热之中摆脱出来。如今你还小,自然不明白我话中含义,不过你以后定能理解。”

    李梦鸾虽未了解“未来希望”的实际含义所在,但也明白这是在称赞她,不禁喜形于色,对老者的好感已逐渐上升。

    老者在宁川望月峰旁的一片荒野中,开始传授李梦鸾剑法入门。李梦鸾自三岁开始便随表伯宋泰民与表哥宋震东一同练习龙吟拳法,自那时便显现出她高人一筹的武学天赋。常人需一个月才能窥得门道的艰深招式,她只用十日便可完全参悟,可谓惊人之至。

    凭借修习龙吟拳所赋予她的扎实根基与她与生俱来的武学天赋,李梦鸾仅耗费了三日,便将长剑的使用方法与基本技巧尽数掌握。

第一百零九回 一剑断水

    老者见李梦鸾进展竟如此迅速,不禁更对李梦鸾赞不绝口,心中对她成为“未来希望”之信心又增了一层。

    接下来的几日,老者传授了她一套较为高深的剑法,名曰“心韵剑法”,此剑法每个招式都极为注重身体之协调性,如若领悟此剑法之精髓,则施展时便如翩翩起舞一般,姿态美妙绝伦。

    老者本以为如此注重动作之精确度的剑法会令李梦鸾的进度缓慢下来,可他却是过于低估了李梦鸾的悟性。凭借无论协调性还是柔韧度均无有瑕疵的身体与过目不忘的记性,李梦鸾仅用五日便将心韵剑法的每一招每一式都把握得分毫不差,华丽的姿势配上她绝美的面容正合剑法精义,使得老者皆感略逊一筹。

    至此关头,老者决定不再拖延时间,正式开始传授这门他倾尽毕生心血所钻研出的惊世绝学----无相阐秘流。

    老者在开始演示这门绝学之前,认真地对李梦鸾道:“这门无相阐秘流看似艰深难懂,其实要诀却只有一个而已。使用这门剑法之时,剑在出鞘的那一瞬间斩出剑气,而在下一瞬间便需将剑收回鞘中。因此在施展之前,必须看透对手破绽所在,出手时其疾如风,精准度须不差毫厘,以求一击制胜。将无相阐秘流修炼至大成者,剑未出鞘时便已定胜负,只因他深知对手全身破绽位于何处,一经出手,便可令对手于瞬间被击溃!”

    李梦鸾听得满头雾水,在脑中将老者所说的话重复回想了数遍,却仍旧不解其意。老者见到李梦鸾烦恼的样子,微笑道:“你方七岁,并不能完全理解我刚才所讲,不过我现在会传授你看破习武之人破绽的法门----心眼,你习成之时便自会明白无相阐秘流的奥秘所在。”

    心眼,顾名思义,便是以心为眼,用心来看透事物的真相与本质。

    高明的招式,会在出招之时顾及退路,如若一击不中,自可以在对手反扑之前抽招换式,于刹那之间将劣势逆转。所谓破绽,便是指在出招之时细微的漏洞,虽然甚难察觉,但如若被把握却是足以致命。因为破绽被攻击的瞬间是无论如何收招换式亦无法挽救的。

    但要在对手招式变幻之前将破绽看清,实是万分困难之事,唯有在心无旁骛之时,方能摸到门道。

    降伏妄心,摒除杂念,心无一物,灵台清明。

    内不被**烦恼所扰,外不被万象躁动所侵,于宁静之中勘破大千世界之本源。

    弹指,刹那间所发生之一切,皆因心无杂念,心境澄澈而历历在目,清晰异常。

    凡人,理应永远也做不到不生一念,只是----

    李梦鸾修炼心眼之际一直紧闭的双目,骤然睁开,一双犹如七色仙泉般的瑰丽美眸,彩华流淌。

    万物皆有其破绽所在!只要能完全地掌握其结构,并看破结构之中细微的空隙,便可以轻易地将其破坏。即便是那无有形状,处于流质之水,亦不例外。

    五丈之外的一棵百年老树

    之上,此刻滴落下一滴晶莹剔透的露水。李梦鸾静静拿起身旁置放的木剑,轻描淡写般地向前方挥出。

    看似平平淡淡,实则玄机暗藏。

    真空之中气流微微鸣动,与曙光合二为一的白色微芒划破虚空,在眨眼之一瞬谱写一个奇迹。

    没有丝毫声响,没有丝毫引人注目的景象。但那滴正在落下途中的露珠却赫然被斩成两段,分离为两滴继续坠落。

    一剑,断水。

    不起眼的成就,却是剑术大师亦梦寐以求的境界,那是剑意所能达到的最高境界。

    老者亲眼看见一刹那前所发生的一切,可却根本无法相信。

    三年,短短三度寒暑便将心眼修至大成,那究竟需要一颗多么纯净的心?

    如今老者甚至觉得这个如今只有十岁的小姑娘,不出二十年也许便能超越自己。

    “梦鸾,如今你已将心眼完全掌握,想必也能明白为师当初所讲的无相阐秘流要诀。我们从今日起便开始研习这无相阐秘流,不过此剑法每招每式威力均甚为强大,在此地修炼定会惊扰到百姓,为师带你去一处僻静的所在。” 老者忽向李梦鸾道。

    李梦鸾愣了一愣,旋即道:“我若离开岛上,父亲与哥哥、表哥他们定会担心不已,还是留在岛上为妙。”

    老者捋须笑道:“梦鸾心肠真好,懂得孝敬长辈,不令他们担心,老夫果然没有看错人。不过你不必担忧,师父自有办法令你的亲人不会因为你的离开而担惊受怕。待你习成此绝学后,便有足够的实力保护他们不受任何人的伤害。”

    李梦鸾闻听此言,双眼之中闪出期待的光芒,兴奋地道:“真的吗?这门无相阐秘流果真那么厉害吗?”

    老者哈哈大笑,抚摸着李梦鸾的头,朗声道:“为师有骗过你吗?既然说是绝学,定是厉害无比。”

    说罢老者右手突然在虚空之中比划数下,指尖之上淡紫色荧光忽闪忽灭,片刻之间便在空中撰写出一紫色微光流转的字符,在晨曦的照耀之下,显得如此神秘莫测。

    李梦鸾定睛观瞧,只见那字符赫然是一个“幻”字,正欲询问师傅此字是何用意之时,老者却突然双掌合十,口中轻轻念起咒语。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虚中有实,实中有虚。

    虚实幻真,相融无间。莫起分别,方可明辨。”

    那淡紫色光芒包裹笼罩的“幻”字刹那间大放光彩,虚空之中无形气流蔓延数里方圆,瞬息之间便笼罩了整片荒地。

    气势宛如惊鸿一般慑人心魄之气流波动,在消散之后却并未令周遭的景象产生任何的改变,仿佛中看不中用的摆设一样。

    李梦鸾心中充满疑惑,便向老者询问道:“师父,方才你所施展的究竟是什么法术,为何一点效果也见不到?”

    老者微微一笑,道:“方才为师所施展的并不是普通的法术,

    而是一种名为‘结界’的能力。为师布下的‘虚视幻观’,是一种踏入之后便可令人产生幻觉的结界。月影岛上的所有人只要进入结界的范围内均会看到你我二人的‘幻影’,‘幻影‘与本人的性格、习惯、言谈举止并无二致,根本没有可能被辨认出来。如此一来便不必担心你的亲人会发现你已离开月影岛。”

    李梦鸾听罢面上现出惊奇之色,道:“未想这‘结界’之术竟有如此神妙的效用,望师父传授予弟子。”

    老者捋须长笑,似李梦鸾所说的话异常有趣一般。李梦鸾用疑惑的目光望向老者,满面不解与困惑之色。老者见李梦鸾不明所以,遂将与结界有关的众多知识为李梦鸾一一讲解。

    结界,此一能力博大精深,分支甚广,不同类别的结界功用迥异,因此但凡是涉及结界的知识,必是极为难懂。可年方十岁的李梦鸾却理解了绝大部分!三年间的修心历程,使得她的悟性已远超常人,当真有如醍醐灌顶。

    老者讲解结束后,认真地道:“梦鸾,这结界之术乃是由人之心象所创,与红尘隔离的世界,心象不同,结界也必不一致,因此为师无法传授予你。不过你要记住,心强则界强,心纯则界纯,心无念则界无拘束。为师相信,以你之智慧,今后定可创出独一无二、无可匹敌之结界。”

    李梦鸾向老者拜谢道:“感谢师父教诲,弟子铭记在心。”

    老者颔首,沉默了片刻之后道:“梦鸾,经历这三年间心眼的修习,你的内功修为已突破重关,即便是一些武学大师亦不及你。若想臻至你现下的境界,无有慧根的凡人定要花费百年以上的光阴。”

    李梦鸾被老者一语惊得目瞪口呆,一句话也难以说出口。

    老者见李梦鸾惊讶的模样,会心一笑,道:“你无需惊讶,在这世上有你这般慧根之人寥寥无几。天赐无上智慧,必有大任降于彼身,日后你也许便要遭受常人数倍之苦。”

    老者的话语并未令李梦鸾之心泛起波澜,反而使她的眼神之中更增添出一道坚定的光芒。

    “如果可以令万千受苦受难的人们得到安宁与幸福,我一个人辛苦一点又算得了什么?”

    老者听到这句话,眼中闪过一丝敬佩的光芒,朗声道:“小小年纪便为苍生着想,真不愧是我无相幻皇----祁穹的弟子。”

    李梦鸾微微一怔,旋即问道:“祁穹便是师父的真名吗?”

    祁穹笑道:“正是。曾经在江湖之上,为师也算是小有名气,不过现在想必无人认得我了。往事不必再谈,为师现在传你一套运气法门,你照着这套法门疏通经脉后,便可试着高高纵起并在空中保持身体平衡。”

    祁穹当即将运气法门中疏通穴位的顺序授予李梦鸾,李梦鸾在五岁之际便将内功基础学会,因此对于人体穴位甚为熟悉。于是李梦鸾立刻按祁穹所言运气游走于体内经脉,道道透明气流开始在她身周形成,层层环绕,将她全身包裹其中。

第一百一十回 天人境界

    缠绕李梦鸾周身之气流拥有奇妙无比的效用,无形之中便将自然施加在她身躯之上的重力抵消了大半。李梦鸾只觉自己身体的重量仿佛骤减,轻盈如燕,几欲飘浮起来。祁穹传予她的运气法门功效神妙,李梦鸾心中喜悦之情满溢,当即依祁穹所言高高跃起。

    不跃则已,一跃直上青天。

    李梦鸾双足不过微微发力,便能纵上十丈余高,此乃飞檐走壁如履平地的轻功大师亦难办到之事。李梦鸾见自己一纵之下竟有如此高度,虽难抑心中万分喜悦之情,却不忘祁穹叮嘱,运用缠绕自身上下之气流将来自四面八方之阻力尽数抵消开去。

    见李梦鸾已然可以在半空之中将身形稳定,祁穹深感满意,捋须笑道:“妙哉,妙哉。既可于空中定身,便能于空中自由翱翔,这御空之术你已基本掌握,须晓身随心动,空地无二,切勿因顾虑而妨碍行动,接下来你只需要勤加演练,便可以运用自如。”

    李梦鸾领会祁穹言内之深意,当即将精神集中于一处,尝试在空中移动,一开始还时常会失去平衡,但经过不断的练习,便不再会出现同样的失误。

    一个月之后,李梦鸾施展御空之术已然毫不费力。运起御空术的身躯如同飞鸟,轻盈灵巧,飞越云层如履平川。

    李梦鸾沉醉于在天空中翱翔为身心带来的解放,仿佛所有被封锁在内心深处的豪情壮志,均在此刻释放出来。待到回过神来,才发现祁穹亦运起御空术,此时正端立于李梦鸾正前方。

    “梦鸾,走罢。随为师前往一个僻静的所在。”

    二人运劲直上万丈高空,跨越月影岛的边界,来至一片无边无际的蔚蓝。

    风平浪静,海天一线,微风清凉,旭日温暖。

    在无垠之蓝的彼端,有几座形状古怪的巨大山峰,忽隐忽现。

    “难道那里便是师父所言的僻静之地吗?”李梦鸾心中暗忖道。

    如此于海天的交界飞翔了不晓多久,对岸却始终遥远难及。即便是心念已然非常纯净的李梦鸾,亦是忍不住开口向祁穹问道:“师父,距抵达对岸还需要多少时间?”

    祁穹笑道:“梦鸾,你的心还是不够清静。无需焦急,在今天结束之前,我们必可到达。”

    入夜,明月高悬,海风凛冽。

    夜间的大海又是另一番景色,暗蓝色波浪起伏翻涌,皎月照射在海面之上,反射出一道道耀目银芒,为海底那未知世界增添了几许神秘色彩。

    经历了八个时辰的飞行,师徒二人终于平安抵达大海的彼岸。李梦鸾首次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所在,心中难免生出一些好奇,双目不停向四周观望。

    此刻祁穹的声音忽然响起:“梦鸾,在你面前的群山环绕之中,是一座城池,曾经隶属于大唐国,不过如今已然无人管辖。为师在很久以前曾居住于这座城池之中,因此对这附近的地势环境异常了

    解。这座城名唤环星城,你可知道这名称的由来?”

    李梦鸾未经思考,便摇了摇头,她初临此地,又怎会了解这城池的过往。

    祁穹淡淡一笑,道:“你且仔细观察围绕这座城池的这许多山峰,而后自会明白。”

    李梦鸾遂照祁穹所言,向众山峰仰首望去,但见环抱于一起的丘陵虽形状各异,若以整体而论,却酷似苍穹之中的星辰聚会于一处。李梦鸾不由惊叹于自然而生之森罗万象的神奇,口中赞许不绝:“真不愧为‘环星城’,宁川的景色相较之下便显平平无奇了。”

    “距此西北方向百里处,有一方极为适合练功的所在,且那附近并无人烟,正适合修习这无相阐秘流。”

    祁穹的声音将沉醉于奇景之中的李梦鸾拉回了现实,听到练功二字,李梦鸾立即将玩心收起,正色道:“练功是此行目的,不宜推迟,请师父带我前往。”

    师徒二人遂立即启程,向西北方向疾飞而去。

    百里虽远,又岂及两岸之隔?不过一盏茶的光景,二人便抵达目的地----一片甚为辽阔的草原。

    李梦鸾见到此等景象,立时拍手赞道:“ 空旷广阔,无有阻碍,果然是练习剑法的绝佳所在。”

    祁穹此刻将一直挂在面上的笑容收起,严肃地道:“这无相阐秘流在掌握心眼秘诀之后虽会容易许多,但依旧不失为一门复杂、深奥的剑法。招式动作并未有特定限制,但出招时气脉运行之法却不可有些微偏差,且每招每式真气游走之经脉各不相同,真气行走之路径更是曲曲折折,稍有闪失,登时便会走火入魔。因此为师接下来所说的每一句话,你皆须铭记于心,反复熟记,直至融会贯通。往后无需思考便要令气脉运行自如。否则即便穷尽此生,亦无法掌握这门绝学。”

    李梦鸾听罢,神色中顿时透出十二分之认真与谨慎,正色道:“弟子一定将师傅所授的每一个字皆牢记在心,请师父放心。”

    祁穹见李梦鸾未有丝毫怠慢之意,便将无相阐秘流八式的运气口诀尽数传授于她。李梦鸾何等聪明,当即将这八段口诀深深“镌刻”于脑海之中,今后再难忘却。见李梦鸾已成功将口诀记下,祁穹又将八式的基础动作为她仔细演示了一遍,相对于繁复亘长的口诀,招式的动作便显得如同儿戏,李梦鸾自然轻松记下。

    祁穹演示完毕,站定身形,向李梦鸾道:“这招式动作上可有多种变化,今后你在练习之中定可自行摸索出来,届时依你所习惯的动作施展便是。至此无相阐秘流的精髓,为师已尽数传授于你,你可依照口诀开始修习了。如过程之中遇到阻碍,可随时向为师询问。”

    李梦鸾会意,朗声应道:“弟子明白。”

    李梦鸾从来不是一个懒惰之人,珍惜时间如同性命。因此记下无相阐秘流的诀窍后,李梦鸾便立刻开始修习。

    修成心眼后的李梦鸾,悟性已然超出常人百倍,

    世上理应没有她无法学成的知识与技巧,可仅仅是这第一式的口诀,便令她久久难以突破。每一次体内真气行至中途便会生出走岔的倾向,李梦鸾只得将真气收回丹田之中,从头来过。

    练气是一门极为危险的差事,真气一旦走入岔路,必会走火入魔,轻则残废,重则丧命。

    李梦鸾未有因此而作片刻休息,反复地尝试了数百次,却依然无丝毫进展,每次均在同一处穴位受阻,始终难以令真气渡过。

    一个月的时光匆匆流走,李梦鸾修习无相阐秘流却没有半点进境,一直守在李梦鸾身侧的祁穹却丝毫未因此而感到焦虑,亦未曾给予她些许指点,仿佛在盼望她能够自行参悟出门道。

    整月光阴的白白浪费令李梦鸾终于停下急促的练功节奏,开始反思自己身上的问题所在。经历两个时辰的沉思,李梦鸾终于得出了结论,找出了她自己身上的致命弱点。

    她过于急切地渴求进境,急于求成令她只退不进!

    可使体内真气畅流无阻的关键在于----心无旁骛,只有清净平和的心性,才可以令真气在体内运转自如。这一个月内,李梦鸾为了以最快的时间将无相阐秘流修成,强行逼迫真气按照口诀中的运行方式游走,无形之中便参杂了许多杂念在意识之中。意念不纯,则真气走势亦定然不会单一,因此经常出现走入岔路的迹象。

    此刻方才领悟炼气之真谛的李梦鸾,回归到当初修习心眼时的情景,不在乎时间,不在乎进展,使心念完全进入静止的状态。

    不生一念,宁静庄严。

    不去操纵真气的走向,不去妨碍真气的流动。顺其自然,令其在周身经脉之中自由的游走。

    没有方向,没有速度,没有任何限制。

    七十二周天,循环反复,无始无终。

    如此这般,三度寒暑,从不间断。

    直至全身经脉已有如平坦大途,无有一处阻碍。

    直至体内真气已有如汪洋急流,无有一刻停息。

    无论何时何地,只要还有一线气息尚存,体内真气便会始终自行运转。

    李梦鸾头顶之上豁然现出一道青色通透光芒,直冲九重云霄。光芒明亮至极,却不会灼伤双目,色彩单一而纯净,不含一丝杂质,隐约中透露出无尽庄严肃穆。

    那是修道之人的境界有阶层级提升时的最佳标志,短短三年时光,李梦鸾从一介凡夫俗子,竟然一步登天,突破到天人合一的神奇境界。

    原本毫无进展的修习,如今只要思及第一式之口诀,真气便会自行贯通所述经脉,无需煞费心神,一气呵成。念头生起至气行全程,不过刹那光景,妄想杂念无暇侵扰。

    其余七式,亦复如是,如履平川,没有片刻拖泥带水。区区两个时辰,李梦鸾便将八式无相阐秘流的运气法门融会贯通,运用自如。

第一百一十一回 初识兰姐

    长年累月的修行终于告一段落,李梦鸾长吁了一口气,缓缓站起身来,向静坐于不远处的祁穹高声呼道:“师父,这八式无相阐秘流的精髓弟子已完全掌握,请师父告知今后的修行计划。”

    祁穹面上并未现出任何惊喜之神色,甚至双目亦没有睁开,只是淡淡地道:“哪有这么容易便能完全掌握?练功怎可偷工减料?”

    李梦鸾听罢愣了愣,随即认真地道:“师父,弟子并非与你说笑,我确实已将无相阐秘流炼成。”

    祁穹此刻方睁开紧闭多时的双目,从怀中取出一块长愈两尺的碧色怪石,此石形状奇异,似方非方,似圆非圆,石身镌刻有模糊的符文,字体有七分与大唐国的文字相近,却甚难读懂其所要表达之含义。艳阳光辉照射在怪石之上,石上竟依旧闪耀出碧绿色纯净光辉,实是罕见。

    祁穹将怪石随手一掷,便落在了李梦鸾正前方三十余丈的位置,着地无声无息。

    “梦鸾,若你可以在一击之间将这块岩石打碎,为师便相信你已完全掌握无相阐秘流。” 祁穹轻描淡写般的声音骤然响起,语气中带着一抹随意,显然不相信李梦鸾能够做到。

    李梦鸾未回应只言片语,轻轻弯曲双膝,压低身形。两潭七彩仙泉绽放出绚丽光华,紧紧注视面前怪石。她缓缓地拔起身侧插入草中的桃木长剑,做出了那深深烙印在脑海深处的动作。

    玉手轻挥,银华迸现。

    剑气所化之银色光华破空疾行,迅捷如电,隐约中蕴藏着一股足以开山断流的凌厉气劲,虚空中的气流均被压迫得四处飞散。

    华光扫过,怪石便如朽木,登时碎裂成片,随风飘散。

    眼见此情此景,祁穹骤然站起,紧盯着怪石的残骸,双目之中满是不可置信之神情。

    久久,沉默。

    四野无声,直至约莫盏茶光景后,祁穹的声音才缓缓响起。

    “梦鸾,你可知这无相阐秘流为师耗费了多少时光才开创出来?”

    “弟子不晓,望师父告知。”

    “一百载,整整一百载啊!你却仅用了区区三度寒暑,便将其完全掌握,放眼这天下,亦不会有第二个人如你这般聪慧。” 祁穹朗声叹道,双目之中希冀的光芒却闪亮愈倍。

    梦鸾面上讶色一闪而逝,旋即绽放出美艳不可方物的明媚笑颜。

    “弟子能有今日之成就,皆因师父教导有方。”

    祁穹捋须大笑道:“孺子可教也。功成而不骄,谦逊恭敬,此乃待人处事之典范。”

    话音刚刚落下,远方天际忽然有一只白色信鸽飞翔而来,祁穹仰首向那只信鸽望去,眼神之中当即闪过一丝惊诧。

    信鸽飞至祁穹身侧,祁穹缓缓伸出右手,令其降落在他的手背之上,左手轻轻自鸽子双足上绑缚的卷轴之中取出信柬,展开观看。

    李梦鸾轻声询问道:“师父,那信上所书何事?”

    祁穹叹了口气,面带歉意道:“梦鸾,实在抱歉。友人有难,望为师速去援助,看来为师不得不暂

    时离开一段时间。为师这便带你到城中一户人家借宿,待为师事毕归来,再将那压箱底的绝世神功传授于你。”

    李梦鸾闻听此言,倍感惊诧,旋即开口疑道:“难道无相阐秘流并不是您老人家的巅峰绝技?”

    祁穹仰天长笑,雄浑音浪遍布整片草原,虚空中之气流皆开始不住波动。

    “欲以区区六年光景习去为师所有绝学?梦鸾你未免太过贪心了。”

    李梦鸾闻言面带歉意,微微低下头来,颤声道:“师父请息怒,弟子并不是有意要冒犯你老人家的。”

    祁穹见状忙收起那甚为夸张的笑容,声音亦回复平和。

    “为师并未发怒,你不必在意。事不宜迟,为师现在便带你前往环星城内落脚。”

    师徒二人再度运起御空术折返环星城,翻山越岭,感受风从身下吹过,云从脚底掠过,俯视大地,犹如在欣赏一幅名家绘制的壮丽画卷!

    两道身影迅如闪电,在天空之中瞬息划过,于刹那之间为苍穹涂上两抹亮丽的色彩,奈何日光无情地侵蚀,再过绚烂的色彩亦会被遮蔽,最终消弥得无影无踪。

    师徒二人盏茶光景间便来至环星城内,驻足于一户人家的大门前。这户人家的房屋虽略显清贫,却由内到外,透出一股干净整洁的气息,令人顿觉赏心悦目。

    祁穹凝视着这数百年过后,亦无有一丝一毫变化的宅邸,展颜一笑,心内暗自忖道:“数百载光阴转瞬即逝,这家的主人如今不晓是谁,可在我心中却总有种微妙的预感...”

    祁穹止住思考,伸出手在门上叩了三下。片刻寂静后,门内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祁穹听到脚步声后,当即朗声道:“在下祁穹,冒昧打扰。”

    宅内的脚步声霎时停顿,随后立刻变得杂沓纷乱,透露出房屋主人急躁的心绪。

    “吱呀” 一声,大门豁然敞开,一名身段纤瘦,面容姣好,着一袭深蓝色绣花长裙的十七、八岁少女出现在祁穹、李梦鸾两师徒眼前。

    祁穹向面前少女恭敬地道:“老朽与此宅邸先前的宿主颇有渊源,多年前战乱之际曾蒙其慷慨收留,老朽至今感激不尽!甚久未临环星城,如今见到此处,倍感亲切!但不知现下居住在此间的是否仍为故人后辈?”

    这一番话入耳,令少女顿时陷入沉思,双目只是呆滞地凝视着祁穹。

    少女正是当年与祁穹渊源颇深之人的后代,自少女记忆中的第一天开始,她的父母便经常带他到家中设立的祠堂中向一幅画像拜祭,画像中是一位仙风道骨的老人。少女的父母告诉她,这位老人名作祁穹,数百年前战乱时期,祁穹曾经不顾自身危险,救下处于危险之中的家族祖先,祖先于是将他的相貌画下,命后代将其奉为永久的恩人!

    少女此刻强行压抑心中的激动,颤声道:“恩公,真的是你吗?”

    祁穹微笑应道:“怎敢当?老朽当年不过略施援手,不想其后代至今仍未遗忘,真乃惭愧之至。”

    话音未落,少女便突然在祁穹的面前双膝弯曲,径直跪

    了下来,口中高声道:“恩公在上,请受小女子胡翠兰一拜。”

    祁穹从未料到少女会有此番举动,登时大吃一惊,赶忙上前将胡翠兰扶了起来,口中连连道:“姑娘,你这是何必?折煞老朽了。”

    待胡翠兰站定身形,祁穹方再度开口道:“姑娘,老朽此次前来,实是有一事相求。”

    胡翠兰面上现出爽朗的笑颜,道:“恩公尽管吩咐,只要是小女子力所能及之事,必当竭力效劳!”

    祁穹眼神之中透露出真挚的感激之情,立即转头向一直站在他身后的李梦鸾做出一个手势,令李梦鸾来到他身前。胡翠兰见到面前这个不过十三四岁的女孩,却瞬间惊讶得目瞪口呆,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在她这一生中,从未见到过相貌如此绝美的女子。胡翠兰虽自忖长相清秀,但从见到眼前女孩的那一刻起,她便彻底意识到自己的相貌与这个女孩相比,简直可谓天差地别。

    见到一副呆若木鸡模样的胡翠兰,祁穹不由尴尬地干笑了几声,道:“姑娘,这是老朽数年前所收的关门弟子,名作李梦鸾。老朽带她来环星城游览,不想此时友人传信给我,告知老朽,他身陷危难,望我速去救援。友人现时所困之处较为危险,老朽不愿令梦鸾与我同去涉险,因此希望姑娘可以收留她一段时间,待老朽处理完友人之事,自当前来拜谢。”

    胡翠兰闻言当即笑道:“这有何难?恩公尽管放心交给小女子,我一定会尽心尽力照顾好你的弟子。”

    祁穹见状急忙拉李梦鸾一同道谢,似是重压在心头多时的一块大石总算落了下来。友人状况危急,祁穹无法再耽搁下去,于是最后向李梦鸾吩咐了几句之后,祁穹便向二人道别,独自离开了环星城,将李梦鸾一人留在了胡翠兰家中。

    “这么多年过去了,恩公身体依旧如此硬朗,显然已经达到了传说中仙人的境界了。”胡翠兰望着祁穹的背影,暗自感叹道。

    李梦鸾在胡翠兰家中的前几日显得异常的拘谨,但在胡翠兰大方热情性格的引导之下,渐渐融入了这个“家”的氛围,对胡翠兰的称呼,亦从一开始的胡姐姐,转换成如今的兰姐。

    胡翠兰的父母皆是生意人,在大唐国内经商,经常居无定所,且甚少回家。胡翠兰不愿意随父母过那种颠沛流离的生活,因此自愿留在家中。她的父母每年都会以运镖的形式,为她送来许多银两。胡翠兰自幼就展现出超出常人的生存能力,各类生活技能样样精通,因此日常需要采购的不过是一些价格低廉的原始材料而已。节俭的生活,使得她连父母每年送来之财富的三分之一都用不到,因此李梦鸾的入住丝毫不会为她增添负担。

    二人同为开朗活泼、不拘小节的脾气,因此相处得甚为融洽,不消几天就变为无话不谈、同食同寝的好姐妹。胡翠兰亦因李梦鸾的影响,释放出年轻人与生俱来的“顽皮”天性。以往经常独自在家中浣衣、织布、烹饪,就算出门也不过是为了采购。如今每隔几天,便与李梦鸾一同去游览环星城周边各处风景优美的所在,途中欢声笑语不断,李梦鸾若银铃一般清脆悦耳的笑声,总是在山谷中、清泉畔徘徊,有幸闻者皆感心旷神怡。

第一百一十二回 上古凶兽

    时光匆匆流去,弹指间李梦鸾在胡翠兰家中已度过三个月。第一个月的伙食皆是由胡翠兰全权负责,后来在李梦鸾的恳求之下,才终于得以大展自己从小便精心锻炼的厨艺,为二人做了一餐月影族传统菜肴。胡翠兰刚吃第一口,便觉异常美味可口,看起来平平无奇、色泽清淡的菜式,却若玉盘珍馐,令人停不下品尝的**。饭间平常吃相秀气的胡翠兰,犹如数日未食一般狼吞虎咽,吃完之后对李梦鸾的厨艺赞不绝口。

    自此以后,烹饪的工作便由二人分摊,每人负责一日,轮流运作,虽然胡翠兰每天都想吃李梦鸾做的美食,但她的人格却坚决不允许她这样做。

    李梦鸾在胡翠兰家居住的这三个月,均是白吃白喝,即便如今负责部分膳食的工作,却仍旧无法改变这个事实。李梦鸾心中一直甚感愧疚,却从未想到过其他可以帮助到胡翠兰的方法。

    这一日,环星城一年一度的庙会在城北五里的女娲神庙举行,胡翠兰已然有三年未去参加,今年她却带着李梦鸾一同前往,二人顿时成为庙会之中最为亮丽的一道风景。见到李梦鸾的人们中有九成以上皆误认为她乃是九天仙子下凡,高叹“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又得几回闻”。

    在庙会中,李梦鸾与胡翠兰在戏台边欣赏表演时,突然发现街边的一家饭馆,李梦鸾不禁灵光一闪,心道:“既然我自负厨艺高超,那为何不尝试到饭馆当一次厨师?如若成功,不就可以赚钱来报答兰姐之恩情了。”

    于是次日清晨,李梦鸾向胡翠兰撒了个谎,说她想独自去集市上转转,胡翠兰完全信任李梦鸾,当即答应。李梦鸾出了大门,便立即向昨日见到的那家饭馆奔去。

    李梦鸾赶到之时饭馆刚刚开门不久,里面的小伙计在庙会中曾经见过李梦鸾一面,当时惊为天人,之后便被迷得神魂颠倒,在睡梦之中李梦鸾的身影亦常常浮现。如今再度相见,小伙计立时魂飞天外,便连说话也显得语无伦次。李梦鸾向他表明来意,小伙计赶忙找来饭馆老板,不想那老板与这伙计实乃“同一路人”,听罢李梦鸾的请求,立即答应。于是李梦鸾不费吹灰之力,便当上了这家饭馆的厨师。

    李梦鸾将自己擅长的菜色一一报了出来,并向老板询问店中是否有足够的材料,答案自然是----一样不缺,于是李梦鸾便开始麻利地准备了起来。

    半晌之后,饭馆终于迎来了第一位客人---一名三十岁上下的壮年男子,男子看了看店内墙壁上片刻前刚被伙计换上去的,写满菜式名称的木板,愣了一愣,随后叫来了伙计,开口问道:“小张,你们店里又添了新菜式?”

    被叫做小张的伙计满面堆笑地答道:“是啊,您要不要尝尝鲜?刚添上去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哩。”

    男子笑道:“好,就听你的,我就点这两道新菜罢,清蒸鲈鱼与牛肉羹。”

    伙计道:“好嘞,马上就好。” 说罢便进入厨房,将需要烹饪的菜色告知李

    梦鸾。

    不消盏茶光景,李梦鸾便将菜式做好,命伙计为食客送上桌去。男子夹起一块牛肉送入口中,刚咬下第一口,便觉清香满溢、鲜美无比,穷此一生,还未有尝到过如此可口的绝佳美食。男子以平常两倍有余的速度吃完这一餐,结账时对新菜式称赞不已,并扬言要将其介绍给他的所有亲友。

    随着顾客的增多,点选李梦鸾所负责菜式的人便也越来越多,人们用过餐后便开始奔走相告,仅仅数个时辰光景,城中几乎半数的人均知道了“城东一家饭馆研制的新菜式,极为美味可口”的消息。于是这一天,这家饭馆迎来了平时五倍有余的顾客,每位顾客用完餐后均觉唇齿留香、回味无穷,对新菜式赞不绝口。饭馆老板欣喜若狂,直接支付了李梦鸾三倍于平常厨师的报酬,令伙计看得双眼泛红。

    李梦鸾平生第一次拿到凭自己劳动所获的银两,自然是兴高采烈、满心欢喜。向老板拜谢后,李梦鸾离开饭馆,径直去向街道对面那仍未收摊的布料摊前,用辛勤工作整整一日所赚得之酬劳为胡翠兰购了一匹她从未舍得购买的上等布料,而后便载着愉悦的心情,哼着小曲,雀跃着向家中归返。

    在推开家门的那一瞬间,一路的好心情瞬间湮灭,转化成了无边的焦虑与愤怒!

    夕阳余晖之映照中,一道身着暗红色长袍的纤瘦身影,在李梦鸾头顶飞越穿梭,其怀中竟是不知因何原因而陷入昏迷的胡翠兰!红色身影迅捷更胜雷电,在李梦鸾惊愕的刹那光景,已然挟胡翠兰飞出数十丈之远,径直向李梦鸾当初修炼无相阐秘流时的草原方向奔去。

    李梦鸾平时虽然大大咧咧、不拘一格,思维却丝毫不迟钝,此刻又怎会眼睁睁放任劫匪逃窜?李梦鸾当即撂下手中布料,施展全力追赶上去,速度竟然不比那红袍客逊色半分,二人之间的距离始终保持在一丈以内。两人便如此一口气狂奔出百里之远,终于抵达那一片一望无际的草原。

    红袍客突然停止飞奔,身形缓缓降落,其动作优雅飘逸,甚有不食人间烟火之感。李梦鸾紧随其后,翩然降落,衣衫在风中猎猎舞动,形如九天仙子坠入凡尘,气势之上分毫不输于红袍客。

    李梦鸾在草地上站定身形之后,便立即开口朗声发问道:“这位高人,小女子不才,敢问阁下强掳一良家弱女子,意欲何为?”

    红袍客闻言慢慢将身形转了过来,面向李梦鸾。见到红袍客之“面容”后,李梦鸾对他的提防程度瞬间提高了一层,暗中加速体内真气的周天运转,充分蓄集力量,随时准备出手迎敌。

    原来这红袍客面上戴着一幅青面獠牙,狰狞不堪的骇人面具,面具彻底遮掩住其脸庞,令人感到一股莫名的阴寒杀气扑面而来。因其中性随意的发式,使李梦鸾直到如今仍无法辨认出来他是男是女。

    二人静伫原地,互相对峙半晌后,红袍客方才开口回应李梦鸾的疑问,其声清亮悦耳,且中气十足,足见修为高深,但仅凭此嗓音却依旧难

    辨雌雄。

    “本大侠向来厌恶借口,因此做事从无缘由可言。”

    李梦鸾神色未有分毫变化,只是声音又较先前低沉了几分。

    “既然无有缘由,那阁下可否将这位女子交与在下?”

    面具后面传来一阵阴冷的讪笑声,红袍客言语中饱含轻蔑:“如若想救她,须得胜过我。不过看你这纤细身躯,怕是微风拂过便要跌倒,自然无法抵挡本大侠的一招半式。”

    李梦鸾两潭七色仙泉深处寒光一闪而逝,以甚为平和之语气道:“未曾尝试,阁下如何知晓?”

    红袍客冷哼一声,沉声道:“乳臭未干的小女娃,口气倒还不小!今日本大侠就教你见识见识厉害,杀杀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脾性!”

    言罢红袍客将右掌轻轻按在胡翠兰的背脊之上,一片色泽淡雅的天蓝色光幕便罩住了胡翠兰周身。红袍客稍稍发力一推,光幕便带着胡翠兰腾空而起,飘至北方距二人逾一里之远处,在半空中停滞悬浮。

    “此光幕可保其在你我二人交战中不受任何伤害,你尽可施展浑身解数来对付我,只要能将我的面具打落,便算你胜。” 红袍客扬声道。

    李梦鸾微微一笑,道:“看来阁下的人性还未完全泯灭。”

    红袍客冷冷地道:“小女娃,这可是你自己开口要挑战本大侠的,若是不小心灵力失控,误杀了你,可不许怪罪于我。”

    言罢双手掐个十字咒诀,口中默默低诵道:

    “钩吾之山有兽焉,其状如羊身人面,其目在腋下,虎齿人爪,其音如婴儿,是食人。上古凶兽,应吾召唤,受吾驱使。于此降临,龙之九子第五子----饕餮。”

    天际一道粗似树茎般的青色闪耀雷光迸现,雷芒闪过后,一道异常巨大的身影显现于李梦鸾面前!

    待雷芒之余光消散之际,李梦鸾才将面前突然出现的庞然大物完全看清。

    那是一只浑身闪烁着血色光芒的巨兽,其面目极为狰狞,双目竟位于腋下,炯炯犹如两团火焰,头上有一双弯曲兽角,却辨不出究竟似羊似牛,一对巨爪酷似人手,指甲却异常尖利。其巨口大张,利齿若锯,自口中传出一股甚为浓烈的阴冷血腥之气息。李梦鸾将身前这个怪物看个仔细后,面上神色微变,心忖不妙。

    “这岂不是古书中所记载的上古凶兽之首,龙之九子的第五子----饕餮?若果真如此,那以我如今之修为便连其皮毛亦休想碰到。这人究竟是什么来头?竟能将如此强劲的凶兽召唤至此,并为己所用。”

    李梦鸾思绪未断,饕餮便已向她扑来,其势威猛绝伦,有如排山倒海,仅是随冲刺而卷起之气流波动便已将方圆数里内的地面震得土崩瓦解,完全塌陷之大地化为深不见底的天坑,深坑之中不断有灼热气流升腾而起,显然方才饕餮移动间所产生的莫大能量,已将沙砾尽皆烧成焦炭。

第一百一十三回 觉醒之力

    饕餮身躯虽巨大无比,却丝毫不影响其行动之灵巧迅捷,李梦鸾还未反应过来,饕餮便已来至她面前,并用巨大的右爪凶狠地掐住她的颈项,将她从平地提起六丈之高,形势如猛虎捕兔一般。

    李梦鸾在被饕餮的利爪握住的那一刹那,顿感自己的颈椎几欲断裂,强烈袭来的压迫感犹如潮涌。要害遭牢牢拿捏住,李梦鸾浑身立时失去力气,四肢麻木,真气虚弱,便连发声皆极为困难,险些当场因窒息而昏迷过去。

    “没想到居然遇到如此强劲的对手,看来我是没有能力战胜他了,我的性命并没什么大不了,只是苦了兰姐,如若我便这样死去,她自然便会落入魔掌,真不甘心...”

    饕餮的利爪未曾松开一刻,且愈握愈紧,李梦鸾如今已踏入鬼门关的边缘,神智开始渐渐模糊不清。

    “真是个没用的废物,竟连饕餮的一击都接不住,当初你那自负的架势如今跑去了哪里?既然没有保护他人的能力,又何必在我面前夸下海口。为你的愚蠢而感到忏悔罢,小女娃,是你自己害了挚友的性命。”

    冷漠的声音诉说着绝望与哀伤,一声低沉的命令,无情地下达了死亡之宣判!

    “饕餮,向北方一里处,用‘熔流破’攻击!”

    饕餮紧紧握住李梦鸾脖颈的利爪并未松开,头却转向北方,大张的血盆之口中一团橙色烈焰疯狂燃烧,火苗大小虽略不起眼,却可以令人从中感受到无尽之恐惧与绝望。

    四野空气中之温度开始急速上升,刹那间便已达到近百度之高,整片草原霎时化为炎热火炉,周遭的红花绿草皆承受不住炙热的高温,开始渐渐融化分解。

    李梦鸾此刻亦清晰地感受到肆虐的高温,全身上下的衣裳均被汗水浸湿,她勉强用仅余的一分力气望向饕餮头部的动作,瞬间一股犹如无底深渊般之绝望嵌入她心灵深处。

    饕餮的头颅所瞄准的正是胡翠兰所处的方向!

    如今,无论如何挽救均已来不及。

    星星火苗,引燎原之炎;点点灼光,燃熔钢之焰。

    万丈熔炎洪流于饕餮口中迸发,状如火焰飓风倒卷。炙炎龙卷扫过,当可令山熔海涸,金燃玉焚。

    天蓝色之光幕遇到此熔流后,竟显得不堪一击,当即化为乌有,胡翠兰被熔流凶狠吞没的那一幕,深深印入李梦鸾的眼帘。

    那一刹那,李梦鸾坠落入名为悔恨与自责之万丈悬崖,心中无数次呵责自己的软弱与无能,将自己认定为罪人。

    在李梦鸾恍惚的意识终于要沉眠的前一刻,她又听到了红袍客那令人厌恶的声音。

    “哈哈哈!不要这么快就想着随自己的挚友同去地府。在你死前,本大侠就大发慈悲,令你见识见识人间地狱的景象罢。看你年纪轻轻,一定没有亲眼见过‘屠城’的画面,现在就由我来带你领略一番。饕餮,向东南方一百里处用‘溶流破’ 全力攻击。”

    传入耳中的“噩耗”呼

    唤起李梦鸾陷入深渊的朦胧意识,无边的愤怒之焰从心灵深处燃起,蔓延至周身的每个角落。不知不觉之中,隐藏在李梦鸾魂魄深处如汪洋般浩瀚的灵力已渐渐觉醒。

    “我绝不会再容忍你胡作非为下去,要开玩笑也该到此为止了!”李梦鸾蓦地高声喝道。

    话音未落,苍穹之中便骤起巨变,一道璀璨金色光辉驱散层云,独占半壁天空,其灿烂更胜正午阳光数万倍,无论任何生物在此光辉照耀之下,亦会强制性闭起双目。从这光辉之中,可以感受到源源不断的灵力流动,仿佛无边无际。

    光辉经过一炷香的光景方缓缓散去,而那份会令凡人双目失明之璀璨却依旧残留。

    李梦鸾周身上下被金色光辉笼罩,如同披上了一件异常华丽的外衣,散发出丝毫不亚于苍穹繁星的光耀!

    饕餮紧紧握住李梦鸾脖颈的利爪此刻仿佛被尖刺扎到一般,突然彻底松开。李梦鸾重获自由,轻轻站定于地面之上,扭了扭几乎被掐断的颈椎,嘴角划过云淡风轻般之一笑,眼神中仿佛有着无限的坚定与自信。

    李梦鸾此刻的状态与先前明显天差地别,由一个武艺精湛的小姑娘,化为令森罗万象畏惧的“金甲天神”。

    “看来现在终于可以行动自如了。”李梦鸾对自己身体的突然变化并不感到疑惑,反而瞬间便适应过来,似乎这样的状态才是真正的自己。

    饕餮被李梦鸾方才的突变骇住,完全忘记了红袍客下达的命令,只是呆伫于原地不动。

    “饕餮,速向东南方一百里处用‘溶流破’全力攻击,听到没有?” 红袍客再次下达命令,声音洪亮一如巨钟,径直传出数十里之远。

    饕餮这才回过神来,口中烈焰再度燃起,且大小竟是先次之十倍有余,四野之中的气温在火团开始灼烧的那一瞬间便已突破沸点,且还在不断上升,方圆百里之内的一切均承受不住如此炎热,开始逐渐消融,化为乌有,眼看灼热气流便要波及到环星城区域。

    区区火苗威力尚且如此,一旦熔流喷出,温度岂不与熔炉无甚差异?

    在此等温度的笼罩之下,便连饕餮的指挥者---红袍客的额头之上均不禁渗出几滴汗珠,反观李梦鸾却丝毫不为此炎热所影响,适才仅仅近百度便使身体几欲虚脱,可如今即便上千度也不会再使她留下些微汗水。

    正当饕餮准备将口中烈焰释放而出的那一刹那,李梦鸾展开了行动。

    那是一个修为高深的宗师之目亦无法捕捉的动作,没有任何人可以看清李梦鸾的移动路径,她便这样来到了饕餮大张的巨口之前,右拳径直向那团几欲迸发之烈焰击去。

    没有任何激烈的画面,没有任何震耳的声响,烈焰便如此被李梦鸾随意挥出的一拳熄灭。

    “只会任人使唤的野兽,除了伤害苍生没有任何作为,消失罢!”李梦鸾声音冰冷,如同来自极寒冰川。

    刹那间在饕餮身上,拳脚如暴雨般倾泻而下,仅仅一呼

    一吸的光景间,剧烈的碰撞所造成的爆响声便多达千次有余。

    李梦鸾便这般足足打了约莫一盏茶光景,方停歇下来。饕餮巨大的身躯之上,此刻凭空多出了近百万个透明窟窿,看上去异常触目惊心。

    李梦鸾轻轻打了一个响指,从那近百万个透明窟窿之中顿有灿烂金光迸发而出,瞬息便将饕餮彻底吞没,光芒消散后,那头上古凶兽竟消失无踪!

    “清理完饕餮,终于轮到你了。” 来自极寒冰川的嗓音再度响起,仿佛仅凭声音便可以将人冻僵一般。

    李梦鸾身形忽然升腾而起,纵上万丈高空,俯身向红袍客朗声道:“我们换个战场如何?此地过于碍手碍脚,不适合强如你我二人之流拼斗。如若你不愿,我强行带你过去亦非不可。”

    红袍客笑道:“虽然这饕餮不过是道灵影,不过看在你击败了它的份上,便令你如愿一次,前方带路。”

    李梦鸾见红袍客答允,便转身向海域中央飞去,以御空术需要至少四个时辰方能到达的距离,如今只需片刻,红袍客亦在不久之后到达,可见其修为亦是炉火纯青。

    “你的实力的确强大异常,但我丝毫不会惧怕于你。”李梦鸾沉声道。

    红袍客冷笑几声,语气轻挑地道:“仅因速度稍快一些便轻视对手,果然还是娃娃心性。”

    李梦鸾忽然绽放出一抹会心的笑颜,绝丽胜仙之容颜更显娇美,直令天宫仙子自惭形秽。但那明朗笑颜之下所掩藏的是冰冷蚀骨的浓厚杀意。

    “我会令你知晓,超越的并不只是速度。”

    金色华光一闪,一声拳头击打在肉躯之上的爆音骤响。红袍客顿时垂直地从万丈高空飞速坠落,身躯“轰”的一声撞击海面,激荡起万千浪花汹涌翻滚,而后便沉入海中。

    李梦鸾见此情景并未选择停止进攻,而是将右手放在腰间桃木剑的剑柄之上。冰川般冷冽的声音伴随呼啸的海风,在苍穹之中回荡不息,仿若九重云霄之上天神的宣言。

    “无相阐秘流  真技  悟六式  随性【自在凭心绘】”

    源于太古之神威配合精妙绝伦之剑技于此显现。

    兼具斩巫圣剑吞噬妖魔之灵力,开天圣斧突破混沌之劲道,天机圣镜穿越时空之速度,昊天圣塔封印仙神之威势。

    太古金华,撕天裂地,穹巅落坠,断破沧澜。

    李梦鸾在万丈高空瞄准红袍客落入之海域,将桃木剑凌空挥舞,剑尖舞动中在虚空刻划下的痕迹,宛如一幅精美的山水画卷,但在这“画”中美丽的风景下,却掩藏着毁天灭地之恐怖威力。

    “自在凭心绘” 技如其名,以剑作画,剑尖为画笔,画上的每一笔均代表长剑凌空劈出的一道剑气。

    李梦鸾“作画” 速度迅捷若电,金芒璀璨之半月状剑气从云端深处倾泻而下,密密麻麻犹如诸天繁星齐齐堕下,霎时令整片阴暗幽深的海域明亮更胜白昼。

第一百一十四回 不可抗力

    半晌之后,李梦鸾终于完成了一幅完整的“宁川图”,平常作画需耗费一整天的功夫,如今竟仅用了不足一顿饭的光景。

    海面被若星辰闪耀的光辉层层覆盖,盏茶光景后才终于彻底消散开来。

    只见数百里方圆海域中的海水,全部四散开来,仿佛已经尽数蒸发了一般,海床亦被威猛绝伦之剑气强行轰出一个深逾百丈的巨洞。恐怕即便是天神亲临,也无法超越李梦鸾此刻之破坏力。

    但在那深邃巨洞之中,有一个身影毅然站立,仿佛丝毫不受方才那场“剑气暴雨”之影响,甚至连身上衣裳皆未有任何破损的痕迹,面具更是完好无损。在海水急速覆盖这片空洞之前,红袍客纵身而起,再度直上青空,来到李梦鸾面前。

    “方才那一招确实威猛绝伦,只可惜伤不到我。不妨告诉你,本大侠所擅长之绝技名为‘灵抉’,可随意操纵灵力之走势,若修炼至巅峰,则即便自然中非属灵气之动、热、磁力亦可控制自如。适才我将你所挥出之剑气均向四周弹开,就算你能够施展出毁天灭地的攻势,依旧无法伤我分毫。” 红袍客大笑道。

    李梦鸾听罢这一番“解说”,神色却分毫未变,既无讶异亦无惊恐,平静如初。身周璀璨环绕之神圣光辉,虽闪耀犹胜星辰,却异常稳定,光辉中蕴含之无穷灵力没有一丝一毫之波动,显然已达“任世间万物如何纷乱烦扰,我独不为所动,清静自得” 之境界。

    见李梦鸾不发一言,红袍客继续说道:“果然还是年纪太轻,涉世太浅,竟然被我这绝技惊得话亦说不出口,既然如此,我便不客气了,试着接下我这‘赤华宝珠’的一击罢。千万不要大意,如若你试图闪避开来,令这光团落入海中,它便会渗透海床,深入万丈地心,使熔炎彻底爆发,从而毁灭整个东胜神州!到时遭殃的可便绝不仅仅是这小小的环星城了。”

    话音方落,红袍客便高举起右手,掌心之上顿时出现一个渺小的赤色光团。红袍客运起“灵抉” 神功,改变蕴藏在天地日月、花草树木中之灵气的走向,令其纷纷汇聚于自己右掌心上的光团之中。红袍客修为深不可测,聚集灵力的效率更是无比杰出,刹那光景,那先前微小的光团便演变成了巨大无比之光球,犹如遥远星河中赤芒闪耀,昭示着血光之灾的凶星。

    在鲜艳赤色的映照之下,近千里之苍穹被渲染上一层绚丽的色彩,可在那盛放的血红光华之中,却蕴含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毁灭杀机。

    此刻于李梦鸾眼中,笼罩天际之殷红光辉犹如无数无辜生命即将泼洒的鲜血,在她脑海深处镌刻下无法磨灭之印痕。

    阴沉死气纵横千里,赤红凶光延展万丈,一时天昏地暗、昼夜颠倒、海潮狂涌。末日来临的前一刻,也不外如是。

    东胜神州苍生之绝命危机令李梦鸾心灵深处埋藏之愤怒烈焰熊熊燃烧,两潭仙泉之中流转不息的七彩虹华光芒更胜以往,神色中寻不到任何惊慌与恐惧,只有超乎想象之冷静。

    红袍客狂笑着将赤色光球以全力向李梦鸾掷去,灭亡之辉撕裂虚空,以音速之数百倍朝李梦鸾疯狂逼近。

    灭顶

    之灾近在眼前,李梦鸾却静伫于原地,未有任何动作,眼睁睁望着那血红光辉触碰到自己的身躯后炸裂开来。爆发时迸射而出之灵力激流澎湃汹涌,几乎吞噬方圆百里之内的整片空间。原本清朗的空气此刻变得浑浊无比,刹那狂风暴雨大作,苍穹漆黑似墨。气流扩散所产生之余波未能侵袭至地心,却亦令千里海域之内的海床上出现无数呈蛛网状之裂纹。

    红袍客展目观望这由他一手造成之狼藉,口中喃喃自语道:“虽然没伤害到任何局外之人,不过是否做得太过火了?”

    未等红袍客从沉思中回神,如银铃般却又透出丝丝寒意的声音,再度于天地之间响起。

    “吹嘘了许久,难道只有这点本事吗?如若方才那一击便代表阁下能力的极限,便太令我失望了。不妨告诉你,我至目前为止施展出来的不过是一成实力!”

    “哈哈,即便你所言皆是事实,那又如何?在我‘灵抉’能力的范围之中,任何招式均显虚无缥缈,奉劝你还是不要无故浪费灵力。” 红袍客见自己的“赤华宝珠” 正中李梦鸾却并未伤及她,竟丝毫没有感到震惊,语气依旧充满轻视与不屑。

    “果真如此吗?难道你的‘灵抉’便没有弱点吗?” 李梦鸾的语气如同自暴自弃,但仔细聆听之人便可察觉其中潜藏的深意。

    李梦鸾忽然闭上双目,双掌合十,心平气和地虔诚念诵来自远古之神圣咒文。

    “南无 罗怛那 哆夜耶,南无 阿利耶 婆卢羯帝 烁钵耶 菩提萨婆耶 摩诃 萨婆耶 摩诃 迦卢尼迦耶。他:徒提 旃跌梨 那姥只 诃梨 多 多   输驮 娑婆诃。”

    红袍客听到这段咒文后,全身立时开始微微颤抖,仿佛大难临头一般,失声道:“观自在菩萨净一切业障咒?怎么可能?就算以我的灵力也极难动用...”

    李梦鸾的声音威严有如神明,无比清晰地传入红袍客耳中。

    “师父在闲暇时光里,经常会将远古圣人遗留下来之典籍予我观看,经文之中包含有许多符咒术,那时我灵力低微,自然无法动用,但依旧一一牢记于心。如今果真派上用场,看来我当初的选择没有错误。此‘观自在菩萨净一切业障咒’ 一经发动,可剥夺万里范围内一切灵力,并于无形中重创万物之灵源,使得万里之内的生物在很长时间之内均无法恢复灵力,你我二人皆不例外。若你对那自称‘灵抉’的能力甚具信心,那便尝试利用它来弹开这道真言看看。”

    李梦鸾说罢猛然睁开双目,两潭仙泉之中金光霎时迸现,伴随一声清朗娇叱。

    “呔!”

    削去万里灵气之佛光刹那贯通天地,成为此时此刻世上唯一可见之色彩,其光华璀璨至无以言表,怕是这苍茫寰宇之中亦无有一颗星辰可及其一半灿烂,却又极端温润柔和,令观看之人不觉刺目,反而感到心旷神怡。金色辉耀纯净而无一丝杂质,其内蕴藏之大能大力使得在其笼罩范围之内的生灵自然而然生出敬畏之心,因此完全无法使用任何能力进行防护与抵抗,只能静静等候自身之灵力被完全散去,直至枯竭。

    “真不愧为佛门无上真言,竟已达‘不可抗力’ 之境界!饶是我早已突破金仙境之界限,亦是无能为力。”红袍客面上所带之狰狞面具终于片片碎落,展露出线条柔和、英俊风流且略带些莫名“妖气”的面庞,其双眸甚有异于常人,呈淡紫颜色,引人注目。

    面具碎裂的同一刻,红袍客身周忽然闪现一件纯白色披风,披风之上释放出不亚于佛光之圣洁白华,竟于瞬间令红袍客体内灵力停止外溢。

    佛光消弥,天地恢复原状。

    红袍客依旧凌空伫立,未受真言半分影响,但李梦鸾却因灵力干涸失去全身气力,从万丈高空垂直坠落!

    在失却意识的前一刻,李梦鸾一双美眸中隐约闪过一丝不甘,细微的喃喃自语有如虫鸣般难以得闻。

    “发挥出全部潜力的我难道也只有这种程度吗?他真的是无论如何亦无法击败的怪物吗?对不起,兰姐。对不起,环星城的人们。梦鸾还是太脆弱了,到最终依然无法保护你们。”

    红袍客嘴边闪过一丝自嘲般的苦笑,身形蓦然如电疾驰,闪至李梦鸾身边用右手拦在她腰间,稳住她下坠的趋势,二人缓缓降落于如今水位已然明显下跌许多的海面之上,红袍客以自身灵力使李梦鸾身躯得以悬浮于海平面之上后,口中叹道:“这姑娘真是乱来,在发动咒文之前,也不去在意自身的状况。不过她的力量当真强大到竟连‘幻灭披风’ 亦无法完全抵消的地步了吗?为何我感觉体内还是有部分灵力消失无踪?”

    说罢,他忽然向北方天际朗声道:“三弟,不必再躲藏,现身罢。”

    北方天际数十里外忽然有一道人影闪过,眨眼间便来到红袍客面前,只见此人是一名仙风道骨、白发苍苍的老者,怀中抱着一名正处于昏睡状态,身材纤瘦的少女。

    “二哥,我的‘隐身匿气’之术已修炼至巅峰,如果不是方才我故意泄露了些许气息,想必你也难以发现我的踪迹。”

    这位老者正是李梦鸾的师父----祁穹,而老者怀中的少女便是被李梦鸾误认为已经牺牲的胡翠兰。

    红袍客见到祁穹现出身形,笑道:“的确厉害,如若我拥有你那利用空间结界藏匿身形,隔绝外界一切影响之本领,也不必被你那宝贝徒弟逼得如此狼狈。”

    祁穹闻言苦笑道:“二哥说笑了,这‘隐身匿气’之术倒的确是逃命秘诀,但在实战之中却无半分用处,难道要我一直龟缩于结界之内不成?”

    “不过二哥,我只是让你试探一下梦鸾的潜力,何必如此认真?整片海域几乎被你二人所摧毁。” 祁穹眉头微皱道。

    红袍客笑道:“如若不使出全力,又怎能称作是合格的‘试探’?但你那爱徒的实力真是骇人听闻,如若不借助任何法器之力,即便你我二人联手,亦难以胜她。即便大姐赠予我的‘幻灭披风’亦无法完全抵挡她施展全力念诵之真言。”

    “据我猜测,梦鸾生来体内便潜藏着无比玄奥的血脉,极有可能是那源自于洪荒开辟之时的一道‘圣脉’。” 祁穹正色道。

第一百一十五回 封印圣脉

    红袍客听到此处,面色陡然一变,讶道:“‘圣脉’?那岂非为圣人之转世或后裔方可继承之血脉?”

    “不错,且梦鸾体内这一道竟是‘明脉’,平常不显山不露水,但当其心中某种情绪表现得极为强烈之刻,‘明脉’ 之威便会展现出来。如是‘暗脉’,以其修为怕是无法激发。据我方才之观测,梦鸾解放全部潜能后的实力应已接近金仙顶峰,如果不能妥善控制,则极容易造成不可挽回之灾难。现下梦鸾阅历甚浅,不足以掌握如此庞大之力量,恐怕非常容易失控。” 祁穹眉头紧锁,认真地道。

    “一旦彻底暴走,何止灾难,恐怕令整个大陆覆灭,也只是小事一桩。如今唯一的办法就只有暂时将她的‘圣脉’完全封印起来。” 红袍客一字一句地道。

    “二哥可有办法封印?” 祁穹疑道。

    “那是自然。” 红袍客嘴角扬起一抹微笑,从怀中取出一颗晶莹剔透如水晶一般的宝石。“这是大姐当初赠我的封印仙石,十分珍贵,拥有可以将任何生灵体内潜藏的能力完全封印的效果,不过只可以使用一次,但用在你爱徒的身上也算值了。”

    “用这仙石封印潜力之后,是不是便再也无法释放出来?”祁穹担忧道。

    红袍客摇首解释道:“三弟尽管放心,当仙石发挥作用时,会融入被封印者体内。如被封印者之实力达到可以完全掌控那股潜能之时,仙石便会立时蒸发,从而重新解放其全部力量。以你徒弟的情况来看,完全封印其‘圣脉’理应耗费两年有余,因此这段时间内,她会一直处于沉睡状态。如果你有什么话要对她说,便用大姐曾教我们的‘心语’传入她脑海之中,当她醒来之时,便可听到。”

    说罢红袍客将手中仙石放置在李梦鸾胸口正上方,仙石释放出明亮纯净的淡蓝色光辉,缓缓渗入李梦鸾的身躯之中,直至与她合二为一。

    祁穹此刻忽然笑道:“不知二哥是否要我将你的名讳与来历告知梦鸾?“

    红袍客急忙摆手道:“切勿、切勿,如若让她知道堂堂崇灵教创始人竟如此不济,岂非要笑掉大牙?”

    祁穹嗔道:“都这一把年纪了依旧看不破一个‘名’字,这许多年的修行真是白费了。” 二人随即相视大笑。

    祁穹将怀中的胡翠兰交给红袍客,拜托其将她送回家中,将事情原委隐晦地向她讲述一遍,并嘱咐红袍客一定要交给她三片可以随时与李梦鸾联络的传信绿叶,且将用法详细向她说明。

    向红袍客交代完毕后,祁穹回到李梦鸾身边,凝聚灵力以‘心语’之法将话语传入李梦鸾脑海之中封存。

    “梦鸾,我是祁穹。当你醒来之时,应已是距你最后记忆的两年之后。那红袍客已被我亲手击退,兰姐亦已被我救活,你不必担心。你身上那股暴走的力量为师已经帮你封印起来,不然非常容易失控,后果难以想象,未来当你的修为足以掌控那股力量之时,封印便会自行解除。你醒来之后便立即

    归返月影岛,为师算出蛮族在两年之后将从海上入侵靖国国土,以你现在的实力只需轻轻一挥手,便能解决。但为谨慎起见,你可在距蛮兵十里之外,用一把钝铁剑劈出剑气,将其击退,这样既能救国于危难,亦可隐藏实力,一举两得。关于为师所布下的结界,你也不必在意,它会在你与‘幻影’位置重叠时自动消失。为师赠予兰姐三片传信绿叶,未来如有绿叶莫名其妙落入你手中之时,当仔细查看,极有可能是她身处险境,向你求助。”

    “心语”即毕,祁穹将背后用层层白布缠绕的一柄剑取下,并装入行走江湖时必备之法宝,可容纳万斤重物的如意锦囊中。祁穹将锦囊藏于李梦鸾怀中,并再次以“心语”告知如意锦囊的用法,以及放入锦囊中的阐妙宝剑之使用要领。

    交代终了,祁穹在李梦鸾身周用食指画出避水圈,之后利用五行法术“沧海潮涌” 使现下水位大跌的汪洋恢复原状,片刻前的一切此刻仿佛从未发生一般。

    祁穹刚刚安置完毕,红袍客便现于他面前,笑道:“三弟,俗事均已办妥,我们可以离开了。”

    祁穹颔首会意,二人扬长而去,从此江湖之上再无二人踪迹。

    ***

    故事虽甚为亘长,玄天却依旧听得津津有味,面上一副专注的神情,犹若身临其境。当李梦鸾话音落下后片刻,玄天方才回神,展颜微笑道:“原来如此,看来兰姐比我更了解你的真正实力,时至今日我方明白为何黄昏当初称你‘天下无敌’。”

    李梦鸾目中现出迷惑之色,疑道:“黄昏是何人?”

    玄天苦笑着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满面歉意地道:“抱歉,我方才听得太过入神,竟忘记你的记忆仍未完全恢复。黄昏是你我二人相识不久后共同面对之大敌,最终被你所击败。”

    李梦鸾听罢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

    玄天见到李梦鸾露出此般神情,心中甚是不忍,温声安慰道:“梦鸾,不必担心。你的失忆症状只是暂时性的,不需多时定会恢复。”

    李梦鸾轻轻颔首,向玄天送上一个可令枯萎凋零之花草树木瞬间复苏的明艳笑容,将他心中积攒的忧郁与不快一扫而空。

    李梦鸾的笑容中蕴含着一种不可思议的魔力,任何看到她发自内心的微笑之人皆会摆脱负面情绪的束缚,重新回归至明朗的心态,即便是深陷绝望深渊之人,亦不例外。玄天不得不承认,这种“能力”清凌亦不曾拥有。

    玄天与李梦鸾此刻双目对视,恍惚间有一刹那,与以前发生的数次无异,玄天被李梦鸾两潭仙泉之中释放出的绚丽光华所深深吸引,甚至有些许着迷的感觉。当玄天清醒过来之时,不觉甚感懊悔,自叹定力不足。但他心底深处却相当明白,自己并非缺乏定力,只因对方拥有无可抗拒的魅力罢了。

    玄天为解除尴尬,故意咳嗽一声,道:“梦鸾,你我初识之时,我也曾好奇过你的身世,但你那时并不愿告知于我

    ,为何现在却...”

    李梦鸾轻轻叹息一声,道:“即便我失去了当时的记忆,也一样理解那一刻我拒绝告知于你的缘由。试问在这世上,会有谁愿意与一个不知何时力量会暴走,为世间带来灭顶之灾的怪物相处?无论将这段身世说与谁听,都会令其感到畏惧。”

    李梦鸾话音未落,玄天便紧紧握住她的右手,正色道:“梦鸾,你怎么可以这样想?我便完全不曾感到畏惧。你的力量并未暴走,只是因为想要拯救挚友才将潜能释放出来而已,而且方才你不是曾说过你的师父已经将那股力量封印起来了吗?”

    李梦鸾摇了摇头,道:“我害怕那封印也无法永久生效,届时我就会变得十分危险。想要控制住那股力量需要消耗极大的精神力,一旦精神疲乏,力量便会立刻失控,引来无穷灾祸。我念诵‘观自在菩萨净一切业障咒’ 的主要原因便是及时压制那股力量。”

    片刻沉寂,李梦鸾只觉玄天将自己的手握得更加紧密。

    “即便如此,当我见到公子被忧伤所侵扰之时,依旧克制不住自己想要帮助公子摆脱痛苦的心情。哪怕只能转移公子的些许心绪,也是值得的。”

    李梦鸾的话语犹如重锤,狠狠砸在玄天心尖之上,莫名的感动与愧疚之情同时涌上心头,泪水于霎那间已盈满眼眶。

    玄天轻轻地揽住李梦鸾的肩膀,缓缓道出一句令他自己亦是意想不到之话语:“梦鸾,不必担心,我今生绝不会离开你。”

    李梦鸾的眼神中此刻突然现出一道无比欣喜的光芒,柔声道:“谢谢你,天哥。”

    玄天面上涌起一股十分惊喜的神色,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道:“梦鸾,你都记起来了?”

    “与你在一起的这段时光,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忘记的。”

    窗外秋风吹拂,散播丝丝寒气,却分毫难以冷却室内蔓延的淡淡温暖。

    ***

    皇城北方一里,有一处被靖**严密把守的所在。数千精兵夜以继日不停巡逻,从未懈怠。此处正是靖国绝密禁地----皇族陵墓。

    一道黑影借着幽暗夜色潜藏身形,在距皇陵百丈附近匿声走动,从步伐之轻灵敏捷便可看出此人定是一位轻功高手。

    “灵力密度最高的应是这附近无误,如若我的感应未有失常,‘宝物’ 应便位于这皇陵之内了。”

    一缕皎洁的月光直射于黑影的面容之上,只见此人面容俊秀无比,风流倜傥,一双明亮的眼眸中闪烁着暗紫色的光芒,身着一套黑色夜行衣,全身上下透出一股干净利落的气息!

    此人正是夜忆辰,至于他于深夜之中来到皇陵附近的原因,却是无从得知。

    夜忆辰此刻望向前方百丈左右,被数百名护卫严守的皇陵大门,轻声道:“看来想要靠基本的轻功潜入,根本不切实际,无论如何均会被发现行踪。也许只能用那一招了。”

第一百一十六回 量劫凶刃

    夜忆辰深深吸气,将全身气脉中的真气皆聚集于双脚之上。双脚周围蓄满真力,激荡之间将无形的真气化为有形的霹雳,在脚边闪烁不止。夜忆辰将双膝缓缓弯曲,做出纵跃的姿势,随后双足蹬地,一跃而起。

    双足之上蓄集之真力,将夜忆辰轻松带上千丈高空,他于空中急速飞行,不消片刻,便进入皇陵内部上空。夜忆辰的身形如燕子般轻灵,悄然无声地迅速降落于地面之上。对于陌生人侵入皇陵,守卫军们无有一人察觉。

    在确认皇陵之内无人巡逻之后,夜忆辰俯下身形,轻轻将右手贴在地面之上,使出他曾在宁川北部一处盆地之中施展过的法术。

    淡紫色光华从夜忆辰右手之中流溢而出,继而迅速流向四面八方,蔓延至皇陵中每一处角落,保证不会出现半点遗漏。夜忆辰神色肃穆,屏息凝神,不愿放弃有关他所搜寻之“宝物”的任何线索。

    半晌之后,夜忆辰吐出一口浊气,缓缓收回右手,面上泛出一种复杂的神色,不知是喜是忧。

    “的确在这附近无误,可以明显感受到其庞大无比之灵力波动,但反应却明显来自甚深的地底。若想将它取出,便必须要破坏这一带的许多墓冢,难免不妥,究竟该如何是好?”夜忆辰喃喃自语,却一直思考不出一个理想的从地底取出“宝物”的方案。

    正在夜忆辰陷于沉思之时,正北方向高空中却突然有两道黑色身影闪现。夜忆辰感到一股强大灵力的压迫感扑面而来,便知是有实力高深之人正逼近此地,他立即将自身的气息暂时压抑起来,躲到一块极其高大的墓碑之后。

    不消多时,便有两名身着黑色斗篷的男子悄然出现于皇陵之中。夜忆辰第一时间便感应出二人的到来,更加收敛气息,并将周身真气汇聚于双耳,凝神倾听二人交谈的内容。

    “这里似乎是我们唯一未有搜查过的一片地方了。” 其中一名黑袍客道。

    只听另一名回应道:“不尽然,除了这里,理应还有宁川南部的一片区域未经搜索,其余之人现下应正聚集在那里。”

    夜忆辰闻听二人对话,心中立时一震,眉头紧锁,似是害怕这些黑袍客与自己有着同一个目的。

    良久无声,夜忆辰似是有如烈火焚烧般焦躁,又度过半晌,终于一名黑袍客开口道:“奇怪,这里也没有,难道真的不是在月影岛之上吗?”

    “的确不在这里,看来只剩余最后一个希望了。”

    夜忆辰听罢不禁大惊失色,仿佛是对这月影岛之上还潜藏着另一件宝物而感到无比惊骇。

    正当夜忆辰表现出一副心绪不宁的样子之时,皇陵之中却升起异变。在那两名黑袍客的身周,忽然平地卷起一股漆黑色飓风,于飓风之中央一股十分强大的气场向外扩散,虚空之中皆因此气场之影响而泛起细微的波动。实力强如夜忆辰均感到一阵莫名的呼吸不适,过得片刻,方才缓解过来。

    “这次来的又是何方神圣,实力之强似乎与我不相上下。”夜忆辰心中不禁又泛起一层波澜。

    飓风散去,人影显露,只见此人穿着与另两名黑袍客无甚差异,显然均隶属于同一个“派系”。

    “不必再费心四处搜索,我们已经在宁川南部一座山峰峰顶处寻到了,你二人速去与众人会合。” 此人声音低沉浑厚,虽然他已经尽力压低了自己的声音,但全神贯注的夜忆辰依然能够听得清清楚楚。

    话音方落,那人瞬息间便又化作黑色飓风,继而消失无踪。

    夜忆辰从墓碑后伸出头来欲探查情势,却正好看到那名气场庞大之人化作黑风消失的一幕,他用微不可察的声音自言自语道:“原来这些人都擅长空间转移类的法术,怪不得可以于瞬间出现并于刹那消失。”

    正值夜忆辰思考之际,残留的两名黑袍客互相使了个眼色,二人一齐纵身而起,直上云端,随即向宁川南部疾驰而去。

    夜忆辰回首凝望着这片陵墓,面上露出一丝迟疑,犹豫了片刻后,最终摇了摇头,突然跃身窜上千丈高空,追随那两人前往宁川南部。

    宁川南部弧月岭,望月峰峰顶,一股诡异之气息正在向四周蔓延。只见数十个穿着相仿的黑袍客于峰顶围成一圈,同时做出同一个形态的手印,口中轻轻念诵着复杂艰深的咒文。

    低沉的念诵声如同恶魔的细细耳语,在静谧的黑夜之中显得如此骇人,令闻者不禁心惊胆颤。

    半晌过后,念诵声终于告一段落,四野重新恢复寂静。但这看似平和的迹象却是暴风雨来临之前最后的宁静。

    漆黑如墨之光流,在峰顶盘旋舞动,片刻间描绘出古老而繁复的法阵图形。

    纯黑之圆形阵图由三重环形叠合而成,笼罩几乎三丈方圆有余。最边缘一环之上篆有形状各异之怪奇符文,密密麻麻难以用肉眼分辨。中央一环绘有各类奇异魔兽,妖龙、怪鸟等应有尽有。位于内部之一环,则布满众多天灾**的悲惨场景,整个阵图释放出一种极为凌厉的阴寒气息,仿佛将周围虚空中的气流均冻结封印。

    圆形阵图之正中央无有任何图案,独存一片空白,此刻从那片茫茫空白之中,一道暗黑光芒拔地而起,径直冲上天际,突破九重云霄。霎时之间,山峰骤然从中央断裂开来,在暗黑色光芒的包围之中,一样若剑柄一般的物事从山峰之裂缝处缓缓升起。

    与其说成是剑柄,不如称之为刀柄,因其形状过于庞大、笨重。一眼望去与平凡侍卫随身携带之武器的握柄无甚差别,并未有任何华丽的装饰,倍显陈旧、平平无奇。若不是有四个极为深奥的奇异符文刻于其上,想必任何人均不会被它引起兴趣。

    也许正是这种看似平凡黯淡,丝毫不具备光鲜亮丽之形体的物事,方可展现出无以伦比之魅力!

    此刻追随两名黑袍客来至望月峰附近,

    亲眼目睹片刻之间所发生之一切的夜忆辰,被“平凡”的剑柄所深深吸引,双目一刻不离地紧紧盯住不放,面上的神情亦在短时间内生出多种变化。从疑惑至惊愕,自不可置信至心惊胆颤,最终夜忆辰面色惨白,额上冷汗层层渗出,第一次在他的脸上看到如此纯粹的恐惧。

    一本名为《魔劫》的历史文献记录着五百年前发生的一切。

    魔尊无双灭绝人性,以目睹鲜血四溅之场景与耳闻悲鸣不绝之哀声为乐。五百载前无双出现于世上的数月之间,他残忍虐杀的无辜苍生逾百万之众,天下几乎无人与其实力相当,据说世上无人曾在与他的对决之中撑过十招,可谓登峰造极。

    在许多记载这段历史的文献之中,魔尊无双无敌于天下的原因均被解释为他修炼绝世魔功已至炉火纯青之境,以失去理智之代价换来举世无双的力量。而在这本《魔劫》之中,魔尊无双的强劲原由却有完全不同的剖析。

    魔尊无双从未提起过他武器的名称,但有亲眼见过其全貌并奇迹般生存下来之人,将那把“刀”在纸上详细地描绘出来。那人是名画师,并拥有超乎常人的记忆能力,因此将那刀柄之上所刻的符文模样皆画得分毫不差。据画上的文字描述,可观察到此刀只存刀柄,魔尊无双当初是将自身灵力灌注入刀柄上的符文之中,符文将灵力转化为深黑色之刀身状光柱,并从刀柄中激射而出,如此一来便与真刀无异。

    那画师为深入了解这把魔刀的详细特性,便拜托他的一个喜好云游四方的友人去寻访懂得魔域符文之人。该友人甚重义气,为朋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历尽艰辛终于在三年后寻得一位与人类交好的魔族后裔。那名魔族后裔在初见画上符文之时,只是甚觉眼熟,却并不能立即将其翻译成文字,最后他重新翻阅一本于数千载前撰写的上古魔族卷宗,并从中寻得答案。四个符文分别代表一个文字,直译出来唤作“量劫凶刃”。

    那名魔族后裔在译出这四个字之后大感惊骇,原来他亦是一位修为精湛的世外高人,魔尊无双在世间肆虐期间,他正于山洞之中闭关修行,因此,对这场在天地之间卷起的劫难之涛一无所知。据他对这四个符文所蕴含之潜在深意的理解,他丝毫无有顾忌地直言此“量劫凶刃”所蕴藏之灵力绝不下于诛戮陷绝四剑与混沌钟等先天至宝,甚至较先天至宝更为强大,亦未可知。

    循此魔族后裔之说法,即便使用者修为仍未突破入道境界,若懂得如何运用此剑,亦可将上仙境的敌人轻松挫败。但持有此剑者亦会被剑上所携带之极恶邪气所污染,转变为以暴虐与杀戮为乐之“狂魔”。

    画师对这位魔族后裔之见解深信不疑,遂向其拜谢,并将其所言之重点尽数记录下来。后来画师为了令他辛苦收集的宝贵资料不至埋没,便将他的画作与记录全部赠予当时一位才华横溢的文官,拜托他将这些资料整理成为文献,以史书的形式流传下去,于是便有了这册《魔劫》 。

第一百一十七回 真相大白

    夜忆辰此刻终于亲眼确认了这把“量劫凶刃”的存在,但似乎仍是甚感迷惘,低声道:“无论任何史书上均记载着魔尊无双失踪于蓬莱国边界附近的一个小村落之中,他的佩剑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夜忆辰思考了片刻,终于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道:“蓬莱岛与月影岛乃是近邻,看来一定是正道人士在蓬莱岛寻得‘量劫凶刃’,但因为蓬莱岛上几乎不存在高山,难以找到绝佳的“藏刃之处”,便将其转移至月影岛,封印在这座山峰之中。看来魔域已经成功把握住线索,且轻松地破解了封印术式。现在距他们将量劫凶刃提取出来,尚需一段时间,我必须趁这段光景返回皇城,告知玄天他们。”

    夜忆辰打定主意后,便立即回转身形,向皇城方向急速归返。

    反观望月峰之上,一位同样身着黑袍,但外面却套一袭深紫色披风之人向身旁的黑袍客问道:“距‘量劫凶刃’ 解除封印,还需多少时间?” 那黑袍客恭敬地答道:“禀副统领,应仍需一个时辰左右。”

    那“副统领”之声音甚为熟悉,似是一直在黑雾之中与武帝李再兴“交涉”之人。原来此人便是黑雾军副统领,而他负责的极重要之任务便是解除量劫凶刃之封印,并将其带回魔域。

    听罢手下的汇报,他微微颔首,道:“与我估测的无甚差异。我们方才被旁人发现了,尔等可有人知晓?”

    “什么?” 这位副统领身边的几名黑袍客眼中均显现讶异之色,显然丝毫未感觉到夜忆辰的存在。

    副统领见状,面上未显怒色,只是多了几分认真,沉声道:“这也怪不得你们,毕竟你们之中修为高深者乃是少数,而且方才前来窥探之人轻功极为高明,即便修为与他不相上下之人亦是极难发现他的行踪。他如今想必是去集结人马,想要破坏我们的计划,估计不过半晌便会回来,如此看来,我们定无法在敌方来袭之前成功解除量劫凶刃的封印。因此听我号令,你们众人皆去助施展解封咒术者一臂之力,虽然此咒术只需五十人之灵力便足够,但人数增多并不会影响进程,也许可以提升解封的速度也未可知。敌人交给我一个人对付便是,谅他们再强也不会是我的对手!”

    众黑袍客闻言齐声道:“谨遵副统领号令!”

    那副统领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色彩,忽然仰天长笑,道:“尽管来罢,来得越多越好。我会狠狠教训你们这群乌合之众,保证令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直至跪下向我求饶。哈哈哈哈哈.....”

    尖锐刺耳的笑声中,蕴藏着炉火纯青的内功修为,若炸雷般震耳欲聋的声音直传出近十里远,方圆数里之内回声荡漾,环绕不绝,众黑袍客均不禁捂住双耳。便连此刻已在数十里开外的夜忆辰亦觉耳内鸣响不止。

    “魔域中人尽皆疯狂,看来此言

    果真不虚。”夜忆辰不禁感叹道。

    夜忆辰丝毫不敢耽误时间,以全速向皇城疾飞而去,不多时便已抵达皇宫内部。夜忆辰恐惊扰到深夜巡逻的侍卫,于是便无声无息地降落至一处僻静无人的角落。当他准备开始寻找玄天时,才发现他竟然忘记这是他第一次到访皇城内部区域,至于玄天的房间坐落于何方,他完全没有一点概念。夜忆辰下意识地抬起头来,环视一下周围景致,才发觉这皇宫甚为浩大,宫殿有数十座,如若盲目来寻,恐怕没有两三个时辰是无法得到任何线索的。

    夜忆辰顿时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焦急不已,不知所措。正在此时,夜忆辰身旁一座寝宫的大门却忽然敞开,从中走出一位男子。

    只见此人一身白色锦衣,高约七尺,身材虽略显纤瘦,却丝毫无孱弱之感。年纪约二十三、四岁,五官端正,双目炯炯有神,自眼神之中透露出冷静与睿智。观其仪态,更可察觉他的儒雅大度,非等闲之辈可比拟。

    夜忆辰只望了一眼,便深知此人绝非凡夫俗子,暗暗对其生出一股莫名的信任。如今夜忆辰虽晓在堂堂皇宫内院之中公然现身,乃是极为不妥之举,但此情此景令他别无选择,若是寻不到玄天则一切俱是徒劳。夜忆辰下定决心,便大步流星行至那青年男子面前,丝毫无有顾忌地开口询问道:“这位兄台请留步,在下有一事求教。不知兄台可否知晓一位名做玄天之人?在下有要事需告知于他,却不知他居于何处,望兄台相助于在下。”

    那位青年男子听罢微微一愣,旋即问道:“请问阁下可是玄天之友人?”

    夜忆辰颔首道:“正是。若兄台知晓玄天的居所,请务必告知于在下,事态紧急,不可有片刻耽误。”

    那青年男子听罢正色道:“在下宋震东,乃是玄天的结义兄弟。请恕在下无礼,毕竟因不识阁下真实身份,不敢贸然将玄天的居所告知于你。不过阁下可否将那要事先告知于在下,由在下替你转告如何?”

    夜忆辰得知此人身份后不禁喜形于色,笑道:“原来是宁川王殿下,在下方才甚是失礼,多有得罪,望请见谅。在下在民间经常听到百姓对殿下之盛赞,久仰大名,今日终于得见。既然如此,那在下便将事态向殿下汇报一番。”

    夜忆辰毫无保留,将望月峰之上所发生之状况,从头至尾详细讲述了一遍,其潜入皇陵的部分,他自然遮掩起来,只言无论在任何地方,均可以发现黑袍客之踪迹,想必是在到处搜索量劫凶刃的所在。

    夜忆辰所言虽如天马行空,听似不着边际,却又细致入微,寻不到丝毫破绽。聪明如宋震东自然知晓夜忆辰所言不虚,但为何那些黑袍客无处不在,他自己却从未察觉过一次?宋震东开始陷入沉思,静下心来,将他近来所经历之一切皆串联在一起,寻找前因后果。

    往事一幕幕在宋

    震东脑海中浮现,原本意谓不明之记忆片段,如今均化为解开谜题之线索,使宋震东一直以来混乱的思绪逐渐清晰。

    盛帝毫无征兆地暴死,薛怀无端出现在月影岛上,李再兴无故大肆征兵,李梦鸾突然间失却理智,与蛮族和大唐军之间的战争...

    这些事件之间,有一种不可忽视的微妙联系,而那个联系究竟是什么?宋震东将方才夜忆辰告诉他的事件与脑海中之线索结合在一起,忽然灵光一闪,便如寻得了一个突破点。

    “难道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 宋震东之面容从惊骇转至愤怒,双颊瞬间变得通红,面上肌肉逐渐扭曲、狰狞,这恐怕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做出如此表情。

    宋震东身周的气流急速聚拢,气流摩擦之时发出尖锐的啸声。此刻宋震东周身真气澎湃,凝聚于一处的真气化为一层肉眼可见之透明色光膜笼罩他全身上下,一眼望去,犹如天将下界一般。

    夜忆辰见宋震东神态突变,正想询问缘由,却见宋震东骤然转身向南方那座最为庞大之寝宫飞奔而去。

    皇宫之中最为庞大壮观的自然是帝王之寝宫,平日里最重尊卑礼节的宋震东此刻却将之抛诸脑后。只见宋震东于瞬息之间来至寝宫大门前方,这时十数名御前侍卫挡在了他面前,试图将他阻拦下来。但宋震东显然不想要与他们纠缠,只见他右臂运劲一挥,一道凌厉真气横扫而出,干净利落地将这些御前侍卫尽数击晕,然后异常粗鲁地推开寝宫之大门。

    李再兴此时尚未就寝,仍旧在前殿之中阅读书籍,见宋震东贸然闯了进来,面上升起一丝不悦之相。还未等李再兴开口询问宋震东之来由,宋震东便闪电一般侵至他身前,不由分说地紧紧抓住他的衣襟。

    “李再兴,你这孽畜,你可知晓自己都做了些什么好事?” 宋震东沉声怒骂道。

    “表兄是否身体不适?怎地说起胡话来。朕自登基以来之所作所为,皆是为民着想,何时曾做过不齿之事?” 李再兴讪笑道。

    “你以为你与魔族勾结一事便无人知晓吗?” 宋震东的声音又低沉了几分,犹如深井寒冰。

    “什么?与魔族勾结?表兄你在开什么玩笑?” 李再兴面上露出一副不在乎的神情,但双目之中闪烁的疑惑光芒却暗暗出卖了他,宋震东此刻更加坚定地确信,他自己的推测准确无误。

    “仅仅为了区区一己私利,你便亲手杀害亲生父亲,令亲生妹妹化为恶魔,日日生活于痛苦与绝望之中。你更强制征兵,令无辜百姓冲上战场为你卖命,你可知晓,你已犯下无可饶恕之罪孽?” 宋震东高声呵斥道。

    宋震东义正词严的斥责令李再兴一时哑口无言,不知该用何等方法辩驳。当事实真相摆在面前时,任何人都无法在瞬息之间予以否认。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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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澜惊梦介绍:
万物皆负阴而抱阳,对立,是洪荒宇宙的一大原始法则。
自无始以来,便有两界,永远水火不容。
顺应天意升圣境,拂逆天则堕魔域。
然而善与恶又如何明辨?
自然的放任与荒唐的救赎究竟孰是孰非?
苍茫天地,风云汇聚,谁主沉浮,且看分晓。
幻澜惊梦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幻澜惊梦,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幻澜惊梦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