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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后宫有毒全文阅读

作者:繁朵     这后宫有毒txt下载     这后宫有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章 这不搞事简直对不起自己!

    淳嘉既然吩咐了纪皇后务必行事周密,不得让云风篁名节受到质疑的事情传开,雁引出入传话,当然也是避着众人。

    而云风篁从昨儿个知道此事到现在,都在围着淳嘉转,自然也是无暇告知近侍来龙去脉。

    如今谢横玉一干人都不清楚郑贵妃犯的是什么事,还道只是寻常进谗而且进谗之后,皇帝立马来了绚晴宫同他们的真妃相亲相爱,跟脚又打发了皇后去处置贵妃,这摆明了贵妃进谗未果,反而惹怒了陛下护短。

    那么在他们看来,贵妃那边不急着落井下石,倒是可能怀着男嗣的赵才人,才是重中之重。

    眼下被云风篁问起来,陈竹才不怎么情愿的说道:“娘娘,贵妃……不,那郑氏跟几个近侍如今都在冷宫里,皇后娘娘早上已经降了懿旨,夺其贵妃之封!至于降为什么位份,以及其他具体的责罚,却没说。估计是要请示陛下那边的意思?奴婢以为郑氏如今不足为惧,却是赵才人……”

    “赵才人可不是郑氏宫里头唯一一个怀有身孕的。”云风篁叹口气,指点道,“你们忘记被太皇太后跟母后皇太后留在行宫安胎的小纪氏了?那位当初在行宫里头,可也是交给郑氏照顾,还是陛下亲口吩咐的啊!”

    陈竹愣了愣,说道:“娘娘的意思是,皇后此举,乃是为了日后将小纪氏所出子嗣养在膝下?可这不是……不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么?”

    纪暮紫已经没了妃位,本来皇帝将她交给郑裳楚照顾,生下子嗣也是郑裳楚抚养。

    但郑裳楚现在犯事不行了,在陈竹看来,纪暮紫生产之后回来宫中,除非皇帝复其妃位,不然,其子嗣肯定是交给皇后抚养的。

    “当初小纪氏有喜,是跟着太皇太后的。”谢横玉倒是点头,提醒道,“后来喜讯传出来,陛下不见欢喜,反而立刻借口不能打扰了太皇太后,安排人去了鹿芩台……可见陛下对纪氏深为忌讳。前番能让小纪氏在郑氏手底下过日子,若是小纪氏生下皇嗣,焉知陛下会不会安排其他主位照顾她们娘儿俩?”

    清人沉吟道:“如此,皇后娘娘趁着这次的机会,将赵才人母子收入囊中,好为日后争取小纪氏母子做准备么?只是陛下若是不许,恐怕皇后娘娘得了赵才人母子,却还是很难抚养小纪氏的子嗣。”

    清都在旁没说话,却也是频频点头,表示赞成清人之语。

    云风篁轻笑一声,道:“皇后跟陛下大婚也有这么多年了,一直无所出。从前靠着家世,无人敢提,也还罢了。如今……她膝下再没个一子半女的,她自己不急,纪氏都要急了。纪暮紫那儿怀上了,对于纪氏来说,是个保障。可陛下其实不是很在意那孩子,而且,伊贵人所怀之胎,最近一回太医把脉,也说多半是位公主。谁能保证,那纪暮紫就一准怀的是男胎?须知道伊贵人吃的汤药,可是跟纪暮紫一个方子的。”

    她朝后靠了靠,语气懒散,“所以皇后应该就是想弄个孩子傍身了,至于说纪暮紫生产之后回来宫里,怎么个安排法,到时候能争取则争取,不能争取的话,膝下好歹也不空虚。罢了,这回的事情也是麻烦,权当给她的辛苦费好了。左右,本宫过上几个月也是要做母妃的,却也不是很稀罕那赵才人的子嗣。”

    “可是万一那真是个男胎……”陈竹还是有点不甘心。

    他出身寒微,进宫之后侥幸跟了云风篁才有今日,一举踏入了宫闱里最有权势地位的

    宦官的层次,由此对于权势的热衷更盛因为太清楚一旦离开云风篁,又或者说,一旦云风篁失势,他会有什么下场?

    而云风篁如今固然盛宠,但淳嘉尚且年轻,过上十几二十年的,谁知道怎么样呢?

    后妃想要长久,子嗣是个绕不过去的问题。

    纪皇后再不讨淳嘉欢心,可终归是正宫皇后。

    她亲自抚养的皇嗣,公主也还罢了,皇子的话,但凡记在名下,那就是嫡子!

    以后长成,说不得就是心腹大患!

    “左右是皇后带去自己宫里的,又不是交给英妃之流。”云风篁看着他,缓声道,“你担心个什么?难不成,陛下还能叫这宫里头,再出一位纪氏的母后皇太后?”

    “……是。”陈竹闻言心头一震,不敢再说什么。

    的确,就淳嘉对纪氏的厌恶,以及纪氏这些年的强势,这位天子但凡有一线可能,都不会让纪氏再出凤主。

    赵才人怀的若果当真是位皇子,不被皇后抱养还好,一旦被皇后抱养了,哪怕是实际上的皇长子呢。

    淳嘉也不可能让这儿子继承他的帝位。

    这么想着,倒也没必要太过急慌慌的去抢人了。

    只是谢横玉还是有点惋惜:“若果真是位皇子,养在皇后娘娘膝下,不免可惜了。”

    要是养在他们主子膝下,那才是大有造化呢!

    云风篁哂道:“你们倒是一个个野心勃勃,知道了贵妃出事以及皇后娘娘抢了赵才人回去延福宫这两件事,一门心思就惦记着给本宫膝下添个皇嗣,全不管那郑氏昨儿个跟陛下告了本宫什么!”

    谢横玉听着话头不对,忙问:“娘娘,那郑氏都说了些什么?”

    “那郑氏已是昨日黄花,圣宠衰微。必然是嫉恨娘娘仙姿佚貌,深得陛下钟爱,故而捏造谣言,试图颠倒黑白混淆是非!”陈竹想也不想道,“只是咱们陛下何等英明神武,自然明察秋毫,不受其蒙蔽……”

    “她跟陛下说,本宫曾在宫中与外男私会。”云风篁懒得听他的阿谀之词,平静一句,偌大殿中,霎时间鸦雀无声。

    片刻,面色剧变的谢横玉才强笑了下,说道:“这……这等荒谬的话,她也说得出口?!”

    清人跟清都对望一眼,双双低了头掩盖神色,方附和道:“谢妈妈所言极是。且不说宫禁森严,外男哪里会进得来?就说咱们娘娘才进宫就承陛下厚爱,迄今盛宠不衰。成日里忙着思索如何服侍陛下都来不及呢,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郑氏竟然敢这样污蔑娘娘,真真是疯了!!!”

    她们说的咬牙切齿,心中却惶恐得很。

    虽然云风篁只跟江氏说了入宫以来跟戚九麓私会的经过,然而江氏走之前,担忧事发,也是透露过一些口风给她们的。

    当时江氏顾忌着隔墙有耳,且要给女儿留面子,说的不清不楚,她们还不怎么明白。

    这会儿听着看着云风篁的神情举止,登时联想起来,哪里还不反应过来,云风篁八成是当真做过这样的事情?!

    这会儿除了不明所以的陈竹,谁还顾得上什么赵才人、什么大皇子,谢横玉率先说道:“娘娘,这事儿不能轻忽了!虽然咱们都知道您冰清玉洁,但世人无知。恰如当年家里六小姐的事情,可不就是硬生生的被栽赃陷害不说,连带谢氏江氏都备受牵累?万幸陛下明镜高悬,时隔三年,总算还

    了家里一个清白一个公道可这事儿才定论呢,就有人在宫里这样攻讦您,依着婢子看,这一定是有人不满陛下,存心用这方式跟陛下作对!”

    这个事情太大了!

    真曝露出来,全家都不够死的!

    必须扯上皇帝自己,让他的注意力不是集中在您是不是背叛他是不是给他戴绿帽子上头,而是怀疑这个怀疑那个怀疑自己地位不稳……

    这样好歹他发作起来,应该不会株连那么多……

    谢横玉颇为绝望的想自家这主子到底什么命?

    前些日子瞧着正是要跟淳嘉好好儿过日子,眼看着郎情妾意相处得挺好的,结果!

    这么要命的事情,就出来了!!!

    她可不知道淳嘉已经亲口发话跟云风篁揭过,只道云风篁借助皇帝这段时间对她的信任,暂时糊弄过去,仍旧是个隐患。

    此刻要不是陈竹还在场,怕不都要跳脚了!

    “妈妈别急,本宫昨儿个已经跟陛下说清楚,不然,陛下也不会让皇后发落了郑氏。”云风篁摆摆手,示意她莫要担忧,“只是郑氏将亡,说不得垂死挣扎,抱着污蔑不成就血口喷人的想法,说些有的没的。本宫跟你们说这事儿,就是让你们注意些,别宫里头都传遍了乌七八糟的话,你们还懵懵懂懂的,叫人轻看了我绚晴宫!”

    谢横玉愣愣的看了她片刻,见她略微点头,示意就是谢横玉想的那样这一关已经过去了才长出口气,心道:这祖宗……这祖宗……

    嗯,这会儿除了喊云风篁“祖宗”,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抹了把脸,谢横玉定了定神,说道:“婢子明白了,婢子会让底下人注意的。”

    交代了近侍注意宫中舆论,云风篁复提起赵才人的事情:“这赵才人怀胎以来,三灾八难就没断过,再经过昨儿个那么一场热闹,也不知道接下来几个月,是否能够太平。本宫这边左右有个伊贵人保底,却也不是非要弄她过来锦上添花。只是,本宫可以不要,昨儿个陛下的吩咐,当着本宫的面,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只让皇后去处置了郑氏,可没说让她照顾赵才人……”

    “宫中诸妃抚养皇嗣,都是大事,得皇后做主。皇后自己抚养皇嗣,更是关系社稷,怎么可以私下一言以决?”

    她懒洋洋的吩咐,“备辇!本宫可要去跟皇后娘娘,好生说道说道。”

    赵才人这一胎她不打算接手,因为经过郑贵妃跟纪皇后这两道,谁知道强行弄来了绚晴宫,会不会有什么后患?

    比如说生不下来,白忙一场还要被怀疑埋怨;再比如说赵才人的娘家应该还在郑氏手里,日后天知道赵氏母子会不会因此倒戈一击……反正云风篁是真心没想过要赵才人。

    尤其是伊杏恩开年年初就要生了。

    这眼接骨上,绚晴宫里还是不要进生人的好。

    她可记得郑贵妃那么严防死守都没了男嗣的教训。

    不过嘛,不要归不要,皇后想这么搂草打兔子的把人拿下,也是做梦。

    想当初她一无所有都没少给后妃们添堵,遑论如今帝宠在身,不搞事都对不起自己!

    ……什么?

    你说她刚刚还讲了,赵才人那孩子,就当皇后的辛苦费?

    辛苦费辛苦费,顾名思义,不千辛万苦才到手的,那能叫辛苦费么?

第二百零一章 我有特别的姐妹情深技巧!

    半晌后,延福宫。

    崇昌殿上,纪皇后看着底下徐徐落座的真妃,下意识的蹙紧了眉心:“本宫抚养赵才人所出皇嗣不合适?那真妃以为,谁合适?郑氏触犯宫规,已然被剥夺贵妃封衔,虽然来日如何,本宫还要请示陛下。但真妃难不成觉得,郑氏还应该身居妃位?若是如此,本宫这般回了陛下,也无不可。”

    云风篁含笑说道:“娘娘误会了,郑氏罪大恶极,哪里还能有资格抚养皇嗣?只是,赵才人毕竟出身寒微,位份也低,她所出子嗣,怎么配养在中宫膝下?再者,赵才人从发现身孕起,就是郑氏照顾着。这会儿娘娘亲自出面处置了郑氏,又将赵才人接到自己宫里,知道的,说郑氏自己不守规矩,罔顾陛下与娘娘的恩典,合该落到这样的下场。”

    “不知道的,还以为娘娘是为了跟郑氏争夺皇嗣,这才……”

    “真妃娘娘!”她话没说完,皇后身侧的大宫女已然变了脸色,沉声喝道,“凤座之畔,请真妃娘娘慎言!”

    云风篁也不在意,依旧笑着:“娘娘,这不是妾身故意冒犯您,实在是人言可畏。妾身,也是为了娘娘好!”

    “宫禁默契,皇嗣的生母,只能往高不往低。”纪皇后看着她,平静问,“赵才人所怀之胎,原本内定的母妃,贵为贵妃。放眼宫闱,除却本宫,还有何人适合做那孩子的母亲?难不成,真妃有了伊贵人的子嗣还不够,还想再照顾个赵才人?”

    皇后面露讥讽,“或者,真妃是想着,郑氏去后,贵妃之位空缺,尔可充任?!”

    “娘娘说的哪里话?”云风篁一脸的诚恳,“妾身入宫尚未经年,已然从宝林跃居妃位,足见皇恩浩荡!又哪里敢得陇望蜀,贪心不足?”

    这要不是种种原因暂时升不上去,贵妃算什么?

    本宫看中的,是你的位子好不好?

    云风篁在心里哼了声,端着一脸诚恳接着道,“只是娘娘,宫中高位虽少,四妃却不止贵妃一位啊!贞熙姐姐生前所册淑妃,固然排在了贵妃之后,然而去后陛下亲拟谥号,至今甚为怀念,地位分量,何尝就不如郑氏未犯宫规之前了!?”

    就跟没看到纪皇后瞬间变色一样,她柔声说着,“贞熙姐姐伺候陛下多年,还曾怀过皇嗣,且不说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说妾身那伯父翼国公,对陛下忠心耿耿,便是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他老人家只贞熙姐姐一位嫡出的爱女,就算顺婕妤如今也怀着身孕,可顺婕妤毕竟只是庶出……翼国公重规矩,嫡庶分明。贞熙姐姐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哪里是顺婕妤能比的?”

    “之前,贞熙姐姐含冤而去,原本就与郑氏有着关系。”

    “如今郑氏曝露出真面目,当初之事,说不得就是郑氏蓄意栽赃贞熙姐姐!”

    “这么着,赵才人所出子嗣,记在贞熙姐姐名下,岂非理所当然天经地义?”

    “否则的话,不止妾身要为姐姐去陛下跟前鸣冤,只怕,也会寒了翼国公这等老臣的心呐!”

    纪皇后用力握紧了凤座的扶手,闭了闭眼,才涩声说道:“真妃,你这般咄咄逼人,真不怕日后遭报么?!”

    她将赵才人接来延福宫的时候就考虑过怎么留下这娘儿俩了,云风篁找过来为难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只是纪皇后万万没想到,这真妃会提出来将赵才人肚子里的孩子记在已故的淑妃名下毕竟淑妃已经去世,这会儿宫里唯一落地的皇嗣也就是公襄茁,还是已经夭折了的。又不是皇子皇女多如过江之鲫,匀得出来去照顾一个死人。

    要云风篁提出来将赵才人送去绚晴宫,或者其他妃子那儿,纪皇后都预备好了理由反驳。

    但她提出记给贞熙淑妃,皇后不但毫无准备,就算提前想到这事儿,也很难阻止。

    毕竟淳嘉对淑妃的感情且不说,单凭翼国公对他的忠诚,如云风篁所言,就足够皇帝爱屋及乌的照顾淑妃身后了。

    翼国公也绝对不会拒绝这份恩典。

    最重要的是,淳嘉厌烦纪氏,云风篁去跟他这么提,打的又是帮他笼络重臣兼忠臣的心的旗号,他断然没有反对的可能。

    “娘娘说的哪里话?妾身承蒙淑妃姐姐关照,才得以进入宫闱,伺候娘娘还有陛下。”云风篁气定神闲,看着纪皇后苍白的脸色,笑容温文而甜美,“投桃报李,为淑妃姐姐着想,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噢,也是,皇后娘娘至今膝下无所出,眼看着宫里的妃嫔们陆陆续续怀孕,心下寂寥,想养个皇嗣解闷,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皇后以为她很过分了,其实她还可以更过分的,“不如这样吧:赵才人这皇嗣,名份上呢就记在淑妃姐姐的名下,实际上呢就由皇后娘娘抚养,如此,可不就是两全其美了?”

    之前说过了,赵才人这娘儿俩,云风篁是不想沾手的。

    交给皇后也可以,但是,名义上嘛,那还是送给淑妃罢。

    反正淑妃已经死掉了,名下就算有八百个儿子,她也没法再从棺材里爬起来做什么。

    这么做,对外,宣扬自己贤良淑德、友爱族姐的美名,还能取得翼国公府,尤其是国公夫妇的好感,免得谢芾等人入朝之后,受到国公府的暗中留难;对内,宫里如今有孕妃嫔就这么几个。以皇后被皇帝的厌弃程度,错过了赵才人这孩子,她根本没有指望再得到一个养子。

    不养,她将面临着膝下空虚、以后大厦倾倒时,一分筹码都没有的困境;咬着牙养下来,那就是如鲠在咽,毕竟名份上这可不是皇后的孩子,而是她帮淑妃养着的。

    看着云风篁端起茶碗怡然自得的品茗,纪皇后沉默片刻,却冷静下来,淡声说道:“本宫膝下的确寂寞,不过真妃年纪轻轻,却也子嗣艰难。索性一客不烦二主,这赵才人,你领回去也罢。到底贞熙淑妃跟你情同嫡亲姐妹,她的孩子,你不亲自养着,你能放心?”

    “娘娘说的哪里话?”云风篁巧笑倩兮,“您是六宫之主,是所有皇嗣最名正言顺的母后。妾身若不放心您,还能放心谁?再说了,娘娘刚才也讲过的,妾身位份低于贵妃,低于淑妃,哪里配抚养赵才人所出皇嗣?这事儿,除却皇后娘娘您,这宫里再也没有人合适的。”

    她也不等纪皇后回答,起身福了福,笑着道,“陛下昨儿个说了,今日要去绚晴宫看妾身的。请娘娘恕妾身不敢多留,免得叫陛下久等。”

    然后也不去看崇昌殿上下的愤怒之色,径自扬长而去!

    回到绚晴宫,淳嘉却还没来,云风篁遂让小厨房做了些吃食,装了食盒,带着人去了前头

    这时候朝会已散,她就被领去了淳嘉素日处置政务的偏殿。

    到了门前,就见殿门紧闭,雁引亲自把守。

    看到云风篁,雁引上来行礼,低声道:“娘娘,陛下正跟几位大人议事,请您稍等。”

    “无妨。”云风篁摆摆手,问,“这是发生什么事儿了?”

    雁引有点犹豫,这要是其他后妃问,哪怕是纪皇后,他都不会透露。然而云风篁……身为帝王近侍,察言观色是基本技能,哪里看不出来淳嘉对这真妃格外纵容些?

    到底不想太得罪了云风篁,踌躇了会儿,遂道:“奴婢也不大清楚,只是听说之前万年县的那县令递了折子上来,陛下看了就十分震怒。”

    “万年县令?”云风篁想了一下,说道,“是那杜岚谷?听说他后来被陛下打发去处置三州之乱了,怎么?那边事儿不顺?”

    这会儿雁引却不敢继续露口风了,陪着笑道:“娘娘,恕奴婢不知。”

    云风篁笑了笑,挽了下臂上披帔:“有劳公公。”

    带着清人清寒避到一旁等候,却凝眉沉思:以国朝立国迄今的底蕴,以及疆域之大,三州作乱,听着风雨飘摇,实际上也还没到动摇国本的时候。当初淳嘉借助此事上位亲政,后又策划了郑凤案抬高自己与杜岚谷君臣的声名,顺理成章调了杜岚谷为钦差,南下平靖三州之乱……这番安排的用心,抚慰黎民,安定社稷,固然是原因之一。

    但归根到底,还是稳定帝位,早日大权独揽。

    如今算算时间,那边的确该有答复了,只是,这答复,恐怕对于淳嘉来说,不是什么好消息?

    那会是什么情况?

    云风篁目光闪动,心里转过数个念头,正推敲着,忽听前头有些响动,就见偏殿门开,摄政王等六七个重臣鱼贯而出,神情都十分凝重。

    其中一人虽然面色红润却已两鬓霜白,赫然是本该正居妻丧的邺国公!

    他们沿着宫道朝外走,见到旁边的云风篁,只看了眼,略作拱手,也就离开等这些人走远了,雁引方引着云风篁入内。

    就见殿中器物看着还算齐整,然而地上湿痕宛然,案头也缺了几件便于拿取的小物,显然刚刚淳嘉怕是发了雷霆大怒,不过是重臣们出门前仓促收拾了一番。

    “怎么这时候过来了?”重臣们离开时脸色不怎么好,淳嘉此刻神情也不愉快,但见着云风篁,还是微露笑容,温言问,“没闹成皇后,跑来闹朕了?”

    云风篁让人将食盒拿上来,笑着道:“妾身这般贤良淑德的人,怎么会不懂事的闹皇后?不过是想给贞熙姐姐求个恩典而已。当然这事儿不急,却是快到饭点了,听说陛下这儿还忙着,怕您误了午膳,专门亲自下厨给您做了些吃食来着。”

    淳嘉好笑的问:“专门亲自下厨?你那绚晴宫的小厨房,你知道正门朝哪开么?”

    “……陛下就说喜欢不喜欢罢?”云风篁语塞了下,含糊过这个问题,将食盒搁到旁边的小几上,一样样的拿出菜肴来,招呼皇帝过来用些,“凭什么急事儿,断没有说不让天子按时进膳的。”

    见淳嘉没有立刻就起身,走过去撒娇的挽住他手臂,趁势朝他面前案头摊开的奏折上瞄。

第二百零二章 读后感,三千字,明天交。

    淳嘉正待起身,眼角余光注意到,又好气又好笑,伸手从旁拿了本没打开的奏折挡住,徉怒道:“后宫不可干政!”

    “这是邺国公那尸位素餐的老糊涂说的,他管着他们纪氏女也还罢了,凭什么管到妾身头上啊?”云风篁看出来他没真的生气,遂不再偷瞄,干脆将那本遮挡的奏章拂开,一边光明正大一目十行的看,一边嘀咕,“本来天子日理万机忙于政务,就不可能似寻常富贵闲人家一样,亲力亲为的教诲所有儿女。皇嗣们的长成,除却西席,还不都是靠生母养母嫡母言传身教?”

    “若是满宫后妃都叫邺国公这种货色辖制着,果真个个不谙世事天真无邪,能教出识大体顾大局的皇嗣?”

    云风篁总结,“这老东西狼子野心,自神宗皇帝陛下去后就没少欺负先帝孝宗年轻,到了陛下这儿就更不要说了也难怪他会反对后宫干政,似他这般弄权的臣子,可不是希望皇嗣们生长无知妇人之手,如此长大了也是个稀里糊涂好糊弄的,方便他们主持庙堂,鱼肉天下?”

    “这老东西居心叵测,用心不了,该杀!!!”

    淳嘉打量着她顾盼之际的杀意凛冽,显然错非如今做不到,不然她真的不介意弄死邺国公,笑叹道:“得亏如今坐在这位子上的是朕,若是你,只怕纪氏满门早就血流成河了!”

    他没训斥云风篁妄言对重臣、还是他名义上外公的处置,但也没接这个话,只道,“你非要看这奏折做什么?这又不关后宫的事情。”

    “可陛下刚刚召集重臣商议的八成就是这事儿。”云风篁说道,“可见陛下十分重视此事,妾身心系陛下,当然要急陛下之所急,想陛下之所想。”

    说着趴到他肩头,撒娇道,“陛下,您不喜欢妾身对您上心么?”

    淳嘉笑着说:“嗯,喜欢。那你可有什么想法?”

    见云风篁腻在自己身上,只是撒娇不回答,就逗她,“那岂不是给你白看了?这可不行。这样,回头你也交一份折子上来,三千字,不许抄,不许胡扯,得言之有物的那种。不然,下次再过来,就不许再看其他任何折子了!”

    云风篁:“……”

    惊喜来的太快,简直不敢相信!

    为防淳嘉开玩笑,过后就不认账,她按捺住雀跃,故作正经的拒绝,“陛下,这不太好罢?毕竟妾身一介女流……”

    淳嘉瞥她一眼,要笑不笑道:“也是,既然如此,那么……”

    “虽然妾身只是一介女流!”云风篁赶紧改口,“却亦有为陛下效死之心!请陛下放心罢,不就是三千字么?妾身保证明儿个就交到您案头,绝对不抄不扯,言之有物!”

    “爱妃不是觉得这不太好么?”淳嘉端起茶水呷了口,懒洋洋说道,“朕觉得你说的有道理?”

    云风篁连忙给他捏肩捶背,殷勤得不得了,道:“陛下圣明!陛下既然属意妾身上交奏折,可见必然有着深刻用意,乃社稷万民的福泽!妾身鼠目寸光,哪里看得那么远?妾身听陛下的一定不会错的!”

    淳嘉笑着说她:“爱

    妃也就这会儿嘴最甜。”

    不过也就默许了这事儿倒是云风篁,陪着皇帝用了午膳,说定了将赵才人所出子嗣记在贞熙淑妃名下且由皇后抚养之事,又闲聊片刻,听着底下人来禀告,说是邓澄斋求见,也就顺势告辞。

    回到绚晴宫,喜悦的劲头退却,就开始疑神疑鬼。

    后宫不可干政这规矩,前朝时有时无。

    毕竟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正经出了千古妖妃,又或者是逢着厉害的太后皇后在位,那绝对不是几句祖宗家法弹压得住的。

    反过来,有前朝祖训就是幼主临朝,太后垂帘。然而碰见了立不起来的太后,那也是白搭。

    国朝因为传位到淳嘉也不过是第五位天子,迄今后宫还没出现过能够震慑天下的英雌,所以虽然邺国公出于种种原因提出后宫不可干政……其实日常没什么人放在心上。

    主要神宗不说,孝宗淳嘉这两位,自己都被权臣逼得手忙脚乱,哪里还有余力去纵容后宫来干政?

    所以淳嘉不在意云风篁关心朝政,乃至于私下进言,云风篁觉得可以理解。

    但,让妃子上奏折议论国事,这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古往今来,也没听说过哪位天子,这般放任妃嫔的。

    “他这是真心任凭本宫肆意而为呢,是广开言路不因本宫是女子而小觑呢,还是别有所图?”云风篁思索着,“三州之乱……这等大事,怕是慈母皇太后公开场合都不会多讲,他竟教我上奏折仔细说,还要言之有物……”

    这情况,她要不是淳嘉的妃子,怕不就要领会成天子蓄意栽培她做左膀右臂。

    嗯,难道,天子想栽培她做个贤内助?

    但就算如此,指点着她能打理好后宫就成,做什么还要纵容乃至于鼓励她涉足前朝?

    莫非是觉得她一介女流又是妃子,不可能威胁到他地位,栽培好了还能成为助力,所以才这般优待?

    可国朝虽然没有女子临朝摄政的,前朝却不是没有这样的例子。

    淳嘉不该不知道她的野心勃勃,就不怕一个不好,虎兕出柙,再不是他能够掌控?

    还是他就这样自信,就算任凭她折腾,也有着把握,能够压制住她?

    ……至于说皇帝爱她爱的要死要活,只求做个情圣对她好,完全不计后果什么的,云风篁觉得淳嘉要是这么天真愚蠢的,那也弹压不住眼下的庙堂。

    “……管他呢!”云风篁左思右想也吃不准淳嘉的心思,最后干脆把心一横,命人去传伊杏恩,暗忖,“反正都答应明儿个交折子了,且看看折子交上去他什么反应。”

    虽然她根本没去过那三州,也不大清楚具体的情况,想说的言之有物,而且还是在皇帝跟重臣商谈之后还觉得言之有物颇为不易,但云风篁是不会放弃这个涉足前朝的机会的还好她宫里有个伊杏恩,出身于三州之中的芝州。

    现成是个了解情况的人选。

    “娘娘见问,妾身本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是片刻后,被请过来的

    伊杏恩弄明白云风篁的意思后,怔了怔,就露出为难之色,说道,“可妾身曾经失忆……”

    云风篁急着去写奏折,闻言也懒得跟她嗦,直接打断道:“失忆?这事儿本宫也知道。不过你失忆的可真是凑巧,不记得自己叫什么也不记得父母家人,倒是记得文字道理,记得药理,还记得舞蹈?”

    伊杏恩噎了噎,偷瞥她神情,见这素来对自己和颜悦色的主位要笑不笑的,心里就是一个咯噔,下意识的垂下目光,踌躇了会儿,小声说道:“娘娘,妾身从前的事情,许多的确不大记得了。就恍惚记得,芝州之所以会出事,除却天灾之外,**也是原因之一,而且,甚至可以说,**才是最紧要的。”

    “说仔细些。”云风篁微微颔首。

    ……这日傍晚淳嘉照例到绚晴宫,云风篁出迎时秋风吹动袍袖,就露出袖底沾的些许墨迹,皇帝就揶揄问:“爱妃莫不是已经在写折子了?”

    “反正答应了陛下明儿个才给您呢。”云风篁含糊了一句,就推着他入内,“外头风怪冷的,赶紧进去罢!”

    入内后,宫人上了热茶,帝妃落座,正待说话,谁知道却立马有内侍进来禀告,说是斛珠宫来了人:“急急忙忙的,说纯恪夫人不大好,这会儿天色已晚,袁美人不敢打扰春慵宫,打听到陛下来了这儿,就专门派人过来告诉。”

    “召太医了不曾?”淳嘉闻言就是一皱眉,一时无话,云风篁见状,抬了抬下巴问。

    内侍惶恐道:“来人没说。”

    云风篁就让将人带上来。

    那宫人上来,战战兢兢的行了礼,就伏地禀告:“夫人这些日子一直记着早逝的大皇子,时常夜不能寐……今早上用了早膳就开始不舒服,午膳吐了两次,只是怕慈母皇太后与陛下担忧,故而未曾作声。不意方才竟忽然晕了过去……”

    “那召太医了么?”云风篁打断她的话,“太医是怎么说的?”

    宫人怯生生道:“召了,但太医院最擅长妇婴的申太医告假,这会儿去的小申太医十分的年轻……”

    她说的申太医跟小申太医是伯侄,申太医在太医院算是顶梁柱的几人之一,向来只伺候太后、皇帝、皇后这个级别的贵人,妃嫔若非十分得宠都轮不上的。

    袁楝娘从前倒能享受,这会儿前朝后宫都知道她被新来的云风篁夺了宠爱,太医院那边不免也跟着踩低拜高。

    斛珠宫这宫人禀告之际虽然不敢流露怨怼,神情里多少有几分希冀,是希望淳嘉能够出面申斥太医院,澄清天子厌弃斛珠宫的传言。

    只是淳嘉听了这话,却下意识的去看云风篁。

    云风篁却也一脸无辜的看着他:“陛下?”

    她心中哼笑,这要是淳嘉没有委婉表示想跟她摈弃前嫌好好儿过日子,这会儿不消皇帝开口,她就会利索的把这事情给处置了毕竟她处心积虑抢了代行皇后之权的差使,不就是安排这六宫上下的么?

    但现在么,她才不开口。

    她倒要看看,淳嘉会怎么做?

第二百零三章 淳嘉:朕是一个机智的天子。

    淳嘉却也恰好转过头来看云风篁帝妃对望片刻,淳嘉缓缓开口:“此后宫事,可曾报与皇后?”

    底下还跪着的宫人分明的一怔,旋即摇头:“回陛下,婢子出来的急,来不及……”

    “那就去跟皇后说罢。”淳嘉打断,语气随意道,“前些日子皇后身上不大好,故此宫务都是真妃代劳。你找来绚晴宫也是无心之失,朕不同你计较。只是这两日皇后恢复了许多,已然亲自视事。这般事情,为何不去延福宫,而来绚晴宫?莫非是蓄意挑唆皇后与真妃之间的关系?”

    宫人听得心如擂鼓,忙不迭的拜倒请罪:“陛下饶恕!婢子绝无此意!”

    淳嘉脸色淡淡的,说道:“念在初犯,这次算了,再有下次,便让皇城司领了你下去罢。”

    皇城司对外监察天下,对于宫禁,却也兼任管束、惩罚触犯宫规的宫人的职责。

    当然,寻常过错,上至各宫主位,下至各级管事,随手也就罚了。

    真正交到他们手里处置的,那绝对要么犯下弥天大错,要么就是得罪了主子或者大管事,不想让他们活下来又不愿意脏了自己的手。

    故此经过皇城司的宫人就没有一个周全的对于一个少年宫女来说,这处罚的威慑可想而知!

    原本还想再说些好话的,这会儿哪里还敢吱声?

    呜咽着退下去了。

    “陛下也真是促狭。”这人走了,屋子里的气氛顿时松弛下来,云风篁拨着面前的茶汤,似笑非笑的说道,“不过一个跑腿小宫女,也值得您抬出皇城司来吓唬……瞧她出去的时候小脸儿惨白的,真是可怜。”

    淳嘉斜睨她一眼,懒得说她这醋罐子的劲儿,只道:“朕方才让人去给翼国公传了话,他说明儿个让他妻媳入宫谢恩,你要见她们么?”

    云风篁不在意的说道:“妾身跟淑妃姐姐情同嫡亲姐妹,给她名下记皇嗣,又不是为了谁的感激!到时候再说罢,若是有空见上一见也无妨,若是没空就算了。”

    她说的云淡风轻,心里想的却是,翼国公府要是真敢大喇喇的认了这份人情而没有表示的话,那就别怪她不客气!

    对于这种给脸不要脸的,真妃娘娘有的是办法收拾!

    “也罢,那明儿个先让她们去母后跟顺婕妤那儿,再问你那边接受不接受请安罢。”淳嘉这么说了,旁边雁引连忙记下来。

    如此说了些零散的闲话,宫人们摆好了晚膳,帝妃遂移步花厅用膳。

    之后梳洗安置,一番温存毕,相拥而眠,云风篁盘算着明儿个见了韩氏婆媳的处置,忽然想到一事,忍不住侧头看了眼淳嘉淳嘉这会儿合着眼,却感觉到她目光,遂睁目问:“怎么了?”

    “陛下,您喜欢淑妃姐姐么?”云风篁翻了个身,从他怀里略略挣出,俯趴在榻上,双手撑腮,歪头笑问。

    她这么做时满头青丝坠下,披散的长发间,香肩半露,藕臂皓腕,愈显黑白分明,光泽自生,偏首看过来时秋波盈盈,美的宛如虚幻。

    淳嘉欣赏了会儿,才慢条斯理道:“说了不提以前的事情,怎么又翻旧账?”

    “陛下想到哪儿去了?”云风篁笑着推了他一把,基本上没用力的那种,探头过去,附耳小声道,“妾身只是奇怪,陛下似乎不怎么喜欢顺婕妤?那好歹是淑妃姐姐的亲妹妹……说起来淑妃姐姐虽然不怎么看得上妾身,对顺婕妤可不坏。”

    之前贞熙淑妃还在的时候,皇帝对美貌且性情温驯的云卿缦不是很喜欢,云风篁觉得也不奇怪。

    毕竟淑妃虽然芳华不及庶妹,到底先进宫小十年,跟皇帝之间的情分,不是初来乍到的云卿缦能比的。哪怕皇帝要给翼国公面子,更重视嫡出女也是理所当然。

    但距离云霜腴去世已经有几个月了,淳嘉也好,袁太后也罢,对云卿缦却没多少加恩的意思。

    哪怕淳嘉不中意云卿缦呢,为了嘉奖翼国公的忠诚,也不该太过冷淡人家仅存的庶女吧?

    可云卿缦这顺婕妤,还是云风篁提起来封的。

    不然,天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进入妃位?

    “……也谈不上什么喜欢不喜欢。”淳嘉沉吟了会儿,道,“翼国公的两个女儿里,朕更看重的当然是淑妃,到底伺候了朕这些年。而且淑妃父女,素来恭谨忠心

    ,朕总也要有所回报,否则岂不是令人心寒?故此,淑妃在时,朕对顺婕妤只是寻常。否则庶妹才进宫,朕就冷落了淑妃,未免显得过于凉薄了。”

    至于淑妃去后,他对云卿缦也没有很热烈,甚至有意无意,有着冷淡疏远之意。

    淳嘉叹口气,看着云风篁,语气里颇有些无奈,“那到底是淑妃之妹,翼国公亲女,朕就算对她没多少真心实意,总也不想害了她。”

    云风篁恍然点头,合着是云卿缦被韩氏养的太天真单纯。淑妃在时,就算对这庶妹存着利用的心思,好歹也会维护她。

    淑妃没了,云风篁虽然也给云卿缦做了段时间主位,但两人之间面和心不和,根本不会真心实意的保护云卿缦……皇帝也没空,嗯,不对,说白了还是皇帝对云卿缦感情不深,懒得专门花心思庇护她,索性就冷淡下来。

    如此,云卿缦尽管处境不会太好,好歹还安全些。

    毕竟后宫虽然危机四伏,一个出身不错却不得宠、也不得罪人的妃子,受到的针对还是不多的。

    “那说起来是妾身不对了。”云风篁心念转了转,就笑着说,“早知道陛下关心顺婕妤,妾身就不打发她出去,就留在身边照顾了!”

    淳嘉哂道:“你是想留下顺婕妤,还是想留下顺婕妤的子嗣?”

    不等云风篁回答,他又说,“翼国公虽然也是重嫡女而轻庶女,但顺婕妤腹中子嗣究竟也是他外孙,这事儿你莫要乱来。”

    “陛下说的仿佛妾身会对皇嗣不利一样,天地良心,妾身可从来没有这样狠毒的想法!”云风篁委屈道,“妾身只是想为陛下分忧而已!”

    淳嘉笑了一声,他对云风篁的性情很是了解,哪里不晓得这真妃迄今的确没有对皇嗣出过手,不,应该说她没有直接出过手。

    但这不是真妃宅心仁厚,不过是她为人谨慎,怕落把柄她心里是十分希望绚晴宫之外的皇嗣都没什么好下场,最好根本怀不上,实在不行生不下来,生下来了也别长大,长大了也不成器,这种。

    这要换个天子怕是早就要怒了,然而淳嘉自己心里对这些亲生骨肉也不是很在意,此刻对着爱妃月貌花容,越发提不起怒意来,只伸手摸了摸她鬓发,说道:“翼国公夫人估计会请求你来抚养记在淑妃名下的皇嗣,若是如此,你寻个理由推了罢。左右你过些日子也会做母妃的,一下子照顾两个皇嗣,哪里照顾得来?”

    云风篁心道,这满宫的奴才,慢说两个皇嗣,就是二十个皇嗣,错非个个体弱多病的,怎么就照顾不过来了?

    但她本身也不想揽这差使,就点点头同意:“妾身都听陛下的。”

    “乖。”淳嘉揉了揉她长发,思索了一番,就给她说了下原因,“一来赵氏这一胎不甚稳,哪怕生下来,也不知道情况如何,抚养起来恐怕费心费力,你接下来又要做母妃又要处置宫务,未必有暇专门照料这般子嗣;二来小纪氏跟着太皇太后,八成能够母子平安,到时候若太皇太后提出让中宫抚养其子嗣……朕拒绝起来颇为麻烦,还不如从现在开始寻好理由。”

    按照他的想法,最好赵才人生下的孩子是个不甚康健,需要耗费大量心血伺候着的。

    如此纪皇后被绊住,既方便云风篁揽权,又能以皇后脱不开身再养个皇嗣的理由,拒绝太皇太后可能提出的,给中宫抱养皇嗣的请求。

    毕竟纪凌紫的皇后之封迟早要去掉,但淳嘉就算不喜欢自己的孩子们,也不可能将他们一起干掉。

    养在这正宫名下的孩子身份特殊,以后说不准就会留下隐患。

    还不如从开始,就不让所谓的中宫嫡子出现。

    云风篁笑着说道:“还是陛下考虑周到,不像妾身性.子单纯,就想着给皇后娘娘添点堵而已。”

    淳嘉啼笑皆非的捏了捏她面颊:“夜深了,睡罢。”

    这妃子一贯这么不要脸,他都麻木了。

    云风篁凑过去,用面颊蹭了蹭他脸,这才翻个身,重新躺回他怀里。

    ……次日韩氏婆媳进宫,先到春慵宫给袁太后请安,声泪俱下的说了一番感激,得了袁太后颇为怜惜的安慰,复去云卿缦宫里小聚,在那边说了会儿话,方才打发人过来绚晴宫询问,是否方便她们过来拜见?

    得到准许后,婆媳俩有些紧张的

    走进浣花殿。

    “娘娘,臣妇谢娘娘恩典!”她们这次姿态摆的很低,一进门就跪下来谢恩,云风篁随口叫了起,也不起来,执意叩首之后,才小心翼翼的牵衣起身,小心翼翼的坐了一点儿绣凳的边缘。

    这拘谨的态度,比起云风篁头次随谢氏去翼国公府串门有过之而无不及。

    云风篁居高临下的看着,面上却没什么波动,只开门见山道:“将皇嗣记在淑妃名下是本宫的提议,本宫的目的是不希望中宫名下有着子嗣,你们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本宫都不关心。”

    “娘娘说的哪里话?臣妇那女儿福薄,年纪轻轻的就去了,身后没有一子半女,日后若无陛下恩典,也不知道……”天子春秋正盛,韩氏不敢说他驾崩之后赐予陪葬帝陵一块儿享受后人祭祀的事儿,含糊过去,继续道,“若非娘娘襄助,臣妇想都不敢想这样的事儿!臣妇从前糊涂,对不起娘娘,从今往后,愿为娘娘效犬马之劳!”

    韩氏这会儿的确对云风篁有些真心感激的,她也知道云风篁这么做并非纯粹为了淑妃,为了翼国公府,不过是顺势而为,针对皇后。

    但对于淑妃以及关心淑妃的人来说,却是的的确确得了好处。

    这般时候重视身后事,天子登基第一件事儿就是给自己修建帝陵。坊间人家,若果无儿无女,那是想方设法也要弄个嗣子淑妃在宫里位份虽然不低了,但膝下无所出,她又死的这么早,帝陵都没建好呢,也根本没法谈陪葬的事儿,只能在皇陵外择地入葬。

    如此翼国公夫妇在世的这两年,还能照顾着。

    等以后,若果淳嘉临终前没有想起来迁她棺椁陪葬帝陵,那么就没人祭祀洒扫了。

    韩氏不是没想过给女儿过继个一子半女的,可淳嘉膝下至今都没个站住的皇嗣,活着的主位们犹在虎视眈眈,遑论已故的淑妃?

    结果她以为这是个不可能实现的野望,却教云风篁给她实现了。

    哪怕晓得自己这女儿的死,跟云风篁不无关系,韩氏此刻这番感激,却也有着五六分真心实意。

    甚至真切的懊悔起来当初不该那样算计这真妃她上次跟儿媳妇过来也是一副懊恼恐惧的样子,但心里其实更多的还是痛恨。

    她那会儿只后悔自家手段不够狠,给了云风篁翻盘的机会。

    却根本不后悔那么对待云风篁,在她看来云风篁的身份寒微,又是主动靠国公府的相,那么国公府安排她,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此刻这份懊悔升腾起来,韩氏心中越发难过,却不敢流露出来,只诚恳的表达了一遍又一遍的感激感恩。

    末了果然委婉询问,云风篁能不能亲自抚养这皇嗣,而不是交给皇后?

    毕竟皇后跟淑妃关系不怎么样,不一定会好好的照顾这孩子。

    “这个你就错了。”云风篁闻言摇头,说道,“皇后无所出,好容易得了皇嗣在膝下,怎么可能亏待?再者,这孩子若是记在皇后名下,皇后兴许未必肯用心,毕竟小纪氏也有喜,那孩子纪氏必然是要想法子记成中宫子嗣的,却哪里肯让赵才人的孩子占去这等名份?”

    “但记在淑妃姐姐的名下,皇后岂能不好好养?不说其他,就说纪氏如今的处境,敢不给自己留条后路么?淑妃姐姐的孩子,那可是翼国公的外孙。到时候,陛下不看其他,只看着国公府的面子,总也要手下留情!”

    “所以为了那孩子好,交给皇后抚养,才是最好的。”

    这当然是为了不接手临时编出来的借口,韩氏婆媳也是看了出来的,只是云风篁冠冕堂皇的,她们又不好逼迫,几番请求未果,只能非常不放心的告退。

    走的时候云风篁让谢横玉送她们,笑着说了句:“我家娘娘近来忙的很,也是分.身乏术呢!毕竟谢氏的几位公子马上要下场了,娘娘既担心他们才学不好名落孙山,又怕他们入仕后朝中无人不好做事……这不,见天的发愁,连伊贵人那边问的都少了,实在无暇再抚养赵才人子嗣。”

    “当然,到底是淑妃娘娘名下的,娘娘总归比其他皇嗣要多看顾几分。这点,还请夫人跟世子妇放心!”

    韩氏怎么能放心?

    这不就是明着告诉她,想让云风篁照顾淑妃名下的皇嗣,首先得给谢氏子弟铺路?

第二百零四章 帝后

    韩氏婆媳心事重重的出了宫门,回去国公府,将这一日入宫的经过说与翼国公听,末了叹道:“现在要怎么办?当真照拂谢氏子弟,助长真妃羽翼?这真妃,之前无甚臂助时,尚且在宫闱之中如鱼得水,晋位迅速。若是让其娘家也成了气候,待到延福宫那位不行了,怕不该她住进去了?”

    见翼国公凝眉不语,翼国公夫人不禁有些抱怨,“霜腴伺候陛下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她年纪轻轻的去了,陛下不但不追究真凶,反而还要变本加厉的宠爱真妃,如今,甚至给霜腴过继个孩子,咱们还要对真妃……”

    “这话不要说了!”翼国公面色微沉,打断她的话,轻斥,“我云氏世代忠君,怎可为些许宫闱事,怨怼君上?!再者,真妃之事,归根到底,是我云氏算计她在先。她有着报复之念,原本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纵然我亦心疼霜腴,但是非对错上头,确实我国公府有错在先!”

    他叹口气,说道,“既然真妃如今有意给霜腴名下记皇嗣,不管用心如何,终归是件好事。而且照顾谢氏子弟,恐怕也是陛下的意思……莫忘记摄政王与北地的关系,陛下之所以偏宠真妃,怕不也是为北地做打算。这些事情,你等妇道人家不懂,就不要乱说话。”

    翼国公夫人心中恼怒,道:“纵然我们算计真妃在前,可真妃不是没事儿?但我们的霜腴,却是没了的。”

    室中一时间静默下来,过了会儿,翼国公道:“其实真妃虽然别有用心,但说的话是不错的。霜腴已然不在,她名下的子嗣,交给真妃抚养,真妃正盛宠,这事情又是她主动提出来的,便是养坏了,又能如何?倒是皇后,不拘是膝下空虚,还是为着以后打算,都不会对霜腴的子嗣不尽心。”

    “那谢氏子弟就先不管了吧?”翼国公夫人便说,“陛下要抬举他们,咱们没办法。可是一想到霜腴已经……真妃倒是越过越滋润了,我实在不想看到谢氏再有什么好处,尤其是咱们去给的。”

    ……国公夫妇的这番心情复杂,云风篁虽然未能亲见,猜也猜得到。

    不过此刻她无暇关注,却正趴在淳嘉肩头,听他点评自己的折子:“……三州之乱,名为天灾,实为**……党争之祸,流毒无穷……嗯?你深居宫闱,哪里知道这些事情的?”

    不等云风篁回答,淳嘉已经反应过来,道,“是了,你手底下的宫嫔有从三州那边过来的,约莫是问了她们?不过这些都是寒门之女,终日为衣食忧心忡忡,有些生长闾里,自小儿家门都没出过几回,邻村的事情也还未必清楚,又哪里知道这等大事?”

    说话间,将手中奏折放到案头。

    云风篁看了眼,伸臂搂住他脖颈,好奇问:“那三州之乱,是怎么回事?”

    之前,消暑宴那会儿,前朝后宫共同支持的三州之乱根本原因的说辞,主要是天灾造成的,**的成分被人为的削弱了据云风篁跟伊杏恩的询问,三州那边,普遍认为,是摄政王、纪氏等权臣的争斗,影响到中下层,各逞靠山,只顾争权夺利,不管黎民死活,放任之下,才导致了天灾来临之前,三州局势就十分的糜烂。

    待到灾祸一出,越发抵挡不住,这才酿成大祸。

    故此云风篁这折子的中心思想就是权臣乱政,是百姓之祸,合该圣明天子出世,拨乱反正这倒不是云风篁对伊杏恩的信任,而是她揣

    测皇帝爱听这话。

    但这会儿瞧着,淳嘉倒是打算跟她仔细说道了?

    正高兴着呢,谁知道淳嘉笑了一笑,道:“怎么回事……这不是让你在折子里说清楚的么?你都没说清楚,还来问朕?”

    却摆摆手,压根没有说下去的意思,转而问起接下来的宫务,“年关将近,旦日大典不同中秋重阳这等节令,爱妃可有把握?”

    “陛下放心,妾身不会给您丢脸的。”云风篁还待撒娇不依,闻言连忙稳了稳心神,正色说道,“这两日,妾身正跟底下人商议着,已经开始在办了。”

    淳嘉“嗯”了一声:“若是不懂,尽管去问皇后,她这些日子精神不太好,越是将近年关越是忙碌,恐怕是撑不下来的。”

    天子心里思索着,先是中秋,尔后重阳,接下来再有旦日大典,这么三次,都是真妃出面,皇后退隐。前朝后宫,也该明白这宫闱里的变化,真妃绝非昙花一现,纪氏是明摆着在御前失意……当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要说纪氏这就没人拥护了也不可能。

    然而大部分人总归是踩低拜高的,这么连续三次宫宴下来,纪氏的声势必然受到重击。

    真妃从进宫头一天就一战成名,决计不是扶不起来的那种,本身也是野心勃勃,自不会放过这个压倒皇后、自己无皇后之名却有皇后之实的机会。

    此消彼长,到了明年恩科的时候,纪皇后差不多该是名存实亡,守着延福宫足不出户,老老实实养着淑妃名下的皇嗣了。

    这样他才能放心的腾出手去专心对付前朝。

    不然,哪怕太皇太后跟纪太后远在行宫,光一个纪凌紫在宫里,淳嘉仍旧是不怎么放心的。

    毕竟就他跟纪凌紫做夫妻这些年的互相了解,他这元后,跟真妃其实一般心性,都不是那种甘心扃牖后宫的主儿。早些年老实是被纪氏压着的,这会儿老实是迫不得已。但眼看着纪氏在皇帝跟前越发的受到厌弃,偏太皇太后跟纪太后不在跟前,邺国公到底是外臣,没了亲人弹压,谁知道情急之下会不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淳嘉隐忍多年一朝发动,绝对不是那种鲁莽的人。

    可不会因为纪凌紫只是一介女流,家世又已现颓势,就小觑了她。

    云风篁虽然也算狡黠心狠,在淳嘉看来,到底年少了些,经验不足,这些日子这真妃搞风搞雨,他都私下里看着,以免皇后猝然发动,真妃不是对手……总之不将皇后彻底打压住,他是不能放心从后宫之中完全抽身的。

    “皇后娘娘为陛下操持宫务多年,难免积劳成疾。”云风篁可不知道淳嘉认为她如今还不是皇后的对手,笑着附和,“妾身忝为宫妃,自然该为娘娘她分忧。”

    她觉得皇后要不是靠着家世,压根没法跟她斗!

    淳嘉知道她掐尖好强,也不点破,只道:“得空也常去延福宫走动走动,到底她还是正宫。”

    如此皇后但凡有着异动,也好被撞破。

    云风篁点着头:“妾身一定会好好尊重皇后娘娘的!”

    至少场面上她会做个敬重中宫的妃子的。

    如此说了一番话也就安置了,次日淳嘉自去上朝,云风篁则晚一步去给延福宫请安,果然皇后又双病倒了。

    诸妃嫔于是在她的带领下……是的,郑氏倒台,如今宫里位份最高的,就是真妃跟英妃。

    云风篁假惺惺的让英妃领头,英妃虽然不忿落在她之后,面对贵妃淑妃都栽了的事实,到底忍着气、沉着脸拒绝了。

    于是云风篁顺理成章的成为了实际上的领头人。

    “哀家听说你提出将赵氏所出子嗣记在贞熙淑妃名下?”如此到了春慵宫,袁太后今日格外的和颜悦色。

    看到这情况,云风篁就觉得有些不妙,果然一番寒暄毕,太后就说,“贞熙淑妃跟楝娘是差不多时候进宫的人,好好的孩子就那么去了,哀家也是每次想起来都觉得心疼!难为你跟这族姐相处不多,却一直惦记着她……贞熙泉下有知,也要感念你这番心意的。”

    云风篁赔笑道:“也是赵才人之前一直由郑氏照顾着,郑氏贵为贵妃,总不能因为她犯了事儿,叫无辜皇嗣,硬生生的没了高位母妃。本来皇后娘娘提出要抱养来着,可是赵才人位份到底低了些,其子嗣记在中宫名下,未免有些过于抬举了……妾身年轻,见识难免浅薄,所作所为若是有不对的地方,还请太后娘娘原宥。”

    袁太后笑了笑,说道:“你这事儿做的挺好的,哀家就喜欢你这样宽厚心善的孩子。”

    太后并不直说目的,只是翻来覆去的夸她懂事体贴,心善豁达,末了才仿佛不经意的提起斛珠宫的袁楝娘,说这侄女最近瘦了很多,缠绵病榻的,明明还在韶华,瞧着却仿佛老了很多岁一样。

    说到动情处,忍不住落下泪来:“哀家统共就养大了皇儿跟楝娘两个孩子,本想着自己去的时候还有他们陪在跟前,想不到这会儿一个不好,说不得就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云风篁已经看出来她的目的,实在不想答应,就故作糊涂的劝,说袁楝娘只是因为丧子之痛一时间走不出来,过些日子就能好的:“不为了自己,也为了娘娘您啊!娘娘待纯恪夫人有多好,前朝后宫谁不知道?纯恪夫人虽然性.子急了点,却不是那等不知道好坏的人,怎么忍心看着娘娘您为她伤心难过?”

    言外之意,要是袁楝娘一直这么下去,那么就是不知好歹,故意折磨您这个慈母皇太后!

    “……唉,就算她好起来,哀家也还是要操心哪!”袁太后听了出来,面色一僵,复道,“大皇子好好的孩子没有了,这份悲痛,哪里是容易抚平的?哀家真怕她这辈子都过不去。”

    云风篁肃然说道:“太后娘娘的意思妾身明白了,以后再有妃嫔妊娠、皇嗣降生之事,妾身一定注意,不让斛珠宫听到,免得触动了纯恪夫人的伤心处!”

    不等太后说什么,就扭头对魏横烟等人说道,“你们也留意着点,不要在斛珠宫的人面前说这类话,明白么?”

    魏横烟忍着笑率先点头:“姐姐放心,妹妹一定记住!”

    “对对对。”哪怕看云风篁不顺眼的英妃等人,此刻也纷纷赞成,表示一定约束宫人,不让她们的无心言语,再次伤了袁楝娘毕竟高位妃子虽然不多,如今也还没有人手一个皇嗣呢,袁楝娘这些年来依仗袁太后母子的偏袒,抢了多少东西?

    这会儿总算等到她被皇帝厌弃,却还要靠着袁太后抢皇嗣?

    凭什么?

    看到这情形,袁太后面上笑色就渐渐收了起来,有些冰冷的目光看向云风篁:“哀家觉得有些头疼,你们都散了吧,真妃留下陪哀家说说话儿。”

第二百零五章 尚主考验

    半晌,诸妃嫔及侍者退下,殿中只余袁太后与云风篁二人相对。

    太后眼皮一撩,淡声开口:“真妃可是觉得哀家老了?”

    所以,不需要看哀家脸色了?

    “太后娘娘春秋正盛。”云风篁恭恭敬敬道,“妾身知道娘娘方才的意思,之所以不答应,正是为了体恤娘娘。”

    “噢?”袁太后微微冷笑,道,“却不知道真妃打算怎么体恤哀家这个糟老婆子?”

    云风篁柔声说道:“太后娘娘怜惜纯恪夫人,想为夫人抱养嗣子,以解膝下寂寞……只是,太后娘娘请想,宫中今年传出孕讯的妃嫔虽然不在少数,却也颇为波折。如今有孕在身的,不过伊氏、小纪氏、赵氏、陈氏以及顺婕妤这四位。”

    “其中伊氏乃妾身宫里人,小纪氏乃皇后娘娘嫡亲堂妹,赵氏说好了给淑妃姐姐,顺婕妤自己就是妃位,都不适合生下皇嗣之后交给纯恪夫人。”

    袁太后沉着脸,说道:“那陈氏呢?你是不能生,可魏昭容却不然!她还年轻,又颇得皇儿喜爱,他日必然能够生下亲生骨肉,却何必舍不得陈氏所出子嗣?”

    云风篁也不计较她话语之中的刺儿,依旧恭恭敬敬的,说道:“太后娘娘,妾身正要说陈氏诚然如太后娘娘所言,魏妹妹素来孝顺,若知太后娘娘为纯恪夫人的一番苦心,必然不会舍不得陈氏娘儿俩的。问题是,大皇子刚刚夭折,纯恪夫人前两日还悲痛过度到了需要请太医的地步,这会儿,让陈氏去斛珠宫,就如同当初郑氏方才小产,赵氏被安排去鹿芩台一样,试问,纯恪夫人岂能不触景伤情?”

    “到时候,纯恪夫人固然心里不好受,恐怕陈氏也会惶恐非常,如此,于皇嗣既不利,将来落地后,若是个体弱多病的,归根到底,拖累的,还是纯恪夫人!”

    “……”袁太后沉默下来,她明白云风篁的意思,所谓袁楝娘会触景伤情不过是好听的说法,云风篁真正的意思是:你那侄女连自己亲儿子公襄茁一个好好的皇嗣都折腾的早产又夭折,何况陈氏娘儿俩?

    这会儿把人送过去,不过是给斛珠宫多添一份一尸两命的罪孽。

    如此会不会加深淳嘉对袁楝娘的厌恶且不说,袁太后想让这侄女膝下有个孩子作依靠的打算也必然落空!

    太后在心里叹口气,觉得自己这段时间跟着袁楝娘着急上火的,行事也鲁莽了起来,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出?

    她定了定神,换回和蔼的语气,“好孩子,还是你考虑周到,哀家到底有些老糊涂了。”

    “娘娘说的哪里话?”云风篁连忙道,“您这是关心则乱。”

    又主动道,“其实,妾身以为,一来纯恪夫人如今还在伤心之际,这会儿提皇嗣的事情,夫人恐怕有些受不住;二来,自大皇子后,宫中至今尚无皇嗣落地,眼下说记在谁名下的……终归还有些日子才能够实现,这中间,未尝没有波折。”

    “莫如暂且搁置,等他日皇嗣降生,再议此事,如何?”

    袁太后沉吟了一番,心道这真妃说的有理有据,也只能这样了:“就依你。”

    云风篁暗松口气,又问候了一番太后的近况以及袁楝娘的近况,将人哄高兴了,这才施施然告退。

    回到绚晴宫的时候魏横烟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正无聊的喊了清许陪她下棋。

    见着云风篁回来,忙扔了棋子出迎:“姐姐,太后娘娘留下您,可说了什么?”

    “本宫已经劝得太后娘娘答应,等陈氏生下皇嗣,再议此事。”云风篁看她一眼,“还有大半年呢,说不准到时候你自己也怀上了,如此区区宫嫔所出,也值得你放在心上?”

    魏横烟闻言先是松口气,继而踌躇道:“这种事情也是说不准的,大半年过的也是很快……到时候,要是妹妹还是没动静,那……”

    云风篁笑了笑,低声道:“大半年前,咱们初入宫闱,贵妃淑妃身居高位,悦妃馨妃骄行众人,这会儿,她们又在哪里?你急个什么?”

    “……姐姐说的是。”魏横烟一想也是,就云风篁的性.子,袁楝娘如今固然失了淳嘉宠爱,却还是仗着袁太后的偏袒一而再再而三的给她添堵找事情,她能容忍这位纯恪夫人继续扑腾下去才怪。

    怎么可能让袁楝娘熬到大半年后陈氏生产?

    心中一定,魏横烟复想起来自己等待良久的缘故:“姐姐,今儿个早上宫门才开,家里传了消息来,说……说谢家十一公子昨晚在霞明阁跟人争花魁,大打出手,将御史中丞的独子打断了腿。今儿个朝会,怕是御史台要有所动作。”

    “御史台?”云风篁一皱眉,谢芾喜好美色不是什么秘密,她在家里时就知道的,但也只是喜好,不是那种贪花好色到昏了头的人不然谢氏诸长辈又不是傻的,这般关键时刻,怎么会让个不长脑子的来帝京下场?

    眼下已然临近年底,恩科在望,谢芾就算积习难改,流连风月场所,也该有所收敛,怎么会跟人争夺花魁,还大打出手不说,甚至伤了御史家的子弟?

    “本宫那兄长不是没分寸的人,怕是着了谁家暗手。”云风篁想到自己之前跟淳嘉推荐谢芾为驸马,而淳嘉也默许了此事,脸色阴沉下来,对魏横烟说道,“约莫是外界打听到十一哥颇受陛下赏识的缘故。”

    魏横烟心领神会:“妹妹这就去给家里人传信……姐姐请放心,家里人报信过来的时候就说过,妹妹的父兄在庙堂上也是能说话的,必然尽力为谢十一公子开脱。”

    云风篁点一点头说道:“你去罢,过会儿陛下想是会过来,本宫思索一下,该怎么同陛下说这事儿。”

    淳嘉这几个月以来,一直在绚晴宫跟怡嘉宫之间打转,虽然在绚晴宫的日子多一些,但去怡嘉宫的次数也不在少数。

    最近却是长住绚晴宫,没去过魏横烟那儿了。

    此刻闻言,魏横烟多少有些黯然,旋即笑着应下,起身告退。

    过了没多久,果然帝驾就到了。

    “爱妃想是知道今儿个朝会上的事情了?”淳嘉见着迎上来的云风篁微微蹙眉,开门见山问,“却不知道可有话与朕说?”

    云风篁说道:“陛下,妾身兄长必然是受人陷害!”

    淳嘉听着,微微颔首,道:“朕也猜是这样。”

    他面色很是平静,“毕竟两次宫宴,谢芾都在其中,且生性有些放.荡不羁,不似谢无争为人低调,终日闭门读书,不与外界交接,时常出入烟花场合,容易下手。都这时候了,若还没人对他做些什么,才是怪事。”

    “……”云风篁张着嘴,想说什么却咽了回去,试探着问,“陛下明知道十一哥乃是被陷害的,却不提为他主持公道,可是……想看看十一哥的手段?”

    “爱妃,不是朕故意为难谢氏。”淳嘉也不否认,“只是以你的聪慧,该知道明年恩科取士也好,下降公主也罢,要的都是能够独当一面甚至为朕左膀右臂的人才。若是德不配位,却非好事。”

    毕竟,这些人在得到淳嘉大力支持的同时,也会成为摄政王等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的那种。而皇帝找他们是丰满自己羽翼的,不是找几个累赘,本身也不可能全力以赴的保护他们,顶多提供些帮助,闹起来的时候想法子拉偏架。

    几方权臣主持朝政多年,势力根深蒂固,

    如果不是手腕过人的主儿,哪怕有着圣眷在身,怕也是享寿不永。

    区区争夺花魁殴人致残算什么?

    若果谢芾来年尚主,等待他的陷阱与算计,只会更狠毒。

    如果这一关都过不了,那也别打做驸马的主意了,强行做了公主的夫婿,怕也没那个命去享受皇家女婿的富贵恩宠。

    这个道理,云风篁明白。

    尽管十分担心谢氏门楣低微,谢芾等人又是才来帝京不久,未必斗得过幕后之人,还是强行压下焦灼,抿嘴浅笑:“那请陛下静候佳音!”

    淳嘉见状松口气,他虽然一早打算谢芾撑不过去这一出,就将人从驸马人选里划掉,但主意虽定,到底还是怕真妃闹起来的,如今真妃愿意顾全大局,那当然是再好不过。

    他怕继续这个话题会引起节外生枝,遂立刻岔开道:“听说你今儿个去给母后请安,被母后单独留下来说话了?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云风篁心道这天子如今耳目越发的聪明了。

    不过连袁太后那儿也时时刻刻的盯着……

    她按捺住杂念,如实道:“慈母皇太后因为赵才人所出子嗣记入淑妃姐姐名下的缘故,想让妾身设法,将怡嘉宫陈氏所出子嗣记给纯恪夫人。妾身以为纯恪夫人如今还沉浸在大皇子夭折的悲痛里无法自拔,此刻不宜提起此事。慈母皇太后听罢也觉得有道理,所以约定等陈氏生产了再议……其他也没说什么,不过一些家常话。慈母皇太后叮嘱妾身好生伺候您。”

    “纯恪连亲生的大皇子都照顾不好,遑论陈氏所出子?”淳嘉闻言皱眉,“再说怡嘉宫又不是没有主位,昭容虽然年轻,但素来恭谨乖巧,未必不能做个合格的母妃。这事儿朕回头会跟母后说的,陈氏若是生下子嗣,仍旧让昭容养着!”

    “陛下。”云风篁连忙劝,“大皇子夭折不几日,不止纯恪夫人悲痛欲绝,慈母皇太后怕也是十分心痛!这会儿说的话,怕也是一时冲动。陈氏才有身孕,距离生产还大半年呢!大半年之后的事情,谁能说得准?说不定,到时候就算陈氏跟昭容都想将皇嗣送去斛珠宫抚养,慈母皇太后都不准呢?何必这会儿就跟慈母皇太后说,惹她老人家不痛快?”

    关键是,这陈氏是怡嘉宫的人,又不是我绚晴宫的!

    你这会儿去跟袁太后一顿反对,到时候如愿以偿的是魏横烟,本宫不但得不到任何好处,甚至还要承受袁太后怀疑本宫挑唆你们母子不和的后果……这怎么能行?

    “……也罢。”淳嘉沉吟了会儿,到底听了她的话,颔首道,“那就先等等罢。”

    云风篁又说:“陛下也有些日子没去慈母皇太后跟前了,不如等会儿去看看?毕竟慈母皇太后为了纯恪夫人的事情,这些天一直恹恹的,妾身瞧着心疼,却又不敢多说。”

    你现在去,没准袁太后会继续拉着你讲斛珠宫,到时候,你也能多讨厌袁楝娘几分,甚至,连带对袁太后都生出几分不满跟不耐烦嘛。

    淳嘉犹豫片刻,再次点头:“朕过会儿就过去。”

    于是两人一块儿用了午膳,之后没多久,淳嘉就起身去了春慵宫趁他不在,云风篁打发清许出宫去跟小陈氏了解谢芾之事的来龙去脉:“问仔细些,再将陛下的用意转告他们。这事儿,本宫不好出手,顶多帮忙出些主意,解决之策,主要还是看他们,尤其是十一哥!否则一旦叫陛下知道了,尚主之事,必有波折,明白么?”

    因着云风篁如今代行皇后之权,身边人出入宫廷自是方便,却不似从前,事事要同帝后请示。

    清许火速收拾一番,也就出去通风报信。

第二百零六章 谢无争

    而此刻,距离皇城不远的一条清幽巷子中,二进的独门小院内,谢氏诸子弟齐聚一堂,气氛凝重。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因着帝京房屋昂贵,谢氏初来乍到,又有云风篁在宫中为宠妃,为免过于招摇,诸子弟特特没买大宅,却是分散开来,购买了相距不远的几座小院居住。

    几个兄弟性情各异,起居习惯也不同。

    谢芾昨晚上出的事儿,今早才陆陆续续传开。

    此刻这小院的主人,云风篁的胞兄谢细流正大发雷霆,“九哥一早说了,让你们谨言慎行,越是临近恩科越是不可大意,十一哥你!”

    “这事儿其实怨不得十一哥。”谢氏虽然门楣不高,但家传十几代,始终雄霸闾里,自有规矩。

    本来诸兄弟之间以长幼为序,轻易不可逾越。

    谢细流行十三,在谢芾之后,这般当众数落谢芾,实在不妥。

    然而如今事情严重,众人也无暇计较,当事的谢芾一脸尴尬,摸着鼻子,正待开口解释,倒是备受云风篁宠爱的二十三谢荼抢先开口,给自家胞兄缓颊,“十一哥那日只是应邀去一个好友家中商讨课业,为此还专门带上了我作伴。结果去了之后,没过多久,那‘好友’借故暂离,跟脚一个少年女子神色仓皇的跑出来,说是那‘好友’的姬妾,家中进了贼人,打晕了夫君,她觑机跑出来求助……这等情形,哪里容我们多想?”

    “你们怎么就不能多想?!”谢芾谢荼的胞兄谢蘅也是才来,听到此处忍无可忍的怒喝,“之前我就跟你们反复说过,十一跟二十一两次宫宴都有份,必然受到众人嫉恨!都已经是年底了,开年就是恩科,这会儿为什么还不警惕些?!”

    “且不说此番根本就是个陷阱,就算不是。万一当真进了贼人,打伤了你们,以至于十一无法下场呢?!你那风月场上认识的所谓好友,值得你为了他罔顾自己前程、拖累家族还有宫里的十七妹?!”

    谢细流皱着眉,问:“外头都讲十一哥是在霞明阁跟人争夺花魁才闹出来事情,怎么十一哥其实没去霞明阁吗?”

    谢芾叹口气:“我道是好友家里呢,谁知道是走霞明阁一个侧门进去的……我到底才来帝京,那霞明阁是帝京数一数二的楼子,占地颇为广阔,内中亭台楼阁逶迤,却没认出来。后来打伤了那‘贼人’,一群衙役一拥而入,方知道着了算计。”

    这么着,尽管自家人信他是被陷害的,但在外人看来,人是在霞明阁里抓到的,跑出来求助的少年女子便是花魁,当场反咬一口,所谓的好友信誓旦旦他的确约了谢芾出门,但不是商讨功课,而是做新晋花魁的入幕之宾……

    差不多就是铁证如山了。

    一时间屋子里都是沉默。

    过了会儿,有人缓缓开口:“既然被打伤的是御史台的衙内,恐怕事情这会儿已经闹到御前了。”

    “这……不至于罢?”谢延秀一呆,迟疑道,“毕竟是风月场上的事情,怎么好意思拿去陛下跟前说?”

    谢蘅等几个年长些的却不似他这样天真,对望一眼,眼中都是凝重。

    谢氏根基浅薄,全靠云风篁才得以入了淳嘉的眼,得到尚主这种一步登天的机会。

    如果只是

    谢芾落了恶名,无缘科举跟驸马,虽然有着折损,但问题不大。

    毕竟谢氏还有谢无争等其他子弟备选不是?

    但要是云风篁出了岔子……

    那麻烦可就大了!

    “当务之急,是将娘娘撇清!”谢细流未做多想,就沉声说道,“娘娘安稳,咱们不拘遭遇什么,总还有着一线生机!但若娘娘不好了,咱们谢氏上下,在那些贵人眼里,不过是蝼蚁一样。当年娘娘的婚事,就……”

    “十三弟慎言!”谢蘅连忙提醒,“娘娘那婚事乃是族中决定,她与那人压根没什么瓜葛,退亲后,两家结仇,就更加没关系了。”

    谢细流定了定神,道:“九哥说的是,是我说差了。总之娘娘不容有失!”

    “听说陛下很喜欢十七姐……很喜欢娘娘,娘娘如今深居宫闱,陛下应该会明白这事儿跟娘娘没关系的罢?”自从上回兄妹团聚后,谢蘅很是调教了谢延秀跟谢荼一番,甚至强行要求所有人不再以姐妹称呼云风篁,而是改称“娘娘”。

    这举动看似疏远,实则担心谢延秀之流在北地散漫惯了,在帝京也是老样子,会给云风篁带去麻烦。

    故此用“娘娘”这称呼,时时刻刻提醒他们,今时不同往日,帝京不同北地。

    此刻谢荼情急之下,却差点再次叫了旧时称呼,生生改口后,期盼道,“兴许娘娘还能帮忙在陛下跟前……”

    谢蘅叹口气,打断道:“总不能什么都指望娘娘,那样要咱们有什么用?”

    而且,淳嘉帝再喜欢云风篁,宫里的后妃不再少数,帝妃身份有别,断无可能似戚九麓那样,任凭云风篁当家作主。

    何况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淳嘉帝这会儿被云风篁迷住了,什么都听这爱妃的。他自己也还不是混一宇内口含天宪的天子呢?遑论纵容云风篁给自家兄弟拉偏架。

    谢芾,不,谢氏要过这一关,终究还是要自己想法子。

    只是这事儿对方早有准备,人证物证齐全,倒是谢氏这边,毫无防备,甚至打头的谢蘅隔了一晚上才接到消息。

    眼下想翻盘,却也是无从下手。

    正商量着,外间有下人来禀告,说是小陈氏过来了,道是有急事告诉。

    小陈氏与谢细流门当户对,素来有着分寸,知道他们兄弟几个大清早的团聚一堂乃是有要事,寻常决计不会过来打扰。

    故而谢细流闻言,愣了一愣,就起身:“我出去看看。”

    只是才跨出去两步,小陈氏却已经带着贴身丫鬟疾步入内,不等丈夫以及叔伯们皱眉,劈头说道:“刚刚娘娘跟前的清许送了些东西过来给猛儿,说是想猛儿了,顺带捎了几句话,让妾身立马来正堂转告。”

    “弟妹快坐。”谢蘅听着,下意识的坐正了身体,“却不知道娘娘那边捎的是什么话?”

    “清许说,娘娘讲了,这事儿她已经知道,但什么都不好做。”小陈氏肃然说道,“谢氏将来如何,却还要看夫君以及诸位叔伯的应对。毕竟,陛下开恩科,招驸马,挑的都是有用之人,而不是单纯的提携寒门子弟!”

    谢蘅几个交换了下眼色,神情越发的冷峻,颔首:“娘娘还有其他吩咐么?”

    小陈氏摇头:“

    就这些了。”

    “辛苦弟妹传话。”谢蘅委婉暗示她该走了,等小陈氏出去后,他环视了一圈,缓缓问,“你们是怎么想的?”

    一群人苦思冥想的,一时间都没说话。

    这不能怪他们没有急智,毕竟谢氏多年来一直盘踞北地,对帝京十分的陌生。

    眼下又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对方的人脉势力地位还都在他们之上,这要是转眼之间就能澄清……这些人还能逼的淳嘉不得不韬光养晦到今年年初才抓住机会亲政?

    “九哥,眼下这事儿,人家早有准备,一则如今证据确凿,难以反驳;二则就算反驳,他们下手之前,恐怕也是想好了种种可能,到时候,说不得还会被带进另外一个坑里去。”半晌,堂上气氛越发的僵硬,谢蘅下意识的擦了擦额角冷汗,正自焦灼,忽听有人缓缓开口,不疾不徐道,“如此,却是被他人牵着鼻子走了!”

    谢蘅循声望去,见是素来沉默寡言的谢无争,心中一阵欢喜,忙问:“二十一弟莫非有法子?”

    “也不算。”谢无争微微摇头,说道,“只是觉得,目前这事儿,摆明了就是要坏十一哥名声,阻挠他下场与竞争尚主。甚至,顺带着乱了咱们这些预备下场之人的心境,还要牵累宫里的娘娘。”

    “那么,就算暂时寻不着合适的破局之法,却也绝对不能顺着他们的安排走下去!”

    “否则咱们多半是要一败涂地的。”

    谢蘅等人喃喃自语:“顺着他们的安排走下去?”

    幕后之人的安排是什么?

    想也知道,八成是他们会焦急,会头疼,会惶恐,然后呢?应考的,没多少心思在课业上;不必下场的,满心惴惴与愤怒。

    这样,前者能否榜上有名,是个问题;后者的话,只怕还有一些意外等着,激怒他们,陷害他们,让谢氏子弟顽劣不堪的名声,再次得到佐证。

    “被打断腿的那位是官家子弟,然而十一哥却未曾被衙役捉拿,还能好好儿的坐在这里。”谢无争等众人思索了一番,继续道,“从此举就可以看出幕后之人所图甚大,乃至抱着将事情闹大之后,对咱们谢氏,乃至于宫里的娘娘都一网打尽的目的!接下来,少不得还有后续的波折。”

    “既然如此,依我之见,不过将计就计,把水搅混!”

    谢无争白皙清俊的面庞上闪过一抹狠戾,“我谢氏门第寒微,之所以能有尚主的机会,一则娘娘在宫里,近水楼台先得月;二则世居北地,能为天子监察定北军。”

    “此番十一哥遭人算计,皆因尚主之事。”

    “那么何必浪费精力在为十一哥洗刷冤屈上?”

    “倒不如,直指根本,将事情引向天子所希望看到的方向。”

    “如此,慢说十一哥其实没有行那等强横之事,就算做了,那又如何?!”

    “自来人无完人,虽圣人千虑,亦难免一失。咱们做臣子的,不能人品贵重品格高尚,原本就不是什么打紧的事儿。关键是,能否体察上意,为天子分忧……方才十三嫂传话,娘娘的指点已经非常明显了,不是么?”

    满堂沉寂片刻,谢蘅等年长数人眼中泛起精光:“还请二十一弟,细细说来!”

第二百零七章 登闻鼓

    “看来,本宫一直小觑了这位二十一哥?”这日傍晚,谢氏诸子弟商议的结果送到云风篁跟前,她拨弄着面前的茶碗,若有所思,“原本以为他年岁尚幼,为人处世难免不如十一哥圆滑老练,纵然是个读书种子,天资聪慧,总也要打磨个几年,才能独当一面。未想关键时刻,九哥他们都束手无策,还是二十一哥出来稳住大局。”

    谢横玉笑着说道:“许是二十一公子素来沉默内敛的缘故,所以才声名不显,才干不露。要不是这回十一公子被人算计,影响颇大,他那性.子,怕还是在闭门读书呢。”

    云风篁沉吟道:“只是……既然二十一哥这般心思灵巧、处事果断,为何这些年来,不见他襄助大伯母抗衡母亲?”

    谢氏这些年来,当家的主母一直都是江氏。

    不是谢氏长媳郭氏谦让,实在是争不过这弟媳妇不说,还被拿捏的不好发作,人前都得忍着恼怒跟江氏扮妯娌和睦……毕竟是一家人,要说深仇大恨不至于,但彼此之间掐尖要强的心性肯定有。

    云风篁兄妹几个虽然没给江氏帮衬过,但这是因为江氏一个人就将所有妯娌弹压住,压根不需要子女帮忙。而郭氏却不然,她作为谢氏这一代的长媳,本该是理所当然的冢妇,却在四弟媳江氏进门后未久,就被稀里糊涂的夺了当家权柄去,至今还做着有名无实的大夫人。

    固然江氏会做人,当家之后,衣食住行至少场面上,都是大房最好。

    可北地谁不人前人后的笑话郭氏能力不足,有着长媳身份都保不住当家权?

    连带郭氏出身的娘家,上下三代女子,都被置疑主持中馈的本事。

    因着长辈弹压,以及郭氏江氏都非偏激之人,这份恩怨说重不重的,说轻也真轻不到哪儿去。

    谢无争之前一直低调读书,并不过问,云风篁只道这堂兄年少,插不进手也还罢了。如今瞧着,谢无争并非没有这个能力,却为何不曾给郭氏出谋划策过?

    “二十一公子到底是男子,后宅之事,又涉及到长辈,他插进来,两房脸上岂不是都不好看?”云风篁的疑虑,谢横玉倒觉得,可以理解。

    她小声道,“咱们房,夫人是不需要您跟公子们搭手的。但实际上,就算需要,夫人也不会让你们下场。毕竟妯娌多了,难免有个争强好胜的时候。可您跟诸公子,还有大房的公子小姐们,那都是谢氏子弟!怎么能因为彼此母亲的一些纠葛,闹得一家子兄弟手足不和?若真到那地步,老太爷老夫人,头一个不依的!”

    所以,无论江氏还是郭氏,都默契的不让自己的孩子掺合进她们的恩怨里?

    故而谢无争就算心疼亲娘,也不好做什么?

    云风篁若有所思了会儿,缓缓说道:“罢了,左右只要谢氏出一驸马,是谁都无所谓。既然这主意是二十一哥出的,本宫也不会为了十一哥昧去他这份功劳。等会儿陛下来了,就替他说上几句罢。”

    谢横玉柔声道:“其实,二十一公子中选也是个好事。毕竟他乃大房子弟。本来大房这一代的几位公子,唯一没有婚配的就是他了。而其他几位公子,虽然也有读书好的,这回却都没来。若是二十一公子不能尚主,以后大房不免有些落寞。如此,老太爷老夫人心里瞧着,想也不好受。”

    “……”云风篁听了这话,却叹口气,道,“是啊,正因如此,本宫就担心,这事儿,当真纯粹是外头的人,算计十一哥?”

    “娘娘?”谢横玉一怔,品味了下她这话里的意思,脸色就凝重起来,“娘娘是说?!”

    云风篁说道:“谢氏若不来帝京,固然后宅是母亲当家,前头到底还是大伯跟几位大房的堂兄说了

    算的。”

    主要是谢氏之前秉承祖训,故意压着势力不出北地,专心经营桑梓。

    大房年岁最长,家族的势力人脉,也是优先交给他们。

    这也是郭氏能够容忍江氏抢走当家权的原因之一她这个谢氏长媳虽然空有名头,但她的丈夫,是实实在在的一族之长。

    她的儿子,也是实实在在的宗子。

    “但谢氏来了帝京,大伯一家子手里那点儿东西,可就未必弹压得住全族了。”云风篁皱着眉,似自言自语的说道,“三房跟五房也还罢了,二房这次足足来了三位兄弟,其中十一哥还是尚主人选,四房虽然就来了十三哥,但有本宫在,十三哥哪怕不能尚主,前程也坏不了……这么着,大房眼看着,就要被二房四房比下去,妈妈你说,大伯大伯母,能不急?”

    这一急,说不得就要做出些不该做的事情了。

    比如趁着长辈们天高地远的,对堂兄下阴手,自己取而代之。

    谢横玉喃喃道:“娘娘怀疑大房对十一公子……?”

    “本宫倒不是怀疑大房。”云风篁微微摇头,“似咱们这样的人家,枝繁叶茂的,何必将前途全部压注下去?这回二房来的人最多,本宫想着,长辈们约莫是想让二房来投石问路,谋取前程。若是成功了,自然反哺家族;要是失败呢,大不了将整个二房开革出族,断尾求生。”

    就好像当初戚九麓强行前来帝京后,戚氏立马开始栽培他的庶弟戚九章一样。

    他们这种盘踞地方多少年的大族,是不可能因为个别子弟,就拿家族前途做赌注的。

    谢氏这回就是主推二房入仕博前程,三房四房五房作为辅佐。

    至于大房,除了来了个年少的谢无争外,都留在桑梓守祖业,静观事态发展。

    云风篁沉吟道,“本宫怀疑,可能是二十一哥自己身为嫡幼子,生了心思。”

    谢氏本就人丁兴旺,又重规矩。谢无争作为嫡幼子,这会儿父母尚在,吃穿用度走公中,理所当然是谢氏待遇最好的子弟之一。

    可一旦将来分家,哪怕大房分到的产业必然几个房里最多的呢,那也跟他没多少关系都是他同胞大哥的。

    这是留在桑梓。

    如今远来帝京投身科举罢,家族摆明了最支持的就是二房。

    二房之外,还有个四房的谢细流与云风篁同父同母。

    三房谢延秀又跟云风篁年岁仿佛,关系要好。

    怎么看,来自谢氏以及云风篁的照拂,他都不怎么排得上号。

    谢无争如果是个乖巧的,愿意听从家族安排,也还罢了。

    他要是不甘心,尚主就是他最好的机会。

    但这个机会,不管是云风篁还是淳嘉,都更看好谢芾。

    “应该不至于罢……”谢横玉脸色不太好看,她如今是云风篁的人,但毕竟是谢氏家生子,这入宫才几个月,不可能就完全站在绚晴宫的立场考虑,不关心谢氏了,此刻下意识的说道,“二十一公子年纪尚小,就算有些急智,又哪里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二十一公子平素对十一哥公子也是十分敬重的,未必下得了这样的手。”

    谢氏人口众多,要说个个都亲密无间那不可能。

    但大体上都是很团结的,不然也不会在北地地位一直稳固如山。

    这方面,历代祖训以及诸长辈时时刻刻的耳提面命,居功至伟。以至于别说族中子弟,就是谢横玉这等世仆,都深以为然。

    她是真心实意不想看到谢氏出现内讧,“娘娘,这事儿没有凭据,咱们还是不要往外说了?不然十一公子跟二十一公子起了龃龉,到底不好。”

    云风篁放下茶碗,整理了下袖子,淡淡一笑:“说是肯定不会往外说的。慢说如今只是怀疑,没有凭据,就算有,本宫也会替二十一哥善后……之前就讲过,谢氏谁做驸马都可以,反正都是本宫的兄弟。虽然本宫原本看好十一哥,但二十一哥有这能力后来居上,本宫也不会打压。”

    毕竟,她也好,淳嘉也罢,现在都很需要一个有手段有能力有心计的臂助。

    至于说谢无争坑兄弟的做派,是否人品不佳……云风篁压根不在乎。

    她费尽心机的给家里争取尚主的机会,可不是为了单纯的提携兄弟,归根到底是为了自己的地位稳固。

    而且当初她撺掇晁静幽串联北地诸族,又何尝理会过家族的前途?

    论到对家里人狠,云风篁自认比谢无争还能舍得些,自然不惧这堂兄的心性。

    不过,谢横玉所言别让谢芾跟谢无争起龃龉么……

    云风篁就不赞同了,眼下谢氏还式微,的确需要兄弟齐心协力。

    可日后如果谢氏有着足够的福泽,不说权倾朝野,就是也为庙堂一方巨擘了,这堂兄弟太过和睦,云风篁就不乐意看到了。

    毕竟谁叫她现成见着的例子纪皇后,就是受制于家族,贵为凤主却也不自由的呢?

    云风篁嘴上怀疑谢无争,心里却巴不得这堂兄做事再阴损下,如此日后不拘是拿了把柄要挟呢,还是挑拨他跟谢芾不和自己居中调解制衡呢,主动权都在她手里。

    反正她是绝对不会将指望寄托在兄弟姐妹情分上的!

    ……次日一早,谢无争打头,一行士子敲登闻鼓,长跪宫门外请愿。

    “请愿?”这时候朝会未散,听得消息,君臣都是诧异,淳嘉就在帝座上微微倾身,询问道,“这谢无争,朕记得,是苗爱卿昨儿个所言士子谢芾从弟。他此刻来敲登闻鼓,不是为了替谢芾求情或者喊冤,却是要请愿?请什么愿?”

    苗爱卿就是那个被谢芾打断腿的官家子弟的父亲,御史中丞。

    他昨儿个在庙堂上颇为激动的数落了谢芾半晌,言语之间不无指向后宫的云风篁但被淳嘉以“区区士子之事也值得拿来朝上讨论?让大理寺按着规矩办就是”,至于涉及云风篁的部分,淳嘉则认为“真妃乃云氏女,与谢氏子弟有什么关系?没证据真妃纵容谢芾这般行事,就莫要抢夺皇后对妃嫔的管教之权,擅自中伤皇妃清誉”。

    总之轻描淡写的将苗中丞打发了,让他跟大理寺去撕扯。

    此刻提起来,群臣面色各异,都知道这是谢氏的还击来了。

    到底是初入宫闱就一战成名的真妃血亲,这一上来就敲登闻鼓、唯恐事情闹得不够大的做派,活脱脱是一家人。

    他们思索着,一时并未出声,就听前来禀告的侍卫单膝跪地,大声说道:“回陛下,那些士子说,是要为天下寒门读书人请愿!”

    这话讲出来,摄政王等权臣都是面色微变,尤其是摄政王,上次在中秋宴上被摆了一道,虽然随后搞了一出刺杀挽回颜面,但实际上还是吃了亏。

    有着这样的经验,他此刻就觉得很是不妙,率先沉声道:“这简直就是胡闹!近来帝京一直平安无事,那谢芾之事,纯粹是他自己品行不端弄出来的,怎么就能扯上天下寒门士子?!再者,谢氏世居北地,虽然声名不见于帝京,却自来锦衣玉食,呼奴使婢,祖上也出过数位官吏,势力之大,地方官都要谨慎对待,可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寒门!”

    淳嘉不置可否:“祖宗规矩,登闻鼓既然有人敲了,断没有不予理会的道理,且将人都传进来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第二百零八章 请陛下为天下寒门士子做主!

    淳嘉这话有理有据,摄政王想反对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拿眼睛看其他人。

    “陛下,昨日苗中丞言谢芾事,陛下尝说此等小事不足挂齿,不该因着私怨拿到庙堂上来浪费时间。”还好汲取中秋宴教训的不止他一个,这时候崔琬就站了出来,进谏道,“依臣之见,此刻这谢无争敲登闻鼓,也不过是故作危言耸听,目的还是救援其兄。因此不如将人先交与大理寺盘查,待确认其需要面圣,再带来朝上,免得耽误陛下的正事!”

    “陛下,臣以为崔尚书所言极是。”几个权臣互相交换一番眼色,很快就有许多人站出来,附和崔琬的话。

    丹墀之上,金漆帝座高踞,端坐的淳嘉头戴十二旒冕,身着衮服,虽然冕旒遮蔽,看不清楚天子面容,然而威严自生,令人不敢直视。

    淳嘉心中却一片冰冷。

    居高临下看得清楚,泱泱庙堂,山头林立,却无几人是唯他这天子马首是瞻。

    这般情形,纵然用着种种手段,使得他们对他这皇帝还算尊重,究竟只是暂时,怎能不借助恩科、公主婚事,火速提携嫡系?

    毕竟,后宫的云风篁有着他跟袁太后的栽培,尚且抓住一切机会,内联昭容,外扶亲族,打算长远。

    他淳嘉贵为天子,是人间尊贵已极,只能做别人的依靠,却哪里有谁给他依靠?

    “登闻鼓前朝有之,太祖皇帝陛下钦命沿袭,以达冤人,此乃祖制。”庙堂无人,淳嘉虽然心惊,却并不慌乱,看着众多反对者,缓缓开口,“朕登基以来,朝政委托诸大臣,专心向学八年,时常听老师们教诲,国朝乃是以孝治国……怎么?如今朕要依从太祖皇帝陛下所定的规矩,反而错了?”

    “臣不敢!”闻言,崔琬只好跪下请罪,“臣不是这个意思……”

    淳嘉淡声打断:“那爱卿是什么意思?”

    不等崔琬回答,他又说,“你们反对的这些时候,朕都可以将人带上来问话了。若是真心实意不想耽搁朕的辰光,就退下罢!”

    说着让那侍卫,“将人领上来。”

    “陛下!”见着侍卫离开去传唤,摄政王忍不住再次出列,“太祖皇帝陛下设登闻鼓,乃是为了便于民间鸣冤!可是谢芾之事,铁证如山,这谢无争,摆明了滥用登闻鼓!若是陛下此番纵容了,以后岂不是什么鸡毛蒜皮的事情,都要惊动朝会?这却是成何体统!”

    淳嘉看他一眼,和和气气的说道:“皇叔此言也是有理。这样吧,等会儿咱们一起听听,这谢无争敲登闻鼓所言之事,若果言之有理,也还罢了;若果胡搅蛮缠,又或者纯粹为了一己之私,那就夺去其应考士子身份,遣送回原籍,如何?”

    这处罚听着不轻,毕竟士子千里迢迢来帝京,图的不就是金榜题名,从此平步青云?

    但皇帝这么说,却不无回护之意:要是谢无争这会儿没撑住,就算下了场、取了名次,这日子也不好过。

    还不如回去原籍,做他的谢氏二十一公子。

    摄政王听了出来,微微冷笑:“陛下所言极是!”

    帝京回去北地,路程可不近。

    要是这谢无争今儿个不能一举扭转局势,摄政王觉得,这人也没必要回去了。

    就永永远远的留在帝京好

    了。

    半晌,谢无争一行人被带上殿来。

    谢无争在其中年岁也算是最少的几个之一,当先而行,却丝毫不觉突兀。

    皆因他身量颀长,容貌俊秀,兼之胆气过人,迎着满朝文武意义不明的注视与打量,竟是丝毫不露怯色,昂首而过。

    至丹墀下行礼参拜,一应举止无一不透着规矩十足,双臂舞动之际,大袖飘飘,愈显年少风流、潇洒倜傥。

    摄政王等重臣虽然对他有着敌意,此刻心中也不禁多少起了些惜才之念。

    但转瞬就是凛然。

    北地谢氏只是乡间大宗,论门楣,对他们来说,根本不足挂齿。

    这样的人家,先有云风篁这等初入宫闱就能直面主位、短短数月横扫六宫的嫡女,如今这嫡子瞧着,亦是气象不凡……这等人才生在他们这样的人家,也肯定会备受重视,遑论名不见经传的谢氏?

    很难不让人怀疑,这一族有着气运,是确确实实要崛起,成为他们的心腹大患!

    “请陛下为学生等寒门士子做主!”礼毕,淳嘉叫了起,命他叙述敲鼓缘由,谢无争拱手一礼,方才慨然道,“自从恩科公布以来,学生等寒门士子,跋山涉水,远来帝京,为求报效朝廷、尽忠君上!若是来年下场,名落孙山,此皆自身才学.运道不足,自与他人无关!”

    “可从重阳宴以来,因着帝京传闻天家有意从新科士子之中择婿,出身寒门又才貌双全的士子,屡遭意外,上个月……三旬前……半个月之前……数日前……学生虽然出身卑微,许是有四房嫡女过继至翼国公一族,得以入宫侍奉陛下,有着些许庇护,然而昨晚,这等无妄之灾,却也轮到了学生堂兄!”

    “请陛下为天下寒门士子做主,莫让国家抡才大典,沦为权贵荫庇子嗣的所在!”

    “一派胡言!!!”谢无争说到一半,满朝文武皆已相顾失色不说,连带帝座上的淳嘉都瞳孔骤缩!

    礼部尚书崔琬急忙暗示底下人出列呵斥,“谢芾谢十一素来风流好色,在桑梓时就尝流连烟花地,长年夜不归宿!其罔顾恩科在即,滞留风月场,与人争斗,致人残疾,皆因本身不修品行,目无王法!却扯什么天下寒门士子?!陛下,这士子胆大妄为,胡搅蛮缠,根本就是无理取闹!臣请陛下下旨,夺其功名,逐回原籍,永不录用!”

    淳嘉帝面色阴沉,没理他,也没理谢无争,只看向武将这边的一人:“谢无争所言,重阳宴后寒门才貌双全士子频繁出事,是真是假?”

    皇城使孙聿满头冷汗的出来回答:“回陛下的话,臣未曾收到这类禀告,兴许……”

    “这么说你也不确定了?”淳嘉打断他,面无表情道,“去查,现在就去!”

    “……是!”孙聿答应一声,连汗也顾不得擦拭,行了一礼,匆匆出殿而去。

    见这情形,崔琬等人再也按捺不住,出列劝道:“陛下,帝京首善之地,若当真有人针对寒门士子,岂能隐瞒这许久?约莫是……”

    “崔尚书。”然而话没说完,淳嘉就转向他,和和气气道,“皇城司监察天下,只是帝京的事情,就算之前没注意,如今要核对,不过须臾之间,崔尚书老当益壮,怎么这么点儿时间都等不起?”

    崔琬一噎,

    连忙道:“臣不敢。”

    看皇帝这会儿的脸色,只要他否认的稍微慢一点,说不得就要打发他回乡养老了。

    知道淳嘉如今心情恶劣,众人都不敢作声。

    唯独摄政王看着谢无争,问:“重阳宴后寒门士子陆续出事,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谢无争不卑不亢道:“昨日方知,故而今早前来敲登闻鼓,为我等寒门子弟,讨个公道。”

    “如此倒也是情理之中。”摄政王点着头,说道,“然,谢芾出事迄今,满打满算不足两日,尔等兄弟,并非帝京之人,乃是远道而来。来帝京,似乎也不过几个月,消息就这般灵通?”

    转向丹墀,“陛下,这事儿,未免可疑!”

    “好教摄政王知道,此事,却非谢氏兄弟察觉,乃是学生得知谢十一出事后,专门上门告知。”谁知淳嘉还没回答,谢无争身后走出一人,二十许年纪,青衫磊落,身姿挺拔,相貌虽不算俊美,气质却十分出众,即使站在霞姿月韵的谢无争身侧,隐隐不落下风,从容说道,“学生聂伯琛,琼州人士。三旬前出事的寒门士子聂伯鸾,正是学生族兄!”

    “学生族兄自来谨言慎行,与人为善,却无端路遇地痞,不顾他自承应考士子,强行打断其右手,至今未能痊愈,下场无望!”

    “当时学生与族兄,都道是族兄流年不利,碰着歹人。然而不久之后,得知在族兄之前,也有人遭遇无妄之灾!”

    “因着帝京如今赴考士子成千上万,学生族兄向来谦逊,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出挑的,值得受人算计,故而心中虽然疑虑,却也不曾深思,只是暗自留心。”

    “但这些日子以来,帝京寒门士子中但凡才貌受人推崇者,竟是陆续碰着了事情!”

    聂伯琛沉声说着,“前日晚间,甚至连真妃娘娘的血亲,亦遭污蔑……”

    “等等!”御史台的人听不下去了,打断道,“谢芾之事,陛下已命大理寺彻查,究竟是遭到污蔑,还是当真为一妓子争风吃醋、殴人致残,须待有司结论,不是你想当然信口所言的!”

    聂伯琛也不跟他争论:“这位大人所言极是!但我等寒门士子,再三再四出事,终究可疑!若只一二,还能说是个别人气运不佳,可据学生打听,这些日子,寒门士子屡遭变故,有意明年下场的权贵子弟,却个个平安无事!这般情形,试问寒门士子,岂能不心生疑虑?这也是学生昨日专门前往谢府拜访的缘故。”

    “而学生也疑虑堂兄虽然为人散漫了些,本性却不坏,再者堂兄在桑梓时,的确见惯美色,所以区区一花魁,怎么就值得堂兄罔顾恩科在即,以身犯险,当众殴伤官员之子?”谢无争适时接话,“听了伯琛兄之言,深觉此事乃是有人针对我寒门士子,存心阻拦我等下场,干扰抡才大典!因着春闱在即,若是拖延,恐怕还有更多的寒门士子受害,故而仓促之下,敲响登闻鼓,以达天听!”

    说着朝丹墀上一拜,“请陛下,为我等寒门士子做主!”

    淳嘉面庞隐于冕旒后看不分明,只见天子端坐,仪态庄严,语声冰冷:“稍安勿躁,且待皇城司回音,朕……自会秉公处置!”

    片刻,孙聿衣裳尽湿,快步进殿,整个人匍匐在地:“臣有奏!”

第二百零九章 双喜临门

    帝座上淳嘉语气之中难辨喜怒,不带情绪的吩咐:“准奏!”

    “回陛下,自重阳宴以来,寒门士子的确屡遭变故,迄今连谢芾在内,将近十人!”孙聿趴在地上,不敢抬头,语带颤声,“因着事情都是看似意外、偶然,当事之人亦未察觉端倪,只当时运不济,未曾报官,皇城司故而疏忽,请陛下责罚!”

    他的确挺惶恐的,毕竟本来就不是皇帝亲自提拔,这会儿还出了这样大的差错,淳嘉就是当场下旨将他推出去斩了,眼下怕也也没敢给他说情近十个寒门士子其实没那么重要,关键是,谢无争带头闹起来,是要为天下寒门士子请命!

    这个事情就闹大了,朝廷一个处理不好,那就要被扣上寒了天下寒门士子的心的帽子的。须知道权贵固然势大,但天下间,占据大多数的,却还是寒门。

    淳嘉这等明君之姿,会给自己落这样的把柄?

    不可能的。

    到时候为了安天下寒门士子的心,也是为了博取士林中的好评,必然是将孙聿这等手下推出去顶缸。

    如此他死了也是白死,他日青史上,恐怕名头也是不好听的那种谁让青史也是读书人写的?敢不把他们当回事,还能有好结果?

    “混账!”殿中沉默了一刻,不等诸臣开口,丹墀上淳嘉已然怒不可遏的砸了东西下来,“皇城司受命监察天下,就是这么做事的?!帝京首善之地,赴考士子尚且有这等遭遇,遑论其余?!这般尸位素餐,朕要你们,有何用?!”

    “臣罪该万死!”孙聿辩解不得,大汗淋漓,只得跪在地上,频频磕头。

    “陛下,此事皇城司的确有过,然而赴考士子多如过江之鲫,偏又未能如这聂姓士子一样警觉,不曾上报,皇城司人手有限,有着失察,也是在所难免。”摄政王眼角狂跳,到底站出来圆场,说道,“好在如今恩科还没开,还来得及彻查到底,还这些士子一个公道……至于那几个已经无法下场的,索性还年轻,做些补偿,下一科未必没有机会。不知陛下以为如何?”

    淳嘉面容为冕旒遮掩,玉珠轻晃间,只见皇帝薄唇紧抿,透着几许冷酷,少顷,才缓缓吐了个字:“可!”

    庙堂上无声的松口气。

    于是摄政王与崔琬等人略作商议,很快决定由大理寺、刑部共同彻查寒门士子频繁发生意外之事包括前日谢芾殴伤官员之子这一件御史台与皇城司旁听,务必要给士林一个交代。

    ……退朝后淳嘉不及更衣就到了绚晴宫,将经过简单说了一遍,含笑揶揄云风篁也是看走眼了:“朕观谢无争,年岁虽幼,行事却果决,也有着谋算,是可独当一面之才!”

    云风篁心道自家这堂兄只怕比你想的还要心思深沉些,不过对谢无争的怀疑跟防备,自己知道就行,却不打算跟淳嘉讲,此刻遂顺着他话头,恭维道:“可见陛下得天意垂青,妾身这二十一哥在家中时颇为沉默寡言,连妾身这嫡亲堂妹,都不知道他这般手段。如今来了帝京,却尽显才干。这都是因为陛下有意栽培的缘故,天命天子,当然是心想事成。”

    您正想要得用人才,这就出来了,可不是证明天意在您?

    淳嘉听得心情愉悦,直接给了准话:“谢无争与三位公主年岁仿佛,不过出身寒微了些,匹配嫡出的明惠有些不妥,等他金榜题名,就将蓬莱许了他罢!”

    之前他虽然也透过口风,但大抵是云风篁百般纠缠之下含糊其辞的允诺。

    这会儿却是明明白白的讲了出来,足见对谢无

    争的满意。

    当然云风篁晓得,这不仅仅是谢无争表现出来的应对应和了皇帝对于妹婿的要求,更因为他此举直接给了皇帝两个绝佳的机会:其一是整肃皇城司;其二是跟士林卖好。

    前者因为孝宗驾崩之前将皇城司交与摄政王的缘故,尽管这些年来皇城司名义上属于天子直辖,实际上多少也肯定有些人如翼国公一样,秉承祖制,忠诚于淳嘉,但大体上,还是带着摄政王的烙印。

    淳嘉之前韬光养晦,自然不好说什么做什么。

    亲政之后却跟摄政王结盟,也不便公然对皇城司大刀阔斧的下手。

    但现在么,恩科在即,赴考的士子接连出事,皇城司还懵懂不知,这么大的纰漏,皇帝没让皇城司高层集体谢罪就不错了,进行一番整顿,岂非理所当然?

    就算摄政王再不甘心,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后者则是更加稳固淳嘉“明君”的传闻。

    这位天子亲政以来可没少花力气给自己刷声望,而在他的位置上,可不是说声望刷的好了就可以不要了就是那种混一宇内、生杀予夺的九五至尊,也还要考虑一下民心民望呢,遑论如今的淳嘉?

    此番借着谢无争打头喊冤,整理皇城司之余,说不得还能抓几个政敌的痛脚,与此同时又能刷一把天子明察秋毫、秉公处置、重视人才、精明干练……之类的名声。

    真正体察上意。

    换了云风篁在谢无争的位置上,只怕也做不到更好了。

    也难怪淳嘉会直接给出承诺。

    而谢无争的课业本来就不差,否则纵然有着谢氏家世在北地的影响加成,也不可能这般年少就已经身负举人功名。再有天子这话,回头云风篁给他传出去,来年恩科,谁敢不取?

    谢氏门楣暴涨已成定局,虽然时间上还要几个月之后才能真正敲定,但没意外的话,这波稳了。

    云风篁所以同样喜上眉梢,笑意盈盈的代谢无争跟谢氏谢了恩,偏这时候,宫人又来禀告,说是苔茵小筑的梁奉衣,适才有着不妥,伺候的人告知谢横玉,请了医女前往,怀疑是有喜了!

    “这可真是双喜临门了!”云风篁闻言连忙让人去召太医,半晌后太医确诊,这梁氏确实是有喜了,算着日子是两个月前的事情,之所以拖到现在才发现,却是她本身月事不甚准确,位份又低,侍寝的次数也不多,宫人不是太上心,这会请医女,还道是染恙,万没想到这般好事,一时间高兴的都说不出话来。

    云风篁对此自不在意,笑着跟淳嘉说,“但望梁奉衣,不,梁御婉能够给陛下生个健壮的皇嗣才好。”

    淳嘉不动声色的喝着茶,借机打量她神情,见她笑容自然,神情和悦,没什么落寞伤感之色,心头就有些复杂:不知道该欣慰真妃没有被梁氏的身孕触动自己不能生的伤感呢,还是该怀疑真妃这般大度不吃醋,是否对自己情分不够深刻?

    “陛下,这般喜事,不如咱们一起去给慈母皇太后报喜如何?”云风篁对于梁氏有喜的确是很高兴的,她自己不能生,伊杏恩那一胎偏又是女胎的可能性极大,如今来个梁氏,就算不一定是皇子,但皇嗣反正又不花她钱养着,日常也用不着她服侍照顾,自然是多多益善。

    不过转念想到袁太后那边正替袁楝娘操心着,就拉着淳嘉撒娇,“也让慈母皇太后高兴高兴!”

    淳嘉斜睨她,不紧不慢的说道:“是让慈母皇太后高兴高兴,还是让朕给你去母后跟前做挡箭牌?”

    别以为他看不出来,这妃

    子根本就是怕袁太后得知此事后,再提给纯恪夫人膝下记一皇嗣的事儿,故此撺掇他一起过去,好出门把这事儿给搅了!

    “陛下!”云风篁心思被看破,也不在意,索性腻上去抱住他手臂撒娇,“不是妾身说纯恪夫人的不是,可这些年来,斛珠宫也不是没有过宫嫔怀着皇嗣,连纯恪夫人自己都怀过两次呢!可结果呢?一个都没站住!陛下如今膝下尚且空虚,好容易今年添了这些好消息,可至今都没有一位活蹦乱跳的皇嗣承欢膝下来的,哪能再送去斛珠宫冒险?”

    又嘀咕,“纯恪夫人前些日子还要请太医呢,根本就是自顾不暇!”

    还谈什么照顾有孕宫嫔,遑论日后照顾皇嗣?

    “你总有一番道理。”淳嘉调侃了一句,到底应下,领着她到了春慵宫。

    袁太后见他们一块儿前来,颇为惊讶,还道出了什么事情,待知道是为了梁氏有喜,脸上就不大好看:“不过一个宫嫔有喜,也值得你们俩亲自跑这一趟!明儿个请安的时候,让真妃说一声不就是了?哀家还以为是九嫔以上谁有好消息了。”

    云风篁笑着说道:“其实也是陛下想您了,借着亲自来跟您报喜走这一趟。妾身呢恰好有几件事儿要请教您,这不,就不识趣的跟着过来了?”

    “如今皇后病着,后宫之事你做主就好。”袁太后这才微露笑容,和蔼道,“却何必再来问哀家?其实哀家也不曾主持过六宫,未必帮得上你的忙。”

    “太后娘娘就爱谦逊,妾身可是听陛下说了,您从前在王府时,雷厉风行,号令如意,论到主持中馈的能力,也未必比母后皇太后还有皇后娘娘她们差了去了。”云风篁柔声说道,“这不,旦日在即,虽然宫中有着旧例,但妾身想着,年初时候陛下亲政,今年究竟与往年不同。这旦日宫宴,是否也进行一些调整?”

    袁太后正色道:“这倒是,皇儿如今今非昔比,一切因循旧例的确不妥。”

    于是二人商讨了一番旦日宴的改动,中间还询问了下淳嘉的意见,淳嘉对于这些事儿从来都是无所谓的,基本上都依着她们的意思。如此到了午膳前,云风篁接口还有宫务起身告退,却留淳嘉单独陪太后用膳。

    “皇儿时常跟真妃说咱们以前的事情吗?”袁太后和和气气的同淳嘉用过了午膳,接过宫人递上的茶水漱口毕,略作思索,就问,“真妃年轻,性.子也跳脱,却耐得住听你讲这些往事?”

    淳嘉温和道:“也没有偶尔,只是真妃初掌宫闱,许多事情手忙脚乱,不免懊恼。故此见着孩儿,私下打听过两回,当初母后独掌王府时如何入手的经验。孩儿看她急赤白脸的,也提过几句。”

    “是么?”袁太后微笑着,眼中却毫无笑色,柔声道,“这却是个好学的孩子。”

    她不动声色的陪皇帝聊了会儿,将人打发走了,对着蘸柳等近侍,不再掩饰,脸色就阴沉下来,“刚才都听到了?这真妃,之前瞧着以为是个知错能改的懂事的,如今却也露出真面目……她哪儿是跟皇儿打听往事汲取哀家的经验?她根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借着这些话博取皇儿好感之余,探听哀家喜好,有着图谋!”

    “若只她如此也还罢了,到底只是一介宫妃,难成大器!”

    “可刚刚送过来的消息!”

    “庙堂上,她那堂兄也是个野心勃勃之辈……这般下去,这偌大后宫,哪里还有谁是她对手?!”

    袁太后面色阴沉,“其他也还罢了,昔日纪氏之事,绝不可再度重演!”

第二百一十章 兄妹交谈

    袁太后出于对淳嘉能力的信任,以及考虑到并非亲生母子格外怕被挑唆些,自从淳嘉亲政后,就有着退居后宫不问世事专心颐养天年的意思。

    今日能够这么快的知晓谢无争敲登闻鼓掀桌子以给皇帝递梯子的事儿,却是兴宁伯府的功劳。

    兴宁伯府之所以这么做,乃是来求助的那些遭殃的寒门士子里,有人是他们做的。

    原因不问可知:袁氏也希望能够在尚主的恩典里,分一杯羹。

    人选他们都挑好了,就是袁棵的胞弟袁未。

    袁未算得上袁氏子弟年轻一代中的千里驹,文武双全,性情谦恭,知分寸懂进退,再适合混官场没有当然重点是尚未婚娶。

    不然,这等好事,兴宁伯肯定优先留给自己的嫡子乃至于世子,怎么也不会便宜了侄子。

    本来有着袁太后这一重关系,再加上胞兄袁棵曾为天子伴读,自幼出入宫闱,与三位公主不说多熟悉,至少不至于跟公主们提起来,三位金枝玉叶都是一脸茫然,不知道这是何许人?

    从这些方面来看,袁未不是全没机会。

    可问题是袁太后因着早年跟家里的一些纠葛,不大愿意跟淳嘉开这个口。

    不走后门直接下场竞争的话,袁未自觉文才武略都不弱于人,唯独一点:他……跟袁楝娘容貌相似,嗯,就是那种说丑陋也不至于,说英俊那差太远的长相。

    顶多算是端正。

    要命的是,堂兄妹个子还都不高。

    袁楝娘是女子,也还罢了,娇小玲珑未尝不是一种风情;袁未身为男子,论身高却跟云风篁差不多的那种,冲着这份卖相,淳嘉肯把公主给他的可能性就不高。

    这么着,袁氏又不想放弃这么个崛起的机会因着袁太后对娘家的冷淡,袁楝娘的失宠,他们跟皇帝的关系已经存下了隔阂了。

    要是错过此番,虽然基本富贵能保,想平步青云,振兴家声,基本上不可能。

    故而袁未一早开始物色.情敌,暗中下手……

    反正这回大家都知道,淳嘉中意的妹婿首选寒门士子,那些名门望族的子弟再出色,都没有太大的可能。

    这对于本来也算不上顶尖名门的扶阳袁氏来说,正中下怀:毕竟真正的贵胄子弟他们也惹不起。

    倒是这种寒门出来的,以他们家在帝京盘踞八年的根基,收拾起来,妥妥的。

    结果谁能想到这些士子里出了个聂伯琛,不动声色的,竟然收敛了诸多消息,还找上了真妃的血亲兄长,一股脑儿的捅到了御前?!

    这下好了,谢无争敲了登闻鼓,淳嘉勃然大怒,口谕彻查,大理寺、刑部、御史台连带皇城司齐齐出动。

    如此袁氏做的事情,哪里瞒得住?

    这会儿能不来跟袁太后哭诉哀求,请她看在骨肉亲情的份上,伸出援手?

    袁太后对于袁氏想尚主的打算是不想支持的,她当初作为袁氏上一代嫡女,在娘家时也是受尽宠爱,不然不会被安排嫁入扶阳王府。

    但出阁后,因着一些事情,却与娘家生出罅隙,自此存下来芥蒂。

    以至于这许多年了,磕磕绊绊的,也始终不曾消除。

    对于袁太后而言,

    虽然不至于冷酷到不管袁氏死活了,可袁氏在她眼里,的确是没有淳嘉这个儿子来的重要。

    淳嘉亲自做主三位公主的婚事为的是什么,太后心里很清楚。

    她可不想为了关系不怎么样的娘家,坑了淳嘉。

    可她也没料到,袁氏竟然会为了增加袁未中选的几率,私下里谋害其他寒门士子!

    这已经不是袁太后是否忍心不管他们的问题了,这要是传了出去,扶阳袁氏固然声望大跌,甚至从此见弃于士林,连带着袁太后这个慈母皇太后,以及纯恪夫人,都要受到波及!

    此刻袁太后对云风篁的不满,一半是觉得这真妃羽翼将成不可不防,一半却是出自对于谢无争之举给兴宁伯府带去麻烦的迁怒。

    “娘娘,这些话,日后咱们慢慢儿说给陛下听就好。”蘸柳在心里叹口气,提醒道,“当务之急,是将兴宁伯府曾经参与谋害寒门士子的事儿压下,不然传了出去,可不是闹着玩的。”

    袁太后定了定神,颔首道:“你说的是……这群蠢货!这般事情,要么不做,做了,就干脆利索些,得抹除所有线索,确保不可能波及己身才是!结果他们倒好!做的时候只图一时痛快,全不想后果!”

    骂了会儿袁氏,到底还是让蘸柳亲自走一趟,“哀家有些日子没留意兴宁伯府了,旦日将近,你且代哀家送些东西去,顺带问一问桑梓近况。”

    传话的人急急忙忙的也没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兹事体大,她贵为太后,也不好轻举妄动,得先弄清楚了细节才是。

    不止袁太后,这日整个帝京都不复平静,随着大理寺跟刑部的运转,御史台跟皇城司的到位,上上下下都忙成了一团市井之中,谣言飞起,一桩桩,一件件,似真似假的传言,统统爆发了出来!

    而此刻,趁着淳嘉从春慵宫出来后直接去了太初宫处置耽搁的政务,云风篁让清许又跑了一趟,领了谢无争到绚晴宫说话。

    “二十一哥什么时候认识那聂伯琛的?”宫人递上茶水,云风篁端起来抿了口,似好奇的问。

    谢无争淡然说道:“初听娘娘提及尚主之事,我便算着会有十一哥那一出。故此,这些日子,一直留意着与我等出身仿佛的寒门士子。”

    云风篁赞道:“幸亏二十一哥警醒,不然这回十一哥可是要中人家的计,麻烦大了。”

    “娘娘谬赞了。”谢无争微微摇头,说道,“谢氏之所以能够有今日,无非是靠着娘娘。有娘娘在,这等事,必然奈何不了十一哥,顶多棘手些,且连累娘娘在陛下跟前为我等奔走罢了。”

    这番话说的信任又体贴,颇为入耳。

    但云风篁先入为主,总觉得不无挑拨自己厌烦谢芾粗心大意的用心。

    她不动声色的呷了口茶水作为掩饰,温和道:“方才陛下下朝后就来了我这边,专门提起二十一哥你。”

    谢无争听着,却是略微皱眉,关切问:“没提十一哥?那十一哥的事情?”

    “没提,也不需要提。”看着他全然关心兄弟的样子,云风篁有点迟疑,莫不是自己疑心病太重,想太多了?

    这二十一哥若果当真是那等处心积虑踩着兄弟也要上位的主儿,这会儿最关心的,难道不是

    天子怎么个提起他法?

    怎会光顾着关心兄弟?

    嗯,要么他段数更高些,连细节也不放过?

    云风篁心中转着念头,面上却丝毫不做停顿,解释道,“如今十一哥的遭遇,已经同其他寒门士子所遇意外连在了一起,这般情形,陛下断不可能将之单独列出处置。当然,十一哥原本就没有做那些事情,咱们家是根基浅薄,一时半会的查不出端倪,可如今陛下震怒,大理寺皇城司刑部以及御史台都有着受命,士林必然也有所监察,如此,清者自清,却不必再有担忧。”

    谢无争松口气,说道:“那就好。”

    这时候才流露些许好奇与期待之色,小声问,“敢问娘娘,陛下提起我,都说了些什么?”

    云风篁看着他,抿嘴一笑:“却要恭喜二十一哥!只待来年金榜题名,便可尚蓬莱公主殿下!”

    上回谢氏诸子弟入宫,云风篁就给他们大概介绍过前朝后宫的重要之人,也顺带提过三位公主。

    但当时人多,要说的事情也多,却也顾不上仔细讲解。

    这会儿就详细的说了蓬莱公主的情况:“……其生母沈太嫔,位份不足以亲自抚养皇嗣,故此公主殿下与明惠、缙云两位一样,都是母后皇太后抚养长大的。当然,十岁上,两位庶出公主都去了瑶玉宫独居,只明惠公主被母后皇太后留在身边。沈太嫔如今还在,也是跟着母后皇太后过日子……母后皇太后避暑之时没带太嫔,却一直留在了宫里头。”

    “公主的姿容,我这儿私下同二十一哥透露点,论绝色是没有的,但皇家女儿,气度天成,尊贵非凡,却是寻常丽人所不能及。”

    谢无争听着,微微颔首,出言安慰道:“娘娘莫要担心,咱们家这等门第,能够尚主,乃是邀天之幸!公主何等身份,怎可如寻常女流一样,以美色德行而评价?愚兄并非十一哥。”

    他虽然自己生的俊秀挺拔,矫矫不群,却没有非要娶个绝代佳人的念想。

    公主的容貌德行他都不会计较,是公主就行。

    这话上回谢蘅等人就说过,但此一时彼一时,那会儿尚主只是个计划,能不能成也未可知。

    如今谢无争借谢芾之事捆绑天下寒门士子,在庙堂上大大出了一回风头,再加上云风篁的缘故,说是简在帝心也不为过,而且经此一事,在士林中的声望风评都将暴涨,前途是可以预见的平步青云。

    自来人心不足,说不得就要惋惜公主既然身份尊贵,怎么就不能美貌如花还贤良淑德?

    云风篁自己就是这种得寸进尺的人,自然要担心谢无争跟自己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索性谢无争素来沉默寡言,沉得住气,眼下也是如此。

    他神色平和的表示一切向前程、向合家以及云风篁的前途看齐,其他都不重要。

    这般兄弟,云风篁非常欣赏,于是兄妹谈话越发的融洽,直到夕阳西下,云风篁才让谢横玉代自己送了谢无争离开。

    站在皇宫门口,保持谦逊姿态目送谢横玉返回后宫,谢无争这才一拂袖,转身离开。

    这时候,方觉额头冷汗落下,而背心内外几层衣裳早是湿漉漉的,寒风吹过,一片沁人的凉。

第二百十一章 教坊使人选

    抡才大典非同小可,又是天子当朝震怒,底下人自不敢怠慢。

    尤其皇城使孙聿生怕一个不好被天子扔出去平息众怒,格外的卖力,不过两日,事情的经过已然水落石出:兴宁伯府固然名列其中,帝京其他大族,达官显宦,却也没几个清白的,都有着推波助澜的痕迹。

    但最让人无语的,是直接下手的,其实本身就是寒门士子。

    甚至还是那种才貌双全看似光风霁月在淳嘉帝挑选妹婿时名列前茅的。

    仔细想想这也不奇怪,毕竟高门大户的子弟哪怕将这一榜所有寒门士子解决了,尚主的可能性也不高。

    倒是他们这些人,干掉一个对手就多一份希望。

    那当然是身先士卒。

    而帝京贵胄早早被排除在外,心中不无怨念,出于种种心思,察觉到后,非但不报,反而暗中引导襄助,乐见这些人从眼下就自相残杀,如此日后即使入朝,有着这番把柄在,也不必忧愁他们会联合起来,动摇权贵们的地位。

    “陛下,这么说来,这聂伯琛却颇为可疑。”云风篁从淳嘉处得知内情,略作思索,就说道,“虽然他的说辞合情合理,但那许多寒门士子都未曾察觉,怎么偏他就能在各家心照不宣的掩饰下,掌握真相?”

    这话对于她的真心来说,是半真半假。

    的确对聂伯琛有些怀疑,怀疑他贼喊捉贼,自己坑了同族兄弟,再顺势将这些事情卖个好价钱,好从众人之中脱颖而出跟袁未差不多,这位也是那种才学足够却相貌不够堂皇的,要没敲登闻鼓这件事情,又无后台,怎么入淳嘉的眼?

    但最要紧的,当然是帮助谢无争打压竞争对手。

    免得皇帝更看重聂伯琛,将谢无争排在了此人后头。

    “入朝为官,没点儿心眼,怎么给朕做膀臂?”淳嘉知道她心思,闻言只是笑,温言说道,“不管他是否表里不一,此番既然皇城司都没查出来端倪,那么朕也算他过关了。”

    云风篁眼中闪过遗憾,看来这聂伯琛当真入了淳嘉的眼了她也没有强行再说这人坏话,而是笑着问:“那妾身是不是回头就要去恭喜缙云公主殿下了?”

    提到缙云公主,淳嘉微微皱眉,沉吟了会儿才道:“母后皇太后不在宫中,这事儿只跟吴太嫔说,怕是不足够。且先缓缓,等朕派人去行宫那边禀告过了,再说罢。”

    显然天子的意思,还是有意以缙云公主妻聂伯琛的。

    “这聂伯琛品行且不说,手段的确是有的。”云风篁抿嘴笑,“就算容貌上传闻欠缺了些,不过男子汉大丈夫,才干才是最紧要的,想必母后皇太后会很高兴缙云公主得遇良人!”

    这话帝妃都觉得有点太过不要脸,故此沉默了下,就没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讨论起此事该怎么了结?

    实话实说是不可能的,那些对同伴下手的寒门士子可以交出去,但兴宁伯府绝对不能卷入其中。

    这不只是为了给袁太后面子,最重要的是这是天子的母家,如今天子地位未稳,母家就陷入这等丑闻,对淳嘉也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是必须隐瞒起来。

    但只摘出兴宁伯府的话,其他卷

    入其中的名门望族也不会善罢甘休。

    毕竟,他们之所以敢跟着煽风点火,就是看着袁氏冲锋在前,抱着有事儿袁氏优先顶缸的想法掺合的。

    如果皇帝拉偏架拉到了把袁氏撇清却专门罚他们的话,说不得就有那么一两家悄悄将消息外传,将水搅混了。

    是故即使淳嘉再愤怒,这会儿也不能不妥协,掩藏真相,挑挑选选的找上两个无关痛痒的替罪羊来结案。

    “兴宁伯府也忒糊涂了!”云风篁皱着眉头说袁氏,“其是陛下嫡亲外家,自来深得陛下偏爱。想尚主,直接进宫跟慈母皇太后说也好,私下里禀告陛下也罢,又不是不能商量金枝玉叶足足三位哪,他们不开口,怎么知道没指望?知道没指望,就不必行这等多此一举的事儿却偷偷摸摸的做这等鬼蜮行径,做也就做了,还这般不周密,硬生生的落了把柄!这不是存心给陛下添乱么!”

    淳嘉叹口气:“罢了,到底是母后娘家,事已至此,责怪他们也无济于事,且依了那些人,挑俩不打紧的,将事情结了罢。”

    他态度语气都很平静,只缓缓道,“朕忍了这些人八年,也不在乎再多忍个几日的。”

    云风篁不禁道:“这些年来,实在委屈陛下了。”

    淳嘉笑了笑没说什么,轻描淡写的让人去办了于是次日,朝廷就宣布了寒门士子频繁出事的缘故,主谋是教坊使,帮凶是几个课业手腕都不怎么样、淳嘉看不上的寒门士子。

    经过是这几个寒门士子在烟花之地兜搭上了教坊使手底下的官妓,得知天子疼爱诸公主,一旦尚主,必定鱼跃龙门、前途不可限量,顿生贪婪。只是本身并非最出挑的几人,为此心生嫉恨,谋害其他士子,约定尚主之后,苟富贵无相忘,甚至还打算届时为几个官妓脱籍赎身,私置外宅……遂酿成此番是非。

    谢芾之事,当然也是一并列入在内。

    跟其他几个受到损害的士子一起,得到朝廷种种补偿。

    不过因为他属于名节受损,本身没有受到什么不能下场的伤害,所以只是一些财货上的补偿,以及口头上的勉励。

    如聂伯琛那兄弟,右手受伤严重,哪怕将养到明年开春,也难以提笔,朝廷的抚慰当然是更加体恤些毕竟,相对于错过此番恩科,其实这些补偿,都是聊作安慰罢了。

    “这是新任教坊使的人选,爱妃做主就好。”因着年关在即,朝廷雷厉风行的处置了相关之人,期间淳嘉少不得亲自出面安抚寒门士子,再三强调自己的公正公平以及英明神武……这日从前朝回来,却拿了一份名单给云风篁,让她,“若是不知底细,可与昭容商量,昭容想必多少有些耳闻。”

    云风篁颇为惊讶:“教坊使?”

    这事儿怎么交给自己了呢?

    虽然她主持宫宴偶尔也会召教坊使率伎人们到场选拔,但教坊司自来属于宦官掌管,准确来说,这一派,在国朝,近两代君王,是郑具的地盘。

    淳嘉忽然拿来让她做主,她自然有着诧异。

    但转念就想到,“莫非是为了上回刺客之事?”

    上回的刺杀有惊无险,归根到底是摄政王的一份还击,本身没打算

    下杀手为了不跟皇帝彻底撕破脸,摄政王安排的是潜伏在教坊司的暗子。

    之后,追究之下,虽然处置了些人,但毕竟大家心里有数,没有大动干戈。

    谁知道淳嘉倒是一直记着,趁着这次的机会,将教坊司直接拿下,这是让自己出口气么?

    云风篁一时间有点哭笑不得,她这人要说宽容大度那肯定没有的。

    但却不是分不清轻重是非的人。

    刺客出自教坊司,可罪魁祸首却是摄政王,她还不至于因为暂时奈何不了那公襄若寄,就迁怒教坊司。

    不过这毕竟是淳嘉的一番心意,云风篁也不会拒绝,此刻想明白了,就笑着亲了亲他面颊,“妾身谢陛下恩典!妾身等会儿就让人去请魏妹妹过来。”

    “你如今虽在妃位,实如副后。”淳嘉瞥她一眼,提点道,“往后各样大典宫宴,少不得都要操持。跟教坊司打交道的次数,不会少了。教坊使换成自己人,行事也方便。”

    “陛下说的是。”云风篁心道原来也不只是为了让她出口气,却也是为了让她这副后做的更妥帖。

    她定了定神,又跟皇帝说了几件宫务,两人一起用过午膳,淳嘉自回前头去处置政务,方让人去请了魏横烟过来。

    魏横烟官宦出身,祖母又是神宗皇帝同辈的大长公主,对于宫禁内外,自然有着了解。

    落座之后弄清楚了真妃召见的目的,略作思索,就将教坊司的一些人与事,一五一十的说了。

    末了还道:“姐姐,这些都是妹妹打小听家里人偶尔提起,却也不知道中间是否有着变动。不如姐姐许妹妹明儿个召家里人,尤其是祖母身边的老人入宫一叙,再核对一番,免得误了姐姐的事儿。”

    云风篁自然同意,这是淳嘉专门给她的,她可不想草率决定。

    于是魏横烟那边问了家里人,再过来给她补充了一番,她又打发陈竹等人,里里外外的确认了一遍,到了快年关的时候,方才敲定了新任教坊使。

    这时候她也想起来,当初遇刺时那个冲上来救护自己的伎人,跟陈竹问起来,陈竹说道:“当初兵荒马乱的,咱们都忙着伺候娘娘,也不知道她底细,故此召了太医给她瞧了瞧,就打发回去了。听说教坊司那边让她养好了伤,也就照常编入舞姬之列。”

    云风篁说道:“虽然不知道用心如何,到底光天化日之下有着些忠心,就让人照拂下罢。不过也不必做的太过了。”

    毕竟那场刺杀大家都知道,主谋也不希望真正出事的。

    谁知道这伎人是不是也出自摄政王的门庭,为了在紧要关头不玩脱才挺身而出?

    故此云风篁对她还真没多少感激,不然也不会到现在才想起来。

    陈竹笑着应下。

    这事儿处置完,年关也就近了。

    哪怕深居后宫,隔着重重的宫墙,也能偶尔听见帝京上下的爆竹声。

    这日淳嘉下朝来绚晴宫,忽然就跟她说:“你那兄嫂头次来帝京,年关将近,明年又要下场,怕也忙碌,无暇顾及膝下。不如将你那侄女接来宫里小住个几日?若是你嫂子想念,让她隔三差五进来看望就是。”

第二百十二章 昭容的疑虑

    淳嘉话音才落,就见云风篁分明的一怔。

    他当然以为是自己的体恤感动了真妃,却不知道云风篁心中颇为无语:看来这天子是当真信了自己对于不能生育的耿耿于怀,以至于移情侄女谢猛,视若己出,这会儿赶着年关,骨肉.团聚之际,怕她心下伤感,特特主动提议接谢猛入宫来陪伴……

    这份心意云风篁很高兴,毕竟这意味着,她在淳嘉心目中的地位。

    问题是,她真的不想多这个事啊!

    自己膝下无所出,嫡亲的侄女儿,虽然淘气些,但跟她十分亲近,生的又酷似她幼年时候……云风篁对谢猛还是很喜爱的。

    可也没喜爱到接到身边当自己女儿养的程度。

    一则她如今这年纪,距离盼女心切还早得很;二则她如今雄心勃勃的要忙许多事情呢,平日里应付淳嘉跟袁太后都掐着辰光,再来个侄女儿……这不是添乱么?

    但这话她不能说。

    遂露出惊喜交加之色,道:“陛下!”

    毫不迟疑的扑进淳嘉怀里一番耳鬓厮磨,自觉足够表现出自己的喜悦跟意外了,这才叹口气,换成贤良淑德的模式,柔声说道,“陛下厚爱,妾身真是……铭感五内!只是,这份恩典,请陛下恕妾身不能答应!”

    见淳嘉微微皱眉,待要说什么,连忙加快语速,道,“一来,妾身那嫂子,原是大族出身,待人接物,主持中馈,都是自幼被娘家母亲带着连起来的。出阁之后,又有妾身生母指点,些许节令的繁忙,却也不至于要她无暇顾及猛儿。猛儿再跟妾身亲近,到底更亲她亲娘的。这会儿接了她来,纵然妾身兄嫂不说什么,只怕猛儿自己,也要愀然不乐。”

    “二来,绚晴宫已有伊贵人、梁御婉这两位有孕在身。梁御婉固然产期还早,伊贵人的预产期,却是就在明年年初时候了。”

    “如今皇嗣纵然还没落地,妾身这母妃,总也要为其预备起来。”

    “这会儿接了猛儿前来膝下照拂,却怕伊贵人她们会多想,如此对她们腹中皇嗣,怕是不太好。”

    “就算伊贵人她们不多想,猛儿这年纪正淘气。来了宫里,少不得到处乱跑,到时候万一撞着碰着了伊贵人梁御婉,可怎么好?要是拘着不让她出去呢,妾身又觉得心疼。”

    云风篁边说边打量淳嘉的面色,心道自己这般贤惠,你合该感动之余欣然收回成命罢?

    然而淳嘉听着,却是安慰的拍了拍她手背,说道:“爱妃未免想太多。你是猛儿的亲姑姑,猛儿纵然亲近父母,来姑姑身边小住个几日,岂有不愿意的道理?至于说猛儿喜欢到处跑,此孩童天性,不必苛责。到时候叮嘱伊贵人她们一声,让她们避在屋子里不就成了?”

    “反正如今天冷,除却小孩子家精力旺盛,喜爱到处乱跑外,诸妃嫔本来就不怎么出门。”

    “若这样还能被猛儿冲撞了,必然有着内情,却不可责怪猛儿了!”

    云风篁:“……”

    这是爱屋及乌连谢猛都偏袒上了?

    话说到这份上,她虽然不耐烦多这事儿,却也不能继续推辞,再推辞的话,怕是淳嘉要觉得扫兴了。

    故而在心里叹口气,装作欢欢喜喜的样子答应下来。

    于是当天就派人给谢细流夫妇递了口信,次日就叫人去将谢猛连同连夜收拾的行李接进了宫。

    谢猛虽然之前来过两回绚晴宫了,但都是过来请个安,这还是头一次来小住。

    因为小陈氏这次没一起来,她格外的兴奋。

    那雀跃劲儿,一点都没有舍不得离开父母的意思。

    见着云风篁之后,更是喜笑颜开的扑上来,甜丝丝的喊着姑姑。

    这时候淳嘉恰好在呢,目睹这情形不禁莞尔一笑,跟云风篁说:“爱妃可相信之前是想多了?这孩子跟你容貌酷似,又是你嫡亲侄女,怎么可能连来宫里住几日陪你都不愿意?”

    云风篁笑意盈盈道:“陛下说的是,还是陛下想的周到。多谢陛下,不然,妾身心里念着她,却也只能偶尔趁嫂子带她进宫时看一看呢。”

    然后等淳嘉走了,就喊了谢横玉过来,让她按着自己做女孩子时候的课业,给谢猛照样来一份!

    这么着,等晚上淳嘉再过来,看到的就是谢猛眼眶红通通的,耷拉着脑袋,一点儿初来时的精气神都没有。

    甚至用个晚膳的功夫,至少问了三遍:“陛下,姑姑,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去啊?我想我爹了,我想我娘了!”

    “这是怎么着了?”淳嘉见状心里就是一个“咯噔”,随口糊弄过去,等用膳毕,云风篁哄了几句侄女,打发清人带她去收拾好的偏殿安置,自己陪着皇帝走进寝殿,淳嘉就问,“之前不是还好好儿的?”

    云风篁叹气:“想爹娘了。”

    淳嘉颇觉不可思议:“这才进宫几个时辰……上回不是玩的开开心心的,到走的时候还是笑嘻嘻的?”

    “那会儿她亲娘陪着呢,她当然不急。”云风篁微微蹙眉,“这次嫂子不在,只妾身这姑姑在。虽然嫡亲姑侄,她对妾身也没什么疏远的。可到底不是亲娘呢。再者,妾身离家三载,当时这孩子还小,已经不甚记得妾身了。如今肯跟妾身这样亲热,归根到底还是嫂子教的好,以及孩子本身愿意亲近妾身的缘故。毕竟,算着妾身进宫之后,同她才照了几次面?”

    她做女孩子的时候备受族中重视意思就是她的课业,根本不是其他嫡女能比的。

    那会儿为了争宠,又为了掐尖好强的性.子,可是着实下了一番功夫的。

    谢猛却是个厌学的,今儿个进宫的时候之所以那么开心,无非是因为觉得离开了小陈氏的督促,可以不进学专心玩耍了,能不欢喜吗?

    结果云风篁搂着她说笑了一会儿,跟脚就安排了她在家里几倍的课业,还不许偷懒,不许搪塞……谢猛眼下看亲姑姑就跟看洪水猛兽似的,巴不得早点离开绚晴宫!

    云风篁对这侄女的心思心知肚明,却哪里会跟淳嘉说实话?

    反倒是借着淳嘉在子嗣这事儿上的怜惜,狠狠的卖了一波惨。

    将一个不能生育只能将侄女当亲生女儿慰藉却发现侄女到底还是更亲近其亲生父母由此联想到自己这般境况从而黯然神伤的深宫妃子演绎的入木三分,果然淳嘉没再提以后可以多接谢猛来宫里的话,只叹口气,抚着她鬓发,久久不语。

    这晚气氛颇为沉重,以至于淳嘉都没有温存的意思,只揽着她安然睡去。

    次日早上,云风篁送走了天子,就让人将谢猛拉起来梳妆打扮,好一起去给袁太后请安。

    “姑姑,姑姑,您就说我病了好不好?”谢猛简直要哭了,她因为在家里备受宠爱的地位有一定程度上跟容貌性情酷似云风篁有关系,哪怕记事以来跟这姑姑相处不多,对云风篁也是先入为主,印象很好。

    所以听说这姑姑接她进宫小住,而亲爹亲娘却不能随行时,想到既不用进学,又可以见着待自己总是和和气气的亲姑姑,真是开心的不行。

    谁知道进宫才个把时辰,她那皇帝姑父一走,她就遭殃了!

    这会儿甚至懒觉都睡不成!

    “不成啊,昨儿个陛下可是在这边留宿的,眼下说猛儿病了,姑姑可是要被太后娘娘责问的。”云风篁一边亲手给她梳着头,一边柔声细语的哄,“难道猛儿忍心看姑姑受到惩罚吗?”

    谢猛眼里含着泪,特别想点头,但本能让她否认道:“猛儿不想。”

    不,她现在就想睡觉,至于姑姑怎么样……她才不管呢!

    反正家里都说她姑姑好厉害的!

    她相信她姑姑一定有办法啊!

    就算没有办法,顶多让太后训斥个几句呗,家里伯母婶子堂姑的,做错了事情,长辈责罚,来来回回不就那么回事……姑姑这么疼她,难道不应该为了让她好好儿睡着,不在乎太后娘娘的责罚吗?

    小女孩子嘟了嘟嘴,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没敢把这想法说出来,哭哭啼啼的让人摆弄好,被云风篁抱上步辇时还在呜咽。

    路上碰见怡嘉宫出来的仪仗,魏横烟让队伍靠过来打招呼,听着动静,就笑:“昨儿个就听说姐姐这儿来了位小娇客,正想跟猛儿打个招呼呢,怎么却在掉金豆子?”

    云风篁点一点谢猛的额头,说道:“小孩子头次离开父母,可不是想着?我都不忍心,想送她回去了。只是到底许久未见,也是舍不得。”

    “小孩子都是忘性大。”魏横烟跟淳嘉一样,都以为她疼爱谢猛犹如亲生,断然舍不得离开身边的那种,遂安慰道,“这才转天呢,姐姐别担心,待会儿让小厨房做些新奇糕点哄着,也就不会哭闹了。”

    风篁笑了笑:“成,待会儿本宫试试看。”

    如此闲聊几句到延福宫门口,照例大宫女木着脸出来告诉她们,纪皇后还在抱病,不便接受觐见,让她们自去春慵宫。

    “这孩子……”春慵宫,袁太后也是早就接到消息,真妃要带着亲侄女过来请安,她对这事儿颇为不悦,倒不是不喜欢外头的小孩子来宫里小住,而是认为淳嘉太过优容这真妃,担心尾大不掉,养出第二个纪氏来。

    因此看到谢猛上来行礼,尽管觉得这小女孩子生得玉雪可爱又眼神灵动,挺讨人喜欢的,态度上却还是不冷不热,淡淡道,“既然皇儿让你接来小住,那就先住上几日罢。只是你宫里有孕的宫嫔却要注意些,莫要将好事变成了坏事。”

    “太后娘娘说的是。”云风篁在袁太后跟前,当然不会提淳嘉所言“让怀孕宫嫔避着猛儿”的话,只含笑道,“妾身一定管束好猛儿,不让她淘气,打扰宫中。”

    袁太后淡淡应了一声,也就不说什么了她到底身份搁这儿,总不好同个小孩子计较。

    谢猛厌学,却极敏锐,故而出了春慵宫,就小声问云风篁:“太后娘娘是不是不喜欢我?”

    “陛下很喜欢你。”云风篁没有直接回答,只道,“姑姑也是。所以你只管在绚晴宫住着就好。”

    谢猛一时间没作声,却是回到绚晴宫了,才气哼哼的嘀咕了句:“太后娘娘做什么不喜欢我!”

    她祖母她亲爹亲娘叔伯婶子都说了,她是天下最漂亮可爱的崽!

    没有人不喜欢她!

    不,是不可能有人不喜欢她!

    “许是你进学不够用心?”云风篁看出她的不服气,想了想,试探着问。

    “……我听哥哥们读书有一句,说是人无完人。”然后谢猛立马道,“太后娘娘不喜欢我也没什么,反正陛下还有姑姑喜欢我嘛。”

    云风篁看着四周忍俊不禁的近侍,嘴角也勾了勾:“成吧,你如今还小,本宫不跟你计较。”

    这要是再过几年还这么不争气,小陈氏不管,她可也要说话了过几年这孩子就该联姻了,没点儿本事在身,嫁出去可别是又一个袁楝娘。

    谢猛不知道她姑姑的打算,还在高兴的问:“那我今儿个的功课?”

    “当然是不能减!”云风篁摸了摸她脑袋,和蔼道,“乖,快去做罢,不然就要来不及了,到时候,可别怪姑姑心狠,给你动家法!”

    目送侄女儿哭天喊地的跟着谢横玉下去,云风篁觉得心情挺好的。

    她当年学东西的时候也很痛苦啊!

    要不是为了跟谢风鬟争宠,她也想出去玩好不好!

    现在看着这种痛苦传递下去,怎么就觉得这么快乐呢?

    云风篁忽然觉得留谢猛住下来挺好的。

    她哼着小曲儿去偏殿处置宫务,没多久,就有宫人来报,说是魏横烟过来了,是给谢猛送些糕点果子来的。

    听着这话,云风篁才想起来,她好像忘记让小厨房预备哄侄女的吃食了……

    “得亏你送了东西过来,本宫刚回来的时候跟猛儿说说话,倒是忘记吩咐下去了。”就让人带了魏横烟进来,一面吩咐人将食盒提去给谢猛,一面问,“这么点儿事情,怎么劳动你亲自过来了?”

    魏横烟欲言又止的,讪笑道:“这不是……左右没什么事儿,就亲自过来看看姐姐?”

    “咱们日日早上见着,哪里需要专门来看了?”云风篁有些失笑,也看出来她是真的有事要说,只是不好开口。

    心里转了无数念头猜测她要说什么,就挥挥手将人都打发了,面带关切的让她尽管直言毕竟眼下伊杏恩等嫡系没长成,这魏横烟又有着家世,不管前朝后宫都是云风篁眼里的重要膀臂。

    没过来流露难色也还罢了,既然作此情态,云风篁总不能还要装作没看出来。

    就算等会儿提出的事情为难,也少不得敷衍一二。

    正这么想着,不意好说歹说哄着魏横烟开口,这魏昭容却吞吞吐吐的问:“姐姐,妾身……这些日子以来,是不是不慎得罪了陛下或者太后娘娘,而不自知?”

    “没有的事儿。”云风篁奇道,“你怎会这样想?”

    这话出了口,方才骤然醒悟过来淳嘉这些日子,都没去过怡嘉宫过夜。

第二百十三章 云风篁:本宫不中用啊!!!

    云风篁心念电转,一瞬间转过无数个想法,最终微微一笑,安抚道:“可是陛下最近无暇去看你,想多了?你却不知,这些日子朝中出了许多事情,陛下也是脱不开身。好在年关在即,朝里那些大人们,平素再怎么不体恤陛下。都这会儿了,总不能还要压着陛下日日操劳。便是你今儿个不来问,陛下这两天也要过去你那儿了。”

    “……是。”魏横烟面色微红,心里却是长舒口气。

    她有家人在前朝为官,前些日子为了云风篁定教坊使人选,还专门召了家里人入宫觐见过一回,对于庙堂近来的动静,不说了如指掌,大部分人知道的大事,自然不会不清楚。

    当然明白云风篁所谓淳嘉忙于政事才疏忽了怡嘉宫,不过是托词。

    而且淳嘉这些日子,无暇去怡嘉宫,却日日到绚晴宫,怎么就有空呢?

    总不能次次都是来商量后宫之事的吧?

    魏横烟其实早就想过来打探皇帝忽然不去怡嘉宫的缘故了,只是不知就里不免踌躇她就怕是云风篁起了独占帝宠的心思,故意劝着皇帝不去其他地方。

    这样的话,她过来说这话,岂不是撞在了枪口上?

    还是上回东兴大长公主的近侍进宫来给她介绍教坊司的情况,顺便问起她近来情形,得知此事后,再三的劝她不必担心。

    云风篁如今压根没有霸着皇帝不去宠幸其他人的资本。

    毕竟虽然宫里有了些个妃嫔妊娠,却至今无一位皇嗣站住。

    这种情况下,她一个不能生的妃子日日承宠,能生的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从袁太后到前朝文武,谁能看得下去?!

    也是这些日子庙堂上的确事情不断,而袁太后呢心思都搁在了袁楝娘身上,一时间没提起来而已。

    不然,真妃独宠的事情,早就有人要站出来说了。

    “娘娘只管去提醒真妃娘娘,此举不会得罪她的,反倒是有着功劳。”大长公主近侍是大长公主的陪嫁,浸淫宫闱数十年,自来处事周全,她这么跟魏横烟讲,“毕竟这般宠夺专房在真妃不可能长久,与其等其他人想起来指责她的不是,还不如让她自己主动提出来雨露均沾。而六宫之中,与她关系最好的就是娘娘您。这事儿又是您去说的,真妃娘娘难道还会恩泽其他人?”

    魏横烟是很信任这侍者的,但思及云风篁的秉性,又有些惧怕:“可万一她拒绝了呢?姑姑您晓得的,陛下年轻俊挺,又待人温柔。从前独宠纯恪夫人的时候,就引着六宫多少嫉恨。如今盛宠真妃,真妃哪里舍得分润旁人?”

    反正这要是她的话,她是舍不得的。

    年富力强仪容韶秀还性情温和的九五至尊,变着法子争夺他的宠爱都来不及,遑论主动引荐别人给他?

    “若是真妃拒绝,那说明她格局不过如此。”侍者微微笑着,柔声说着让魏横烟面色大变的话,“那么娘娘从此以后也不必再那么畏惧她……却可选择合适的机会,取而代之!”

    ……魏横烟到底畏惧云风篁的手段,毕竟她是亲眼看着这位怎么个迅猛崛起的,而这期间,踩下去的后妃岂止一两位?

    这宫里,淳嘉大婚时候的高位,就没有没被她收拾过的!

    结果呢?

    贵妃去位,连原本板上钉钉的皇嗣都保不住;淑妃身死,悦妃馨妃一个靠着生子有功以及太后拉偏架,也降为夫人,另外个,至今还在九嫔挣扎!

    至于原本的九嫔之位,纪暮紫更惨,眼下连云风篁入宫时的位份都不如!

    下头的婕妤,虽然倒是晋了一级,这还是云风篁提议的不说,谁没被这位主儿甩过脸子给过奚落?

    这般情形仍旧风生水起,魏横烟哪能不深为忌惮?

    故此徘徊至今,才敢借着给谢猛送糕点过来试探口风。

    她心道云风篁那般喜爱谢猛,如今谢猛在,心情定然会好很多,而且当着谢猛的面,就算生气,也不会太给她难堪……吧?

    实在不行她当场长跪不起的请罪就是。

    反正她是不敢跟云风篁翻脸的。

    此刻听着这位真妃姐姐的话中之意,却是允了回头就会劝淳嘉去怡嘉宫,魏横烟悬着的心放下的同时,止不住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多谢姐姐指点,妹妹这些日子一直十分惶恐,就怕自己见识浅薄不懂事,得罪了陛下还不知道……姐姐这么说,妹妹也就如释重负了!”

    她目的达到,恨不得立刻回去怡嘉宫里梳妆打扮,喊齐了近侍帮忙参谋届时要如何盛装迎接淳嘉,就十分的坐不住。

    故此与云风篁稍微说了几句闲话,就觑了个空告退。

    魏横烟离开后,云风篁一时间没叫进宫人伺候,却独自坐在桌前,看着空荡荡的偏殿发呆。

    之前,淳嘉主动委婉提出撇弃过去,好好儿过日子时,云风篁虽然稍作询问就答应了,心里也没有说完全不当回事,但……要说从此就放下负担,彻底的放了心,那也是不可能的。

    毕竟淳嘉是九五至尊,而且还是眼看着地位会越来越稳固的那种。

    云风篁,汲汲营营这大半年来,根基至今却也还是虚浮着。

    她这个真妃,淳嘉也好太后也罢,甚至是称病已久的纪皇后,一言可封,也一言可废。

    名义上的外家云氏与她之间隔阂重重,不互相算计就算客气的,根本不可能依靠。

    血亲谢氏,看似振兴门庭在即,但且不说谢无争等金榜题名尚未实现,皇帝亲口承诺的尚主也是明年才会有的事情。

    就算谢无争顺利中榜然后尚主了,究竟官场新秀,哪怕淳嘉不惜揠苗助长的栽培呢,没个几年功夫,怎么可能成就气候?

    况且这般靠着尚主以及天子抬举等捷径上位的,难免根基不稳。

    到时候很可能面临着跟云风篁如今差不多的处境:天子能够迅速提拔上去,也能够迅速打压下来。

    终归谢氏门楣太低,至少目前,根本不具备任何抗衡皇权的可能。

    她又凭什么,与淳嘉无猜无忌?

    她今年才十五,等过了年,不过十六。

    谢氏上下多少代人枝繁叶茂,身子骨儿自然都不错。

    要没意外,她还能活好几十年。

    而淳嘉的生父倒是命短,可淳嘉本身瞧着身强力壮,并无短寿的兆头。

    她比他小了八岁,如今看着差距大,等过个一二十年的,这宫里少不得有着众多可以给他们做女儿的新人。

    天下之大,才人辈出。

    云风篁从来不觉得自己不如人,也不会觉得,这天下就没人能跟自己比了。

    这宫里能出一个异军突起的云风篁,谁知道不会出现第二个呢?

    淳嘉这会儿对她应该是真心的,可这不能代表,他会一直真心下去。

    云风篁咬着唇,默默分析着利弊。

    她不能生,单凭这一点,她就不可能长期占着皇帝不放。

    哪怕这是皇帝自己的意思,可外头不会怪皇帝任性,只会怀疑她使手段不让皇帝临幸其他人其实就算她能生,就算淳嘉膝下已经子嗣成群,也不可能一直宠夺专房。

    就她跟谢氏的底蕴,是吃不消长期这么招人恨的。

    别说其他人了,就是魏横烟,这昭容其实还算老实识趣了。但如果云风篁让她从现在开始守活寡,相信魏横烟就算出于忌惮她敢怒不敢言,顶多是一时。

    时间长了,魏横烟会不作妖才怪。

    到底魏横烟跟她同岁,今年也才十五,入宫至今又没个一子半女的,让人家好好儿一个官家嫡女,打小也是千宠万爱的,就这么开始过上冷宫太妃太嫔们的生涯……她怎么可能甘心?!

    所以分宠,劝淳嘉去其他人那儿,势在必行。

    也是这些日子事情多,再者,多少有些,云风篁自己不愿意去多想、不愿意去察觉的念头,这才拖到了现在。

    不然,这还用得着魏横烟来提醒?

    她从来不是这么不敏锐的人。

    “本宫前世到底作了什么孽?”云风篁下定决心,坐直了点身子,不无自嘲的想,“从前以为能跟戚九麓一生一世一双人,谁知道转眼就被棒打鸳鸯;好容易收拾心情决定同淳嘉过日子了呢,眼下却也……”

    这要是淳嘉自己吐露心思后又去其他人那儿,她尽管也是心情复杂,但也可以接受。

    毕竟她从来没想过淳嘉会如戚九麓那样对她。

    反过来,她也不会像信任戚九麓那样信任他、不会像对戚九麓那样不设防的对他。

    可现在是淳嘉没有临幸别人的意思,她却为了自己着想,必须将他推出去。

    这种感觉……

    怎么说呢?

    怨怼人事无常的同时,不无颓然。

    大半年的时间,从不起眼的宝林到宫权在握的真妃,皇后以下第一人,形同副后,这份晋升速度,古往今来也是罕见。

    尤其她还是出身寒门。

    所以尽管内心不断提醒自己如今还不到高枕无忧的时候,还需要继续高歌猛进但,闲暇之际,不无自得。

    论宫斗,古往今来,本宫也是最出挑的那一批!

    尔等出身名门、父兄手握大权、与天子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陪伴天子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姿容绝世……又如何?

    还不是输给了我云风篁?

    而且是一年都不到的时间,全部败在了本宫手里!

    可以说!

    这三宫六院,在她眼里,没有一个能打的!

    但……

    最终却还不是要将心向着她的天子,推到别人的床榻上去?

    云风篁深深一叹,苦笑:“所以,本宫还是不中用啊……一次两次,都保不住心系本宫的男人。”

    戚九麓便宜了晁静幽,淳嘉呢?

    得与六宫共享。

    真是,怎么想怎么觉得,还不够努力。

    什么时候,才能够过上想跟谁睡就跟谁睡、想睡多久就睡多久、想不让他跟别人睡就不让他跟别人睡的美好日子?

    云风篁偏头思索了半晌,觉得,嗯,这个愿望……有点危险。

    她没有篡夺帝位、自立为女皇、广纳面首的打算。

    至少目前是这样……

第二百十四章 论侄女的用途

    决定了不能继续独宠,怎么将皇帝“让”出去,却也得好生思索。

    毕竟淳嘉自己现在没有去其他人那儿的意思关键在于,他这段时间没去其他人那儿,是因为真心真意,而不是出于利益上的考虑。

    那么云风篁要是直接跟他讲,陛下啊,您看妾身子嗣艰难,再这么宠夺专房,怕是咱们俩都没好日子过呢。

    指不定淳嘉就会不高兴了。

    认为云风篁过于功利,一点儿也不在乎他的心意。

    这可不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天子之腹,她以前跟戚九麓你侬我侬的时候,就是这么矫情。

    天底下情热时候的男女都是差不多,理智上明白该怎么做是一回事,感情上做不做得到,那又是一回事。

    不然,“情不自禁”这词是怎么出来的?

    “慈母皇太后怎么就抓不到重点呢?”云风篁思索了一番,不禁暗暗为袁太后感到着急,“您不是想给纯恪夫人名下记皇嗣么?您不是看我已经有点不顺眼了吗?为什么说来说去,都是些不关痛痒的敲打,就没点儿实质上的恐吓威胁?”

    比如说提醒她这段时间霸着淳嘉自己都没开口,再不识趣点,别怪她这母后要为天家皇嗣计之类。

    这样她不就能拖了这太后出来做挡箭牌,既将淳嘉推出去,还能扮一波情深义重只是被棒打鸳鸯的凄惨悲凉博取同情怜惜?

    个糟老婆子果然坏的很,关键时刻就是不出手,害她没法子推卸责任。

    云风篁在心里叹口气,这还能怎么着呢?

    只能自力更生了。

    这日淳嘉到了浣花殿,云风篁让人拿了茶点上来,淳嘉注意到糕点的新奇,就笑:“今儿个小厨房改了样式?倒是精巧。”

    “可不是?”云风篁摆摆手让宫人下去,笑意盈盈道,“魏妹妹专门给猛儿做的,猛儿方才还说,都舍不得吃呢。”

    淳嘉就乐了:“那还留给朕?”

    “猛儿年纪小,对于上下尊卑的感触还不很深刻,不过尊敬长辈的规矩还是有的。”云风篁睁着眼睛说瞎话,魏横烟送过来的糕点本来就有淳嘉的一份,而且谢猛年纪小,吃多了也不好,她又何必从中克扣,“知道您会过来,就算自己舍不得吃,又怎么可能不给您留着?甚至还给两位太后娘娘都留了一份呢。妾身正打算过会儿两位太后娘娘小憩起来了,就让人送过去。”

    扶阳王一脉子嗣单薄,孝宗也是子息不蕃,淳嘉还是头一次享受到晚辈的孝敬,不免有些新奇:“朕跟这孩子才照了一面,曲母后怕是都没见过她,不想她倒是都记住了?”

    别是你这姑姑做的,给孩子领名声罢?

    “这有什么记不住的?”云风篁轻笑一声,“陛下可知道,谢氏如今都有多少子嗣么?”

    不等淳嘉开口,她就如数家珍道,“谢氏近十几代都子嗣昌盛,故而为着方便,大排行只从曾祖父论起。妾身也不多说,就说妾身祖父这一脉,祖父膝下十一子八女,站住的是九子五女。按着族里规矩,六岁入学,方才入排行,男女分论,妾身是十七,猛儿因着她爹娘这一代,如妾身这样,年岁尚幼,许多人尚未成亲生子,却也排到了十四。”

    “这还只是谢氏同族,此外还有外家。猛儿的外家是北地陈氏,子嗣众多不在我谢氏之下。她单是亲舅舅就有五个,亲姨母八个,此外的表舅堂舅加起来,没出五服的,至少二三十之数。”

    “舅家姨家更有表兄弟姐

    妹,年长些的表兄表姐已然婚娶,那么又有岳家婆家的亲属……虽然不是日日生活在一起,逢年过节,她作为嫡女,又是妾身兄嫂目前最大的女孩子,岂有不被带着见礼的道理?”

    “陛下怕是不知道,妾身兄弟姐妹幼时,尚未进学,才会说话,乳母就会开始挨个的教着认亲戚了。”

    “赶着旦日这样的大节下,妾身小时候从进后堂起,那基本上都是起不来的。挨个磕一圈头,怎么也得小半日。当然头也不是白磕的,长辈们给的金瓜子银锞子,拿都拿不下,得几个丫鬟帮着装才成。”

    “尤其是妾身这样嘴甜又生得好的,格外讨喜,行礼之后,少不得被她们抱起来搂在怀里疼爱会儿……如今妾身长成,这般待遇差不多就轮到猛儿了。”

    “那许多人都记得住分得清,偶尔还要想着她们的喜好寒暄个几句,遑论如今宫里,让猛儿惦记的才几个?”

    这般人丁兴旺的景象淳嘉还真没见识过,不觉有些动容:“爱妃小时候想是过的十分热闹。”

    云风篁笑着道:“可不是么?妾身还记得……”

    就拣了幼年时候的趣事跟他讲。

    淳嘉听的津津有味,一则他一直都是一脉单传的独子,不曾感受过兄弟姐妹众多的氛围,对此的确有着兴趣;二则么,云风篁小时候可不是省油的灯,差不多从记事没多久,就开始各种争宠。

    起先是跟谢风鬟争。

    后来长大些,在江氏的调解以及谢风鬟的忍让下,总算跟这姐姐关系缓和了点儿,却也没有消停她开始跟外头的人斗了,尤其看不得晁氏的人。

    反正她就没有正儿八经的贤良淑德宽容大度过。

    也是江氏手段厉害,硬生生的将她这些搞风搞雨,都宣扬成了贤惠豁达温柔体贴。

    嗯,主要也是戚九麓被她吃的死死的,对外总是说自己这未婚妻如何如何好,绝口不提她的跋扈霸道。

    等闲之人没资格直面谢氏这一代最受重视的嫡女,听着谢氏戚氏众口一词,也就以为她是那种普天下男人都想娶的女子了。

    淳嘉觉得听完这一轮往事,自己“对付”袁太后的手段又能增添不少新花样。

    毕竟云风篁长辈那么多,她能混的风生水起,从众多兄弟姐妹里崭露头角,在争宠跟取悦长辈上头,自然很有些天赋与心得。

    这一番谈话毕,殿中气氛十分轻快,淳嘉正打趣云风篁:“原来爱妃幼时这般淘气,朕听着,都觉得你那些兄弟姐妹可怜了。”

    云风篁笑着不依:“陛下这话说的,那会儿妾身还小呢……”

    话没说完,外间就传来踢踢踏踏的声音,跟着小女孩子欢快的喊:“姑姑姑姑,您在里头不?我今儿个的描红写完了,拿来给您看呢!”

    云风篁忙应了一声,没多久谢猛蹦蹦跳跳进来,手里拿了张墨汁淋漓的纸,噔噔噔跑前几步,才想起来似的躬身行礼,淳嘉没跟小孩子相处过,但素来示人宽厚,谢猛又模样酷似云风篁,他不免格外宽容些。

    此刻就抬了手,柔声道:“不必拘礼,且拿过来给你姑姑瞧罢。”

    谢猛道了声谢,凑到云风篁跟前递上描红的宣纸,云风篁展开之际,淳嘉也凑过来看谢猛这才六岁,方才进学,手腕力道未足,又生性厌学,这描红当然是扭来扭去,十分的稚嫩。

    只是云风篁为了鼓励她,还是夸赞了几句,允许她待会儿可以多吃一块糖。

    淳嘉

    见状,跟着说了些鼓励的话:“还可以再多吃一块糖!”

    谢猛顿时大喜,却先看云风篁,见她叹着气,摸着自己的脑袋,跟皇帝说:“接她来时,嫂子就说前两日还因为吃过了糖嚷着牙疼,让妾身千万拘着点儿。结果陛下一开口,她倒是高兴了,回头嫂子那边知道,怕是要嗔妾身太宠着她。”

    淳嘉原没有干涉她管教侄女的意思,但话说出来了也不好收回,遂微笑道:“只这么一次,不打紧的。”

    又跟谢猛说,“猛儿下回还要这般用心才是,不然,可就没糖吃了。”

    谢猛腻在云风篁怀里看他,笑嘻嘻的也不怎么害怕,说道:“陛下放心吧,我这么聪明,不用心也能学好的。我爹说了,我像我姑姑,我姑姑就是聪明,随便学学就会了。”

    这话要是她年纪大点说,淳嘉怕是印象不怎么好,认为过于自傲了。

    但如今讲着,淳嘉只觉得童言稚语颇为可爱,逗她道:“那要是你不用心学不好怎么办?”

    “不可能的,那一定是西席不好!”谢猛自信道,“姑姑您说是不?我像您,您最聪明了!”

    云风篁怎么可能否认自己的聪明?

    当下就摸着她脑袋,赞许道:“猛儿说的对。只是咱们虽然聪明,却也不可懈怠。毕竟这天下,可不止咱们聪明。万一咱们不用心,那些也是极聪明但没咱们聪明的人,就赶过咱们去了,可怎么办呢?”

    谢猛露出头疼之色,是那种既想不努力又怕被超过的为难,纠结了会儿,她忽然眼睛一亮,期盼的看向淳嘉:“要不,请陛下下旨,不许他们用心?”

    淳嘉失笑道:“那可不成!朕还指望这些又聪明又用功的人为国朝效忠呢!”

    又逗她,“猛儿这般惫懒,可不像你姑姑小时候!朕听说你姑姑小时候可用功了!”

    “姑姑才不是用功呢!”谢猛毫不迟疑的出卖云风篁道,“我听爹娘说,姑姑小时候成日里跟六姑姑斗气,为了牢牢的压住六姑姑,叫大家都觉得嫡女果然不是庶女能比的,才咬着牙力保功课不堕……哎呀!”

    云风篁黑着脸,看着捂着额角眼泪汪汪看自己的侄女:“你晚上还想不想吃糖了?!”

    谢猛哽咽几声,觑她脸色毫不动容,到底没哭出来,悻悻道:“想。”

    淳嘉在旁边看得直乐,被谢猛恨恨的白了一眼也没生气,又看着姑侄俩斗嘴了几句,到了摆膳的时候,云风篁让人将谢猛带出去浣手,他含笑说道:“朕至今膝下空虚,之前也不觉得什么,这会儿瞧着,宫里有个猛儿这样活泼的孩子,的确热闹许多。”

    要是他将来的公主也这样天真烂漫可爱的话,有些个亲生骨肉好像也还不错。

    ……不过到安置的时候,淳嘉就不这么想了。

    因为谢猛想跟云风篁睡。

    只她跟她姑姑睡、让淳嘉走人的那种。

    膝下空虚的淳嘉头一次被小辈赶下床,又好气又好笑,道:“那朕怎么办?”

    “您没姬妾嘛?”谢猛抱着床柱不撒手,头也不回的反问,“我在家里要跟我娘睡时,我爹都去我姨娘那儿的!”

    云风篁站在不远处,貌似无奈实则窃喜:“陛下您看这……?”

    她还是个孩子,对吧?

    还是您坚持接进宫来小住的孩子!

    您好意思跟她计较嘛?

    淳嘉:“……………………………………”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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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后宫有毒介绍:
太皇太后高踞凤座,静观风起云涌;太后1号先帝发妻,一心一意扶持外戚;
太后2号皇帝原嫡母,心机深沉,隐忍待发;太后3号皇帝生母,深居简出,心思莫名;
皇后三代主持中宫,贵妃背靠权宦,淑妃出自保皇党,悦妃是帝王青梅,瑶宁夫人受荐摄政王,六宫妃嫔争宠之余天天无间道。
噢还有先被抱养后被过继登基八年还在“专心向学”的淳嘉帝……
当然必须提的是云·不搞事不舒服·不搞事不可能·大佬·风篁。
众后妃一起哭:这后宫真TM有毒!!!
这后宫有毒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这后宫有毒,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这后宫有毒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