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回 龙行天下
李梦鸾此时收回右手,笑道:“虽然阁下击败了表哥,但那不代表就能击败我。来罢,我让阁下三招。”
玄天看着李梦鸾,无论如何也不晓得怎样下手,虽然被让三招还是令他很开心的,毕竟对方虽是女子但实力可能还在宋震东之上。不过玄天心知此刻不是拖延时间的时候,决定现学现卖,吓她一下,从气势上击败她。
被龙眼所复制的招式并不是一次性的,而是永久的“理解”。战略定好,玄天在心中将龙形具象完整,双掌运五成功力向前一推,龙吟拳力立时发出,怒龙咆哮,携溃败千军之势向李梦鸾袭来。
李梦鸾虽惊讶了一瞬,但旋即转为雀跃。玄天见到高兴得手舞足蹈的李梦鸾,大吃一惊,这样下去她一定会被击中,可这时想撤回拳力已无可能。玄天只好祈求上天保佑,心里默默为李梦鸾祈祷,希望这记携带自身五成功力的龙吟拳不会落在她的身上。
李梦鸾兴奋显然是因为玄天这个外族人竟会使用龙吟拳,她如今不禁感到十分好奇。见到龙形拳力已至面前,李梦鸾运劲于右臂,刹那整个右臂均被龙形纹样包裹,拳上则现出龙头。李梦鸾挥拳直接砸向气流,视之若无物。
龙魂附身,莫与争锋,见龙卸甲,万军溃散。
气流在碰到李梦鸾右拳的一刻如烟飘散消退。李梦鸾笑道:“阁下的实力的确超出预期,不需要我再让招了。不过仅是这样可还不够!不足以令本姑娘尽兴。”
玄天见李梦鸾果然不好对付,便再度展开龙眼,模仿李梦鸾用龙吟拳力在右臂上做加持,随后向李梦鸾冲去。二人开始近身格斗。一时间双龙争霸,半空中龙影翱翔,金芒乱闪,斗得难解难分。
如此缠斗了半个时辰之久,二人仍是未分胜负,李梦鸾已觉得厌烦,向后跃出一丈道:“看来阁下的能力是可以学会看到的招式,既然是这样,我便多演示几招给阁下学。”
李梦鸾说罢双臂在胸前交叉,双臂分离后自然地在身前画了一个正圆,画成那一刻李梦鸾挥出右拳,娇喝道:“龙吟拳法--游字诀--龙行天下!”
一道龙形气流毫无规则地向玄天袭去,途中龙头竟换了几十次方向,上蹿下跳甚为怪异,真可谓神龙见首不见尾,神游太虚,遨游于虚空之间,难见其详。玄天根本无法预测龙头到身前时是朝向哪个方位,忙定住心神,用龙眼观察,发现龙头到他面前时是朝上,以上勾拳的形式袭击他。于是玄天身子下蹲,轻松避
过一击,却不料抬头之时已有七道“龙行天下”拳力向他袭至,玄天顿时心中大喊“救命”,无意中看到李梦鸾向他作了个“挑衅”的手势。
玄天眼见七道威力绝伦的拳力便要袭至,心道:“看来不尽全力是决计无法取胜了。”于是便抛弃现下心中的一切杂念,意识聚于丹田,引发出经脉之内潜在的所有真气。
龙眼对玄天自身修为的增幅程度亦于此时此刻到达了现阶段的极致。
拳力未至,玄天便有了动作,七道剑指在刹那同时击出,指尖处顿时青芒烁烁,碧华迸发,竟于千钧一发之际硬生生将“龙行天下”的拳力抵消得一干二净。
玄天此时眼神中透出不可动摇的坚毅,任何人此刻若与他目光相对,都会生出莫名的压力与畏惧。
李梦鸾并没有被玄天的变化骇到,反而对他更加感兴趣,迅疾地闪至玄天身前,右腿横踢玄天脖颈,一腿之威竟凭空掀起疾风,盘旋尖啸。玄天不闪不避,左手抓住李梦鸾足踝,一带一推,借力打力,将其推出三尺有余。
李梦鸾站定身形,兴奋道:“真了不起,小女子平生还没有遇到过像你这样强劲的对手!”说罢身子高高跃起,在空中双拳凭空画个龙形,而后用力向玄天所立足处推出,气势威猛绝伦,摧金裂石。苍穹中气浪满溢,金华爆发扩散,蔓延至院落之外。
龙吟九天,霸道无方,真空之中呼啸声不绝于耳。
便连武学大师都要忙于避开的一掌,玄天却无丝毫忌惮,唇角扬起一抹微笑。玄天双目华光闪过,随即与李梦鸾摆出同样的姿势,以一模一样的攻势回击。“轰隆---”玄黄龙血,惊世龙威,于此刻显现。半空中翱翔的两条金龙,正面对撞,融合一处,衍化为遮天金华,炸裂开来,灿烂之至,掩盖十丈方圆。
光芒褪尽之刻,玄天依然站在原地,并未受到一点波及。李梦鸾的身体却失去了重心,不由得从半空直坠下来!说时迟,那时快。玄天不经思考,以全速疾冲上去,将李梦鸾接牢,稳住了下坠之势。
李梦鸾望向迅速将她救下的玄天,脸上再度绽出明艳绝伦的笑容,对玄天挑起拇指,轻声赞道:“竟如此轻易地破解了破字诀的龙啸九天,你真可谓是个大人物,小女子完败了。这次我输得心服口服,但如果有下次交手的机会便不会让你再占到便宜了。”
李梦鸾站定身形,将身上的灰尘抖了一抖,她今日着一袭白色长裙,完美地将她的姣好身材衬托
出来,却显然不适合于战斗。玄天心中庆幸,若不是李梦鸾的装扮不妥,也许此刻狼狈不堪的就是他了。
玄天将心中杂念驱除,笑问道:“梦鸾姑娘可否带我去见公主一面?”
李梦鸾闻听此言,当即娇笑道:“阁下真是不够聪明!本姑娘便是你要找的公主,这还看不出来?”
玄天心道:“果然,我早应该猜到了。”无奈地轻轻摇了摇头后,玄天向李梦鸾鞠了一躬道:“拜见公主殿下。”
李梦鸾道:“不必掬礼了,阁下找我想询问什么?”
玄天认真地道:“不知公主殿下可曾见过一名身着白绫衣,黑色长发及腰,容貌极美的女子?”
李梦鸾眨了眨眼,调皮地笑道:“比我还美?”
玄天尴尬地道:“你们两人不相上下。”
李梦鸾思考了一阵道:“没有听说过如你形容一般的女子,真是抱歉。不过我也是孤陋寡闻,你可以去寻我父王,也许他知道这位女子的行踪也说不定。若是你能成功找到她的话,一定带她来见我一面。听你这么一说,我对她甚感兴趣。”
玄天笑道:“可以的话,必定与她一同前来拜见公主。”
一直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的宋震东这时开口道:“梦鸾,已然酉时了,何不让玄天兄弟尝尝你的手艺。”
玄天一惊,疑道:“难道公主殿下还在膳房当厨师?”
宋震东摇首道:“梦鸾虽非厨师,其厨艺却是名副其实的靖国第一。碍于她公主身份,平时一日三餐均由御厨料理,但每逢节日庆典梦鸾都会研制几道新菜色并亲自下厨。”
玄天喜道:“在山上从未好好吃过一顿饭,每餐尽是些野菜水果,全然不知何为美味佳肴,这次定要一饱口福。”
宋震东疑道:“你住在山中?”
玄天道:“还未介绍我的师门,我乃三清门妙字辈弟子。”
宋震东接道:“天下六大门派中的三清门?”
玄天颔首道:“正是!”
宋震东笑道:“果不失名门气派,与你结拜实乃幸事。”
李梦鸾此时终于忍不住插嘴道:“你二人结拜为兄弟了?”
宋震东应道:“不错,我二人一见如故,已经义结金兰。你莫要在此虚度光阴,速去准备晚餐,众人想必皆饿坏了。”
第六十回 入乡随俗
李梦鸾嘱咐宋震东带玄天去见盛帝后,便独自前往膳房去了。宋震东随后带玄天来到金銮宝殿前方,盛帝此时正在批阅奏折,抬头时见宋震东与一英俊青年立于殿外,便教侍卫将他二人请进来。玄天看到盛帝后心中赞许不已,只见盛帝一身金色龙袍,面貌俊朗,英气逼人,容光焕发,看上去不过三十几岁年纪。
玄天与宋震东一齐行跪拜礼后,盛帝笑道:“无事不登三宝殿。震东,你的这位朋友可有重要之事询问联?”
宋震东道:“禀圣上,这位玄天兄弟来自大唐国,欲询问关于一名身着白绫衣,长发及腰,面容极美的女子的消息。”
盛帝听罢答道:“原来是大唐国的友人,欢迎到靖国游览。不过非常抱歉,阁下所形容的女子,朕亦未曾听说过,也许并不在此地。”
玄天心中不觉有些许失落,但面上仍露出微笑道:“陛下能接见在下,在下已是万分感谢了。”
盛帝道:“不必称谢。震东,今日可是梦鸾亲自备膳?”
宋震东应道:“不错,梦鸾如今正在准备。”
盛帝笑道:“甚好!有数月未尝梦鸾的手艺了,从今日一早便开始期待了。”
宋震东建议道:“圣上,不如一起到妙韵堂等候用膳。”盛帝点了点头,三人出了金銮殿,向后院走去。
妙韵堂位于皇宫后院,乃是皇室成员用膳之地。堂内大理石铺地,十数张餐桌均由红木制成,上面整齐地摆放着各类餐具,如木碗、竹筷、木勺等,整体布局大气中却不乏精致。玄天从未见过如此正规的用餐之所,在心中暗暗赞叹。
妙韵堂内此刻空无一人,盛帝笑道:“看来我们今日来早了,不过倒是多了一些闲谈的时间。”说罢便径自来到妙韵堂尽头处那张位于正中央,规模最大的餐桌后,于摆放在那里的龙椅上坐下。而宋震东则带着玄天来到位于左方,最靠近盛帝的那张餐桌旁落座。
宋震东向玄天道:“这张餐桌平时只是我独自一人用餐的地方,因此总余留出不少的空间,以后我们兄弟二人便在一起用膳。”
玄天见自己坐在与盛帝十分接近的位置,顿感压力巨大,心中十分忐忑。三人简单地交流,静候其他人的到来。
片刻光景后,众人陆续来到妙韵堂,纷纷向盛帝行礼后各自就坐,大多数人的目光投向玄天,面上呈现出不同表情。有些是讶异,有些是羡慕,更有些是嫉妒。玄天被这些目光盯得冒出冷汗,心里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见众人都落座后,侍女们开始上菜。膳房就位于妙韵堂旁边,因此上菜并不会耽搁任何时间。玄天这几日曾在客栈内吃过饭,一般都是先上菜,后上汤,可是在这里上的第一道菜却是蔬菜清汤。玄天稍一走神的这段时间里,侍女们已为所有人的碗中添了米饭。
玄天向与他相邻的三位陌生人看去,坐在盛帝旁边的皇后美丽端庄,面容和蔼、慈祥。坐在自己右首的姑娘文静清秀,应是一个性格内敛之人。这二人玄天都觉赏心悦目,但唯独坐在自己对面的公子令他莫名升起一种不适的感觉。此人外表文质彬彬,动作高雅不凡,待人谦逊有礼,但目光中却隐含着对任何生物的蔑视。在他的身上,玄天感到了一股只有杀戮者方与生俱来的气息--戾气,这股戾气异常清晰,使得玄天生出自己随时都会被其诛杀的恐怖错觉。
宋震东此时向玄天介绍了这几个人的身份,皇后自然不用多说,坐在他右首的姑娘乃是静月公主林宝珠,而坐在他对面的这位高贵公子乃是平川王,盛帝的亲儿子李再兴。
玄天心里生出一种预感:“这个李再兴将来也许会为靖国带来灾难,可能会造成无可挽回的损失。”
此时盛帝站了起来,众人见状也一并起立。盛帝发表了节日祝词,并向众人介绍了玄天,玄天遂向众人鞠躬示意。一套复杂的礼节结束之后,众人重新坐了下来,正式开始用膳。
玄天端起汤碗尝了一口,顿时便被这清汤的鲜美味道所震撼,面上显露出惊艳的神色。待主菜上桌时,其他人碗中清汤还剩余很多,玄天碗中却只余个底,只好麻烦侍女再为他盛上一碗。玄天满面尴尬,向侍女连连道歉,这举动使面无表情的林宝珠都忍不住笑了出来。玄天待桌上其他人盛完菜后,他方用筷子去夹菜。玄天从小到大从未对饮食感兴趣过,可方才只是一道蔬菜汤,便香醇无比,令他回味无穷。此刻玄天全然忘记了礼仪二字,只是想尽快尝到桌上那些叫不上名字的鲜美菜肴的味道。将每样菜都夹了一些到碗中后,玄天端起碗来,用筷子以“扒饭”的方式大吃了起来,筷子与碗连连碰撞,发出不愉快的响声。
所有人在此刻都停止进食,目光一齐向玄天投了过来。玄天却浑然未觉,反而因饭菜过于鲜香可口而吃得越来越快。宋震东见到玄天此刻的吃相,这才想起自己忘了教他饮食礼仪,后悔不已,于是在餐桌底下用右腿轻轻碰了他一下。
玄天这时才发现众人都在用一种很奇怪的目光盯着他看,他环顾四周,却发现没有人会将碗端起来吃饭,也没有人会在进食的时候因为“剧烈”的动作
而发出清晰可闻的声音。
本来皇室贵族的饮食习俗中便有诸多禁忌,玄天显然对此毫无了解,明显触犯了这些禁忌,令妙韵堂中众人疑惑为什么今日餐桌上会出现一个如此不懂规矩的人。
玄天这才明白自己犯了一个多么荒唐的错误,忙将手中的碗放回原处,向众人连连道歉,气氛这才恢复正常。玄天心道:“可不能再犯如此低级的错误了。”于是小心翼翼、心惊胆战地将这顿饭吃完后,玄天已满头大汗。
宋震东在饭后与盛帝商量几句,向玄天道:“你明日辰时来龙吟阁,我给你一些关于靖国礼仪的书籍阅读。圣上说要请你和他一同去‘养心殿’饮酒交谈,你跟随他便是。”说罢宋震东和众人告别,回房休息去了。
盛帝带玄天前往养心殿途中,玄天担心地问道:“怎不见公主殿下来进餐,虽说今日是她下厨,但也不会连进餐的时间都没有罢。”
盛帝笑道:“她做好菜后都会留一些给自己的,你不用担心。觉得梦鸾的手艺如何?和大唐国的名厨们相比,不值一提罢?”
玄天道:“怎会?公主殿下做的饭菜是我平生吃过最出色的。”
盛帝道:“当真如此?朕都快吃腻了。”二人相视大笑,相互生出好感。二人谈笑间来至养心殿内,坐于一张青玉案的两边,盛帝唤来侍女,拿来两个木制酒碗,为二人倒满酒。盛帝问道:“阁下可曾饮过酒?”
玄天摇首道:“未曾,这是首次。”盛帝道:“那也无妨。这是上等米酒,酒劲虽大些,不过少喝点便不会醉。”玄天常听闻有人说江湖中英雄豪杰均善饮酒且千杯不醉,其实亦想尝试一下,但恐酒后失态,故未敢轻易去碰。此刻见无法推辞,便卸去拘谨,将碗中米酒一饮而尽。
玄天与盛帝开怀畅饮,谈天说地,直至子时方毕。盛帝对玄天的谈吐甚为赞许并邀请他到靖国宫廷内任职,玄天却婉言拒绝,向盛帝表明自己只愿在江湖作一个自由人的想法。盛帝见状便未再拉拢,令下人送玄天回房休息。玄天却执意道:“不必劳烦了,我知道回房间的路。”玄天随后向盛帝拜别,径自走出养心殿。
玄天刚离开养心殿约两丈距离,便觉头晕目眩、头重脚轻,眼前一片模糊,几乎认不出方向。玄天心道不好,方才得意忘形,喝了不少,以为不会有事,现下酒劲涌了上来。玄天用力拍了拍头顶,想让头脑变得清醒一些,心中思量:“震东大哥带我去认过房间,是在专为客人所筑的那座宫殿之中,从这里去的话,应该是在左边...”
第六十一回 地狱训练
玄天迷迷糊糊地走入一座宫殿,穿过庭院,寻至他“自己的房间”,推门进来之后却发觉有些异样,心道:“这房间为何这么大,和我上次见过的似乎不太一样。”玄天此刻已无法正常思考,自然管不了那么多,回身关好门,突觉眼前一黑,倒在地上便睡着了。
次日清晨醒来,玄天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竹席上,他起身环望四周却发现房间内的景象与宋震东曾带他去确认过的房间完全不同。回想起昨晚发生的事,玄天额上冒出冷汗,心中疑道:“难道我进错房间了?”玄天喊了几声“有人在吗?”却无人回应,想必房间的主人已经出门去了。
玄天走出房间,来到庭院之内,清楚看到庭院内的结构之后,登时目瞪口呆。这庭院的布置竟与李梦鸾那座宫殿中的一般无二!玄天心晓自己已闯下大祸,现下只好先去龙吟阁与宋震东商量一番了。
岂料早有人注意到他的动向,乃是两个婢女。二人耳语道:“今早见公主殿下出来时脸色不同于常,原来是因为这个畜牲。”
“不知他对公主殿下做了些什么,反正绝不是好事!你速去把所有御前侍卫召集到龙吟阁广场,把这件事告诉他们。他这里有我来对付。”
二人商量完毕,分头行动。一名婢女跑去报信,另一位则走到玄天面前,拦住其去路,笑道:“这位公子,请随我前往龙吟阁广场,有要事相谈。”
玄天心中疑惑:“震东大哥不是约我在辰时见面么?现在应该还有半个时辰才对。”口上却道:“好,请您带路。”那婢女转头便走,而玄天似乎在她转头的那一瞬间在她的眼神中察觉到了一丝厌恶与憎恨之情。玄天立时便晓自己昨夜睡在李梦鸾房中这件事被人发现了,也许后果不堪设想。
龙吟阁广场中央几十名侍卫队列整齐地站在那里,虽一个个面无表情,但空气中却隐隐能闻到弥漫的杀气。那名带玄天来这里的婢女沉声道:“大家欢迎玄天公子。”几十名侍卫一齐向玄天行鞠躬礼,玄天亦向他们回礼。
就在玄天要站直身躯前,几十名侍卫突然将玄天团团围住,一齐向他出拳,可怜玄天还未反应过来,便惨遭重击。众侍卫见一击得手,哪肯放过,纷纷向玄天拳脚相加,每一下都卯足了力气。玄天却并未抵挡,任他们胡作非为,因为这样一来也能减轻他心中的负担。对李梦鸾无尽的歉意使得玄天现在反倒希望他们能多打他几下,一方面可以缓解自己的愧疚之心,另一方面也可以因此消除侍卫们对自己的恨意。
侍卫们都是经过特殊训练的青年,体力相当旺盛,连续殴打玄天半个时辰了,却还未觉得累。不过他们同时发现了一个问题:无论怎样用
力,打在玄天身上均无法造成损伤,那种感觉就如在打一个装满沙土的布袋一般!明知道是在白费力气,但侍卫们却无法停止那份执着。
“住手!”声若龙吟,响彻云霄,仅凭声音所造成的真空波动便卷起一阵罡风。几十名侍卫身体站立不稳,被吹开两丈远。
来者正是宋震东,与玄天约好辰时交给他一些关于靖国礼仪的书籍,不料看到了这一幕闹剧。玄天从地上站起身来,抖落身上尘土,向宋震东道:“多谢兄长。”
宋震东忙问道:“发生了什么?他们为何打你?有没有受伤?”玄天表示自己用真气护身,完全无碍,并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向宋震东述说了一遍。宋震东听罢面带憾意道:“若是昨夜我陪你一同去养心殿便不会出事了,只因我从不饮酒。碰巧因为梦鸾的吩咐,她的宫殿门前从来没有侍卫把守,若是你到了其他人的宫殿门前想来也闯不进去。”
玄天苦笑道:“祸已闯下,还是想想应如何面对公主殿下为妙。”
宋震东沉思了片刻后道:“梦鸾肯定在你闯进她房间时便发觉了,以她的性格应不会责怪于你。”
听到宋震东的分析,玄天心里的一块大石算是暂时落下了。不过亲自去向李梦鸾道歉还是必要之举,玄天向宋震东询问李梦鸾平常清晨时的动向,而答案则是在皇家后花园旁的微风林骑马。玄天得知情况后便独自前往微风林,拒绝了宋震东带路的要求。而宋震东将发生的一切向盛帝粗略地汇报了一遍后,那些侍卫均被盛帝严惩,细节便不分说。
玄天在前往微风林的途中不停地拼凑并反复思考着见到李梦鸾时应当说的话,一路自言自语,模样甚是滑稽。
“昨夜酒醉后失态,误闯入公主殿下房间,实乃失礼之至,定为公主殿下带来诸多麻烦。玄天罪该万死,请公主殿下责罚。”
玄天终于将要说的话想好,又默默背了数遍,这才放心地步入林中。在林中行了约半柱香的功夫后,突闻马蹄声响起,玄天心晓李梦鸾应在前方不远处,忙三步并作两步,向马蹄声处奔去。
李梦鸾因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亦勒马停步,转身向后望去。二人的目光对接时,玄天的神识再次沉入那潭七色仙泉之中,凝望着这道柔美绝伦的倩影,努力记下的话语一句也讲不出来,只剩下结结巴巴的“在下...,公主殿下...”。
李梦鸾“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瞧你那傻样,明明没有做错什么却好像犯了大罪一样。”
玄天心中一阵感动,确认道:“公主殿下真的肯原谅我?”
李梦鸾笑道:“你并没有犯错,也不需
要原谅,不过以后还是少喝些酒为妙。如果下次醉了闯进其他人的房间里,可就没这么好的待遇了。”
李梦鸾这一番话让玄天想起那张铺在他身下的竹席和那个棉枕,心中感激之情无法用言语表达,眼眶不由微微发红,向李梦鸾深深鞠了一躬。
“总叫公主殿下不觉得烦吗?我听着都很不顺耳呢。叫我梦鸾便是了。” 李梦鸾认真地强调道。
“好!那梦鸾也请叫我的名字。”玄天应道。
李梦鸾忽问道:“玄天你今年多大?几月生人?”
玄天答道:“今年十六岁,三月出生。”
李梦鸾微笑道:“我六月出生,比你要晚三个月,就叫你作天哥好了。”
玄天听罢摇头若拨浪鼓,急道:“这怎可以,岂不是折杀我吗?”
李梦鸾对玄天作了个鬼脸,娇笑道:“我才不管呢!天哥、天哥、天哥...你越是讨厌我越要叫。”
玄天极端无奈,只好同意了她这个叫法,但嘱咐李梦鸾不可在其他人面前这样叫他,不然他一定又会挨揍了。见李梦鸾点头答应,玄天这才松了一口气。
李梦鸾这时忽然问道:“你方才说自己被打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玄天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说漏了嘴,既然被问起来,他便只好将方才发生的一切简略描述了一遍。
李梦鸾闻言一张小脸气得通红,转头就要去找那些侍卫理论一番。玄天见壮大惊,赶忙将她叫住,向她表明此事已经交给宋震东去处理,让她不必担心。李梦鸾听到表哥已经接手此事,这才沉下心来。
看到玄天是徒步而来,李梦鸾疑道:“林外有马棚,为什么不骑马进来?”
玄天低下头道:“我不会骑马。”
李梦鸾笑道:“没关系,我来教你,保你在一天之内学成。” 李梦鸾说罢便带着玄天出了微风林,来到马棚内为玄天挑了一匹速度较慢且较为温驯的马。之后李梦鸾便开始了对玄天的“地狱训练”。
玄天一开始完全掌握不好缰绳,不是因握不紧而松脱便是方向弄错,每次出现失误的结局都是被无情地摔下马。可是李梦鸾却没有让他停下来休息,而是让他继续练习下去,但是玄天却在李梦鸾的眼中看出一丝担心与不舍。
两个时辰的苦练后,玄天终于可以准确地操控缰绳并克服马的野性了,虽还算不上熟练,但也不会出什么错误。李梦鸾看到玄天进展神速,难耐喜悦之情,兴奋得再次进入“疯狂”状态,大声欢呼雀跃,银铃一般的笑声传遍整个树林。
第六十二回 寂寞回忆
玄天看到李梦鸾如此开心,甚为欣慰,这时后背传来一阵疼痛,不禁呻吟了一声。李梦鸾这才想起玄天可能被摔伤了,忙跑上前为他察看伤势,平时大大咧咧的她,此刻却异常仔细、谨慎,边检察伤处边询问玄天是否疼痛,样子如郎中一般。直至为玄天所有跌得微红的地方涂上跌打药膏后,李梦鸾方长抒了一口气,问道:“现在还感觉痛吗?”
玄天因为没有祭出真气护体方才受伤,但也只是轻微擦伤,并无大碍,立时笑着摇了摇头。李梦鸾柔声道:“为了奖励你的不懈精神,我唱首歌给你听罢。你想听什么样的歌曲?”玄天不知道这位公主殿下竟然还擅长唱歌,有一点惊喜,笑着说道:“就唱月影族的民歌罢!” 李梦鸾会意,放声唱了起来。
只是一开嗓玄天便被她柔情与奔放兼容的歌声所深深吸引,难以自拔。宛若天籁,来自九重云霄之上不知处的声音,能让万物恢复生机,洗尽人们内心深处的悲伤,令藏匿在灵魂深处的负面情绪净化。沉醉在旋律中的一切生灵均会放下心内所有杂念,接受一场洗礼。
一曲唱罢,旋律却仍在玄天耳边回响,令他陷入歌曲美妙的意境当中难以回到现实。李梦鸾见玄天目光呆滞,便拍了下他的肩膀,这才将玄天从音乐世界中拉了回来。玄天尴尬地道:“方才听得太入神了,不知不觉就...”
李梦鸾喜道:“真的那么好听吗?”
玄天不吝赞叹之语:“仙女的歌声也未必比你的好听。”
想到此处,玄天回忆起清凌的声音,也是一样的天籁之音,心中不禁感到一股惆怅:“师叔此刻究竟在哪里?”
额头上被轻弹了一下,玄天发现李梦鸾的脸上燃起一抹淡红,使她看起来更加娇美、可爱。李梦鸾这时嗔道:“你又在想什么?”
玄天道:“没什么,只是过去的一些回忆罢了。”
“是关于那个身着白绫衣的女子罢?” 李梦鸾问道,脸上表情分不出是喜是忧。
玄天一愣,随即点头道:“不错。”
李梦鸾突然轻声道:“你们两个的故事,可以讲给我听吗?她一定是个对你非常好的人罢?”
玄天微笑道:“对,她虽不善交流,待我却和爷爷一般好。我和她的故事很是枯燥无趣,如果你有耐心听下去我便会讲与你听。”
李梦鸾颔首道:“我一定会坚持听完。”
玄天将自己的身世与在三清山中所渡过的时光毫无保留地讲与李梦鸾听,因为他对李梦鸾有一种莫名的信任,虽然二人刚刚相识不久,却没有一点陌生人之间会产生的隔阂,也许只
有心意相通之人才能建立最坚实的羁绊罢。
时光随着故事讲述的进程慢慢流逝,不知不觉夕阳西斜,已近黄昏时分。只有此刻的景色才能渲染出玄天内心深处淡淡的孤独与感伤。那种曾经关心与呵护你的人如今却与你不辞而别的痛苦,李梦鸾此刻深深地感受到了。
晶莹剔透的泪珠轻轻滑落,李梦鸾凝望着这个只打了几个照面的少年,却在心中暗暗发誓,要尽自己所能去守护他,和他一起去面对未来的艰难与危险。他看似坚强的心灵实则脆弱无比,但却总是想逞强,希望自己能够独当一面。李梦鸾心灵深处有个声音告诉她,玄天一旦经历严重的打击,如若没有人在他身边关怀他,鼓励他,与他同甘共苦的话,他也许便会永远地消失于世间。
天之尽头,是海。海天一线,落霞燃点,蔚蓝之上仿佛附上一层赤色装饰。海上偶有白鸥飞过,留下一串串清亮啼鸣。如此美丽,如此壮观,可惜却是黑夜降临前的预兆。
夜幕将至,晚霞余晖。
故事终于告一段落,玄天云淡风轻地一笑,抬头仰望天空,目送霞光远去,静候皎月升空。
“这段往事,很无趣罢?”玄天轻声道,像是在对自己诉说一般。
李梦鸾忽然紧紧握住玄天的手,认真地道:“总有一天你会寻回师叔的,她一定在某个地方守候着你。如果她是关心着你的,便不会希望你因她而变得如此消沉。不要忘记你下山的理由,你身上背负的重任,你现在必须坚强起来。”
一语点醒梦中人,玄天不再感到迷惘,颔首道:“梦鸾,你讲得句句在理。我有重任在身,儿女情长应放下方可。”
阵阵微风吹拂,树叶摇动。此时正值深冬,冷风习习,使人神清气爽。玄天在风中深深呼吸,抛开执念,回归自我。
空中落下一片绿叶,停于李梦鸾掌心。一个再自然不过的现象,却让李梦鸾心头一震。翻至绿叶反面,一行闪烁黄色荧光的小字赫然写道:“环星城遭难,速来营救!”
玄天一骇,疑道:“绿叶传信?我听说过有这种传递信息的方式,不过是给谁传信呢?”
李梦鸾面色凝重,沉声道:“谁接到这片绿叶,收信者便是那人。这应是我的一位朋友发来的,我定要前去援助。”
玄天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环星城显然不在月影岛内,而李梦鸾理应从未离开过月影岛,据说她的朋友都是皇室宗亲,这位环星城的友人到底意味着什么?
李梦鸾见玄天现出一脸惊讶的神色,立即认真地说道:“你的疑问,我暂时不会给你答案。不过你愿意的话,可以与我一
同前往环星城。你若希望留在这里,便莫将我的去向透露出去。”
玄天叹了口气,道:“我并无窥探他人秘密的兴趣,但我还是对你放心不下。梦鸾,带我去环星城。”
***
傍晚,盛帝脸色焦虑,在金銮殿内来回踱步,显然是出了大事。两名侍卫快步进入殿内,脸色苍白,状似虚脱。盛帝忙问道:“梦鸾找到了没有?还有那位玄天阁下,可发现他的去向?”
两名侍卫摇了摇头,目中充满恐惧与失望,右首的那名侍卫颤声道:“我们找遍了整个月影岛,也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我觉得应是玄天那只畜牲贪恋公主殿下的美貌,所以将她掳走了。”
盛帝一声怒喝:“放肆!玄天阁下是个怎样的人我心中有数,你们不准妄加评判!何况梦鸾武艺高超,想劫走她何其困难。这事定有蹊跷,速去唤震东过来,我要和他谈一谈。”两名侍卫逃过罪责,心中欢喜异常,一听到圣上吩咐,立即前去寻找宋震东。
此刻宋震东亦在为李梦鸾与玄天的突然失踪发愁,差遣下人去搜寻了多次,甚至连湖底都未放过,却难发现半个影子。宋震东心急如焚:“梦鸾从小便未出过岛,玄天小弟又对这里并不是很熟悉,他们到底能跑到哪里去?唯一的可能便是他们二人被歹人盯上了,想要利用他们。可是理由为何?”宋震东越想思绪便越混乱,最后还是找不出一丝线索。这时侍卫通报说盛帝唤他前往金銮殿,宋震东急忙赶去,希望盛帝已发现二人的踪迹。
***
清晨,碧空若洗,万里无云。初升朝阳,和煦温暖。
半空中现出两个身影,一位长相英俊的少年御剑飞行,身着青色道袍。另一位则是容貌绝美的少女,身着黑色长裙,奇异的是她竟能在空中飘浮,无需任何辅助。玄天笑道:“时间过得真快,已然是黎明了。”
李梦鸾环望天空,赞道:“景色好美,今日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玄天仰首道:“你可知御空术要怎样的人才能学会?” 李梦鸾摇头不解其意。玄天一字一句地道:“御空术需要至少百年的内功修为,如今天下没有几个人能掌握。而你却可以运用自如,我到现在才发觉原来自己对你一无所知。”
李梦鸾浅笑道:“是否觉得当初不应信任我?”
玄天面色平静,道:“那种隐约与你心意相通的感觉,直至如今也没有消失,我只是无法猜透你不为人知的过去罢了。”
李梦鸾像是松了一口气,缓缓道:“我一定会告诉你关于我的一切,只不过不是现在。”
第六十三回 夜访环星
跨越重重海域,目送波涛翻涌。不晓已过了多长时间,身下却还是一片无止境的蔚蓝,海上虽然风平浪静,但却有暗潮涌动,一道道涟漪层层扩散开来,仿佛在预示一场暴风雨的来袭。
遥远天边,依稀可见海的对岸。隐隐约约,雾中观景,像是几座山。山之彼方,是一座城,那便是旅途的终点吗?
李梦鸾嘴角挂着一抹浅浅的微笑,轻风吹动她的衣裙,令她的身形显得愈加飘逸出尘,一双七色美眸中华芒流转,透出一丝期待之情。
“天哥,你看!就快要到了,海的对岸便是环星城。”
“嗯,我看到了,可真够遥远。”
***
宋震东与盛帝都没有发现任何线索,两人“交换情报”却皆无可奉告。宋震东将自己的推测告诉盛帝,二人一同分析事件发生的起因,最后达成共识,得出结论:李梦鸾与玄天身上有着他人垂涎的能力,掳人者趁他二人聚在一起时下手一网打尽,以夺取他们的能力纳为己用。
盛帝认定李梦鸾与玄天落入极大危险,立时决定派出靖国精锐军团,对广域进行仔细搜查,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甚至雇用了一些江湖人士协助搜索。盛帝下达命令,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寻到二人的踪迹。靖国百姓在此番皇室动乱中也打听到了消息,听闻公主失踪,大家心中也难免感到失落与不安,许多李梦鸾的倾慕与崇拜者们组建了“拯救公主”的团队,亦开始了寻回李梦鸾的行动。
***
待到平安抵达海的对岸,夜幕已经降临,明月遍散银波于海上,使海面若镶嵌着无数银色宝石般闪烁晶莹光芒。一路上大海如沉睡的孩子,平静安稳,没有一丝一毫骚动,玄天与李梦鸾心中不由感到一线宽慰。
李梦鸾微笑道:“久违了呢,应该有两年没光临这个地方了罢。”
不过周围的景象却还是如此熟悉,记忆犹新。李梦鸾觉得离开这个地方恍若昨日。这里温暖的阳光,柔软的草地,和善的居民...李梦鸾似乎按捺不住心中的兴奋,拉起玄天的手,开始带他向前方奔跑。
李梦鸾喋喋不休地介绍着这个地方的每一个角落,玄天并没有厌烦,反而仔细地听她诉说,生怕漏了哪个环节。只因为这里的一点一滴都包含着她的过去,不晓为何,玄天希望那层神秘的面纱早些揭开。
在李梦鸾的介绍中,玄天找到“环星城”这个名字的来由。仰首望去,群山
环抱,奇异的山丘形状不一,但若连结在一起,却像是聚会于一处的星辰。玄天由衷赞叹,上天制造出的自然奇景总是超乎人类的想象。自然的形态没有规律,它可以适应任何环境,随时随地地改变自己。随机应变,不违原则地去改变自我,这仿佛才是真正的规律。玄天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明白一句俗话中隐含的深意:“这世上,只有想不到的事却没有做不到的事。”
李梦鸾银铃般悦耳的声音在耳边传来,将玄天从思考中拉回现实。
“现在已经入夜,环星城唯一的入口---城门已然关闭,如今进城察看情况乃是第一任务,已不能浪费时间了。开城门要花费不少功夫,何况环星城若是沦陷的话,城门处应会有敌人把守。”
玄天轻声道:“那我们应如何进入城中?”
李梦鸾笑道:“这还不简单,当然是飞进去!”
玄天搔了搔头,笑道:“到了晚上,脑子便不怎么好使了。”
二人遂来到城门的正对面,高高跃起,冲天而上,翻越山丘。一青一黑两道迅捷身影,在皎洁月光的洗礼中,划出两条绚丽的弧线状浅影,犹似昏暗夜空中闪过的两颗夺目流星。刹那灿烂,一纵即逝,想挽留却力不从心。
李梦鸾与玄天成功落入城内,无声无息,神不知鬼不觉,并没有惊动任何人。二人一齐长舒了一口气,玄天轻声问道:“现在我们该去往哪里?”
李梦鸾用手向东北方指了指,悄悄道:“先去传信者的家中。”玄天心中明白,那应该是李梦鸾的挚友。
二人于是施展超绝轻功,凌空奔向目的地。
夜风冷冽,寒气逼人。吹在玄天脸上有如利刃般,割皮刺骨,那滋味甚是难受,不过对于玄天来说并不算什么,他经历了许多痛苦,使得他的身躯及意志均如钢铁般坚不可摧。其实这样钢炼的皮囊只是为了保护隐藏在深处的,那个尚未成熟的心灵而已。
李梦鸾看到玄天苍白的脸庞上那份坚定的表情,不觉有些心疼,他太不懂得爱护自己了。时刻都为别人着想虽是极好的品格,但也总该照顾下自己罢。连自己都无法保护的人,如何去保护别人?
“冷吗?我记得三清门中有一种符,可以保持体温。为何不使用?” 李梦鸾担心地问道。
玄天似早已忘记了还有符术的存在,脸上布满尴尬,干笑了声道:“我竟然忘记了。还劳烦你提醒,我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李梦鸾脸上再度绽放出无比灿烂的笑容,道:“你这人真是的,再为他人着想也不应该把自己忘掉啊。”
笑容似乎可以转变季节,令春暖花开,冰川溶解。玄天瞬间消除了寒意,全身都变得暖和起来。
“什么符也不及你一个笑容的作用,梦鸾,这世上也许无人可以媲美你的笑容。”玄天发自内心地赞叹道。
“谢谢夸奖,不过声音还是稍微压低一点为妙,我们随时都有可能被发现。”听到玄天的话,李梦鸾心中无比欣慰,更加确定了她的誓言。
无论多久,哪怕是一生;无论多痛,哪怕是死亡,都无所谓。她要守护这个叫做玄天的少年,他的天真,他的善良与他的坚强都是那么惹人怜爱。
前方目的地的方向就在这一瞬间,发生了恐怖的异变。一片赤色出现在了二人眼前。热浪,不停翻滚,卷走一切寒冷。玄天与李梦鸾均受这股热浪的影响,自额上流下汗水。
那片赤色是蔓延怒哮的火焰,正在无情地吞噬着李梦鸾挚友的住处。
李梦鸾心中泛起剧痛,失声道:“兰姐的家中失火了,难道这是命运的安排吗?”
玄天发现情势严重,从怀中取出一张御水符,向空中抛去,右手握道家真诀,口中默念符咒。
一道水蓝清光现于符咒正前方,华光流转间升起重重水雾,水雾与清光互相交缠,疾速旋转。凛冽寒风助符更发神威,不消片刻便化为碧水龙卷,清光烁处,空气似乎都要受寒气影响而凝结成冰。玄天轻叱一声,右手凭空一划,碧水龙卷呼啸而出,携至寒阴气,直扑火焰深处。百里之内风压急速增长,风声由呼号渐渐转为尖啸,整座环星城内皆清晰可闻,距风眼稍近的人们几被震破耳膜!
火势再猛亦难抵挡此附上极强风力之水流,两相碰触下火焰原先的嚣张气势不复存在,火势在瞬间便被削去大半。
李梦鸾见玄天一出手便有如此威势,赞道:“早闻三清门符五花八门,用处繁多,今日一见方大开眼界。”
玄天笑道:“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样文绉绉了?”
“你以为我没读过书啊?” 李梦鸾说完忽然压低了声音耳语道:“你刚才做得很好,不过动静太大,必定会引人注目,我觉得我们已经暴露了。从现在开始一举一动都要谨慎。”玄天闻言顿时颔首会意。
第六十四回 天下无双
二人不再浪费时间,迅速冲向“兰姐”家中。李梦鸾一把将大门推开,冲了进去。李梦鸾曾来过这里,自然对房间位置异常熟悉,二人闯入“兰姐”居住的房间,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桌上并无尘土,屋中物品皆摆放得整齐有序,一丝不苟。茶杯中的水仍暖,显而易见,“兰姐”不久之前还在屋中。玄天与李梦鸾又到其它房间内搜索,却难寻一个人影。
李梦鸾心中一紧,失落地道:“我们来晚了一步。”
玄天正色道:“现在最重要的是了解情况。如若连发生了什么都不清楚,又怎样去救她?”
李梦鸾心知是自己太冲动了,便深吸了一口气,将心态放平。
“抱歉,我是不是很失态?” 李梦鸾低头道。
“自己的挚友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任谁都会万分焦急,你已经很冷静了。”玄天安慰道。
李梦鸾向被外面的动静惊醒的环星城百姓们寻问近来发生的情况,得出的大致为这样一个经过:江湖中著名的邪派--狂煞教无缘无故侵略环星城,并命令城内所有百姓,无论男女老幼,皆前往山上挖矿。据狂煞教徒所言,围绕环星城的群山中隐藏着许多价值连城的玉石及金矿。现在因挖矿而摔死、累死的城中百姓已达百人,但如果反抗的话,那些教徒便会放火烧宅,反正都是个死字。
李梦鸾听罢银牙几乎咬碎,心中怒火升腾万丈。
玄天静静地思考片刻,疑道:“照这样说,兰姐应是反抗者无疑,因此家里失火。不过我用御水符及时救火,兰姐绝无被烧死的可能。若说是遭教徒杀害,屋中又不见她的尸体。我觉得此事定有蹊跷。”
李梦鸾顿时领悟玄天的意思,忙道:“你的意思是...”
玄天不等李梦鸾说完便接道:“没错!兰姐只是被教徒捉走了而已,原因是什么,梦鸾你仔细想一想。”
李梦鸾陷入沉思:“原因?”可惜绞尽脑汁,也无法找出一个满意的答案。
***
围绕环星城的一座山丘之巅,一个身影傲然伫立。
只见他全身披戴黑色铠甲,面目狰狞,脸上有数道伤疤,目光深邃,瞳孔中血光忽隐忽现。凶神恶煞四字,用来形容他再好不过,他自灵魂深处散发出的杀气令他身边的花草树木尽皆枯萎腐朽。
他双手拄着一把乌黑色的斩马巨刀,刀身上布满红色的奇异咒文,刀柄旁突出的部分恰似恶魔之翼,刀上不时泛出的
寒意令人丧失恐惧以外的一切感情。月光之中,刀身上反射出耀眼银波,为这柄巨刃更增添了几分威严。
披戴铠甲之人身旁搭着一个木架,一位身材纤弱,面容娇俏的女子被绑在上面,女子虽面色苍白,眼神中却透出一股不可动摇般的坚定。
“你等待的人已经来了,不过为何她还没有出现在我面前?是害怕了吗?”披戴铠甲之人冷笑道。
“她一定会出现,到那时便是你的死期!”女子正色道。
“好,好!我等着,看她能把我怎么样!”披戴铠甲之人说罢,放声狂笑,令人毛骨悚然之音传出数里远,回音荡漾于群山之中。
***
环星城广场此刻人群汇集,众人都发现兰姐家失火,面上皆是愤慨之色。玄天与李梦鸾二人也来到此地打探消息。
玄天此刻突然发现了两个重大问题,疑道:“大家现在这个时候不挖矿吗?狂煞教的教徒们又住在哪里?”两个问题一针见血,直接指出了谜团的关键所在。
一位壮汉答道:“挖矿是从卯时开始至戌时结束,而狂煞教的走狗们似乎都住在山上。”
玄天奇道:“住在山上?那我们为什么没有看到他们?”
李梦鸾此刻终于彻底想通,跺足道:“都怪我太着急,太大意了!我其实早就发现西北方向的一座山丘上设有障眼法,却因过于担心兰姐的安危而没去注意。”
玄天颔首道:“这样就好办了。我想那些教徒知道我们会来这里,便想用兰姐作人质,引我们上钩。而那个障眼法则是用来试探我们有几斤几两。梦鸾,你觉得我们合力有胜算吗?毕竟对方人多势众。”
李梦鸾微笑着点了点头。玄天会意,二人向百姓道谢后便毅然前往狂煞教据点。
***
西北方向的山顶上空无一物,四野寂寥,只余风吹草动之声。如此安静,像是一种嘲笑与讥讽。
李梦鸾一脸严肃,右手结莲花印,在面前轻轻挥了两下。
刹那眼前一切景象归于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之后重现现实中真正的景象。山顶上赫然出现了数十人,一个个身穿盔甲,威严肃立,有如训练有素的军士。站在前方的头领十分醒目,身高一丈有余,身上铠甲看去似是百炼精钢打造,坚硬无比。此人相貌十分凶恶丑陋但却令人不敢小视,原因主要来源于从他身上散发出的腐朽死气与那把和他几乎一般高的斩马大刀。即便距离甚
远,玄天依旧可以感觉到那把刀上渗透出的寒冷杀气。
李梦鸾的目光并没有太注意那个头领,而是望向这数十人身后的木架,木架上所绑缚的正是令她牵挂万分的挚友兰姐。此刻兰姐正在向李梦鸾微笑,那笑容仿佛是在告诉李梦鸾她很好,不必担心。
“欢迎,欢迎!你就是被我绑在木架上的这位女子口中那个‘天下无双’的朋友?果然不错,轻易便将在下设的障眼法解开了。在下名叫黄昏,姑娘此行可是要讨回你的这位挚友?”那头领笑道,脸上充满蔑视与不可一世的表情。
“你看,在下对你不薄罢,没有将你的朋友诛杀,希望你的本事不会让我失望。”
玄天对这种自负之人最是厌恶,心道:“看他这样子,根本就没将我放在眼里,就像我不存在一般。不过,‘天下无双’是什么意思?梦鸾何时有这样的称谓?”
李梦鸾此时强压心中怒火,沉声道:“黄昏阁下,小女子此行确是来救人。请阁下大人有大量,放了我的朋友,小女子定当知恩图报。”
黄昏仰天长笑,尖锐的笑声刺耳之极,在山谷内回荡甚久。玄天也禁不住捂起耳朵,隔开这诡异的声音。
“什么‘天下无双’,真是令人笑掉大牙!我看不过就是个娇滴滴的女流之辈。想让我放人,做梦!除非你露两手给大爷观赏观赏。”黄昏讥讽道。
李梦鸾嘴角现出一抹不屑的轻笑,道:“那你们便一起上罢。”
黄昏笑道:“好!爽快!弟兄们,上!”
黄昏依然站在原地不动,但他身后五、六十人一齐从山顶跃了下来,如饿虎扑食般向李梦鸾猛扑过去。这数十人个个长得五大三粗,体格健壮,再加上身着盔甲,更如虎添翼。
注视着这群形若疯狂的邪教徒们凶猛的攻势,玄天不知这些人功力如何,不由心中一寒,从背后将宝剑拔出,决定誓死保护李梦鸾。而此时他的眼角余光却看到李梦鸾对他作出了一个不要插手的手势。玄天尚未反应过来,李梦鸾已被这群许久未觅到食物的“饿虎”团团包围在中央,情势凶多吉少。玄天此刻已无暇去思考李梦鸾手势的意义,持剑向教徒冲去。
“轰---”是远古雄狮从沉眠中苏醒时的狂吼?是雷音寺法坛开启时的钟鸣?还是天启海上万年难见一次的潮涌?
万丈蓝光直冲九重云霄,将夜空化为白昼,光华映照下,世界之色泽仿佛变得单一,只剩一片无尽之蓝。
第六十五回 月夜之灵
光华扩散后竟又慢慢聚敛回来,方才遍布长空之芒,如今收于李梦鸾一双纤手之上。可想而知,能使天空变色,那该是怎样闪亮的光芒?此刻那份闪亮聚在一处,便似粹练精华一般,比当初还要亮上百倍!蓝色光华映射中,所有人都闭上了双目以免受失明之苦,唯有李梦鸾那两潭仙泉,在光华照耀下不受丝毫影响,反而瞳孔比往常更清明、有神。
眼睛乃心灵之窗,闭上双目之人,即便是道行极高的真人也要削却一半功力,更不用提凡夫俗子。没有了双目辅助的瞎子根本无法判断对手的准确方位,除非那人失明已久,懂得用双耳来听声辨位。显然,现在李梦鸾身边的数十个人都已成了废人。
“啪…碰…噼…轰”一阵清脆响声在玄天耳边响起,玄天听得出来,那些都是盔甲碎裂以及身体与石壁相撞时所发出的声音。短短数息时间内,这样的声音连续响起近百次!也许只有玄天这样好的动态听觉,才可以完全辨认出来吧。
蓝色光芒湮灭,世界的色泽恢复平淡。玄天缓缓睁开了双目,之后他便彻底被惊呆了。
许久,许久!时间停滞在那一刹那。
玄天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实发生的,太不可思议了!数息,只有数息的时间啊!
数十名教徒此刻皆晕倒在地,显然是受了重伤,不过这并不算什么。真正令人窒息的景象是这些人身上的盔甲此刻均化作了齑粉,遍撒满地!
一阵夜风袭来,盔甲的粉末随风飘散,在空中受月光的照映而闪闪发光,煞是壮观。
玄天在亲眼目睹这一幕后,终于有些明白了,那个“天下无双”称号的意义所在。李梦鸾的实力已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就算是强如罗勇也不可能有这样的修为,也许只有自己在心剑的试炼中偶然释放出龙眼的真正威力之时才可以相提并论。玄天无法计算出这个比自己还要小三个月的女子是如何修练至此等境界的。
李梦鸾此刻抬头仰望黄昏,却见其脸色并未发生任何变化,没有一点惊讶的表情显露出来,一如既往的平静,而且有些许的兴奋。
“想和我单独一决胜负呢?还是再加派些人手过来?” 李梦鸾笑道。
黄昏冷笑了几声,摇头道:“你刚才的表现还不能得到与我单打独斗的资格,我只好再多找一些人来试一下了。”说罢用力吹了一声口哨,不久从四面八方出现百余人。走在最前面的
三人最为显眼,左首的俊秀男子身着碧蛟甲,手提一杆倒海枪;右首的妖媚女子身穿兽皮衣,手持一截驯兽鞭;中央的黑肤大汉,身着天王袍,手握一柄玄铁巨斧。
黄昏道:“若你能将他们全部消灭掉,我可以考虑与你决战。”
李梦鸾没有回应,只是慢慢地闭上眼睛,口中轻声念诵。
“注灵---双手,静谧中歌唱,月夜之灵。”
极耀蓝光生于双手,静谧之光,如同夜空中的明月,闪亮却宁静,不故作炫耀,不出人头地。“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月与水属性相近。也许只有如此的清静,才可以散发出最闪耀的光芒,也许只有摒弃繁复、夺目之形势,方能获得最强劲的威力。
玄天不得已又闭上双目,却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迟钝,自己曾向严如一请教心眼之术,已练得小有成就,如今竟然忘记了。玄天思及此处,集中意识,开启心眼。霎时间眼前不再漆黑一片,外界的一切皆清晰可见,且色泽绚烂更胜以往。在心眼所展现的世界之中,李梦鸾手上的闪耀蓝芒亦显得温和了许多。玄天心中暗自庆幸自己拥有如此神妙的能力,以此为助,自己随时都能介入战局,助李梦鸾一臂之力。
玄天将视线转向敌方援军的三名首领,心中不觉一震,这三人在如此伤眼的强光照耀下竟仍能睁开眼睛!那该是以甚高的修为为前提才能做到。玄天心里默默为李梦鸾捏一把汗。
李梦鸾不由分说,抽身向前,双掌蓝芒更盛,直推黑肤大汉胸口,出手力道竟不留一分余地!
罡风呼啸,排山倒海。那黑汉既未闪避,也没格挡,就任李梦鸾双掌结结实实地轰在其胸口上。蓝光闪耀处滚起千层气浪,一击之威开山裂石易如反掌。可怜那黑汉身子遭无情轰飞,在半空中倒飘出十余丈之远,方才坠落下来。
“砰”的一声巨响,黑汉落地的一丈方圆之内被砸出一个大坑,立时尘土飞扬,大地震荡。玄天目睹这一幕后即刻呆若木鸡,掌力余波尚能破土碎石,更何况受下这一掌的全部威力,那黑汉貌似必死无疑。片刻后,大坑中发生沙沙声响,黑汉缓缓站起身子,抖了抖袍上灰尘,一步步走回原地,竟若什么都未发生一样。
李梦鸾面上未有一丝惊讶之色,像是料定他会回来一般,嘴角扬起淡淡微笑。黑汉仔细看向李梦鸾,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沉声道:“你的实力绝
不止如此而已,方才你最多用了两成功力。”
李梦鸾面色神秘地道:“如果我说连一成都不到的话,你会相信我吗?”说罢竟将双手上的蓝华收回,便若卸去武器。
玄天不解李梦鸾举动,正要向她询问究竟时,眼前百道碧芒忽绽放开来。
碧芒来源于身着碧蛟甲的俊秀男子手中那一杆倒海宝枪,此刻被注入真气,碧绿光华大盛,不停于枪尖转动。说时迟,那时快,男子一抖倒海枪,便冲至李梦鸾身侧,碧华三烁,枪尖突刺李梦鸾上、中、下三盘,光芒流转间便笼罩住李梦鸾全身,令她闪无可闪,避无可避。
眼见李梦鸾遭碧华淹没,玄天心急如焚,再度蠢蠢欲动。但闻一声清啸,未等玄天反应过来,男子攻势已溃,枪上碧芒亦黯淡了许多。李梦鸾右腿乘机踢出,正中男子小腹。时光仿佛在那一刻显得迟滞,却在下一瞬顷刻爆发。男子被李梦鸾一击挑上半空,刹那灿烂蓝华炸裂开来,男子若破布袋般摔落地上,身体痉挛不止,一口鲜血狂喷而出。那妖媚女子见状急忙将男子扶回,从怀中取出一颗金色丹药给男子服下。
黑汉凝视李梦鸾许久后,与妖媚女子耳语了数句,转身向李梦鸾道:“稍候片刻,以我二人的实力不全副武装的话恐怕不是你的对手,你不会介意罢?”
李梦鸾摇首笑道:“敌人越强才会使我更有斗志。不过你们如此便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我不会指出来,但你们也要尽早查觉才是,免得后悔莫及。”
黑汉与妖媚女人显然并不在意李梦鸾这句话,视作耳旁风。二人披戴上下属送来的金钢重甲,感觉心里踏实了许多。
整装完毕,黑汉朗声道:“可以开始了,你放马过来罢!”声音中此时有了十足的底气。
李梦鸾心中苦笑:“果然,人们似乎永远听不进劝告。忠言逆耳,良药苦口这些道理为何人们总是无法理解?”
“你们既然提了要求,我不妨也提一个,可以让他也加入战局吗?”李梦鸾伸手指向呆立于一旁的玄天。
黑汉点了点头,没有丝毫要拒绝之意。在他眼中,玄天是否便和杂草同样价值?李梦鸾将玄天叫到身边,对他耳语了一番。玄天面露疑色,到后来渐渐明白,频频点头。
李梦鸾俯下身子,左膝微曲,右手附上地面。一个巨大圆形法阵瞬间现于地上,几乎笼罩整座山丘。
第六十六回 无拘通澄
法阵七彩缤纷,炫丽华美,外环被奇异咒文所布满,且每个文字的色彩均不相同,内环上有象征天地万物之符号,法阵中央所显现的却是不停变幻的各类华丽衣裳的图案,每一种衣裳皆是样式新颖,美轮美奂,令人生出一种来到最上等的裁缝铺观赏新衣的感觉。整座法阵可谓是巧夺天工,精美绝伦。
李梦鸾闭上双目,将心念投入法阵中,低声吟唱。
“堕入红尘脱身难,爱恨情仇互纠缠。
苦海翻起千重浪,名利权势涌中央。
有道回首方是岸,独坐青原望霄汉。
无关欲念抛心外,只愿灵明归自在。
如吾所言,开启自在之门。无拘通澄!”
天地仿佛随她一同咏诵,山丘开始剧烈震动。空间动荡不堪,最终仿佛难以支撑,渐渐崩坏。眼前的一切景象均开始归于虚无,直至陷入一片深沉的黑暗。
之后,空间组合重建,呈现出一片新的景象。那是一片风和日丽的景象,在温暖和煦的阳光照耀下,一片纯净无一丝污秽的青青草原闪烁着晶莹的光芒。青草在微风吹动中如波浪般翻涌不息。
这个世界被称为结界,是以意念为体,灵魂为媒所建筑的空间,在结界启动范围中的所有人都将被拉入其中。结界的神奇之处在于进入这个精神世界的不只是灵魂,连**也被一并融入。便相当于把人传送至结界者所创造的空间内。“心能转物”,结界正符合这个说法,也因此被称为最具威力的术式。
所有人此刻都已进入李梦鸾所布之结界“无拘通澄”中。站在远处,亦被结界“捉”了进来的黄昏仔细地观察了一遍周围的情景后,面露惧色,厉声吼道:“大家都提高十二分警惕,这里是那娘们儿所布下的‘奇迹结界’,极端难以对付,一不留神也许就会立时丧命,大家一定要齐心协力,不然都是死路一条。”
玄天听到黄昏说“齐心协力”时差点笑出声来,这些狂煞教徒看上去异常散乱,似乎个个都是唯我独尊,怎可能互相扶持?不过“奇迹结界”又是什么意思?李梦鸾见玄天又是一脸疑色,便以传音之法向玄天解说。
“天哥,在这个结界中你我二人可用心念交流,不需要开口说话。我现在为你解释清楚关于结界这个能力的细节。结界其实共有三种,分为幻境结界、意念结界与奇迹结界。幻境结界最容易被突破,只不过是进阶后的幻术罢了,让人陷入一个完整且无止境的幻界而已。意念结界较为强大,结界内的一切景象均能随施术者的意念随时变化,而缺点便是遇到适应力强的人结界反而会被利用,而且除了
改变结界形态外没有其它能力。奇迹结界是一个固定的结界,景象是永恒的,不会因任何原因被修改。在奇迹结界中施术者及其同盟可以获得一项甚至多项极罕见、玄妙的能力而其敌人却得不到任何好处。奇迹结界与意念结界之间的差距其实很明显,前者拥有的能力是创造而后者则是改变。”
玄天豁然开朗,回应道:“我明白了,所以我猜‘无拘通澄’所赋予我们的能力是‘随意更衣’对罢?”
李梦鸾面色一红,娇笑道:“被你这么一说,怎么感觉很奇怪?”
想起法阵中央那些衣裳图案的一瞬间,玄天便悟出了这道结界的能力,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可以准确地判断出来,而李梦鸾似乎也毫不惊讶。
“天哥,静下心来,去寻找属于你的那件战衣。”李梦鸾的声音此刻又在心中响起。
玄天深深呼吸了一口青原上的新鲜空气,顿时神清气爽,精力提升百倍。玄天将意识深深沉入灵魂深处,去寻找那一线在结界中生成的力量,与龙吟拳同样的想象之力,在心中自由的具象、显化,无拘无束,创造最适合于自己的“战衣”。
玄天的心灵似乎开始还原,净化,清洗一切杂念,返璞归真,回溯至真正的自我。心,只有舍去一切繁杂念头,才能创造出没有瑕疵之物;只有极尽专注,才能在具象战衣的过程当中不出现错误。虽然几乎耗尽心力,玄天却还是做到了。
此刻玄天一身蓝色八卦道袍,清光流动,阴阳二气翻转不歇,昭示大道永存,轮回不止,自然周而复始,灵力运转无漏。
李梦鸾看到玄天这一身装扮,会心一笑。她果然没有看错,玄天有一颗天下难觅的纯净之心。也只有他,才可以具现出如此玄妙莫测之衣,这八卦道袍所代表的能力正是“无尽灵力”,使体内真气或是灵力极速循环,永不枯竭。
八卦道袍随微风吹拂,袍角轻轻飘荡。玄天此刻心灵澄澈,无一丝杂欲,意识专注于体内真气的运转。
百余狂煞教众从四面八方围攻而上,气势汹汹,犹如群狼猎食一般。教众皆作好了必死打算,生来天性残暴的他们,在死亡的威胁下,更突显出嗜血、疯狂的本性。如今他们唯一的愿望,便是在血溅沙场之前将敌人剁成肉酱。沉重的步伐激起层层真空气浪,引得大地都颤抖不止,仿佛惧怕教众们这深入骨髓的暴戾杀气。有道是“猛虎不敌群狼”,面对敌人如此庞大的气势,玄天心中不禁暗暗担心。但恐精神涣散,玄天最终还是没有去仔细思考对策。
教众眼见便要来到身前,李梦鸾身上忽大放异彩。
白华绽放,素羽
飘荡;苍岚倒卷,肆意飞扬。
侥是玄天在“无尽灵力”的辅助下,运真气作护壁,亦遭狂岚吹出两丈余远。教众们的骇人攻势不攻自破,本就毫无秩序的阵型现在被吹得更显凌乱异常、狼狈不堪。
李梦鸾的身影在狂岚散去后现了出来,玄天的心跳仿佛在那一刹那停息,在他内心深处的回忆又被勾引起来。李梦鸾此刻着一身雪白绫衣,背后生一双羽翼,不染凡尘,至纯至净。烈风中,衣带与羽毛却并未摇摆不定;光芒中,那道身影是如此完美无瑕。纯白却并不耀目之光华,散发着温暖的气息,赏心悦目。
心若能不受凡世尘埃所染,不为外界动荡所俘,自然无所住,脱离诸多困扰、拘束,神游太虚之中,自由穿梭,自在翱翔,无往不利。这便是“无拘通澄”的真义所在。
玄天收回心中臆动,平静下来。放不下乃是痛苦之根源,哪怕只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能勾起无尽惆怅。徒自思念又有何用,若因此搅乱心神,遗误正途,岂不得不偿失。即便如何思念,清凌也不会来到玄天身边,一切皆为子虚乌有的妄想。清凌若知晓玄天因想念自己而耽误要事,又会有多么痛心?人既然活在当下,便莫沉迷于过去亦莫执着于未来。顺从自然,遵循本分,做好自己应去做的事便足够。
“无尽灵力”两仪道袍与“跨越音速”苍岚羽衣互相辉映,成为战场上最绚烂的光彩。李梦鸾与玄天此刻已完全进入状态,即便面对的是千军万马,亦无所惧。
成群“恶狼”重整旗鼓,为了活下去而疯狂、残忍,尽失人性。教众中一名高瘦青年此刻已冲至近前,蓦地高高跃起,双手挥刀极力斩了下去。看似无比威猛的一击,实则甚为不济。李梦鸾将真气灌注于左手之上,随后轻描淡写地一挥,一道霸道罡风扫过,青年便被无情地抛了出去,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长长的弧线。
玄天亦不示弱,真气循环不尽,剑指频频击出。霎时间清光大盛,剑气纵横。清芒流转间,教众纷纷遭无形剑气冲击周身大穴,一个个倒了下去。无垠青原上,一**气流震荡使得碧草纷纷向后荡漾开去,情景甚是壮观。
骇于玄天剑指无伦威力,教众开始向后退却,可惜想逃却怎逃得掉?雪白光芒闪烁不停,几起几落之间,便有三十余教众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玄天只看得眼花缭乱,在较音速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情况下,即便是武学宗师亦难以分辨出每个动作。玄天只隐约能捕捉到李梦鸾的身影,可她是如何出手退敌却完全无法看清楚。
教众们顿时乱作一锅粥,士气俱无,丢盔卸甲,脑中只余逃命这一个念头,飞也似的向回跑去。
第六十七回 阴狱鬼王
妖媚女子与黑汉望见此等悲惨一幕,终于忍耐不住冲将出来。妖媚女子二话不说,从腰间抽出驯兽鞭,运劲一抖,鞭上红芒渗透,阴冷之气四散而出。伴随鞭上颤动,凄厉鬼哭声如同浸入心灵深处,令人毛骨悚然。似遭受冤屈误被打入地狱的哀怨灵魂,经历无数煎熬后无比绝望的呐喊与咆哮。
黑汉见女子鞭上威力大作,精神为之一震,从背后拔出玄铁巨斧,斧上立时黑气凝结,笼络纠缠,经久不散。而在那黑气之中所投影出的却又是另一番情景。
九幽冥河之内,集结千载之怨,凝聚万古之恨。那是人们因贪恋而索求、因愤怒而仇视,因痴迷而不舍时痛苦的呻吟,也是当一切归附尘埃时撕心裂肺的号叫。
鞭若灵蛇般曲行于半空,袭向李梦鸾,当袭至李梦鸾身前时,鞭上依附的怨灵之影向李梦鸾扑了过去,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迫不及待。李梦鸾却丝毫不畏惧,向怨灵挥出右掌。
心胸坦荡,心无旁骛,正气凛然。心中有鬼,方能为鬼所侵。若心境澄明,一生未造作过半点恶事,阴气又怎可近其身?
但闻“轰”的一声巨响,蓝色辉耀爆发,光华瞬间将妖媚女子吞没,阴气红芒化为虚无。
眼见同伴在瞬息间遭击败,黑汉怒发冲冠,巨斧一挥,黑气铺天盖般将玄天笼罩于其中,将奢欲、仇恨、难舍等情绪强加在玄天身上,欲使其精神受到极致的折磨与摧残,最终崩溃。可惜他与同伴一样,选错了人。玄天既从未贪求过任何事物,也未对任何人怀恨于心。就连对清凌的思念也在方才被他完全斩断。这些情绪对玄天而言,无法产生一丝一毫的影响。
透明“剑气”聚合成束,一举射出,正中黑汉胸口膻中穴。黑气烟消云散,巨斧形态恢复正常,弥漫在空气中的阴森气息,此刻消灭殆尽。两位首领仅在片刻间便被击晕过去,轻脆利落,无半点拖泥带水。玄天与李梦鸾拍掌庆功,互相以笑容鼓励。
黄昏看着眼前的一幕幕,心中久违地泛起了紧张感。他无法确定自己是否可以在与李梦鸾的一战中占到便宜,可事到如今,他已没有退路。黄昏长叹一声,带着沉重的心情,双手紧紧握住面前的斩马巨刀,低声默念。
“阴狱鬼王,于沉寂中复苏,卷起灾劫之涛。”
阴风凄惨,撕裂虚空。死亡、血腥与腐朽之气覆盖住几乎整个结界,充满生机的青原霎时间转为若酆都一般的死域,时间似乎也被死气凝固,匍匐前行。地狱之门
缓缓开启,痛哭嚎叫之声不绝于耳,清晰可闻。由刀山至火海,由油锅至血池,一层一层向下堕落,终至十八层阿鼻地狱。阴狱鬼王,永世不得超生,受尽无限蹂躏却永远无法解脱的灵魂。对于它来说,已没有轮回与未来,只有反复不止的痛苦。那是穿越数劫的恒久怨念,若平静千万年的茫茫大海,突然在顷刻间决堤。越是背负更多的罪业,越想让他人与其一同承担;只有将自己的痛苦强加于他人身上,才能感受到快乐。经历了无尽业火炼化之煎熬,却并未涤净阴狱鬼王的心灵,反而令之更为恶劣,它如今只想让所有人都感受、分享到它的悲惨,只有这样它才能稍稍得到一丝“快慰”。
由无尽黑暗之气凝聚成的鬼王之体,发出几欲使结界毁灭破碎的呼啸。玄天感觉到情势极为不利,对方这次是要拼死一搏。其实力恐怕不在罗勇之下,自己无论如何都不会是他的对手,即便有着“无尽灵力”的辅助,实力的差距也无法弥补。
自身安危其实对玄天来说并不重要,在他心中,生死如同一场梦境,生无可恋,死无可惧,一切皆是自然现象而已。但玄天却无法不担心李梦鸾的生死,一个如此完美的姑娘,难道就要和我这种浪子共葬此地?绝不可以!他绝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玄天不由在心中呐喊,他的本心告诉自己一定要拼尽全力去保护这位善良的姑娘。
黄昏将斩马巨刀“阴狱鬼王”举过头顶,用尽全力猛地劈将下来。在黄昏身前的鬼王受到控制,双手合拢,在两掌之间乌黑光芒暴涨,凝聚成巨大的球状灵力。乌黑光球内融入的乃是无尽的伤痛、永恒的怨恨与深不见底的黑暗。
鬼王怒啸,厉声令天地为之动容,刹那天昏地暗,阴阳颠倒。耳边除了啸声,再难听到任何声音。乌黑光球脱手而出,携带令幻境与现实同时覆灭的无穷威势向二人袭来。结界本应是无尽的空间,却似被乌黑光芒完全笼罩。
李梦鸾心晓这一招威力无穷,正欲认真运功抵挡之际,令她永远也意想不到的一幕却在眼前发生。
面对毁天灭地之威,那是谁的身影,无惧地张开双臂?漫天的乌黑光芒仿佛于此刻,在那身影的面前失去了所有光彩。
虽只是短暂的相逢,却像是万年的相约,只因那两颗相通的心相互辉映。身影挡在李梦鸾身前,在如此恐怖的惊天威势中,仿佛弱不禁风。
他孤身伫立于随时都可吞噬一切的黑芒中,回首相望。
稍显苍白的脸上挂着一个明朗的微笑,看起来是
如此的洒脱、阳光,赐予人无限希望。
此刻,无言。
无声却胜有声,将他最真挚的心意传达给她。
我无悔,即便时间再重复多少次,我一样会如此选择。
活下去,为了我,也为了所有深爱着你的人。好好地活下去,梦鸾!
时间,凝固。天地间仿佛只剩他一人,英俊的脸庞上现出无比坚定的神情。他已经很满足了,遇到李梦鸾使他的人生充实,令他拥有了许多前所未有的欢乐回忆,也令他得到了许多转变心境的深刻领悟,他不再奢求什么。这一辈子,在此刻,似乎已经完满。
李梦鸾的心碎裂成片,泪已流不出来。她曾发过誓,要不惜一切去保护他,却未曾想到如今情势逆转。她想挽回,却发现已来不及。
乌黑光芒劈天裂地直冲而下,玄天迎着那光芒,将自己全部的修为凝聚,化为最坚实的护壁,耀出不亚于乌黑光芒的青色奇华,绚烂夺目,那是他用生命兑换而来的最后一束光芒。两股力量,就这样,在半空相撞!
迸发而出的无尽光辉将结界染成玄青色,李梦鸾都受其影响而微眯起双目。
结界几乎都快被摧毁,光辉相撞所造成的冲击力若在现实世界中,几乎可毁灭整个城池。
不知过了多久,光芒消散。那个身影脸上现出胜利的微笑,然后,直直地向后倒了下去,生机似乎便这样凋零。
天地之中,此刻仅余静寂。李梦鸾双目失神,轻轻地跪了下来。
她无法相信,她无法接受。她宁愿永远活在梦中,也不愿面对这个现实。
玄天的声音在心灵深处,再度响起。
“活下去,为了我,也为了所有深爱着你的人。好好地活下去,梦鸾。”
李梦鸾突然笑了,笑得如此自然,像自言自语一般道:“我一定会的,但是必须与你一起,我们要一起走遍天下,挽救世上那些无辜受苦的人。”
她站了起来,轻声吟诵。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请予我无上自然之力,阐妙剑!”
光辉璀璨更胜漫天繁星,方才玄青色光芒与之相比如同萤火,真正来源于传说中的力量于此刻揭开谜底。
第六十八回 阐妙宝剑
师父曾说过,法器有级别之分。
先天至宝只有圣人中的佼佼者方能使用。在后天灵宝中分有四等:一等为圣器,始于太古;二等为仙器,始于亘古;三等为神器,始于上古;四等为宝器,始于中古。圣、仙、神、宝这四个称呼已明确指出各等法器的使用者,而师父给予我的这把阐妙剑乃三等神器。
师父告诫我,这把剑是无法出鞘的,除非达成了一个严格的条件。
当我遇到一个与我心意相通且愿为我牺牲自己的一切,甚至是生命的人时,阐妙剑便会解除封印。只要在那个人身边,便能随心所欲地驱动阐妙剑的力量。但若离开那个人,分离得越远,剑上威力便会削弱得越快,直至再度封印为止。唯有重逢,方能重新开启封印。
李梦鸾忆起师父所说的话,心中突然明了。
“身边”其实并非两人身体接近之意,而是指两个灵魂间的相互交融。
李梦鸾毫不犹豫,将阐妙剑拔出剑鞘。
原来传说中的神器只是一块古朴的檀香木所制,可这块木头中所蕴含的光芒却足以媲美漫天星辰。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高人永远深藏不露,低调做人,平凡度日,恰如这把剑。
阐妙剑此刻仿佛在呼应李梦鸾的心意,将结界内的光芒收束,运转自然之力,衍化无上之能。唯有来源于自然本身的力量,方可喻为无坚不摧、无孔不入、无往不利、无处不在、无微不至、无所不能。
黄昏亦骇于神器掌控自然元素之威,心中默念镇定二字,欲令心境平复,不料愈如此暗示心中恐慌愈深,不由得向后退去。而那些教众见首领频频倒退,瞬间炸开了锅,有些拔腿向后便跑,但因身着重甲的缘故,根本跑不出多远。
李梦鸾淡淡一笑,若无其事般地道:“黄昏阁下可听说过术式的‘四域’?”
黄昏微微一楞,随即应道:“自然知道。‘四域’指的是术式的攻势范围,共分为四个层次,依次为斩人、歼军、亡国、灭世。我说得没错罢?”
李梦鸾点了点头,道:“准确无误。不知黄昏阁下能否接得住小女子‘亡国’一击?”
天地肃穆,风雷怒啸,山海高歌,神魔呐喊,仙佛吟诵。
李梦鸾将阐妙剑收回鞘中,紧闭双目,
身前的光华反而聚集得更加迅速。直至光华闪耀得令阳光俱显黯淡,在结界中这束光辉是唯一的光亮,四野均在光辉的衬托下沉入黑暗。
气势凌人、不可一世的鬼王亦站不住阵脚,惊恐得向后飘开。即便是十八层地狱中怨念最重的恶灵也难免畏惧于憾动天地之威势。
黄昏紧绷的神经终于崩溃,发疯般狂笑道:“别忘了结界是强制性将范围内的人全部带进来,虽然我没有看见,不过你那位朋友一定就在结界内的某处,你这一招一定会杀了她的,哇哈哈……”
李梦鸾浅笑道:“此言差矣,修为尚浅者才会束手束脚,我开启结界时并没有将兰姐牵扯进来,这一点你们可以放心。”
黄昏脸上写满惊恐与畏惧,此刻竟然跪了下来,哀求道:“姑奶奶饶命,别杀我们,我保证今后不做恶事了。”后面那些教众也一并跪了下来,齐声求道:“姑奶奶请放我们一条生路,我们将永感大恩大德,以后一定相报,一定相报。”
李梦鸾摇了摇头,轻叹:“‘木强则共,兵强则败。’尔等若轻装上阵,这一招或许便能避开。可惜你们不听劝告,无视我的提醒,固执已见。最终自食恶果,我如今亦爱莫能助。”
剑,再次出鞘;光,临近绽放。
李梦鸾轻声念诵,声音悦耳之极,若低吟浅唱。
“无相阐秘流,真技,悟、五式,归命【刹那芳华】。”
剑轻挥,天地冻结。
光转为七彩,集束冲向狂煞教众。汇聚自然精华之彩虹,光华之绚烂、华美、艳丽无法用语言形容。彩虹耀过处,结界内的一切均显得缤纷多彩。片刻后,整个结界便若三十三天仙府般美不胜收。七色光华柔和不刺目,却可笼罩任何角落,无一疏漏。
彩虹光华停留的时间只有数息而已,消散后不留痕迹。黄昏等狂煞教众此刻尽皆躺倒在地,李梦鸾未下杀手,留给他们一条生路,但愿他们能悔过自新,重新做人。
结界内寂静无声,只有这片宁静,方能使人听到最细微的声音。
“扑嗵、扑嗵”声音细微却确实存在,李梦鸾心中一震。
“扑嗵、扑嗵” 李梦鸾发现她听见的这道声音并非幻觉,那是心跳声,微弱却清晰可闻,李梦鸾平生第一次感到如此开心,激动的泪水夺眶而出。玄天
没有放弃生命,他还活着。李梦鸾心中充满欣慰,仿若死而复生的不是玄天,而是自己。
“天哥,你听到我的话语了吗?你愿意回应那个‘一起走遍天下’的约定吗?”
李梦鸾抱起玄天,迈出潇洒的步伐,身后结界内的景象缓缓消失,恢复了现实世界原本的样子。抛开沉重的负担,放下心中的忧虑,踏着轻快的步伐,迈入前进的道路。告别昨日,迎向明天。无论昨日是被如何的悲伤、痛苦、仇恨所束缚,只要将其全部忘却,明天的你便是快乐、积极、无拘无束的。
***
月影岛,皇宫内院。
李再兴这些天夜里总是在做一些异常奇怪的梦,梦中自己化为恶魔,杀死岛上的所有人,靖国因他而覆灭。每夜都被同样的噩梦吓醒,使他每天无精打采,精神混乱。可无论是谁向他问起发生何事之时,他却总是不愿提起半句,经常避而不答。他丝毫没有发觉,他的善性正遭慢慢吞噬,心底最深处黑暗的**正被勾引出来。
在整个皇室中,其实只有一个人没有从宋泰民死亡的阴影中走出来,那便是李再兴。他对大唐国的仇恨已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当他的父亲成立靖国并立志踏平大唐国为表伯报仇时,他的心中燃起希望的火焰,感到无法言喻的兴奋。他幻想着总有一天靖国会称霸一方,兵强马壮。到那时靖国的铁蹄将踏遍大唐国的土地,杀尽大唐国那些卑鄙无耻的小人。这样一个“伟大”的梦想,竟被他的父亲亲手摧毁了。自从盛帝开始阅读圣贤经卷之后,心境竟然平和了下来,决定忘记所有新仇旧恨,过最平凡的生活,与所有邻国和平相处,绝不惹事生非,无故挑起争端。
李再兴当时心中只有对父亲无尽的失望,他曾与父亲理论了数次,却均遭父亲一顿言辞激烈的辩驳与训斥,最后以失败告终。他只是一个王子,没经父亲的同意,他什么也做不了。他终于明白自己的无力,知道自己没有能力去改变现状。所以他只好忍耐、等待,披上谦逊有礼的伪装,期盼父亲死去并将皇位传给他的那一天快些到来。平日里仿佛事事都漠不关已的他,心中却隐藏着惊天动地的野心。
有一天,他突然明白,就算父亲死了,皇位也不会传给他,宋震东才是众望所归。他愤怒,他疯狂,他已等不及,他决定为了他的国家舍弃所有理智,让自己沉沦至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
第六十九回 杀机毕现
那天夜里,狂风嘶吼,暴雨倾盆。闪电仿佛将苍穹划出一个缺口,震耳欲聋的炸雷接踵而至。如此无常的天气,似乎在预示着灾祸即将降临。蓦地,一道血红色的闪电将天空撕裂,触目惊心,令人胆寒。那种颜色不应是寻常闪电所拥有,鲜艳的红,将人双目刺痛。
李再兴在梦中辗转反侧,像是在经历极大的折磨。
“李再兴,你所希望的是什么?”
“我所希望的?算了罢,我永远也无法完成我的梦想。”
“为何如此消极?李再兴,正视你自己灵魂深处的**,那也是你意识的一部分。你希望的只是让自己的国家变强大,帮自己的表伯报仇雪恨,这有什么不妥的吗?”
“我知道,可是我...”
“你所需要的力量,我可以借给你,你想要多少便有多少。只要你肯与我合作,你的梦想必定会实现。”
“好!那我现在应该怎样做才能得到权势?”
“阻碍你自由的只有一个人,那便是你的亲生父亲,只要将他除掉,由你当上皇帝,那你想做什么岂不是易如反掌。我现在便赐予你法力,使你能斩他于无形,接下来要做的以你的聪明才智,无须我再与你解释了罢?”
李再兴在睡梦中浑身抽搐,像是患了癫痫一般,脸上肌肉扭曲,其精神上所遭受的折磨可想而知。
“不,只有这个不可以!他是我父亲,我怎能害他。”
“那你就永远也莫想实现你的抱负了。选择亲情还是选择理想,你自己决定,我无权干涉。”
许久,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李再兴的声音嘶哑地响起:“请赐予我法力,为了理想,我别无选择。”
李再兴从梦中醒来,突地坐起身子,睁开双目。一片血红,那绝不是人类眼睛的颜色,不如说更接近恶鬼!李再兴此刻眼中的光芒便如同他心中的景致一般,黑暗、血腥、无尽的杀戮,他的梦想不过是为了满足他的一已私欲罢了,就是这样的**吞没了他,拉着他堕向地府深处那条流淌不止的冥河。
李再兴静静地走出房间,不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脚步虽沉重,着地时却如同踩到棉花上一般。背负着无尽的罪恶,游走于幽暗的深渊,仿佛走不到尽头。或许这条路本身就没有尽头,一步走错,步步皆错,已经再无回头的余地。我是谁?我在做什么?李再兴已完全记不起,他完全失去了意识,沉入虚无之境。他还在缓缓地走着,走着。没有方向亦没有目标,只余一望无际的黑暗始终陪伴着他。
无声地,他走在狂风暴雨中,苍
穹上电光不停闪烁,映出他瘦弱的身体与那双血色的眼睛。他的身体被雨淋得湿透,却不显丝毫凌乱。在他的世界里,震耳欲聋的雷声、风声、雨声俱若沉寂。
他终于来到盛帝寝宫前,轻轻推开那扇紧闭之门。
寝宫内,书桌前的灯依然亮着,发出淡黄色的光芒。盛帝还没有睡下,正在批改奏折。盛帝听到推门与脚步声,轻易地辨认出来者正是李再兴。盛帝没有抬头,继续专注于手上的工作,只是淡淡地问了句:“再兴啊,这么晚来联的房间,可是有要事相询?”
“父王,表伯的仇真的不报了吗?难道您不希望靖国变得更加强大了吗?”
“再兴,你怎么就看不透!冤冤相报何时了,报复是一个恶性循环,一旦开始便没办法停止,堕入永久的仇恨轮回。靖国如今已然十分强盛了,靠侵略来壮大自己岂不是如同畜生,只能彰显自己没任何本事。”盛帝语重心长地道,不过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下来。
“父王!”李再兴吼道。
“再兴,不要再固执下去了,这样只会伤害你自己。你应该向你表哥学习,他为人谦逊,明辨是非且事事以民为本,那才是做一个皇帝所需的素质。你回去要好好反醒,退下罢。”
李再兴事到如今才明白过来,他父亲的心中根本没有他,他此时感到彻骨的寒冷,如坠入冰窟之中。李再兴脸上现出狰狞的笑容,目中的血色光芒成倍加深,阴冷的杀气从他身上散发开来。
“父王,我要让您看到一个崭新的靖国。为此只好令您牺牲一下了,您若泉下有知,也一定会为我感到高兴罢。”
盛帝听闻此言,大为惊骇。抬起头来却望见李再兴血红的双目,还未叫喊出声,只见李再兴右手一挥,一道红芒正中盛帝胸口。李再兴出手极快,没有留给自己的父亲任何反应的时间,可怜盛帝连声音还未发出便已魂归黄泉。
李再兴取出文房四宝,模仿盛帝的笔迹写下了一纸诏书隐藏在盛帝的书架之上,意为盛帝觉自己大限将近,便书此遗诏,将皇位传给谪子李再兴。随后李再兴将盛帝的遗体移到了榻上,将灯扑灭,走出盛帝房间,并吩咐太监与侍卫们,说盛帝已经睡下,命他们不得入内打扰。事情全部办妥后,李再兴长出一口气,慢步回到自己屋中,合衣而卧,便像什么都未发生过一般。
李再兴利用邪术杀死父亲,所以盛帝身上并未留下任何伤痕。盛帝心脏患有隐疾,时常心口绞痛,因此盛帝的死因只用两个字便可掩盖了---“猝死”。
第二日清晨,盛帝的贴身侍卫在寝室发现皇帝已驾崩,皇宫内立刻乱成
一团,当有太监发现书架上盛帝的遗诏后,众人一致认同盛帝是因心脏隐疾突发而猝死。于是皇室所有人都陷入手忙脚乱的境地,七七四十九日之后终于将后事办得妥当,将盛帝的灵柩葬入皇陵。靖国举行了为期一年的国丧,期间有诸多禁忌,如嫁娶、聚会等,百姓皆披麻戴孝,到处透着一股凄凉之感。
盛帝驾崩三日之后,宰相宣读盛帝遗旨,正式将皇位传于李再兴,将年号更为“武”,世称武帝。
关于盛帝的死因,所有人都不抱怀疑,唯独有一个人例外。宋震东心晓盛帝的隐疾没有那么严重,也不可能临近大限,分明是有人害他,但他耗尽心机,却始终找不到任何线索。他心底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一个令他始终无法相信与接受的判断,凶手就是李再兴!
***
艳阳高照,晴空万里,偶有几朵白云飘过,又是一个令人神清气爽的好天气。李梦鸾此刻正坐在一个看起来完全陌生的房间中,靠近床边。床上,玄天静静地躺着,脸上依然苍白,无半点生气,双目紧闭,若不是那细微的呼吸声证明他还活着,他想必早已入土为安。
李梦鸾凝望这个甘愿为她献出生命的男人,脸上泛起一丝苦涩的笑容。那份感动,她永远也不会忘记,这种伟大世上绝无仅有。
“为何选择生存下去,却不肯醒来?你身上还背负着重任,等待你去完成,你不应该逃避,要勇敢地去面对。你可知,我现在宁愿失去一切,也不愿失去你!天哥,我需要你,这个世间更需要你。醒过来罢,求求你了!”
李梦鸾一遍一遍地默念,可始终不见成果,两行清泪滑下脸庞。
一个人影走进房中,正是获救的兰姐,手中端着一碗刚刚煎好,冒着热气的药汤。见玄天仍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兰姐皱起了眉头,愁道:“这药已服了数十副,也不见恩公身体好转,是否应换个药方试试,这样下去岂不是耽误了他?”
李梦鸾接过药碗,摇头笑道:“药方已换过多少次,我自己都数不清了,可是天哥却未曾醒转。现在只有听天由命了,天哥是天降大任之人,不会有事的。”
李梦鸾说罢开始为玄天喂药,每个动作皆小心谨慎,细致入微,那种体贴与贤淑令任何男人看了都会陷入无尽的痴迷。平日如此粗枝大叶的人竟会有此等转变,简直难以置信。但作为一个女人,兰姐明白李梦鸾的大大咧咧只因她洒脱、不拘小节,但李梦鸾又何尝不是一个温柔的人?因此李梦鸾的转变兰姐很快便适应了,更何况她活泼、开朗的性格是深刻在灵魂中的,永远都不会更改。
第七十回 惊世阴谋
这里是哪里?玄天为何未醒?这要追溯到五个月前,李梦鸾击败狂煞教众,携身受重伤的玄天与兰姐回到环星城内。李梦鸾向兰姐说明了结界内发生的事,兰姐对玄天极为钦佩并称他为恩公。兰姐的家已被烧毁,城中一户富有人家为感谢李梦鸾与玄天的救命之恩,将自己的一处宅院空了出来,送予兰姐居住。二人对这户人家感激不已,遂结为好友。
在得知玄天的情况后,富户主人为玄天寻来一位颇有名气的郎中。但郎中看过玄天的症状后便说没得救了,五脏六腑均受到极大的损伤,最多能苟延残喘一个月。李梦鸾听后心中似被泼了一盆极寒冰水,心情沉入谷底。之后又换了许多郎中前来医治,可所有郎中的把脉结果一模一样:无药可救。一位好心的老郎中为玄天开了七种药方,让李梦鸾逐个尝试,就算均不生效亦可续命。李梦鸾竟给老郎中跪下拜谢,惊得老郎中手足无措。老郎中临走时笑着对李梦鸾道:“好人有好报,如果这位公子真像你说的那般是个了不起的英雄,那么他一定会康复的。”
可惜七种药方无一生效,但总算助玄天熬过一个月的死期。后来李梦鸾与兰姐又去各家药铺寻找治疗严重内伤的药方,花了不少银两,却没有一点进展。李梦鸾始终没有绝望,老郎中的话赐予她无限信心。她坚信玄天一定会醒过来,只不过是早晚的问题,所以在此之前,她要一直守在他身边,尽全力照顾他。
***
十八层地狱之底,流淌着一条赤色的河流。与其说它是一条河,不如说它是一片海。无边无际的海,融入了人的贪、嗔、痴欲,怨、憎、恨之情感,从而变得污浊不堪,腥气弥漫。这便是川流不息的罪孽之乡---冥河。
三界中人曾认为冥河乃是洪荒边缘,冥河之下再无任何空间,只剩一片虚无。可惜自然是没有边缘的,洪荒无限延伸,空间自有无数。冥河之下的确是一片虚无,但虚无却亦是众多空间中的一种,所谓的虚无只不过是一种表象罢了。
冥河下方那片“虚无”中孕育着一种能量,这种奇异的元素被称为“负”,因它能勾起人心中所有的负面情感,使人完全迷失自我,直至因精神上的折磨而结束生命。
首次发现这个秘密的,是在数千年前已然羽化飞仙的真人返璞。当时他欲去拜访灵山上的地藏菩萨,却因修为不够而坠入冥河中,阴差阳错间堕进众人口中的“虚无”。他只觉心中烦躁异常,所有令他悲伤、焦虑、痛苦的往事一齐涌
上心头,几乎将他吞没。诸般**也纷纷浮现于眼前,想要勾起他人性中贪婪而执着的那一面,彻底摧毁他的道心。
**就像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堕入其中便再也无法触摸到一丝光明,若人心坠入无尽的**之中,只会越陷越深,无法自拔。在**的深渊当中,只有永无止境的贪婪和无边无际的空虚,当人们发现异样之时,再想尽力爬出这深渊,却已经全无可能,回归原点不过是妄想而已。**是人心中无法抹去,逐渐扩散,最终将人吞噬的诅咒,而它的来源却只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自私。
若不是返璞心境平和,定力甚强,也许早就因精神崩溃而丧命了。当他成功度过虚无的长廊后,眼前的景象却令他大惊失色。他曾浏览至三界各个角落,三十三天上的景色也不是没有见识过,可是眼前的一切使他大为惊叹、目瞪口呆。
这是一个无限延伸的空间,从任何方向看去都寻不着边境,仿若结界中的景象。在空间的正中央一座呈三角形的宝塔赫然倒垂,顶端竟悬浮于空中!宝塔有数千余层,外观一片漆黑,看似玄铁却又感大不相同,竟不知是何材质所建。每一层的外壁之上均刻有截然不同的咒文,既不属道也不属佛,亦和妖族文字无甚接近之处。符文上闪耀着不同颜色的光芒,每层均不相同。整座宝塔既不失庄严肃穆,又显华光异彩、绚丽夺目,设计之新颖、美观乃返璞平生初见。宝塔底尖悬于一座方圆超过万丈的宫殿之上,那宫殿之宏伟壮观令玉阙金天上的宝殿有如农舍,这等广阔,也许只有眼见之后方能明白。
宫殿建造所用的材料与宝塔相似,不过颜色却更加阴暗。外壁上华光异彩依旧,却并非用咒文来装饰,而是由五花八门的法器图案来点缀色彩。图案栩栩如生,看上去犹如真品镶于壁中。宫殿整体外观极其庄严、壮丽,使人生出一种不可侵犯之感,甚至可令胆量微小之人自无形中感觉到扑面而来的阴冷杀意,从而毛骨悚然。这座宫殿予人的心理暗示只有一个,简洁明了---顺从者生,违逆者死。
返璞心知宫殿便是整个空间的中枢所在,空间内唯一的光源便来自宝塔与宫殿,却依然能将无垠黑暗映照得明亮。天空之上虽然掺杂着一点暗红之色,但却依旧显得无比阴暗。
返璞的行踪并未被任何人发现,幸运的他在这片广阔的空间里竟然找到了一处巨大的传送法阵,他当即用尽灵力施展高阶传送术成功回到人界。在离开神秘空间时他将这里的景致永久封存在他的记忆
之中。
如今,神秘空间的宝塔内,不知是哪一层,此刻被黑雾笼罩。煞气弥漫,杀机四伏。黑雾中似有无数双凌厉、凶恶的眼睛左顾右盼,一个惊世的阴谋将在黑雾散去的那刻揭开谜底。
黑雾弥漫中,一袭身影现于半空中,右手轻轻一拂,重重隐蔽顿时散去,现出数百个身着黑衣乌袍的怪人。众怪人见到半空中的身影,立刻半跪行礼道:“参见副统领。”
只见半空中人身着暗紫色斗篷,隐藏住身形与面容,令人完全观察不到此人的容貌。
“免礼。大家应该都得知狂煞教众任务失败一事,本来以为那黄昏有两下子,才会如此重用他,却没料到也是个酒囊饭袋!不过那些所谓的正道人士真是麻烦不已,整日如苍蝇般围着我们不放。为了更迅速地完成此番大计并将损失降到最低,我们必须设法转移正道人士的注意力,并在暗中施行计划,方能保证万无一失。要知道这是吾主魔尊亲自下达的重要任务,一旦有什么闪失,我们一个也莫想活命!接下来我将把整个计划的详细内容给大家讲述一遍,请你们务必专心记下。”半空中人朗声道,语气无比庄重。
众怪人忙齐声应道:“是!”
***
细雨,天色灰暗,乌云掩盖日光。路上行人抬头仰望天际,心头皆会感到莫名的沉重与难过。
乌云便似一张哀伤的脸庞,细雨则是不断滴落的泪水。
玄天依旧在床上静卧,没有一丝动静,面色反而比从前更加苍白,没有半点血色。李梦鸾仍然坐在床边同一个位置,还是一样用呆滞的目光凝望玄天的脸,心中虽然从未停止呼唤、祈祷,但是一双七色美眸中那一线希冀之光却接近熄灭。
她仿佛已明了,玄天不会再醒过来。
她仿佛已知晓,即便玄天化成飞灰,她也一样会守在他身边。
永远,永远,直至时间的尽头,这份心意不变。
“天哥,对不起。你想要我振作起来,我却根本做不到。”
泪已尽,梦已破碎。那个女孩却依然倔强,不肯放弃。
天籁仙乐骤然响起,令人感到心旷神怡,遗忘一切伤痛。身着七彩云霞霓裳的仙子在仙乐声中出现在李梦鸾面前,微笑道:“我能帮助你,令你的朋友醒来,但你必须要付出沉重的代价,不知你是否愿意?”
第七十一回 玄天苏醒
李梦鸾疑道:“什么样的代价?如若违反道义,我是绝不会答应的!天哥也不会希望我为了他逆天而行!”
仙女笑道:“自然不违反道义,但天机不可泄漏。”仙女话锋一转,用异样的眼神逼视李梦鸾,问道:“如若将他唤醒,你便会遭受无穷无尽的痛苦,即便这样你也愿意吗?”
李梦鸾正要答应,心灵深处无数声音却开始叫嚣。
“你绝不能答应,这是个陷阱,它只会将你害得遍体鳞伤,最后凄惨地死去。”
“不要再执着下去了,放弃罢!擦亮双目,面对现实才是最好的选择。”
李梦鸾的犹豫只停留了刹那而已,她的信念已经不可动摇。
错与对,永无绝对,她已不在乎是与非。坠入陷阱又如何,遍体鳞伤又如何,她已选择执迷不悟。她本来就不算是一个聪慧的人,是非黑白时常无法明辨,但她却一直相信自己的选择,从未迷惑,从未疑虑。身体有多痛苦,心灵有多疲倦,由她一个人承担,自始至终都不会影响到任何人,又有何不可?
即便是一个普通人,她也没有拒绝的理由,何况是玄天,这个她发誓一生守护的少年。
“就让我执着这一次,我从来没有改变过自己的决定,此番也绝对不会!”李梦鸾自灵魂深处发出的呐喊,令那个反对的声音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已做好决定了。”李梦鸾浅笑着对仙女说道。
“作出决定后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了。”仙女认真地道。
李梦鸾一字一句地道:“我绝不后悔!请仙子施法将我的朋友唤醒。”
仙女点了点头,右手凌空向玄天的百会穴轻轻一点,一道七彩缤纷的光华立时钻入了玄天的头顶之中。
“契约已经成立,你的朋友马上便会醒过来。”仙女说罢拂袖而去,转眼便不见踪迹,仙乐亦随即戛然而止。
李梦鸾将眼神专注于玄天身上,一刻也不许自己错开眼珠。
细雨忽然渐停,乌云缓缓散开。但见一片碧空若洗,雨过天晴,日光送暖。一道彩虹横跨天际,流光溢彩,成为人们心中最美的一抹颜色。
玄天的脸色竟恢复红润,呼吸频率亦趋向正常,眼珠转动几下,随后便睁开双目,一对星目炯炯有神,可见内伤已然完全康复。
兰姐此刻正端药进到屋中,恰好看到这一幕奇迹发生,欣喜之情难以言表。兰姐本是一个性格文静之人,但这一刻也顾不上形象,似是受到李梦鸾的的“传染”, 将药碗放到桌上后便与李梦鸾手牵手,一齐欢呼雀跃起来。刚刚醒转过来的玄天看到她二人如此兴奋,亦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
得到新生的玄天发现自己的修为竟然大涨,这不禁令他喜出望外。玄天向李梦鸾询问自己是如何康复的,李梦鸾如实相告,却故意隐去了代价的那一部分。玄天得知施救的是九天
仙子之后,急忙对着上天虔诚跪拜,发誓今后定当替天行道,绝不辜负上天对他的厚爱。
玄天为测试自己如今的实力,与李梦鸾约定在“无拘通澄”内比试一场,双方都不许手下留情,直至分出胜负为止。比试最终结果,在李梦鸾使出“刹那芳华”这样强大招式的情况下,玄天仍撑了整整六个时辰,李梦鸾只可说是险胜。此番虽证明自己与李梦鸾仍有差距,不过玄天已甚为欣慰,若换作以前的自己,恐怕接不住李梦鸾一招半式便会败下阵来。
李梦鸾如今方忆起她离开月影岛已五个多月了,她的亲人们一定为她担心不已,寝食难安。而且最近她总会生出些不祥的预感,便似家人遭受血光之灾的那种感觉。李梦鸾无法再放平心态,决定与玄天次日起程回归月影岛。
次日,二人告别兰姐,踏上归途。李梦鸾心中急切,玄天自然知晓,于是二人加快速度,仅用了不到一天的时间便回到岛上。
岛上异常安静,四野无声,便若失去了生气一般。李梦鸾看到这番景象,心中更是焦虑。见到前方一座农舍旁有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正在扫地,便赶忙上去询问道:“老爷爷,岛上为何如此安静,有什么事发生吗?”
老者将李梦鸾打量了一番,显然不晓她便是公主本人。老者道:“你是外来的罢,这里一个多月前皇帝驾崩了。皇帝的为人大家心里清楚,他在位期间国泰民安,大家都非常爱戴他,如今他去世了,叫我们怎能不伤心。”
李梦鸾听罢,眼前一黑,险些昏倒在地,幸好玄天反应迅速,从后方扶住了她。李梦鸾稍稍缓和心中的悲痛,头脑清醒了些。玄天这时开口问道:“您可知道新任皇帝是谁?”
老者道:“是皇帝的嫡子,现在好像叫‘武帝’。”玄天听到嫡子二字顿感心中一震,一股不安升上心头。
“我离开岛上之前,父亲的身体非常健康,为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便出了事?”李梦鸾此刻面上已是梨花带雨,失声说道。
玄天不懂得如何安慰他人,只能道:“我们还不知此事是真是假,现在至关重要的是回到皇宫一探究竟。”李梦鸾点头同意,二人带着十分复杂的心情来到皇宫大门前。这时早有侍卫看到二人,一阵风似地前去通报了李再兴与宋震东。
听闻表妹与兄弟平安归来,宋震东喜不自胜。知道他们必先前往金銮殿,宋震东便站在殿前守候。三人见面时甚是激动,不禁眼眶湿润。宋震东向二人询问离开岛上的原因与五个多月来的情况,李梦鸾只是说自己想让玄天带她出岛见识见识,却恐父亲不同意,因此二人才偷偷溜走的。宋震东摇头道:“你还是如此贪玩。可知我们有多担心你,以后无论想做何事都要先让我们知道,只要没有危险,我们都会答应的。”
李梦鸾忙答应道:“我记住了。”
宋震东展颜微笑,道:“你哥哥还在殿内等你,快去罢!”
李梦鸾脸色忽然
黯淡下来,颤声道:“父皇,父皇真的...”还未等她说完,宋震东便轻轻点了点头,眼中划过一丝悲痛。确定父亲的死讯后,李梦鸾反而平静下来,像是接受了这个现实。在李梦鸾与玄天二人进殿之前,宋震东向他们作了个手势,意为与李再兴谈罢去他寝宫那里再叙,李梦鸾颔首默许。
金銮殿内景致并未改变,唯一的区别便是坐在龙椅上的人。盛帝驾崩,武帝即位,李再兴端坐于龙椅之上,表情严肃,不怒自威,有一方霸主之气魄。李梦鸾与玄天行过跪拜礼后,李再兴与二人开始闲聊,几乎和方才与宋震东交谈时一样的问题,一样的答案。气氛融洽异常,直至李梦鸾的一句问话,打破了平静的氛围。
“哥哥,父皇是怎么死的?”李梦鸾正色道。
“父皇一个多月前心脏隐疾突然发作,猝死于寝室内。”李再兴沉声道。
“可父皇在我离岛之前身体很是健康,怎会...”
未等李梦鸾说完,李再兴便打断道:“若不是你突然失踪,父皇极为焦虑,也不会导致他身体每况愈下,最终导致悲剧发生。以后未经我的允许,你哪里也不准去!”李再兴说得极为认真,面现怒容,仿佛训斥。李梦鸾顿时无言以对,这时李再兴故意转移话题,三人又闲谈了一盏茶的光景方止。期间李再兴多次夸赞玄天学识渊博,并欲将其留在月影岛封他为朝廷要员。玄天自然婉拒,言自己还有要事在身,不能长久停留于此。
离开金銮殿后,玄天与李梦鸾二人直奔宋震东寝宫。三人交换意见后一致认为盛帝并非病死,其中定有蹊跷,恐怕背后还有更大的阴谋。但苦思冥想也难觅一丝线索,宋震东与玄天都对李再兴产生怀疑,不过为了不让李梦鸾更加伤心,二人都没有说出来。三人决定此事暂且放下,先关注事态变化,有异常时再作打算,而玄天则作好准备随时观察李再兴的一举一动。
***
夜深人静,乌云遮月,黑雾弥漫,阴风凛凛。
李再兴的寝室此时被团团黑雾笼罩,在雾气中央,隐约可听到两个人的对话声。
“李再兴,我们帮你登上皇位可不是为了让你坐享清福的。你身上的任务至关紧要,必须尽快执行。你明日开始便招募兵马,勤加训练,准备就绪后便发兵攻打蛮族。若有愿降的,便纳入靖**中,执意不降的便要杀尽,一个不留。我说的你都明白了吗?”
“明白了!我明日便开始行动,不过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什么要求?只要我们能办到的便不会拒绝。”
“能否将当初设计陷害我表伯的大唐国一品官员薛怀抓到这里来?”
“这对我们来说犹如探囊取物,没问题,便交给我们去办罢。”
李再兴连连道谢,片刻后,黑雾散了开去。李再兴的身影现于屋中,双目再次血光毕现,嘴角勾起了一抹诡异的笑容。
小插曲 对决时刻
玄天与李梦鸾约定在奇迹结界“无拘通澄”内比试一场,借此试验玄天重生后实力究竟有多少长进。比试规则只有一条,那便是双方都不能手下留情,直至明确分出胜负为止。
玄天与李梦鸾都对这场比试极为期待,睡觉时都会做关于比试的梦。终于让他们等到了这一时刻的到来,二人皆兴奋不已,一场精彩的较量便要从此刻开始揭开序幕了!
“堕入红尘脱身难,爱恨情仇互纠缠。
苦海翻起千重浪,名利权势涌中央。
有道回首方是岸,独坐青原望霄汉。
无关欲念抛心外,只愿灵明归自在。
如吾所言,开启自在之门。无拘通澄!”
熟悉的结界再次展现于玄天的眼前,对于这里的景色,玄天无比地喜爱。那一望无际的碧绿草地,那万里无云的淡蓝青空,那播撒温暖的柔和旭日,都是玄天记忆中最深刻的画面。
李梦鸾在远处向玄天做了个手势,玄天立刻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二人如今无需言语,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能将心意传达给对方。
玄天领会李梦鸾是要他全力攻过来,便不怠慢,凝神静心,同时将两仪道袍与天人合一的能力开启。玄天气运双足,身影若岚疾飞至李梦鸾身前,从背后拔出一柄桃木剑,在半空中直劈而下。剑气贯穿真空,激起波纹千圈,气流受到压迫而不断发出尖锐的啸声。李梦鸾并未拔剑,竟尝试徒手抵挡。掌风与剑气相互摩擦碰撞,使得空气中温度不断上升,气流最终抵受不住如此强劲的压力,爆裂开来。摩擦中生出的火花立刻被点燃,于半空中激烈焚烧,炙热耀眼恍若低空烟火。玄天与李梦鸾均被爆发后的余波推开数丈远,互相在心中赞叹对方的修为深厚无比。
玄天一招之后便明白**裸的攻击对李梦鸾起不到任何威胁,想要从她那里得到便宜,便只能运用技巧。思量过后立即转变攻势,身体向不同方向疾闪,每闪动一次身形,手中木剑便挥出一度,仅数息内,玄天便从数十个方向对李梦鸾发动攻击。剑气杂乱无章,四散飞舞,交错合并,气浪波纹向四面八方扩散开来,引得青涛翻滚,壮观非常。李梦鸾被剑气围在其中,应是避无可避,但剑气消散后,李梦鸾却安然无恙,显然未受到任何影响。
玄天百思不得其解,心中思量:“她是如何将这么多剑气同时挡下的?”
李梦鸾摇了摇头,笑道:“就这点水平?没什么长进嘛!”
玄天自然不会中她的激将法,伫立于原地不动,暗自将自身真气的影响范围缩小,缩小,再缩小,使穿透力成倍增长。
玄天于刹那挥剑,剑气微小至肉眼已无法辨认,且速度之迅捷音速皆难比拟。李梦鸾却不担心玄天使的什么花招,口中默念一声“吾剑,鸣泣。”剑并未出鞘,李梦鸾周身形成的气场已然广阔无比,气场内所有气流均被压制,而后吞噬,这自然也包括玄天挥出的无形剑气。
见自己的拿手招式被李梦鸾轻松破解,玄天心中终于承认了无相阐秘流剑术的博大精深,毫无破绽可言。但玄天并不想现在便认输,决定放手一搏。精神完全集中,便若在心剑世界中接受试炼时那样认真、专注。看似无声无息,实则暗潮狂涌,一瞬微光闪现,却可撕裂苍穹。
玄天以举一反三的智慧,使破冰式的真气不必激发抗力便能施展出来。
李梦鸾身后突然现出一个无比巨大的菱形裂缝,有如空间的缺口一般,似乎欲将结界内的一切全部吞噬、消融。裂缝中的空间转瞬便被光芒填补,耀目若正午烈阳,灿烂若夜空繁星,光芒之中散发出无比炙热的温度。玄天虽晓李梦鸾修为深不可测,但也未施全力,惧怕会不小心伤到她。耀目之光华将李梦鸾的身影掩盖,玄天自以为一击得手,制住了李梦鸾,不觉甚是得意。却闻高空上传来阵阵娇笑声,嘲讽道:“一个人得意什么呀?我在这里呢!”
玄天大惊,抬头望去,见李梦鸾果然在万丈高空向他挥手。破冰式所生出的光芒明明已将她困死,她却能轻松突破并在瞬间飞跃直上万丈高空!玄天已无**再和李梦鸾斗下去了,二人实力相距还是太远。
李梦鸾瞥见玄天丧失斗志的样子,忙道:“天哥,无相阐秘流只适合于在远距离展开攻势,若是近身搏斗的话,你定能胜我,别忘了你有看透破绽与瞬间学会他人招式的能力。”
一语点醒梦中人,玄天竟忘记自己拥有龙眼一事,虽然如今还不能运用自如,但至少也能令战局扭转。经李梦鸾提醒,玄天恢复战意,目中光芒大盛,隐隐有一条金龙印于瞳孔深处。此刻玄天若与人对视,定可令那人对他生出一股莫名的尊敬与畏惧。
飞身,疾纵,直冲青天。在万丈高空之上,二人展开激烈的搏斗。每次拳脚的相撞,都会激起火花闪烁,气浪怒哮。数百个回合之后,二人仍不分胜负,玄天并未落在下风。反观李梦鸾却稍显疲惫,她的每次进攻都会被玄天看穿,虽能靠速度掩盖破绽,却也无法占得半点便宜。李梦鸾真气充沛,体力
却有限,现下虽还是势均力敌,但她心晓再过数十个回合,自己定会不支而败。
李梦鸾朝气蓬勃,自然难除好胜之心,心中希望玄天能超越她,但动作上却丝毫不留情面亦无懈怠之意。只见李梦鸾身形向后倒飘出两丈,退出战局。左手轻轻附在腰中佩带的木剑剑鞘之上,右手握紧剑柄,闭上双目,陷入冥想。
结界内立刻起了骇人的变化,照耀万物的所有光华均向李梦鸾身前靠拢、集结、融合、收束。失去了光芒照耀的草原与天空均被黯淡之色浸染,失去了本来的颜色。
天地静寂,针落可闻。可在玄天耳中却是另一番感觉,整个结界都在震颤,气流狂啸,似妖兽低吼,神明吟诵。
李梦鸾猛地睁开双目,天籁般悦耳声音轻声咏道:“无相阐秘流---真技---悟*五式---归命【刹那芳华】”
剑,瞬间出鞘;光,渗入八荒。
转化为彩虹色的光辉耀遍无垠结界内的任何角落,令天地万物均显流光溢彩,缤纷炫丽。结界霎时化为虹色仙府,美而不艳、耀而不锐、华而不繁。此等仙韵之光华,饶是神仙亦难以轻而易举地抵挡。
玄天却绝不会畏缩,龙眼神威迸现。
时光静止,木剑缓缓一挥,如轻描淡写。
“归命【刹那芳华】”
再柔和的光华,当闪耀程度增长一倍之时,也会变得璀璨,使人无法直视。无尽的七色光华对撞,糅合,凝聚。七色的原始是通透之白,结界坠入几可灼毁双目的白炙空虚中。
待到玄天与李梦鸾再睁开双目,身体已然脱出结界,站在环星城外的荒野中。二人双目对视,忆起方才心潮澎湃的对决,一齐微笑。笑如春风,吹暖心灵,化解过去所经历的所有悲伤。
玄天只觉身上无一处不是酸痛无比,自知精疲力竭,身体已然虚脱。“梦鸾,我果然还是不行呢。这场比试,是你赢了。”说罢便体力不支,晕倒在地上,陷入沉沉昏睡。
李梦鸾浅笑两声,轻声道:“傻瓜,你的内功修为已和我不相上下。若不是无相阐秘流博大精深,再加上你忘记了使用能力,我又怎会占得上风?最后的全力一拼,其实不分胜负!可惜你把胜利让给了我,真是不可思议呢。既然这样,那我便却之不恭了。”李梦鸾话毕,身子一歪,倒在了玄天身上,也因心力交瘁而进入沉眠。
天空晴朗,阳光明媚,微风轻拂,云朵飘游,真乃大好天气!
第七十二回 报仇雪恨
大唐国都城内,皇宫西门外宰相府第。门楼用最上等的红木砌成,十分气派。而牌匾上所书的“宰相府”三字则是皇帝御笔,笔风苍劲有力,整洁端正。仅一门楼便已华贵异常,大方宏伟,皇帝对这位宰相的重视可想而知。
此刻虽已入深夜,午夜子时,宰相府内却仍是灯火通明,谈笑歌舞之声不绝,热闹非常。原来今天乃是宰相四十五岁大寿之日,满朝文武官员皆来庆贺,送上各种珍奇字画与玉石摆设。这时戏台之上,戏班子正卖力地表演着最为拿手的曲目,众官员在戏台下开怀畅饮、侃侃而谈,丝毫没有感觉到即将来临的危险。
坐在正座上的宰相一身蓝色布衣,样式虽非陈旧却亦不甚新颖,朴素而褪尽华丽。一张方脸,眉目端正,深邃的眼神中透出学识渊博。这张脸,竟与十年前设计陷害宋泰民致死的薛怀一模一样。原来薛怀因见多识广、谋略高超,在这十年中被提拔了三次,最终成为领导群臣、权势最大的宰相。当初所犯下的错误,他曾非常歉疚、自责,良心总是感到不安。
但时间却能洗去一切往事,甚至回忆,一段缘了便不复存在,新的因缘转瞬便会开始。缘起性空,空亦生缘,循环不息。存在的一切,包括生命、思想、事物都会迎来消亡的时刻,消亡后重新复苏,轮回往复,周而复始。生活的繁忙,每天都不停发生的各种琐事,使得薛怀渐渐忘记了当初他曾害死一个人,不再愧疚,不再遗憾。如今已过去十年,往事早该随风飘散。
“当……当……”钟声二响,二更丑时。歌未停,舞未歇,筵席依旧,众官员陶醉其中,希望这次宰相的贺寿宴会永无结束之期。只可惜越是期盼,得来的便越是失望,天下哪有不散的筵席?
在宰相府中,重重黑雾正不断扩散,黑雾笼罩之地,花草树木尽皆失去生气,枯萎凋零。在那弥漫雾气之中,隐藏的是畏惧、怯懦、不安等负面情感。无法正视自己内心,没有勇气面对过去的人们便会迷失于雾中,由它“指引”你走向未知的世界,像一个木偶,被牵引、被操纵,不晓得自己要去向何方,最终的目的地只有一座凄凉的坟墓。
薛怀不知何时离开了他的朋友,离开了他的宴会,离开了他的府第,甚至离开了大唐国界。他行走在黑雾中,那片深沉的黑暗,那条曲折的道路,一直延伸下去。薛怀不晓得他要去哪
里,终点究竟在何方,但他却没有停下脚步,薛怀的面前一直闪现着那被他遗忘的记忆深渊之中最令他痛苦的身影。
记忆可以消亡、更新,但业力却会永久跟随,他所造的孽为他所带来的黑色梦魇一直藏在心底,永远不会被遗忘,直至业债还清的那一刻。虽未违反有开始便有结束的自然法则,但罪恶的烙印刻在人身上时,今生便很难被抹去。
薛怀凝望前方宋泰民的身影,想道歉,想恳求他的谅解,却发现自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宋泰民面色苍白,与他对视时并没有饱含仇恨,只是冷冷地说了一句:“随我去个地方,到得那里我便原谅你。”
薛怀听闻此言,竟似触到了一丝曙光般,欣喜不已。良心的折磨,纠缠的孽障,不可磨灭的悔恨,如果可以消失的话,他愿付出一切代价。薛怀向宋泰民狠狠地点了点头,宋泰民见得到他的同意,便即转身,前往远方。薛怀毅然跟随,生怕会与他走差,步伐越显迅疾。
不知已疾走了多久,宋泰民在前方不远处的身影停下了脚步。薛怀赶忙跑上前去,与宋泰民对视良久。宋泰民双目中未有任何情感,但薛怀眼中流露出的畏惧、恳求与焦虑却显而易见。
迷蒙黑雾竟于此刻散去,眼前的景象大变。树林边,小河旁,流水潺潺,枝叶摇曳。水上不停生出的波纹与摇摆不定的叶片恰似薛怀此刻的心境。
宋泰民突然笑了,笑得如此自然,静静地道:“薛怀,你做错了什么呢?”薛怀陡然全身一震,这句话在心中不断回响,我做错了什么?宋泰民续道:“你志在保家卫国,不忍战火起时百姓涂炭,是忠;劝皇帝不再干涉月影岛,归还其自由,是义。”
当初月影岛事件结束后,明正未再追究,任靖国成立、壮大,其主要因素是薛怀的进谏使他感到对月影民众有愧。
“你的做法自有道理,我从未怪罪于你。使你不安、后悔、痛苦的是来自你良心的谴责。你所需要的原谅并非来源于我,而是你自己。若不能放下过去,即便宿债还尽,你也不会获得新生。薛怀,我从未否认,你是一个不可多得的良臣。”
宋泰民话毕身影便化为一道光华消散。薛怀目送宋泰民的离去,心中所有悸动尽皆平歇,久违的会心笑容浮现于脸上。薛怀缓缓地道:“大限将近,若放不下,岂不是将这
等恶念带到来世去?荒唐荒唐。”过去的已成历史,无论怎样计较也不能再改变,又何苦执着?因果循环,报应不爽,犯下的错,总会付出代价。人不应沉沦在过往的漩涡中无法自拔,单单思考如何弥补过失,如何求得谅解,而是应正视过往所犯的错误,努力修正自我,放下杂念,向前迈进。只有如此,当业报来临时,方能坦然面对。
幻境在薛怀眼前消失,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极其陌生的地方。金玉砌屋,宝石铺道,竟颇像皇宫内的场景。薛怀立刻便明白这里是靖国皇宫,可是心里却无一点慌张、恐惧之感。该来的总会来,寿命若尽则不得不死。薛怀在幻境中顿悟,生死早置之度外,对突如其来的“报应”无任何抗拒,反而豁达面对。
果不其然,薛怀还未有任何动作,四面八方便出现数十个侍卫将其团团围住,不由分说便将他五花大绑,拖着向牢房走去。
皇宫内院,李再兴此刻正在书房阅览书籍,一名侍卫忽闯了进来并将捕获薛怀的消息告知于他。李再兴点了点头,沉声道:“一定要好生看守,绝不可让他逃走。若是出了差错,提头见我!”
李再兴见大事已成,心中甚是欢喜,传令文武百官前往金銮殿议事。待百官到齐,李再兴清了清嗓子,朗声道:“今日唤诸卿来此,有一事商议。朕今日擒获了当初设计陷害我族英雄宋泰民之小人,此人阴险狡诈,城府颇深,现被我押在牢中。不知众卿对他的处置有何高见?”
一武官站了出来,谏道:“依臣看,那小人害死先族长,理应以命抵命,当斩首处死。”
此时又有一位站在后排的文官上前道:“斩首莫不是太便宜他了,他害死我们当初的领袖。国仇家恨,不共戴天。依我看,当五马分尸。”
文武官员中显然并无玄天与李梦鸾的身影,不过宋震东身为宁川王,此时正站在最前排。李再兴面上扬起一抹笑容,道:“五马分尸?朕觉得甚好!震东,你意下如何?你的父亲惨遭这小人陷害,朕如今定当为你做主。”
“陛下,依臣之意,那薛怀不可处死。”宋震东开口道,声音深沉沙哑却甚是悦耳。
李再兴听闻宋震东阻止自己处死薛怀,心中无明火起,但又不能立即发作,只得强忍怒火,沉声道:“那朕倒要听听你的高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