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统一思想
过了好一会，秦山海才无奈地说道““这些我以前就想到过，也做了很久的思想斗争，决定跟她分开一段时间，可……最后还是没撑住，现在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杜文斌坐在椅子上用手背拍了拍秦山海的腿，安慰道：“别担心，我也只是胡乱猜测，有时间你俩好好谈谈，说开了就行。”
“嗯。”秦山海响起这个事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只能尽量让自己投入到工作里，不去想。
“眯一会吧，有振三他们看着呢，等天亮了把这些人送走，振三他们可以休息，咱们肯定睡不成。”杜文斌眯缝着眼睛说道。
秦山海伸了伸下巴示意道：“哪有心思睡，看领导都在商量事呢，等着吧，天亮后贾县长来，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呢。”
“爱咋咋地吧，管不了那么多了……”杜文斌说着说着就打起了鼾。
秦山海坐在旁边看到他睡着了，想找个被褥给他盖上，起身刚走两步，就看到李映雪一个人坐在门外走廊的长椅上。
“小辰，拿个被子过来，文斌睡着了。”秦山海喊了一声。
“哎，来了。”小辰抱着被子边走边说：“大海哥，你也睡会吧，我们看着就行。”
“没事。”秦山海挥了下手，应付了一句，走出门来到走廊，“你怎么不走？”
李映雪正在迷迷糊糊打瞌睡，忽然听到有人说话，连忙睁开眼睛，“吓我一跳！”，抚着胸口看了看手表，“警官同志，现在是凌晨四点半，你们上半夜送人的车都回来了，到县里的班车要等八点。”
“哦，对，现在没车。”秦山海随口道：“那你等会吧。坐走廊干吗？进屋里去啊，冷不冷？我让人给你拿床被子？”
“不用了，不用了，我坐一会，天一亮就走了。”
“那好。”秦山海道：“去县里的班车在邮电局门口发车，你出了镇政府往前一直走，第二个路口左转，就到了。”
李映雪不停地点头。
秦山海转过头往会议室走，感觉自己有点怪怪的，没话找话，人家就是从县里来的，还能不知道班车在哪坐？可能是连续工作加上熬夜，思维有点乱了。
临时审讯室里的工作接近尾声，姜书记、刘镇长、何副局长以及工商、民政的领导都没休息，也不敢休息，因为汇总分析案情后，结果太触目惊心。
通过掌握的情况分析，四家公司基本上可以认定为传销集团在本县的分公司，单单是古河镇一个地方，四个公司加在一起的涉案金额超过了千万，古河镇的老百姓并不富裕，常住人口仅仅八万人，就达到千万案值。
好在何副局长提前想到了这一点，在抓捕前就冻结了四家公司的大部分账户，怕出岔子，提前批示了《冻结决定书》，并且派最得力的手下刑警队长梁鹏亲自去银行操作。
抓捕到的四家分公司高层，有三家是县级代理，一家是市级代理，四家的公司规模很大，基本上都是遍布全国，深挖起来是一项及其庞大、繁杂的工作。
各部门协调，跨县跨市甚至跨省办案，这不是一个镇党委书记和一个县公安局副局长能做主的事，情况如此严重，必须立即汇报上级，等待指示。
姜书记烟瘾本不大，但今晚一根接着一根的抽，咬牙切齿地说：“我就感觉最近势头不对，没想到这么严重！天天说打击社会主义建设的蛀虫，这不是蛀虫这是什么？这帮人骗走的钱，抵得上我们整个镇半年的收入了。去年九月份国务院办公厅就下发了关于停止发展多层次传销企业的通知，你们是没收到还是没学习？不知道你们工商行政管理部门在干什么？！”
镇工商所的赵所长红着脸解释道：“跑咱们镇这儿搞传销的，都是县里或者市里的工商局批的执照，我们镇工商所也没权利批这种手续。”
“那咱们镇的情况这么严重，你怎么不早制止？现在发展成了全县典型了，咱们镇像一块肥肉，这些公司像苍蝇一样嗡嗡都来了，别的镇还不知道怎么笑话我们呢？！”
赵所长没敢吭声，看了看姜书记铁青的脸，心说下发的文件只说让停止发展，没说要制止，而且这几家公司都是全国性质的，都是在别处领到的执照，怎么能怪到我们镇工商所头上呢，得了，别解释了，越描越黑。
书记发火，没人敢接茬，刘镇长扭头问镇民政所的所长：“人都送回去了？”
“咱们镇的都送回家了，离得远的有一部分损失较重的不愿意走，都在会议室待着呢，还有一些外地的明天统一安排汽车或者火车。”
“好。”刘镇长又问工商所的赵所长：“按照你们的程序，该怎么处理？”
“我和邓局刚刚谈过了，针对这些公司的行为我们按照破坏国家经济计划、扰乱社会经济秩序来罚款和查处，吊销其营业执照，但是这些人的行为已经涉嫌违法，接下来要交给警方，我们只能配合调查。”
姜书记敲着桌子道：“这个东西肯定一打到底，还有什么疑义？”
“我支持姜书记的意见。”刘镇长发言道：“打肯定要打，现在我们即将面临的问题必须做好准备。审讯的情况我做了整体的了解，表面上看不出什么，但是其中隐藏着不少麻烦，大伙儿都知道，参与传销的这些人各种身份都有，工农商学兵都涵盖在内，包括老镇长的儿子、参加过抗战的老同志的亲属，镇政府干部的亲属都有参与，这些老同志都是党和国家的宝贵财富，逢年过年的时候县领导都要上门慰问，谁能惹得起？甚至还牵扯到县委领导的直系亲属，一会天一亮，来找麻烦的人会把咱们镇党委政府办公楼的门槛都踢破。”
姜书记烦躁的抽了一大口烟：“不管是谁求情，都要讲道理吧？我为老百姓做事问心无愧，官司打到市里我都不怕，老干部犯了错，有县委组织部管，违了法有公安机关管……”
这时，邓副局长传呼响了，看到留言心中一紧，这个时候打传呼，肯定没好事，苦笑着冲众人解释了一句：“我们局长呼的。”
走到一旁找座机回过去，果然不出所料，正是局长杨天
明。
电话刚接通，杨局长二话没说，劈头就是一顿凶：“老邓，你又惹出事了，你动身之前我就再三嘱咐你，要谨慎行事，在执法过程中要文明，坚决不能被人抓住我们的小辫子。”
“杨局，你说的我怎么摸不着头脑呢，抓住什么小辫子？”
“你在古河镇是不是抓了个姓贾的经理？”
“贾仁毅？”
“对，就是这个人，人在哪呢？”
“送县拘留所了。”
“拘留了？！送到地方没？什么时候送去的？”
“半夜就送去了，早就该到了。”
杨局重重叹气道：“老邓啊，你啊！……哎，你们是不是在镇政府呢？”
“对。”
“我问你，这个贾仁毅犯了什么罪？谁让你给人戴的铐子？手腕全肿了，公司经营方面的事，最多就是个治安案件，你给人带铐子干什么？”
“杨局！”邓副局长咬牙问道：“是不是贾县长找你了？”
“贾县长是找我了，就是问问情况，但他说的很明白，让我们秉公执法，该拘留就拘留，该罚款就罚款。”
“杨局，这个贾仁毅是传销公司里的大头目，手下有四十多个下线，涉案金额超过了五十万！而且涉嫌非法拘禁、诈骗、非法经营、偷税漏税等罪名，材料一齐，就转刑拘！”
“你这都是从哪调查出来的？”
“他四十多个下线，大部分人的询问记录上都有，而且他向高层报业务的时候也有汇款记录。”
“后面一大串罪名又是怎么回事？”
“把人骗来就看着，不掏钱不让走，掏了钱还要让你拉人来，杨局，这种靠拉人头赚钱的公司，就是摆明了骗人啊。”
“老邓，有些事你……”杨局长说了一半改口道：“算了，电话里说不清楚，我现在就动身前往，贾县长估计跟我前后脚到，你千万要耐住性子，没有我的命令，不准乱说话。”
“杨局……”电话里传来了忙音，邓副局长挂断电话进了屋，姜书记挑眉问道：“你们局长怎么说？”
“一会过来，贾县长也过来。”
姜书记问道：“兴师问罪？”
邓副局长生气地说道：“不知道谁把消息漏出去的，事情才多久，弄得人尽皆知，那贾仁毅恶人先告状，说我们抓捕的过程中非法使用手铐，造成他身体受到伤害。”
姜书记对着屋内扫了一圈，似笑非笑道：“我们这儿还有通风报信的吗？”
“也不一定是咱们屋里，那贾仁毅手下有不少人，咱们也放走不少，他们肯定要通知贾仁毅家里人，就算没人报信，这事早早晚晚也会来。”邓副局长接着道：“阻力肯定不小，真到我顶不住的时候，就看你姜书记的了。”
姜书记怒目切齿道：“我一年给派出所的赞助经费是你们县局的好几倍，我不信派出所不听我的，什么非法使用手铐，要是放在以前，这帮骗子直接定性反革命毙了都不亏！”
第一百零七章 闹事者
“铃铃铃……”
邓副局长传呼又响了起来，“梁队这时候打传呼干什么？”嘀咕了一句，拿座机回了过去。
“喂，怎么了？”
梁鹏那边的声音很嘈杂，“邓局，跟你说个事，有几个人我们前脚刚送进去他们后脚就出来了，这是怎么回事啊？”
“别着急，慢慢说清楚，什么前脚进去后脚出来？”
“邓局，我用拘留所的电话给你打的，这边有点吵。”十几秒后，梁鹏接着说道：“你们送来的人太多，你不是安排我带人过来帮忙吗，我们在拘留所忙活了半夜把手续弄完了，刚坐下喘口气，有几个嫌疑人就出来了。”
邓副局长疑惑道：“出来了？什么叫出来了？”
“我问了拘留所的大老张，他们出示的正规的行政复议或者取保候审手续。”
邓副局长大怒道：“谁这么大胆子，这是涉嫌多项罪名的嫌疑人，怎么能轻易放人？”
“我也纳闷呢，邓局，咱们以前办的案子，不是没有行政复议的，但那是有前提条件的，必须是咱们公安机关认为暂缓执行拘留不致发生社会危险的，晚上送进去这几个人都是涉嫌刑事犯罪的，取保候审的话也是针对犯罪较轻，不需要拘留、逮捕的嫌疑人，放出来的这几个都不合规啊。”
“放出来的都是谁？”
“有赵鸿运、黄哲，……毛军、还有个叫贾仁毅，另外两个我记不住名字了。”
邓副局长眉头紧皱没说话，这几个人都是销售磁疗床垫的中远科技公司的高层领导，贾仁毅一伙能出来，肯定有人做了手脚，仔细想想其中的缘由更让人心惊。
梁鹏继续说道：“这几个人很嚣张，临走的时候撂下话，说这事不算完，要追究我们警方的法律责任，说咱们执法过程中滥用警械，其中一个叫的最凶的是贾仁毅，指名道姓要告咱们的民警，就是上次跟咱们一起参加绑架案的，派出所那个合同制民警秦山海，邓局，就这些情况，我们现在怎么办？”
邓副局长没回答，沉吟许久后问道：“你们一夜没睡吧？”
“……刚睡了不到俩小时，就被你的电话叫起来执行任务了。”
“睡俩小时就够了，今天你还睡不上。”邓副局长命令道:“你去队里集合你的人，开车马上赶来古河镇。你今天的主要任务是维持秩序。”
“好，邓局，我马上通知大家去队里，大概一个半小时能赶到。”
挂掉电话，邓副局长在门口把刘正坤叫了过来。
两人对视了一眼，似乎有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感觉。
邓副局长微笑道：“有人要挑咱们的刺，还要追究咱们的法律责任，凭我的感觉，杨局、刘镇长和贾县长，都不会站在我们这边。”
刘正坤考虑了一下，也微笑道：“邓局，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站在正义这边。”
“哈哈。”邓副局长笑了起来，“这些参与传销的人，经济遭受损失，怪我们抓了他们公司领导，反而向我们要钱，你的派出所常驻古河镇，怕的是他们挤破门找你，以后的工作都没办法开展啊。”
“我会给他们解释清楚
，大部分的涉案账户都作了冻结，资金没有外流，调查清楚了还给他们。”
“你说的这些需要过程、需要时间，恐怕有些人不理解。”邓副局长又问道：“你把秦山海叫过来，我问他点事。”
“大海，大海。”刘正坤喊了两嗓子。
“到。”秦山海小跑着过来，招呼道：“刘所，邓局。”
从上次的绑架案，邓副局长就对秦山海的印象不错，参加培训的时候还给他上过一节课，邓副局长曾经在刘正坤处详细了解过秦山海的情况，对他抱有很高的期望。
“那个贾仁毅是你抓的？”
“是。”
“动手了吗？”
秦山海对这个问题比较敏感，被问的愣住了。
刘正坤在一旁劝道：“照实说，没事。”
“怎么……怎么算动手？”秦山海结结巴巴道：“我们抓捕的时候，贾仁毅站在台上正在准备给下面的人上课，谁是领头的很容易分辨，我决定对他采取强制传唤，他根本不服从，我警告无效，就用手铐把他铐上了。”想了想又补充道：“最激烈的动作就是拉了他一把，整个过程我很理性，并没有其它过激行为。”
“嗯。”邓副局长点点头未置可否。
秦山海看了看刘所，略显忐忑道：“贾仁毅……要找麻烦吧？抓他的时候他就说要告我。”
邓副局长在考虑事情，没注意到他的不安，缓过神道：“哦，你去吧。我知道了。”
“没事的，抓捕是我让你去的，要找麻烦也是找我。”刘正坤安慰道。
……
厕所内，刘镇长挂断电话轻轻走到门口，警惕的往外瞥了一眼，走廊上空无一人。若无其事的洗了洗手，往会议室走去。
……
天亮了，李映雪整了整衣服，出了镇政府的大门，一辆警车速度很快驰来，停在了门口。
李映雪好奇地看了看，警车上下来三个人，气势汹汹的往镇政府内走去。
进来三个警察，看起来都是三十多岁，跟自己穿着同样的制服，坐着看人的秦山海赶紧起身，不由问道：“你们……哪个单位的？”
“县公安局督查大队的。”走在最前面的警察拿出证件亮了亮，“我叫宋伟，请问这位同志，古河镇派出所民警秦山海在不在？”
“我就是。”秦山海答道。
宋伟冷冷地说道：“秦山海同志，我们需要找你了解一些情况，请你积极配合，跟我们走一趟。”
秦山海心里有些紧张，听说过没见过，县局的督查大队职责就是对民警的违法违纪问题进行督查，联想到贾仁毅说的那些话，麻烦还是来了。
面对三个督查说不紧张那是假的，脑海过了一遍，自己的确没做过违法违纪的事，有什么好怕，镇定道：“去哪？”
“县局督查大队。”
看到门口的情况，所里的几个民警都走了过来，刘正坤走在最前面问：“怎么回事？”
秦山海答道：“没事，刘所，县局的督查，要找我了解情况。”
“了解什么情况？有什么情况在这不能了解？”刘正坤一听
是督查就知道有麻烦。
宋伟扭头问道：“我是督查大队宋伟，你是他派出所的领导吧？”
刘正坤用商量的语气说道：“我是所长刘正坤，我们这边现在还在办案，人手都不够用，有什么需要了解的在这不就行了，那边有专门腾出来的单间。”
宋伟冷冷道：“秦山海涉嫌违纪，必须要带回去问。你既然是老同志了，不会连这个规矩都不懂吧？”
“没事，刘所，身正不怕影子斜，我跟他们走。”秦山海勉强笑了笑，伸了下胳膊示意宋伟可以走了。
宋伟没理会，继续对刘正坤说道：“还有你们所的杜文斌，也要跟我们走一趟。”
杜文斌不可置信的指了指自己道：“我？”
“你是杜文斌？”
“啊。”
“你也跟我们走一趟。”
“我犯什么错了？”杜文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找你了解情况不一定是你犯了错，少废话，走吧。”宋伟懒得解释那么多。
杜文斌愣了愣，“走就走，我没犯错我怕什么？”
宋伟身后的两个人警惕性很高，一人架一个胳膊，将秦杜二人夹在中间往门外走去。
好奇没走的李映雪看的真真切切，借给自己钱的警察，被另外几个警察押犯人一般押上了警车，似乎是犯了什么错，于是她更好奇了。
……
邓副局长听到秦山海被抓的消息怒道：“督查抓走了？这是有人举报他了，打击报复，绝对是打击报复！”
刘正坤也非常生气：“邓局，秦山海是什么样的人，你也应该有所了解，政治坚定，工作踏实，参加工作到现在还没有一年，您说他能有什么问题，还有杜文斌，很听话很爱学，和秦山海配合的很好，也是个好同志，督察大队为什么查他？还不就是贾仁毅搞的鬼？”
邓副局长分析道：“有人举报到县局督查大队，督查大队就不能不管，既然他俩都经得起调查，那就不用怕。”
手下被带走，刘正坤一时乱了方寸，“有些事到了那个地方就怕说不清楚，要不，你问问督查大队长，就上个铐子拉一把的事。”
“稍安勿躁。”邓副局长对门外抬了抬下巴道：“更大的麻烦来了。”
“突突突突……”一阵震天的响声，一排十几辆不同种类的农用车、拖拉机，后面还跟着自行车，陆续停在了镇政府门口，顿时嘈杂无比。
拖拉机和农用车后斗里不停的往下跳人，年轻的手脚灵便的先下去，然后三三两两往下扶车上的老人。
“走，找他们讨个说法去！”
“走！”
男女老少都有，甚至还有用轮椅推着的残疾人，乌泱泱一大片，粗略估摸也有一百人左右，围在镇政府门口大喊大叫。
刘镇长从屋里出来，慌慌张张跑到姜书记跟前问：“姜书记，怎么办？要不咱们躲一会？”
姜书记冷哼一声道：“躲什么？邓局，让你的人维持秩序，镇里的其余工作人员协助配合警察，还有工商所、民政所的，都配合维持秩序，走！咱们出去看看。”
第一百零八章 督查
一个半小时后，警车缓缓停在县局门口，秦山海、杜文斌被宋伟和两个督查带到了督查大队的办公室。
进屋后宋伟等人略一合计，一名督查将杜文斌带到了另一间屋。
屋内剩下两人，宋伟负责询问，另一人负责登记，显得很正式。
“坐吧。”
秦山海依言坐下，以往都是这么审别人，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享受到这种“待遇”，有点生气，还有点紧张，恍惚间甚至觉得自己根本不适合干警察，工作还不满一年，就出了这么多岔子。
“秦山海同志，因为什么把你叫到这里来，你心里有数吗？”
“能想到个大概。”秦山海老实说道：“是因为有人投诉我，对嫌疑人采取强制传唤的过程中，滥用警械，而且还有推搡的行为。”
“才干了几天警察，就学的这么油滑？我警告你，不要避重就轻！”宋伟瞪着眼厉声道：“秦山海，这里是督查大队，督查大队是干什么的？就是专治你这种违反纪律的刺头的，我们如果没掌握一些事情，会把你请到这儿来吗？你考虑清楚再说一遍？！”
秦山海被撩拨的火气上来了，心说自从我刚入警时摔了个跟头，后来在工作过程中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做错事，时刻提醒自己，无论是执行任务还是值班备勤，都按照警察纪律来，心中坦荡自然无惧道：“我没油滑，也不会避重就轻，如果你们掌握的有证据，就直接拿出来，我认罚认处理！我真想知道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你什么态度？！我们能跟你谈就是给你一个宽大处理的机会，你如果非要顽抗到底，吃亏的是你自己！”
秦山海气笑了，诚恳地说道：“两位领导，我真不是顽抗到底，我是真不知道自己哪里不对，我唯一知道的，就是可能有人举报我铐人推人的事，我交代了，你又说我避重就轻。”
宋伟啪的一声拍着桌子厉声道：“我问你，最近收没收人钱？！”
“我收人钱？我哪有资格收人钱？”秦山海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撸起袖口苦笑道：“我要有收人钱的本事，第一时间把我这身穿了六年的军用内衣换掉。”
宋伟伸头仔细看了看，土黄色的军用内衣，袖口全都起毛破损了，而且还有缝补的痕迹，有点不可置信的问道：“你就算刚当上警察一个月也有五六百块的工资吧？连件内衣都买不起？”
秦山海低头道：“不怕二位领导笑话，我家里穷，要照顾的人多，能吃饱饭就不错，穿的差点没事。”
“这个理由不成立。”宋伟严肃道：“穷归穷，当警察的拿那点死工资都穷，但咱们是旱涝保收啊，至少不用担心吃了上顿没下顿，你在仔细回忆回忆，最近有没有拿人钱？实话告诉你，我们是掌握了确凿的证据的。”
秦山海左思右想，关于钱的问题上，自己给过王永亮五百块的“眼线费”，但那是县局批的，而且这是给别人，不是拿人钱。
忽然想到一件事，心里咯噔一声，因为弟弟治疗
恢复的费用问题，曾向孙下放借过两万块，当时孙下放为了感谢救了他家人，硬要包了小河以后的费用，自己是警察，身份本来就很敏感，再三要求打欠条，虽然孙下放一直说不用还，但这钱早晚肯定要还的。
不止是这两万，孙百万还给钟国涛赞助了三十万的投资款，其中有姜书记的牵线，还有杜主任的协调，牵扯的人多了，但秦山海不明白的是，这种积极向上、为民致富的好事难道也违反规定？
“我弟弟智力有问题，在市里启智中心接受教育和治疗，因为费用的事，我向玉林村的孙下放借过两万块，哦，我和这个孙下放是因为一起绑架案认识的……”秦山海将事情的经过如实叙述了一遍。
宋伟考虑了半晌，问道：“你觉得是借，人家本意是答谢，这其中的差别很大，你懂吗？”
秦山海不卑不亢地说道：“所以我一直要求要打欠条，当时他是不愿意让我打的，但我觉得不行，这个钱我一时半会还不起，以后早晚要还的。”
“这只是你一面之词，不管是借还是拿，总归你是收了人家的钱，我们会继续调查，事情弄清楚之前……你先在这待一会吧。”宋伟说完站了起来。
另一间屋内，杜文斌的“待遇”比秦山海好些，负责询问的督查简单问了一下杜文斌的基本情况。
杜文斌和秦山海同样有点紧张，老老实实回答着问题。
督查话锋一转问道：“你和秦山海是同一批进派出所当警察的，你俩的关系怎么样？”
“关系很好啊。”杜文斌答道：“其实一开始，我是有点瞧不上他的，整天板着脸，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后来才发现其实是有原因的，可能一部分原因是自卑，还有一部分……他确实有高傲的资本，同事久了，我发现他其实挺好相处的，并不是表面上那样高傲，他也有他的难处……”
“高傲的资本。”督查咂摸了一句道：“你是说他参与破获的两个案子，显示出他的素质不错，对吧？”
“嗯，对，这一点我服他，我们刘所和于指导都承认这个，确实有真本事。”
“自卑是怎么回事呢？”
“家里穷，负担重，条件比不上别人，换谁谁都有点自卑。”
督查忽然直白的问道：“你们这次参与行动，整个过程你叙述一遍。
“接到上级命令，让我们端一个规模不小的传销窝点，我和秦山海还有六个协警一共八个人，传销窝点的四十多人要全部带回去，当时窝点内负责授课的叫‘贾总’，秦山海依法对他进行口头传唤，他不服从还口出恶言，对他警告以后，他还依旧不愿跟我们走还骂人，并且扬言要告秦山海。”
“后来呢，说详细点。”
“因为他们人多，还有人扬言说法不制众，要强行冲散我们企图逃走，如果不控制住场面，容易引发**，我们行动之前刘所再三要求，整个过程要迅速彻底，而且要依法办案，当时要想控制住场面，必须先控制住‘贾总’，因
为他在他们公司的号召力很强，所以秦山海拿出手铐给他铐上了，把他交给协警看管。那些台下的人看到领导被抓，才消停下来。”
“是秦山海给他戴的手铐对吧？”
“对。”
“有没有推搡的行为？”
杜文斌站起身比划了一下拉人的动作道：“就这么拉了一下，将他拉往身后，交给协警看管。”
督查看着同伴问道：“都记下了吧？记清楚。”
“嗯，都写清楚了。”同伴便写边应了一声。
杜文斌探头也想看看上面写的什么，负责询问的督查忽然问道：“秦山海参与破获的绑架案，被害人是你们镇有名的孙百万。”
“是。”
督查严肃道：“孙百万感激秦山海救了他的家人，给了秦山海两万块钱，有没有这事？！”
“有！”杜文斌也紧张了起来，紧跟着补充道：“是有这回事，但秦山海当时再三强调这钱是借的，以后肯定要还的，并且还打欠条的。”
“你亲眼看见了打欠条？”
“这……”杜文斌犹豫了一下照实说道：“这倒没有。但我相信秦山海的人品，他说还肯定要还的。”
“你也当了快一年的警察了，警察办案讲的是证据，靠相信办案，行吗？”
“……”
“秦山海为什么借钱？”
“给弟弟治病，他弟弟天生智力不太好，在市里启智中心做康复治疗，正好缺这一笔费用。”
“嗯。”督查考虑一下问道：“你还有什么情况要提供的吗？没有的话你看看笔录，没问题的话签个字。”
振兴木业公司里，钟国涛正在总经理办公室里向吴总请教，正在建设中的厂区用的都是新技术的设备，以往技术再好的员工对这些设备都是一窍不通，各个岗位需要学的东西各不相同，人员调配是个学问，筛选出的这些人相对来说都是素质较高的，但吴总认为总体水平还是太差。
瘸子里头挑将军，穷乡僻壤也找不出那么多高材生来，只能靠勤奋来弥补距离，需要不断学习提高自己才能跟上节奏，领导能力尤为重要。
吴总说，带好队伍是一门学问，你只顾着自己埋头苦干肯定是不行，钟国涛一直干的是驾驶员，没有领导经验，要学习的地方还很多，再过两天吴总就要走了，不抓紧时间取取经，再想见面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聊得正欢，门卫李大爷打来电话，说门外有两个警察找钟国涛。
“警察找你干什么？”吴总疑惑的问了一句，让李大爷放人进来。
“找我？”钟国涛也是不明所以，想了想道：“可能是我发小大海来找我玩吧，不是，他那么忙哪有时间找我，那会是谁呢？”
钟国涛打开门，站在门口看着，几分钟后，果然有两名警察走了过来，一个三十多岁，另一个看起来像是实习生，二十出头。
“警察同志，你们是找我？”钟国涛远远问了一句。
第一百零九章 喧闹的现场
其中一名警察问：“你是钟国涛同志？”
“哎。怎么了？”钟国涛点了点头应道。
问话的警察掏出证件晃了晃，说：“我是费鸿飞，这位是王大恩。我们都是县公安局督查大队的，想找你了解点情况。”
“哦，进来坐吧，喝点水。”钟国涛疑惑道：“找我了解什么情况？”
费鸿飞往屋里看了一眼，有人，“不用麻烦了，我们想单独和你谈谈。”
吴总走了出来，问道：“两位警官有何贵干？”
钟国涛道：“说是找我了解点情况，我去看看什么事。”
“这是你们领导吧？”费鸿飞笑着问道。
“对，我们公司吴总经理。”
费鸿飞解释道：“吴总，不用担心，钟国涛没违法，我们找他就是问点事。”
钟国涛笑道：“那走吧，去小车班宿舍，那里没人，方便你们工作。”
吴总点头道：“嗯，有事你喊我就行了。”
三人来到空无一人的宿舍，钟国涛是第一次接受这种问话，面对穿着制服的警察，感觉有点拘束。
费鸿飞坐下开门见山说道：“我们找你是了解一些事情，你不用紧张，照实说就行。”
“嗯，你问吧。”
“你最近是不是得到了一笔集资款？”
钟国涛将这个问题再脑海里过了一遍，集资款拿了不少，一共五十万呢，参与凑份子的有不少人，难道是这些人里有谁出了问题？
“对，有一个项目，需要挺大的投资，我一个人肯定弄不下来，就琢磨着带父老乡亲挣点钱，我们村穷，劳动力有的是，想致富缺的就是一个门路……”
费鸿飞摆手打断道：“嗯，情况我知道了，咱捡重点说，是不是有人给你赞助了一笔大额的款子？”
“有，是我们镇上有名的企业家孙百万，给我赞助了不少钱，怎么了？是不是牵扯到他公司会计携款逃跑的案子？”
“没有，你别胡乱联想，我们是督查大队的，经济案件不归我们管，给你赞助钱的同时，他是不是也给了秦山海两万块钱？”
钟国涛心下了然，原来这才是正题，警察也是人，遇到困难的时候不能借钱吗？揣着这个疑问答道：“他是要赞助大海钱，让大海给弟弟治病，但是大海没同意。”
“钟国涛同志，请你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孙百万是不是给了秦山海两万块钱？”
“不是‘给’，是‘借’，其实大海太爱面子，家里有事不告诉我，告诉我的话，我想想办法就能给他凑够。”
“好，就算是借，孙百万为什么愿意借钱给秦山海？是不是因为绑架案的事？秦山海救了他的家人，他就拿钱来感谢？”
“孙百万的意思是，他这些年赚了不少钱，但是他只顾着自己赚钱，忽略了父老乡亲，这是其一，再一个绑架案对他的影响很大，他要为了子孙行善积德，所以愿意赞助这些钱，帮我们这些穷人致富，过上好日子。”
“这些都不是重点，秦山海‘借’了孙百万两万块钱，当时你在场，对不对？”
“对，不止是我，镇党委的杜主任
也在，杜主任的儿子，就是大海那个同事也在，我们村支书蒋贵也在。”
“行了，钟国涛同志，谢谢你的配合。”费鸿飞站了起来拿出个卡片说：“如果你有关于秦山海的情况要提供，随时可以联系我，这是我的联系方式。”
钟国涛着急道：“警察同志，就因为借了点钱，大海他不会有什么事吧？”
负责记录的王大恩开口道：“我俩只是依照命令来作调查，有没有事要看调查结果和领导指示，我俩也不当家。”
“不行的话，我先想办法把这个钱还上，大海他真是借的钱，我俩都打了欠条的。”
王大恩耐心地说道：“我俩真不当家，你忙吧，我们还要赶回县局复命，谢谢你的配合。”
两人都伸出手和钟国涛握了握，然后就要走，钟国涛跟在身后继续道：“两位同志，别急着走行吗？我请两位吃饭吧？大海现在在哪呢？”
王大恩转身将钟国涛拉到一旁，“别追了同志。”说完打量了一下费鸿飞，神神秘秘说道：“哥们，我和秦山海是一起参加培训的，住一个宿舍，关系还挺不错的，这次肯定有人要整他，我一个刚入警的新人帮不上忙，你赶紧想办法找找人，不然这次麻烦了，不能多说，那个警官是我领导，让他知道不好，我先走了。”
两名警察走了，钟国涛愣在了原地，都忘记了打招呼，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借点钱急用究竟违反了什么法律？更何况这些事别人是怎么知道的？
他相信秦山海的人品，应该是因为太正直、太嫉恶如仇，得罪了人，现在要背后整他。
钟国涛懂法，警察违法更严重，知法犯法罪加一等，如果收受贿赂的罪名被坐实，就不是简单的辞退，那是要追究刑事责任的。
……
镇政府门口乱了起来，邓副局长来不及处理手底下民警被带走的事，当即让巡警队和派出所的同志维持秩序，姜书记也让工商所和民政所的同志协助。
台阶下男女老少都有，每个人的表情都很激动，举着拳头七嘴八舌吼道：
“谁是管事的？还有没有天理？”
“姜书记，我身家性命都押在吴总那，你说拘就拘，我们找谁要钱去？”
“现在家里都揭不开锅了，没钱吃饭，我们就在镇政府不走了！你得管我一天三顿饭。”
“凭什么抓人？把我们李总放了！欠了一屁股债，这日子没法过了！”
“对！不放人也行，把我们提成给付了！投了一万多进去，刚见点利润就把人抓了，姜书记你负不负责？！”
“不给解决我们就去市里、去省里闹，大伙儿说对不对？”
“姜书记，以前大伙儿都服你，但这次牵扯到身家性命的问题，肯定不能妥协，你总得跟咱们留口饭吃啊，你真不给解决，咱们人多力量大，就去找市长找省长！”
巡警队的同志挑起了大梁，在维稳方面他们有一定的经验，手拉手将姜书记一行围在中间。另一部分人来到大路上，有的在劝围观的群众不要靠近，劝不走的就让他们离远点，有的在疏散交通，过往的人车按照次序同行，不至于造成交通瘫痪。
姜书记带着众人走到大门口，面对台阶下的人潮，高声喊道：“父老乡亲，都静一静，都静一静！我是古河镇党委书记姜建华，你们有什么诉求咱们可以坐下来慢慢说，你们这样乱喊，我也听不清楚，这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你们推举几个代表，我保证认真听取大伙儿的意见！”
有个站在队伍前面的大小伙喊道：“你是书记，是咱们镇的父母官，书记说话要一言九鼎，答应解决可不能信口开河！”
这时，办公室主任杜志怀从侧面挤了过来，他后半夜在办公室休息了两三个小时，发生的事情很多都不了解，听到门外喧闹就跑了出来，走到姜书记跟前。
姜书记看了他一眼，没顾得上打招呼，继续对提问的人解释道：“对，我言而有信，咱们有事说事儿，别堵着门，这样影响不好。”
有人煽风点火道：“大伙儿别轻易相信，他们弄出这么大动静，多家机构联合执法，不可能说放人就放人！”
也有人比较理性的，一个上了岁数的老人说：“我知道姜书记，当着这么多人面他吐口了，就不会骗人。”
有人问：“那你给写保证书吗？要不回来钱，你负责？”
“我相信姜书记！”
“这年头，谁也不能信！”
人群又开始喧闹，吵得什么都听不清楚，姜书记又喊了两嗓子还是没作用。
一辆黑色丰田凯美瑞缓缓行驶到了路口，负责维持秩序的一名协警打着手势示意驾驶员快速通过，这辆车慢慢穿过拥挤的路口，在马路中间调了个头，停在了对面街边，熄了火。
“姜书记，我看不如这样。”刘镇长出谋划策道：“把叫嚣最凶的几个领头的抓起来算了，这种群体性的事件要抓紧时间处理掉，不然上面怪罪下来，你和我都承担不起！”
“抓什么抓。”姜书记瞪眼道：“都是受害者，再给抓进去拘留，还让不让老百姓活了？”
刘镇长被他一句话呵斥的拉长了脸，悻悻闭上了嘴。
“那不是老镇长吗？”杜志怀指着人群远处的一个老人说道。
“老镇长？！”姜书记抬手伸手架在额头仔细看了看，“是他，他怎么也来了？”
“胡镇长！胡镇长！”杜志怀指着他扯嗓子喊道，“是他是他，快让他到前面来。”姜书记也指着他着急地说道。
人群都往他们指的方向看去，老镇长举起手往前走，人群自觉往两边让了让，腾出一条小道。
胡镇长刚刚退休，以前在位的时候和姜书记配合的很好，按照排序来说，姜建华是镇党委书记，是毫无争议的一把手，而老镇长只能排到第二，但是遇到决策性的问题，姜书记从来都是和他商量着解决，只是后来老书记临退休时有些消沉，工作有些不积极，基本上把权利都推给了姜书记，人到了退休年龄，多少总会有些心灰意冷英雄迟暮的感觉，只是老镇长表现的更加明显一些。
退休的老干部，接受党的教育很多年，姜书记对他的党性还是比较信任的，没想到他也跟着人群一起来了，也不怪，老镇长就一个儿子，牵扯到了传销当中要被处理，心里一急就乱了方寸。
第一百一十章 接受审查
看得出来，老镇长还是有一定的号召力，人群安静了下来，他走到最前面，转过身对着人群喊道：“大伙儿不要激动，听我说，，我干了这么多年镇长，跟姜书记的关系一直很好，但是这件事我向着大伙儿，因为我儿子胡宝新也弄了几万块进去，说出来不怕大伙儿笑话，我干了这些年镇长，也没攒下什么钱，这几万块都是我的棺材本啊，我肯定要找姜书记要个说法，但是咱们这种举动在我看来是不妥的，有冲击政府部门的嫌疑，咱们要文明维权，一不能骂二不能动手，有理说理，有问题提问题，大伙儿如果能信得过我，我可以代表父老乡亲跟姜书记谈谈，有什么疑问，要怎么解决，咱们做个归纳汇总，大伙儿觉得怎么样？”
这时人群后面有人尖声喊道：“你是老镇长，跟书记他们都是老关系，你代表大伙儿进去谈，别弄到最后你把自己事办了，反回头帮着他们说话。”
这一嗓子喊完，人们都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但却没看到究竟是谁喊出来的。
杜主任明白，老镇长在职的时候和姜书记搭档，在古河镇是很有威信的，能够树立良好的威信就是因为能站在老百姓的立场考虑问题，一开始有人对姜书记提出质疑，现在又对老镇长提出怀疑，杜主任感觉到今天的氛围有些怪异。
老镇长被质问的有点尴尬，本来是好意想办法帮大家解决问题，竟然有人会这么想，当了大半辈子的干部，最在意的就是名声，顿时脸憋的通红，“看来有人不相信我，我干了这些年的镇长，有没有说话不算话过？”
人群中又有人接了一句：“那谁知道？”
刚从位子上退下来没多久，心情本就有些失落，再加上儿子加入传销组织血本无归，这时候甚至连人品都被怀疑，顿时怒了，“是谁在背后喊叫？！男子汉大丈夫，要说话站出来说！”
一时无人应声，老镇长胸口起伏，气的脸上的肉都在抖。
旁边有人劝道：“老镇长，别听他的，我们相信你。”
“对，刚才是谁在喊叫？你不信胡老镇长你就自己去找。”
“那好。”老镇长平复了一下心情道：“大伙儿既然信我，咱别堵门，一家派个代表来我这，姜书记你叫人给拿纸笔过来。”
“还是老.胡觉悟高。”姜书记对身旁的人嘀咕了一句：“去拿纸笔。”
“他们都是一伙的，在这做戏呢！大家别上当！”人群后面又有个粗嗓门大喊道。
在场的众人都循着声音望去，但是都寻不到声音的来源，众人面面相觑。
台阶上邓副局长附耳道：“姜书记，情况不对，好像有人故意挑事。”
“你也感觉到了？注意看着到底是谁在挑事，把他揪出来。”
“刚才就注意了，人太多没看清楚，这人喊叫的时候躲在别人身后，故意不让人发现他。”
姜书记转头对身边人说：“这个事有点复杂，大伙儿都注意看着，到底是哪几个人挑事。”
“好。我也发现了。”
“嗯，应该是在人群后头。”
邓副局长转头道：“正坤，你让负责维持秩序的巡警同志多注意一下，安抚为主，千万不要有争执。”
“好。”刘正坤应了一声，情况比较混乱，又走不开，心下担忧秦
杜二人，犹豫着说道：“邓局，我有预感，事情越来越往我们不希望的地方发展，大海和文斌被带走，现在这里又乱成一团。”
“贾仁毅！”邓副局长毫不犹豫地说道：“肯定是他在背后运作的。”停顿一下继续说道：“事到临头，干好自己的工作，去吧。”
刘正坤坚定地点了点头，
一阵刺耳的警报声吸引了众人的目光，一辆警用依维柯开了过来，路口太堵，缓缓停在路旁，刑警大队长梁鹏跳下了车，七八个队员陆续下车跟在身后。
还是那个粗嗓门喊了一声：“猜得不错！果然是来抓咱们了，法不制众，老乡们谁都别怂！”
人群骚动了起来，现场更乱了。
刘正坤正在给执勤的民警安排任务，离车最近，赶忙迎了过去打了个招呼：“梁大队。”
“刘所。”梁鹏指着人群道：“现在什么情况？”
刘正坤简单明了地说道：“还不确定，目前怀疑是有人煽动群众闹事。”
梁鹏盯着台阶上邓副局长所在的位置，邓副局长也注意到了梁鹏那边的情况，高举着手指着警车的方向，梁鹏满脸疑惑。
邓副局长走到台阶一侧，距离梁鹏四五米的地方大声道：“赶紧把警报关掉，你还嫌不够乱是吧？别过来添乱了，有巡警队的同志负责维持秩序就行了，带你的人都回车上去，等命令。”
梁鹏点了点头，挥手对众队员道：“撤！”
“回去了，又回去了。”
“不是来抓咱们的。”
老镇长也察觉到有人煽风点火，扯着嗓子大声喊着：“父老乡亲不要乱！不要被小人煽动！弄出违法的事苦的是自己！”
喊得再大声，已经没有人理会，人群不断往前涌，派出所的侯振坤等人和巡警队的几个同志相互抓紧胳膊挡在前方。
如波涛一般的人潮，后面往前挤，前面的人不自主的被推到更前面。
一个年轻小伙推着轮椅在人群中被挤来挤去，勉力护着轮椅疯了般吼道：“别挤了！把我爸挤摔了，我跟你们拼命！”
“谁推我！”
“我的鞋踩掉了，别特么挤了！”
眼看就要发生冲突，相互冲撞中，推推搡搡在所难免，谁也说不清究竟是谁挤了谁一下，谁推了谁一把。
身后有人拍邓副局长的肩膀，扭头一看，竟是梁鹏。
“怎么进来了？”
“后边跳窗户。”梁鹏着急地说道：“有重要的事给你汇报。”
原来他有急事汇报，正门又进不进来，就从镇政府大楼后面跳窗户翻进来了。
“咋了？”邓副局长慌忙问道。
“邓局，我看到一个人，就是刚送进拘留所，不知谁给办的复议出来，他就叫黄哲。”
“在哪？”
“刚我在车上的方向看的很清楚，他就在人群后面，和几个人都有眼神或者动作上的交流。”
“你确定你没认错？”
“确定！这人是我办的手续，而且他放出来的时候说狠话，所以这个人我印象很深，他太阳穴上有一块胎记。”
“和他有交流的几个里面有没有一起被拘留所的同伙？”
“看不太清楚。”
邓副局长考虑
不到三秒，决定道：“还翻窗户出去，抓他！”
……
秦山海独自一个人在屋里呆着，心慌而且又累又困，站起来走到门前用手试了试，反锁了。
敲了敲门，“哎，有人吗？”
没人说话，又问了一遍，门外有人说话：“干吗？老实呆着。”
秦山海轻声道：“这位同志，请问你……我要呆到什么时候？你们问的问题我都照实答了，我一天一夜没睡觉了，把我关起来算怎么回事？”
“困了就眯一会，等着吧，一会宋大队就回来了。”
“询问我的宋伟是队长吗？”
“你也是警察，连宋大队都不知道吗？是我们县局督查大队的副大队长。”
我是警察不错，可我是一个工作不满一年的合同制民警，跟县局的人接触都少，哪里能认识你们副大队长，门外这同事似乎脾气不错，自己究竟会受到什么惩罚一点也不明确，心里没有底，又开口问道：“同志，麻烦你了，我想问问我这种情况，一般是犯了什么错啊？”
门外等了一会才回答：“我跟你一样，也是个一般民警，没办法给你答案，你对照制度不就知道了。”
问也问不出头绪，“好吧，谢谢你了。”秦山海又回到椅子上坐着，低头看着地板胡思乱想，不知多久，感觉眼前景物一阵模糊。
“啪！”开门声响起，秦山海一个激灵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宋伟从办公桌上拿了叠信纸，又随手捏了只笔，扔到秦山海面前，严肃地说道：“你涉嫌滥用警械造成嫌疑人肢体受到伤害，并且利用职务之便收受他人贿赂，根据去年二月份颁布的《中华人民共和国人民警察法》第四十八条、第四十九条之规定，人民警察违反规定使用武器、警械，应当给予行政处分，对于违反纪律的人民警察，有必要时可以对其采取停止执行职务、紧闭的措施，从现在开始，你停职接受调查，并且依法对你采取紧闭措施，这期间的任务就是写自己违规的过程材料，拿着纸笔，给你换个屋。”
太突然、太不可置信，停职、接受调查，这每个词都像一把重锤打在心口上，秦山海语气颤抖地问道：“我口头传唤无效，警告无效，之后才采取的强制传唤，而且我没有收受贿赂，我是借的钱，欠条都打了的！”
宋伟不耐烦地解释道：“证据，我们要的是证据，你说打了欠条，可欠条在哪？我们找孙下放了解情况，他根本拿不出欠条，说是随手扔了！并且从法律上来说，行贿人的供词证明力很弱。你没有证据能证明你的话，但是你收了钱是证据确凿的！”
“当时镇党委杜主任、我同事杜文斌、上河村村支书蒋贵都在场，孙下放的确不愿意打欠条，而我再三要求一定要打欠条的。”
“你怎么听不懂话呢？杜文斌也的确证明你再三要求打欠条，就算你打了欠条，你把欠条给孙下放的时候，谁能证明？”
秦山海傻眼了，当时现场也没有纸笔，等孙下放要回去的时候，他急匆匆在村委会找了纸笔写下了欠条，追到村口停车的地方，杜志怀和杜文斌已经先开车走了，把欠条交给了孙下放，但是孙下放没当回事，随手扔到了车里，聊了几句就开车走了。
现场就他们俩，并没有谁能证明。
第一百一十一章 制造混乱
“还琢磨啥呢？走吧。”宋伟抬了抬下巴，打断了秦山海的思绪。
心情沉重无比，自从上次刚入职就遭遇辞退的事情开始，秦山海时刻警惕，有一点时间就翻翻相关的制度和法律，再三小心还是没能躲过去，一夜之间从天堂到地狱的滋味不好受，拖着沉重的脚步，跟着宋伟后面，来到了县局一楼走廊最靠里的一间小房子。
秦山海进了屋，“饭有人打给你，床头那边的小屋是厕所，好好想想，把自己的错误写出来，每天两次检查，写不出来不准睡觉。”宋伟交代了一句，从背后关上了门。
屋内很阴暗，大白天的光照不进来，仅有桌上一个小小的灯泡散发着昏暗的光，一张床，一个破桌子，椅子也是个瘸腿的，到处是灰尘，看得出已经很久没人进来过了。
顾不上脏，秦山海直接坐在椅子上，甩起袖子擦了擦桌子，将纸笔放在上面，一手托着下巴，目光僵直。
梁鹏接到抓人的命令后，将两个年轻力壮、身手敏捷的队员叫到身边，“看到没，那个穿米黄色外套的、额头有胎记的那个。”
两人点头。
“注意动静小点，走！”三人很随意地跳下了车，闲聊着走向人群处。
黄哲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情况，还在专心致志仰头看着前方，不时和同伴递着眼神、打着手势。
感觉有人拍了下肩膀，黄哲下意识转身。
“干吗？”
“找你问个事。”梁鹏表情微笑，搂着黄哲的肩膀，看似随意其实手上加了力，一般人挣不脱。
两个队员很默契地站在黄哲身后，左右各一将手搭在他肩膀上，缓缓往外推着。
三人都穿着制服，这个阵势对付普通嫌疑人是足够了，一般都是乖乖跟着警察走，接受问话。
但黄哲是有备而来，而且还有同伙，梁鹏根本没想到他会反抗。
“你们干什么？！”黄哲猛地挣脱开梁鹏，大声叫道：“凭什么抓我？你们想要对老百姓采用武力吗？我们都是受害者，本身都够可怜了，还要抓我去坐牢吗？！”
梁鹏脸色微变，压低声音道：“你是受害者？怎么回事你自己不明白吗？昨天晚上在拘留所门口你狂的没边，现在又成受害者了？你是有多无耻……”
黄哲根本没接茬，自顾自喊着：“都来看，警察采用武力对付老百姓了！今天来的这些群众，哪个不是走投无路才来的？你们怎么忍心对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动粗？！大伙儿都来看看吧！”
挤过来五六个青年，打扮的都很新潮，其中一个穿着牛仔服的青年，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用肩膀顶了一下刑警队员，一副吊儿郎当的表情问：“你们干吗的？谁动手了？”
黄哲表情委屈，煞有介事地说道：“他们三个都动手了，这三个警察一看就是练过硬气功的，他抓我肩膀一下，我动也动不了，那俩在我背后推，内劲很大。”
几个青年七嘴八舌问：
“你凭什么抓他？”
“练气
功的了不起？我不信能把我们全打死在这儿！”
“谁会气功？我也练过几天太极拳，苦于没有对手。”
越扯越远，简直无理取闹，在附近负责维持秩序的警察和镇政府的工作人员看到有情况，都围了过来。
一时间，两方竟然成了对峙状态。
梁鹏不动声色，目光扫过对面的几个青年，“你们是干什么的？！”
“我干什么的？我还想问你是干什么的？”牛仔服摸着下巴问道：“你凭什么乱打人？哦，警察就可以打人？我们这些老百姓就只能挨打？”
台阶上，姜书记、邓副局长等人都看到了人群后面的争执，姜书记只能大喊着企图将现场的情况稳定住。
早就感觉对方有备而来，这一刻更加确认，邓副局长知道今天无法善了，搞出**的责任难逃其咎，当下只能尽量想办法把事态控制住，老镇长出面，事情刚刚往好的方向发展，就有人背后甩冷箭，不明真相的群众被推着往前走，梁鹏发现了线索，如果追查下去肯定能揪出幕后主使，但这个时候的情况已经不容许，邓副局了解梁鹏的脾气不好，生怕他忍不住动了手，那就更没办法解释了，心下焦急又无可奈何。
为了提高警察水平和为人民服务的本色，上头三令五申要杜绝**，更不能有任何流血事件发生，邓副局长作为这场战役的总指挥，这一刻更是承担了很大的压力和风险。
有大量无辜群众在，任何强制措施都不能采用，有人背后唆使鼓动，只靠规劝根本起不到作用。
这一刻姜书记也乱了阵脚，慌乱又有一丝心寒，他不明白，为什么他将所有的权利都用在为民造福上，这些以往对他充满敬意的百姓，这一刻竟然会对他恶语相向，甚至动手推搡，一刹那甚至怀疑打击传销的决策究竟是对是错，慌乱中他根本没发现本应和他并肩的刘镇长没了踪影。
原来刘镇长看到情况不对，趁着没那么混乱的时候，早早就从边上溜了出去，他是新任镇长，在古河镇基本上没人认识他，看到他的人还以为他和那些帮助警察维持秩序的员工一样，只是政府里普通的工作人员。
现场乱成一团，负责维持交通秩序的人员都围了过去支援，路口顿时堵成一团。
一辆黑色的奥迪a6被堵在了路中间，车内后排，贾副县长注视着看着混乱的人群。
山河县的常务副县长贾军，四十出头就身居高位，在县委领导班子里属于前途无量的年轻干部，而坐在他身旁的公安局局长杨天明比他大了三四岁，却对他毕恭毕敬。
工作上来说，两人分管的领域也有不同，并无从属关系，按级别来说，杨天明是公安局长，同时也兼任着副县长，但是却没入常委。
别看都是副县长，在级别上是平级，但加上常务二字，其中的含金量就大为不同，杨天明想要加上常务两个字，还需要很长的一段路要走，他心里很清楚，贾军作为常务副县长，工作经验和履历比他要丰富很多，和同是县委常委的纪委书记
常涛师出同门，两人关系非同寻常，贾军无论是地位和人脉都根深蒂固，是未来主政一方的储备干部。
杨天明心里有一杆秤，自己即将调入市局镀金，两三年后调回来就要升迁，到时候进县委常委是板上钉钉的事，有很大的机会竞争县委副书记或者县长，而贾军前途无量，说不定以后会在他手下任职，把关系提前搞好总比临阵磨枪要好得多。
车窗外乱成一片，道路也陷入瘫痪，看到贾副县长表情不快，坐在旁边的杨局长有些着急，侧过身去以询问的眼神看着贾副县长。
“等等，我打个电话。”贾副县长拿出大哥大拨了个号，几秒后说道：“老常，什么情况？现场非常混乱。”
“我让第二监察室的小何早早就带人过去了，情况掌握的**不离十，怎么了，老贾，你到地方了？”
“刚到，堵得厉害，车都挪不动。”
“周书记回来之前咱们得尽快处理解决掉，我看了一下这次外出考察的行程计划，还有四五天周书记就要回来了，临走前一再强调让咱们看好家，千万不能出乱子，如果事态扩大，周书记怪罪下来后果不堪设想。”
“用不了四五天，我争取两天之内解决掉，放心吧老常，我马上下车去现场。”
“嗯，我让小何带人配合你。”
挂断电话，贾副县长拉着车门把手，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停车，咱们下去！”
驾驶员连忙拉起手刹，慌忙下了车，嘴里不停说着：“让让，让让。”把堵在车边的行人清理开。
来到车辆后排位置一手打开车门，另一手扶在头顶位置，“领导，小心。”
贾副县长从容淡定地下了车，杨局长和前排的随行秘书小张从另一侧下车，默契地快步走来，跟在贾副县长两侧。
驾驶员来不及把车熄火，急忙走在前面开路，往两旁指挥着挡路的行人，看到这个阵势，行人都识趣的往两边让开了一条小路。
早早停在街口的丰田轿车上下来四个穿着深蓝西服的人，两两并排快步走到贾副县长身后。
众人来到镇政府门口，贾副县长停下了脚步，对着小张抬了抬下巴。
小张拿起早就准备好的扩音喇叭，喊道：“乡亲们，注意了，注意了，听到消息后，县委的贾县长非常着急，以最快的速度赶来了，为了给大伙解决问题，贾县长连早饭都没吃，大家不要激动，有什么要求，有什么困难，现场就可以提，现场解决。”
喇叭的声音很大，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了过来，群众也不再往前推搡，都转过身来看着贾副县长一方。
“都让让，贾县长来给大伙解决问题了。”小张拿着喇叭在前面不停重复喊着，四个穿着深蓝西服的人伸着手将人群往两旁疏散。
人潮一退，姜书记一方的压力顿减，众人整理了一下衣服，才发现有的在拉扯中衣扣调了，有的袖口撕破了，有的鞋子踩掉了在低头找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是狼狈不堪。
第一百一十二章 现场处置
没了群众的阻挡，看到来的是县领导，姜书记带着刘镇长、杜主任等人连忙迎了上去。
县里的会议上一再强调要稳定，弄出这么大动静，此刻姜书记感到脸上无光，尴尬地笑着招呼道：“贾县长。”
邓副局长看到县长一行人中间就是杨局长，也连忙迎了过去招呼，“贾县长、杨局。”
贾副县长理都没理他俩，径直走向台阶中央，拿过小张手中的喇叭，“喂，喂。”
现场静了下来，贾副县长清了清嗓子道：“乡亲们，我是常务副县长老贾，我经常说，群众的事无小事，作为领导更要为群众办实事、办好事，当我听到古河镇的百姓闹事，我非常震惊，因为古河镇的人民给我留的印象都是勤劳、朴实、善良的，所以父老乡亲们一定是遇到了过不去的坎儿，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我看到你们当中有拄着拐杖来的，还有坐着轮椅来的，这说明了你们迫切的心情和极为强烈的诉求，作为县领导，我是干什么的呢？我就是来解决父老乡亲的诉求和要求的。”
人群静了下来，作为一个偏远小镇的百姓，竟然能让县领导能俯下身子说出这样的话，心中的怨气淡了很多，暗叹县领导果然水平不一般，言语间都是站在百姓一方。
有人壮着胆子问了句：“领导，你了解情况吗？我家里现在欠了一屁股债，没法活了。”
人群中有人附和道：“说得对，咱们不是没招了也不会聚在这儿，日子过不下去了啊。”
贾副县长神情淡定，举起喇叭微笑着说：“我当然了解情况，不就是你们参加了几个公司的投资，警察把你们公司领导抓了，你们的钱没着落了，对不对？”
还是刚才那人又问道：“对，领导看问题透彻，别的甭说了，你就说怎么办吧？”
贾副县长看向杨局长，杨局长又看向邓副局长。
邓副局长连忙凑到贾副县长跟前耳语道：“行动开始前，公司的流动资金都已提前冻结。”
贾副县长瞟了他一眼，继续对喇叭喊道：“这事很容易解决，你们投资的钱不会少，资金流向公安局早就派人在银行做了冻结。”说完又瞟了邓副局长一眼。
邓副局长继续凑上去轻声道：“让群众放心，调查清楚后，这些钱会依次返还，因为牵扯到的人太多，需要一一核实。”
贾副县长听明白后，依言对喇叭说了一遍。
群众七嘴八舌问道：“多久能返还啊？”
“对，什么时候能拿到钱啊？你可不能忽悠我们。”
“给个时间吧？咱们老百姓等不起啊，要债的天天堵门。”
杨局长看着邓副局长，不耐烦地问道：“几天？”
邓副局长犹豫了一下道：“一个礼拜！”
杨局长接过喇叭喊道：“最多一个礼拜，就通知大家来领钱。”
有人问：“你是哪位啊？你说的算不？”
人群开始议论纷纷，杨局长趁热打铁道：“我是县公安局的杨天明局长，今天来的这些父老乡亲，有很多对法律不是很
了解，我给大家伙科普一下，依据《治安管理处罚条例》相关规定，公安机关对扰乱机关、团体、企事业单位秩序，致使工作不能正常进行的违法人员处以警告、罚款或五日以上十日以下拘留，对造成严重损失的依法追究其刑事责任。请各位遵守公共秩序，通过合法途径反映利益诉求，今天这种行为其实已经违反了条例，但是贾县长说了，今天事出有因，能够体谅大家的心情，所以请大家各自散开，还有问题的话可以派几个代表我们坐下来谈谈。”
老镇长在人群里大声喊道：“贾县长和杨局长都吐口了，我是没得说，这下大伙儿都放心了吧？”
“怕就怕两个领导走了，又没人给我们解决问题了。”
“你们俩是县里的领导，都回去上班了，我们该找谁去啊？”
贾副县长挥出双手往下压了压，拿过杨局长手中的喇叭喊道：“我老贾一口吐沫一个钉，七天不行，时间太长，老百姓等不起！这回特事特办，我现在下令，无论如何三天之内必须给大伙解决！我就住在镇政府，不解决我就不走！一会都拿着身份证排队登记！杨局长，你负责把这个事办好！”
“好！县领导就是不一样。”
“这才是为人民办事的好领导啊！”
“咱们都散了吧，刚局长都说了，咱们这是违法行为。”
“对，散了散了，赶紧排队登记。”
人群正要散去，这时有个粗嗓门喊道：“领导们，我想问问抓人的事怎么算？”
贾副县长摆着手示意道：“你是谁？什么情况，来来来，你过来说。”
邓副局长定睛一眼，喊话这人正是梁鹏说的那个黄哲。
只见他摇摇晃晃往前走着，身后跟着四五个青年，来到贾副县长跟前道：“我跟那些人一样，就是一个普通百姓，那个依维柯警车里也是你们的人吧？他们凭什么打我？”说着拉开肩膀的衣服露出发红的皮肤，“看看抓的？几个警察都是练过硬气功的，对普通老百姓动粗吗？”
杨局长皱眉问道：“你叫什么名字？谁打了你？”
“我叫黄哲，就是那依维柯里的警察打的我，好几个对付我一个，还想把我拖到背人的地方去。”黄哲说话的声音很大，刚要散开的群众顿时又围了过来。
杨局长正色道：“刚刚我在喇叭里喊的你没听见是吧？你违反治安管理处罚条例了，不是贾县长安排要从轻处理、化解矛盾，拘留你都属于正常。”
“好，你是公安局长，你说了算，这事我不说了，我还有个疑问想向两位领导请教，我们究竟犯了哪条法律？采取强制抓捕，然后拘留，还要转刑拘？并且还冻结了我的银行账户？”黄哲说话的速度很快，好像早就背过很多遍似的。
贾副县长一脸迷茫，指着他问杨局长：“这什么情况？”
杨局长对黄哲小声呵斥道：“不是给你办复议了？你怎么还揪着不放呢？有脑子没有？”
黄哲不急不躁地继续问道：“我问你我违反了哪条法律？！”
跟着黄哲
的几个青年全部都站了出来质问：“凭什么抓我们？行政复议是不是说你们自己承认抓错了？”
“抓错了就赔偿！想抓就抓，想放就放，都你们说的算？”
杨局长将贾副县长拉到一旁，轻声道：“这不就是昨晚办复议的那几个吗？”
贾副县长厉声道：“无法可依，无据可循，就强制抓捕，还把人拘留，谁让你们冻结的银行账户？那几个公司我都逐个了解了，总部都是设在申城、港城、羊城这些大城市，有工商部门下发的营业执照，公司进行的是合法的商业活动，你们乱搞什么？现在弄的老百姓怨声载道，整个古河镇乱成一团，竟然出现了**，近年来这在山河县都是头一回！不是我来的及时，就会酿成大祸！周书记开会的时候怎么说的？让你们酌情治理，千万不要引发不利于治安的社会矛盾，现在闹成这样，周书记回来后你们怎么解释？办复议是让你们抓紧整改错误，把那些抓错的都赶紧找个借口放了，学习班也停办，最重要的是把人心安抚好，千万别出岔子，下一步工作是抓紧把冻结的账户解冻，把钱还给老百姓！”
杨局长非常矛盾，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看到领导面对质问窃窃私语，围观的群众不乐意了，不停有人大喊着问道：
“那个局长同志，你刚才还给我们普法教育，现在怎么不说了？”
“我们也想知道，投资个产品违反了哪个法律？又是抓人又是拘留，还让我哥去民兵训练参加培训？”
这几句话一说，给群众们提了个醒，大伙儿才意识到，到现在为止都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法，自己的领导犯了什么法，为什么参加个公司的销售就弄出这么大阵势，为了解除心中困惑，没人愿意走了。
贾副县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抓着杨局长的肩膀耳语道：“还愣着干什么？行动具体是谁指挥的？你这几天一直和我在一起，懂吗？”说完把他晾在了原地，走到人群中央对黄哲一伙人说：“谁违反了规定，谁负责，无论是谁，都会得到公平的处罚，你们尽管放心。”
“何昭华！”
从街边丰田车里下来的四个穿着深蓝西服的男子，一直跟在贾副县长身后默然无声，众人还都认为他们是随行的县委工作人员。
“在，贾县长。”其中一人来到贾副县长跟前，面相群众站得笔直。
贾副县长扭头示意了一下，接过小张手中的喇叭，喊道：“这位是县纪检委第二监察室的主任何昭华，为了给父老乡亲一个交代，现在我宣布，针对此次事件中主要领导的责任给予彻查，公安部门在执法中的违纪现象同样予以彻查，在调查过程中，只要发现有违法违纪现象，一查到底，绝不姑息。同时，对这次行动中误抓误处理的群众予以道歉。”贾副县长说着往台下深深鞠躬，“尽快还百姓一个公平公正，不管是钱还是人，都会依法处置，让古河镇恢复以往的长治久安，我会继续做好督促和监督，让百姓放心，让百姓满意！”
第一百一十三章 患难见真情
县领导不只是嘴上说说，而是当场就做出了利于群众的决定，干实事的领导总能让人信服，群众掌声顿时响成一片，而一直站在最旁边的姜书记和邓副局长愣在了原地，虽说心里早就预料不好，但也没想到来的这么快，这么**裸，当着这么多百姓的面被纪委带走，真比杀了他们还痛苦。
何昭华等四人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走到姜邓二人跟前，“我是县纪检委第二监察室主任何昭华，二位还有何话说？跟我……”
姜书记洪声道：“开场白就免了，我姜建华问心无愧，我会全力配合调查！”
邓副局长面色如常，洪声道：“就算最后撤我的职，我也坚持我是对的！”
何昭华淡淡道：“犯了错误还发狠，你这是不思悔改。别急，有你说话的时候，带走！”
“我自己会走！”邓副局长甩开围过来的人，和姜书记并肩在前。
“老实点！”何昭华呵斥道：“押走！”
不明真相的群众又是一阵欢呼和掌声，两人相视苦笑。
派出所的几个人将这一切看得真切，但又说不上话，又气又怒但又无可奈何。
刘正坤急步来到杨局长身旁，刚要开口，杨局长抬手打断道：“你不用说了，还想着替别人求情？这个事你同样有连带责任，这几天你在你们派出所等待调查，派出所的工作不能落下，你们指导员呢？”
刘正坤脸色通红，顿了片刻道：“在所里值班呢，接警出警、值班备勤不能没有人。”
杨局长面无表情道：“你接受调查期间，由于正暂时负责派出所的大小事务。”
跟过来的侯振坤急匆匆道：“杨局……您再考虑考虑。”
“搞不清楚状况！”杨局长冷冷看了他一眼，怒目横眉道：“现在做出低姿态，这是保护你，同你一样处境的还有刑警队长梁鹏，口头处分总比实质性的东西轻得多，懂吗？！”
“是，我知道了，杨局。”事已至此，刘正坤只能欣然接受，尽管从内心并不认为己方有错，但看着现在的形势，别说努力求情了，就连自保都成问题。
小张这时候小跑着过来，说：“杨局，贾县长让你过去。”
杨局长指着刘正坤，压低声音说：“一切都是上级安排，你只是听令做事，不然连你我都保不住。听清楚没？”
“是，杨局。”
杨局长跟着小张就走，觉得不放心，转身又说：“这几天，千万别再给我找麻烦了！”
刘正坤下意识点头称是。
小张边走边说：“贾县长让你赶紧布置警力，疏散群众，疏导交通，尽快恢复秩序。”
杨局长听后停下脚步，习惯性的喊了一声“邓局呢，赶紧……”随即才意识到邓副局长已经被带走，改口喊道：“正坤，刚才给你求情的那个谁？脸黑的那个。”
侯振坤知道说的是自己，跑了过来，“邓局，我是副所长侯振坤。”
杨局长看了看他肩膀上的警械，说：“对，就你，候副所长，现场暂时由你负责，包括派出所、刑警队、刑警队的同志，分配好人员，疏散群众，维护好排队登记的秩序，那边拖拉机和农用三轮，全部开走别堵门，把路口清
理出来，围观看热闹的都劝走，把秩序搞好。”
……
李映雪很好奇，所以一直没走，她的专业决定了她对这种事情的敏感度，通过她自己的切身体会和观察，所谓的中远科技公司的销售方式肯定有问题。
从小时候，父母就发现她的好奇心比一般的孩子重，某种事物或事件总能引起她的强烈好奇，比如看到地上的蚂蚁、慢吞吞的蜗牛，她都会在看很久，会说话了之后，就成了“十万个为什么”，总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经常问的父母哑口无言。
别人家的女孩子都喜欢漂亮衣服、洋娃娃或者发卡之类，而李映雪不一样，锅碗瓢盆、小昆虫、玩具枪等等她都能玩的津津有味，得了块磁铁如获至宝，拿在手里见了金属就试，泡在水里，或者用火烤，总之想了很多办法来研究，可最终还是没得到她想要的答案。
好奇心强的孩子都聪明，李映雪上学后的成绩一直不错，尤其是理科的功课，接受的很快，考大学的时候，父母都以为他会选择建筑或者设计之类的专业，没想到她第一志愿填的是江州大学新闻系，和她所学的理科专业根本不沾边。
关系到前程的事，父母肯定要找她谈谈，李映雪再三坚持说这是自己的梦想，好在父母比较开明，就让她试试，令父母吃惊的是，分数下来后刚好达到录取分数线。
当一名记者，是她一直向往的，这一切她其实在学习中早有准备。
人们称记者为“无冕之王”，她喜欢这个职业，可以探寻未知、解开真相，可以扶正黜邪，匡扶正义，可以让惩恶扬善的利剑永不蒙尘。
在这个年代，一本大学新闻系毕业的大学生，找工作还是很容易的，市里的报社有意向，但李映雪觉得自己资历尚浅，到人才济济的市报社工作压力太大，便决定在县报社实习个一年半载，熟悉了工作之后再说。
名牌大学新闻系毕业的大学生，专业对口，学历对口，县报社当然愿意接受，王主编通知她把手续完善，几天后去报到。
在这期间无意中卷入了古河镇的风波，激起了李映雪的好奇，想探究其中的内幕，给自己的职业生涯开个别开生面的头。
关于传销，李映雪有耳闻，身边也有人说过传销害人，却不了解其中的运作过程，高中同学晓彤打电话说有包治百病的机器免费试用，她就预料到可能是骗局，带着自己的武器袖珍式的录音机、照相机，满以为会像电影上那种打入敌人内部的卧底，斗智斗勇获取了足够的证据，最后将犯罪分子一网打尽，谁知出师未捷身先死，还没来得及找到机会拍几张照片，刚跟人唱了两首歌就被抓了。
在接受询问的时候，李映雪并没有透露自己的身份，还要再过几天才是实习记者，自己也不算说谎。
后来发生的事却让李映雪感觉到了异样，心中的很多疑问得不到答案，尽管身上只有十块钱，但她还是选择留了下来，并目睹了整个过程，还在暗中拍了不少照片和视频。
借给她钱的警察被带走了，主导打击传销的镇党委书记和公安局副局长也被带走了，她看懂了，这一切都是贾县长运作的，因为她被带走的时候，亲眼目睹了贾仁毅说出的狠话：我不让你扒皮我贾字
倒着写！
她不相信一个面对威胁毫不退缩的警察是坏人，她不相信一个自己都穷的买不起秋衣而愿意借给她钱的警察是坏人，她更不相信秋衣袖口破旧的满是针眼、从口袋里掏出的零钱还用手帕包着的警察是坏人。
这个她眼中的“好人”，却被几个警察押着带上了警车。
围观的人群渐渐散去，李映雪饿了，急匆匆来到旁边的包子铺买了两个包子，边走边吃，她很想知道接下来事情会怎么发展，决定留下来继续了解，检查了一下口袋里的录音机和相机，心里有了主意。
……
老钟头坐在门前的木桩上，慢斯条理地打开装烟丝的布袋，将皱巴巴的烟丝一层层压进乌黑发亮的烟袋锅，擦了根火柴正在点，钟国涛匆匆忙忙跳下农用三轮，三步并作两步跑到跟前，喘着粗气。
老钟头抬眼看着他，说：“你慌什么？二十多岁的人了，能不能稳当点？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手下都带一个排了！”
钟国涛抚着胸口气喘吁吁道：“爷！大海被抓起来了！”
“哎呀！”老钟头听到这个消息，激动的抓起了烟袋锅，却忘了手里的火柴还燃烧，被烫了一下。
“爷！你慢点。”钟国涛连忙说。
扔掉火柴，老钟头起身问道：“你说啥？！大海被抓了？”
钟国涛满脸愁云，激动地说道：“肯定被抓了，有两个县公安局督查大队的民警来找我了解情况，牵扯到收钱的事，就是上次孙百万借给大海两万块钱，给小河治病的那个事，对了，其中一个新民警和大海认识，据说是一起参加培训的同宿舍好友，他临走时给我透露了点消息，说是有人要整他！”
“扯淡！”老钟头声若洪钟道：“孙百万那个钱不是大海借的吗？你不是也在场吗？”
“对，是借的，还有杜主任也在场，可人家不信，认定是大海贪污，不然怎么会抓呢？”
老钟头气的吹胡子瞪眼，“是谁要整他？”
“我哪知道是谁？我一直上班呢，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啊。”
“走，坐你三轮，咱俩去派出所找找。”
“我去过了，没人，就一个姓于的指导员在值班呢，据说都在镇政府呢，我听人说镇政府闹的动静挺大。”
“什么动静？我没接到通知啊？”钟国涛一直把自己是派出所指派的治安员这件事记得很清楚。
“哎呀，别管那些了。”钟国涛着急地说道：“走吧。”
“走，赶紧的。”老钟头步履依旧轻盈，纵身跳上了农用三轮的后斗。
路上，老钟头拿出烟袋锅一边点火一边说：“别急，我有办法，一会咱们直接找镇党委书记小姜，我是老革命，他多少得给这个面子！”
“哎。”钟国涛心里稍微放松了点，首先他相信秦山海绝不是为了一己之私收人钱财，孙百万的那两万块钱秦山海的的确确有还钱的打算，
而老钟头的老革命身份在古河镇几乎人尽皆知，姜书记和胡老镇长还多次到家里慰问过，帮忙打听个人、捎句话还是没问题的。
老钟头一针见血补充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争端
“老大爷，咱们一个公司的啊。”李映雪在包子店门口碰到了个和她一个“公司”的受害者。
“你是？”老大爷拍着脑袋想了一下道：“哦……我想起来了，你是晓彤介绍来的。”
“对啊，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老大爷边买包子边闲聊道：“县里的大领导不是说了给解决，姑娘，你也投了钱了？”
“嗯。”李映雪点了点头。
“你说这事弄的，咱老百姓都是老实人，就是想赚点钱啊，你要说违法，那咱就不投资，可不能把咱本钱拿走啊。”
“不是说可以拿回钱来吗？你去登记了吗？”
“登记啥？！去登记的时候他们说不用登记了，说咱们公司贾总马上就放出来，钱也不会少。”
“那也就是说承认咱们的公司合理合法啊？他们一晚上又是抓人，又是扣钱的，不是白忙一通吗？”
“可不就是咋的？”老大爷咬了口包子道：“都是全国连锁、证件齐全的大公司，怎么不合法？对咱们说抓就抓、说放就放，也太气人了。”
“只要没损失就行啊，你当初把钱投给谁的，赶紧抽回来吧。”李映雪劝道。
“你这姑娘有意思，抽回来干吗？”老大爷笑道：“可不能抽回来，这工作不少赚钱呐！经过这个事说明公司合理合法，也不会再有人抓了。”
李映雪心里惊讶，试探着问道：“那你们都这么想啊？”
“对，现在我们贾总也放了，你怎么没跟大部队去县里？咱们公司一部分年轻人去县里拘留所接他，腿脚不方便的就在这里等着，晚上给经理接风洗尘。”老大爷补充道：“表忠心还来不及呢，这时候谁愿意往回抽钱？好多人都要追加投资呢，成了组长那分红更高，收入上好几个档次！”
李映雪心情复杂地看着他。
老大爷看她不说话了，似乎有些犹豫，笑道：“姑娘，一会吃完咱们回窗厂等着贾总，在公司好好干，以后前途无量。”
“哦。”李映雪尴尬笑了笑说：“还有点事……等会我去找你们。”
应付完了老大爷，李映雪往镇政府走去，她想去确认一下，因为她从未听说过，多家机构联合的执法行动，才半天的时间就自己打自己脸，承认自己当初的行动是错误的，现在竟然尽全力补救。
这其中究竟隐藏了什么秘密，让她心痒难耐，不弄清楚就这么回去，晚上都睡不着觉。
镇政府门口的人群已经散去，几十辆拖拉机、农用三轮也离开了现场，换上了几辆黑色的轿车，一丝不苟地停在门口。
中午头，路上行人稀疏，一切仿佛从未发生过，转角处，她忽然停下了脚步，因为她看见了一个很熟悉的侧影。
后退了几步，靠在接口的电线杆后面，仔细看了看，离她大约五米处的轿车旁，正是贾总贾仁毅。
贾仁毅正站在一辆奥迪a6的后门处，弯着腰冲车里的人说着什么，车里的人把车门打开，贾仁毅钻了进去。
李映雪侧着身子，仔细看了看车内的人，透过车玻璃依稀可辨，正是贾副县长。
可能是车里太闷，贾仁毅将车窗玻璃降了下来，和贾副县长说着话。
李映雪竖
起耳朵仔细听着，伸手将口袋里的袖珍录音机和照相机掏了出来。
先将录音机的红色按钮按下，再将照相机拿起试了试镜头，距离不远，可以清晰的听到车里的对话，也可以从侧面拍到车内的两人。
车内，贾副县长道：“你来干什么？让别人看见了影响不好知道吗？”
“小军，你紧张什么？在这个小地方能有谁看见？”
“大哥，我只是个常务副县长，上面还有书记副书记，你不是不知道，最近我在极力争取提副书记的事，在这个关键时刻，不能出任何问题！”
贾仁毅拉长语气道：“知道了不出问题，好了吧？”
“你不要不当回事好不好？就你弄出的这个事，我动用了多少关系？卖了多少人情？纪委的常书记、县局的杨局长，这些情都是要还的！咱家的钱够花了，你非要折腾这些事干什么？也幸亏周书记外出考察了，不然真不好办！”
“你看你激动什么？我待的这家公司，各大城市都有分公司，那是多大的规模？我好不容易混到了公司高层，在别的地方开展业务都是一帆风顺，来到古河镇说抓就抓我？他这不是打我脸，这是打你脸知道吗？当时那警察叫秦……秦什么海来着，我给他说了，我是你哥，他来句什么你知道吗？他说我既然是领导亲属，更应该遵纪守法，别给领导找麻烦，还给我上了铐子，这事能忍吗？”
“这小子是挺虎，据说是个新民警，刚参加工作不知道轻重，这不关了禁闭吗？过几天调查调查，让他停职就完了，你不要再露面了，别人知道了影响不好。”
“我给他说了，我肯定让他扒皮，他还不信，呵呵。”
“大哥，我什么意思你还不明白吗？现在事情帮你弄好了，你们公司不是全国都有业务吗？你别在古河镇搞了，去别的地方开展业务吧。”
“呵呵，小军，你没接触这一行，所以对我们公司不了解，你别看不起我这个工作，你知道我干了这一年多，弄到了多少钱？”
“能赚多少钱？这两天我略有了解，你收来的钱还要上交公司高层的。”
“至少三百万！”贾仁毅笑道：“三百万呐，小军，这不值得你动用一下关系吗？”
“真有这么多？”贾副县长不可置信的语气问道。
“收上来的钱的确要上交，我是区域经理，给我返还百分之四十五。我直接下线就有一百多人，间接的有好几千人，而且现在还在不断提升中！预计今年到年底，我还能再赚三百万！”
“这么暴利！一开始我还真没看起这个东西！”贾副县长根本没详细了解其中的运作方式，这时听到自己哥哥这么说十分吃惊。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贾仁毅拍了拍弟弟的肩膀道：“你家小宝不是想出国留学吗？费用我包了，对了，弟妹不是嫌家里住的挤吗？县里刚开盘的河畔金地，一百八十平的复式，我直接买了两套，咱兄弟两家一家一套。”
贾副县长皱眉考虑了好久，“千万要慎重，别出乱子！”
“放心吧，小军，你不竞争副书记吗？需要运作的话你吭声，三十二十个随时要随时有，咱是亲哥俩，路上当然要并肩走。”
贾副县长未置可否，似乎
默认了大哥的决定。
贾仁毅随口道：“我们公司的那些人都放了吧？”
“放了。”
“其他人的账户都解冻了吧？”
“银行徐主任说，晚上下班之前全部解冻。”
“嗯。我考虑了，小军，既然你有顾虑，我就把我手下的人都带别的地方去。”
“对，这样最好，大哥，你赶紧去办吧，这两天我把这边的事收尾，就回县里了，周书记最迟后天就回来了，不能留下尾巴。”
贾仁毅应了一声，“行，那我走了。”推开车门迈腿下了车，侧身转头间看到电线杆后似乎有个人在拍照。
李映雪同时操作录音机和相机，所以她要看着照相机镜头，找角度拍照，还要把录音机尽量靠近轿车以便增加清晰度，忽略了自己的隐蔽，也没料到对方忽然下车。
“干什么的？！”贾仁毅指着她大吼一声。
李映雪吓得一个激灵，手里的相机差点掉地上，被发现了，抓起录音机和相机拔腿就跑。
“别跑！”贾仁毅抬腿就追。
贾副县长伸头问道：“怎么了？大哥？”
“有个娘们拿相机偷拍！手里好像还有录音机！”贾仁毅边追边说了一句，贾副县长慌了，连忙下了车跟在后面也追了上去，边追边掏出大哥大拨了个号，“我是老贾，让杨局长接电话，你就是？你现在马上带几个人下楼，开车往镇政府西边走！”
“什么情况？”
“我和我哥在车里谈话，有人偷录！”贾副县长滴水不漏地说道：“不要带本地派出所的人，最好带几个县局的自己人！”
钟国涛骑着农用三轮拉着老钟头正往镇政府赶，路上忽然看到有个姑娘非常狼狈的迎面跑过来，身后还跟着个男子拼命的追，眼看就要被追上。
“吱……”将车刹停了下来，“怎么回事？”钟国涛跳了下来，伸手拦住了贾仁毅。
李映雪累的快要跑不动了，气喘吁吁道：“他……他……他是坏人。”
“她是……间谍特务！”贾仁毅上了年纪，跑几步也是喘着粗气。
“咋了国涛？”老钟头一手抓着车框，纵身跳了下去，稳稳落地。
“他追这个姑娘。”钟国涛答道。
贾仁毅缓了口气道：“你们干什么的？管你们什么事？”
“你这话问的有意思。”钟国涛正色道：“大白天的，你追着一个姑娘跑，你想干什么？你还问我是干什么的，我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
老钟头洪声道：“不管是啥事，你一大老爷们有话好好说！追着一个姑娘算怎么回事？！”
贾仁毅看了看这一老一少的穿戴，又看了看他们开的农用车，“我警告你们少管闲事！不然没你俩好果子吃！”
这时，贾副县长也追到现场，双手扶着膝盖，对着贾仁毅小声问道：“他们一伙的？”
“不是一伙的，是路过的。”贾仁毅也轻声回答。
贾副县长转过身去，轻声嘱咐道：“想办法把相机拿来，弄清楚她的身份，老杨马上就过来，帮你把事处理好。”装作若无其事走到了一旁，和路过看热闹的几个人凑在了一起。
第一百一十五章 路见不平
老钟头瞪大眼睛看着他们，正色道：“你俩鬼鬼祟祟说的什么？！我问你呢，为啥追一个小姑娘？”
“你算哪根葱？”贾仁毅根本没看得起这一老一少，径直向李映雪走去，伸手就要抓。
“啪！”老钟头一把抓住贾仁毅的胳膊，再次逼问道：“我为你为啥追小姑娘？”
贾仁毅甩了下胳膊，竟然没挣开，心道这老头干什么的，怎么这么大的手劲，一双手如同一把铁钳般死死夹住。
“去你的吧。”贾仁毅冲着老钟头猛推了一把，原以为这一下就会把他推倒，再不济也会推开很远。
怎料到老钟头后撤一步，站的稳稳当当，手依旧抓着胳膊没松开，竟将贾仁毅带的踉跄了一下。
“老钟！”看到至亲和人推搡，钟国涛欺身上前，护在了老钟头身前，“有话好好说，再动手动脚我就报警了。”
“没事。国涛，你起开。”老钟头昂然道：“这小崽子不是对手。”
“小崽子？”贾仁毅气坏了，自己何等身份地位，竟被人称作小崽子，多管闲事惹一身麻烦的事还少吗？真实不知道天高地厚，“你竟敢对我动手，你知道我是谁？”
“你就是天王老子也得讲道理！”老钟头怒道：“你追她干啥？”
李映雪累的蹲在地上不停喘息，手里还紧紧攥着相机，看着场上的情况，举起相机道：“他们一伙的，都是坏人，证据都被我拍到了，都在这里面！”
“到底怎么回事？”钟国涛转头问道：“他和谁一伙的？”
“就和他！”李映雪指向人群，左看右看，贾副县长早已没了踪影。
老钟头道：“刚刚和这人说悄悄话的那个，趁乱溜了。”
“刚刚还在的，这会找不到了……”毕竟是刚毕业的小姑娘，哪里经历过这种阵势，吓得心脏砰砰跳，所幸遇到了见义勇为的一老一少，这会儿稍稍喘了口气，“一时半会说不清楚，总之这个相机里面的东西非常重要！能揭露出很多想象不到的内幕！”
老钟头一甩手将贾仁毅推开，两步走到李映雪跟前说：“我是派出所指派驻上河村的治安员！姑娘，东西交给我，我看他们能把我怎么样？！”
李映雪抬头看了他几秒，有些犹豫地说：“不行，这东西必须我拿着才放心。”
“也好!”老钟头没勉强，“你上我三轮上去，咱们去派出所。”
这个提议最好，李映雪连忙答应：“好，谢谢你，幸亏遇到了好心人，不然我今天完蛋了！”
这时，一辆依维柯警车开了过来，停在路边，杨局长带着五六个巡警队的队员下了车，接到电话他就迅速做出了决断，带来的都是刚参加工作不久、年轻力壮的小伙，而且全是协警，这些人比较听话还不乱打听。
刚下车，杨局长就挥手对几个协警说：“你们几个，去把围观的群众疏散一下。”
“是。”
“怎么回事？！”杨局长穿着笔挺的制服带着帽子，颇显正规，走到众人跟前问道。
贾仁毅眼珠转了转，说：“警官同
志，您可算来了！我是中远科技公司的区域经理，我姓贾，这是我身份证。”边说边从口袋里掏，脸上一副得意的表情。
“接到群众报警，这里有人发生争执。”杨局长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你跟谁闹矛盾了？”
“那丫头。”贾仁毅指了指李映雪道：“她非法窃取商业机密！用相机偷拍我公司的商业机密！”
“哦？”杨局长望向李映雪，“来，小姑娘，你过来。”
“血口喷人！”李映雪走了出来，愤怒说道：“我这相机里有证据！可以揭露姓贾的和他当县领导的哥策划的内幕！”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有警察撑腰，李映雪勇敢了起来，掏出录音机继续道：“警官，我还录了音，不信我可以放给大家听！”
“你特么作死！”贾仁毅听闻要现场播出他的丑态，顿时急了，冲上去就要抢。
“你干什么！？”老钟头和钟国涛同时拦在了李映雪身前。
李映雪掏出录音机按下开关，小巧的磁带转了不到两圈，停了下来。
“呀！没电了，换个电池就行了。”
杨局长松了口气，很不自然地眨了眨眼道：“你身份证呢？”又扫向钟家二人问道：“你俩又是干什么的？”
“身份证？”李映雪摸着脑袋想了想道：“在家呢。我叫李映雪，家住城关镇光明南路……”
老钟头昂然答道：“我是古河镇派出所指派的驻上河村的治安员老钟，这是我孙子钟国涛。”
“派出所的什么员？”杨局长问。
“治安员。”
“哦……哦。”杨局长感觉有些好笑，“他们有纠纷，有你俩什么事？”
老钟头理所当然地说道：“他大白天追一个姑娘，成何体统？就是普通老百姓遇见了也不能袖手旁观，更何况我是治安员，遇见影响社会治安的事件怎么能不管？”
“管的对，管的对。”杨局长嗤笑一声道：“我是县公安局的领导，这事我来处理。没你俩的事了。”
老钟头点头道：“我认识你肩膀上的章。我穿的便装，就不给领导敬礼了。”
“治安员？治安员，呵呵。”贾仁毅撇嘴道：“真是乡下人没见识，拿个鸡毛你就当令箭，你凭什么动手？”
“行了，行了。”杨局长烦躁地呵斥了一句，一语双关的说道：“警察在这呢，你还没完了是吧？还想不想解决问题？”
贾仁毅虽然闭上了嘴，但还是满脸不服的表情，杨局长不再理会他，随即指了指李映雪道：“你俩的纠纷，你俩都跟我走一趟吧，给你们协调处理！”
李映雪看了看穿着警服、一脸正气的杨局长，又看了看趾高气昂的贾仁毅，“走就走！进公安局我也不怕，我有理我怕什么?”
“那就走呗。”贾仁毅阴阳怪气地说道：“挺漂亮一丫头，干点什么不好，不敢光明正大，只会背后弄些龌龊事，呵呵。”
“谁龌龊谁自己心里明白！”李映雪怒道：“就会骗老百姓，吸血鬼！”。
“有完没完！”
赶鸭子上架处理这种事，杨局长本来就心烦的不行，只想尽快把事情处理结束。
贾仁毅心里清楚，公安局长出面，今天这事肯定能盖住，只要把录音机拿来毁掉磁带，一切都没问题，照片无所谓，因为只有照片的话，并不能说明什么，当然，能把照片顺手毁掉更加万无一失。
“行，警官同志，我服从命令。”贾仁毅指着老钟头，忽然脸色一变道：“但是这人也不能走！”
杨局长皱着眉头，使劲看着贾仁毅，心道你能不能别再节外生枝了。
贾仁毅目光一触而过，并没理会他的担忧，反而加重语气道：“这老家伙对我动手了，你们警察管不管？”
“让我走我也不走了！”老钟头怒道：“我倒想看看你到底依仗什么？当着公安局领导的面还敢这么狂？”
“哎呀？！”贾仁毅冷不丁上前一步推了老钟头一把，“你装啥大尾巴狼？你刚才推没推我？”
站在一旁半天没说话的钟国涛怒了，上前一脚踹在了贾仁毅屁股上。
眼看就要打起来，杨局长大声下令道：“把人都控制起来！”
跟着局长出警，这种机会不多，身后几个协警等的就是这一刻，冲上前去，迅速将人拉开控制住。
没人注意到李映雪，她一直非常仔细地观察姓贾的的动作和表情，察觉他似乎和这位公安局领导有眼神上的交流，看到杨局长烦躁的表情，某一刻竟然瞪了姓贾的十几秒，越来越觉得两人有猫腻。
忽然灵机一动，两手抓着录音机做了个小动作，继而举起录音机，似乎很不甘地说道：“服了服了！姓贾的，我认了，偷录你公司的商业机密，还你！”
钟国涛和老钟头正在气头上，听到她这么说，更是心烦。
仿佛没听到一般，贾仁毅拍了拍屁股上的灰，用肩膀顶着身后的协警，伸腿就往钟国涛踹去，“我踢死你！”两个协警本来没用力，看到他还不老实，一人一个胳膊，将他控制在了原地，伸出的腿根本没踢到人。
钟国涛身前身后都有协警拦着，没有再动，看着贾仁毅张牙舞爪的模样，不屑地笑了笑。
杨局长深深吸了口气，接过李映雪手中的录音机，来到贾仁毅跟前，咬牙切齿道：“你能不能老实？能不能？！再不冷静就拘留你！人家小姑娘都说服了，你还想怎么样？”
贾仁毅挣扎了一下吼道：“松开我！不打了！”
杨局长使了个眼色，协警松开了手。
“什么玩意！？”贾仁毅斜眼冲着钟国涛骂了一句。
整了整身上的衣服，歪嘴吐了口痰，接过杨局长递过来的相机，随手摆弄了几下，“没电了，打不开。”
为消除影响，杨局长解释道：“我们警察负责的是协调纠纷，解决矛盾，需要提醒你的是，涉及到公司商业机密的事情，可以通过法院起诉解决。”
“这就行了，麻烦你了警官。”贾仁毅检查了一下磁带完好无损，满意地晃了晃录音机随口道：“证据在这呢，我找律师咨询一下。对，还有相机，拍的照片呢？”
第一百一十六章 留下证据
李映雪拿出相机，打开后盖，猛地将胶卷扯了出来，“胶卷曝光，满意了吧？”
“嗯，这还差不多。”贾仁毅点了点头，笑了。
杨局长圆场道：“这事就这么算了，不准再闹了，小姑娘该回家赶紧回家，大伙儿该干啥干啥去，别围着了。”
贾仁毅将录音机装进口袋，话锋一转道：“我和这姑娘的矛盾解决了，这货打我的事还没解决呢？！”
“那你想怎么样吧？”这是没完了，杨局长硬着头皮问道。
“他踢我，在场的都看到了，按照法律法规，打人该怎么处理？”贾仁毅梗着脖子说道：“那个治安员老头，你不派出所的吗？你懂法，你说打人该怎么处理？”
老钟头脸涨得通红，但依旧声音洪亮：“打人的罚款拘留！”
“来俩人。”杨局长干脆豁出去了，指着钟国涛道：“把打人的带走。”随即侧头道：“贾总，你也跟我走一趟！”
贾仁毅笑道：“没问题，领导秉公执法，老百姓心服口服。”
老钟头目光复杂地看着钟国涛，钟国涛反而安慰道：“没事的，爷，去就去。”
一众人上了警车，老钟头看着警车开走，气得直跺脚，李映雪走过来拽了拽老钟头的衣服，轻声道：“内存卡我抠下来了。”
“啥卡？”
“内存卡。”
“什么意思？”老钟头心思根本没放在这上面。
李映雪道：“比较复杂……我简单说吧，姓贾的是传销公司的，骗了三百万，他哥是贾县长，你们镇的书记和副局长因为打击传销触动了姓贾的利益，现在都被逮起来了，姓贾的和他哥在车里的对话都被我偷拍下来了。”
“啥玩意？”老钟头不懂什么是传销，一时也接受不了这么多信息。
“姓贾的是骗人钱的，在古河镇骗了三百万。他哥是县领导，你们书记和公安局的副局长联合起来打击骗子，他哥护着他，把人都逮起来了……”
解释了半天，总算把事情说明白了，老钟头眉头紧皱问道：“你说的这些，说出去也没人信啊。”随即又担忧道：“照你这么说，刚刚那局领导也是他们一伙的？国涛也被他们抓去了，肯定要吃大亏！”
李映雪想了想说道：“我录音机给他们了，但是磁带被我换掉了，我录下的东西都在这里面！”
老钟头看着李映雪手中比火柴盒大小的袖珍磁带，不可思议问道：“录音磁带我见过，这么小的磁带我没见过，现在科学发展到这么先进了？”
“对，我这种是记者专用的袖珍式录音机，好在我备了两盒磁带，关键时候派上了用场。”
老钟头仔细打量了一下她，问：“姑娘，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记者……实习的，呃……过几天就是县报的实习记者了。”
“哦。连实习记者都不算，走吧。”老钟头指了指农用三轮道：“我得抓紧去找我孙子，看看他们能怎么处理！”
“别急，老爷爷，我有办法！我去找报社王主编，把事情揭发
出来！”李映雪攥着拳头说道。
“这……行吗？”
“怎么不行？揭露真相不就是记者的责任吗？”
老钟头考虑半晌道：“这么大事，不是儿戏！咱爷俩一起办，先去派出所，再去县里报社！”
关晓娟不顾母亲的阻拦，一意孤行，毅然离家出走。
这种事在关晓娟身上发生的不止一次了，这丫头性子野，但也知道轻重，每次都是跑出去最多两天，晚上肯定回来了。
这次拿了个结婚证回来，母子俩大吵一架，李桂兰哪里会想到晓娟这一去就没了消息，这次事情闹大了。
李桂兰一气之下嘴上说的硬，冷静下来之后才意识到女儿真的走了，给关凯打电话还遭一通埋怨，在家闷了两天，再也坐不住了，开始到处找，她只要是知道的地方，亲戚、朋友、同学处都找遍了，没找到，心里开始慌了。
一周的时候，晓娟终于打来了电话报平安，说自己现在过的很好，让父母不用担心。
再吵再闹都是一时之气，女儿走了，做父母的怎会不担心？但晓娟就是不说自己在哪，李桂兰干着急没办法。
挂掉电话，李桂兰就打给了丈夫关凯，意料之中又是一通训斥她根本不知道自己丈夫的公司遭遇了什么样的危机。
于是，李桂兰每天的工作就是到附近的亲戚朋友处问一遍，有没有关晓娟的消息，有人看见她别忘记通知一声。
没多久，还真让她打听到了，有个晓娟的同学告诉她，在镇上见过晓娟，好像经常在旱冰场附近出现。
李桂兰问清楚了地址，赶到了地方，旱冰场的牌子还挂着，大门紧闭，四下一打听，说是被公安查封了。
虽然没找到女儿，但是得知她现在至少挺安全，心也稍稍放下了一些。
冷冷清清一个人回到家，总感觉缺点什么，女儿在的时候天天跟她闹觉得烦，现在离家了没人跟她闹了更觉得烦躁不安，干什么事都心不在焉，总是不由自主就想到女儿。
最后一个办法，听说那姓秦的穷小子是警察，去派出所找！
一个姓于的、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警察接待了她，告诉她姓秦的警察不在，出去执行任务了，问她有什么事，可以代为转告。
李桂兰犹豫了半天还是没说出口，她总不能说你们派出所姓秦的小子把我女儿拐走了，只好说了句：没事，我回头再来。
原本打算第二天再去找，回到家后就接到了晓娟的电话，一是报平安，二是警告，再敢去派出所找，她就跑的远远的，再不出现。
放下电话，李桂兰不知该怎么办，给丈夫打电话说了情况，丈夫在电话中说：“你别找了！女儿也给我打电话了，你就算找到她又有什么用？她会跟你回家吗？假如她现在过的幸福，咱们就更不用担心，她如果过的不幸福，不用找自然也就回来了！”
李桂兰决定听丈夫的，因为她觉得最近丈夫对她有点冷淡，以前一个月还回来个两次三次的，这几个月竟然只回来了一次，就那一次还被人堵在了门口，看
情况好像公司出了很大的问题，欠了不少债。
李桂兰对丈夫公司的事一窍不通，她也不敢问，只能在家战战兢兢地等消息。
……
关晓娟原本想找个机会和秦山海好好谈谈，谁知道他一走又是几天没回来，上班上班，天天就会上班，一个月那点钱，人都卖给派出所了！
屋里乱七八糟好久没收拾了，不是她不会收拾，而是心里有气。
看个电视剧还要等半天广告，似乎全世界都要和她作对，心里越想越气，将手里的遥控器摔得粉碎，胡乱穿了个外套,走了出去。
想了半天，几个要好的同学或者在县里、其余都在乡下，在镇上住的只有一个同学小芳，但小芳天天都很忙，这时候应该在供销社上班，关晓娟决定找她诉诉苦。
在供销社门口等了半个多小时，到了下班时间，小芳推着自行车出来，关晓娟喊了她一声，走到跟前说：“陪我说说话吧。”
原来要急着回家做饭，看到关晓娟脸色不对，似乎遇到了什么事，小芳把话又咽回了肚子里，“嗯，去哪？”
关晓娟想了想，说：“去河边，安静。”
“来吧，我载你。”
一辆自行车载着两个人，来到了河边，天色暗了下来，微微阴冷。
两人并肩坐在岸边的石头上，关晓娟从一开始就不停地说，将她和秦山海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如何冲破重重勿扰，如何同父母周旋，如何义无反顾的领了证，从一日不见甚是想念，到现在的无话可说，说完已是满脸泪痕。
小芳听的入了神，她羡慕晓娟为爱不顾一切的勇敢，又为两人闹别扭而叹息。
关晓娟摇着头，“本来好好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这样……这些话憋在心里很久了，我都快要疯了，到底是我错了还是他不对？”
“那你觉得是谁的错呢？”小芳未置可否，将问题抛了回去。
“当然是他！”提起这个，关晓娟气不打一处来，“芳，我家条件你不是不知道，我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跟父母闹的甚至要断绝关系，不顾一切跟他在一起，他却天天找借口上班还是上班，好多天不回家一次，根本就不关心我，你说他把我当成什么了？！”
“当初你做这个决定之前跟他聊过吗？”
“聊过啊，怎么没聊过。”关晓娟神色黯淡了下来，抿着小嘴道：“他根本不同意，但是他拗不过我！”
从上中学的时候，两个人就在一起玩，小芳了解关晓娟的脾气，脑补了一下画面，忍不住笑道：“你肯定是又哭又闹，甚至还咬人了吧？”
“哎呀。”关晓娟转头道：“你怎么知道？”
“这不就是你的杀手锏，和秦山海相比，我还是更了解你一些。”小芳微笑道：“两个人结合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我父母都这个岁数了，还经常吵架闹别扭呢。”
关晓娟自言自语道:“的确是挺难，原来我以为两个人在一起，我喜欢你，你喜欢我，这不就够了。现在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第一百一十七章 谈心
两人看着天边的晚霞沉默了一会，关晓娟拔了根野草在手里玩着，“芳，你谈过恋爱吗？”
“家里给介绍过，不合适，就没往下处，这不我二伯又给介绍了个，过几天要见面了。”关于关晓娟的感情问题，小芳在心里琢磨了一会，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说，最后还是决定说出来，“晓娟，我觉得婚姻大事，还是参考父母的意见比较重要，他们都是过来人，其中的轻重缓急比我们要懂得多了。”
关晓娟沉默着，小芳继续说道：“有些事可能……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刚刚说怪秦山海，他的确有错，但是你不觉得你太任性了吗？”
关晓娟没想到她会这么说，脸色一下就变了，除了父母经常说她任性，都是左耳进右耳出，早已对她没有杀伤力，这时候从同学闺蜜口中说出来，异常刺耳。
决定说出来，小芳把心一横继续道：“你刚刚说过，关于你们的问题，秦山海一开始要跟你分手，原因就是家庭层次和生活环境的差距太大，他觉得他给不了你要的生活，但是后来你们又见面了，他发现他心底放不下你，给彼此一个机会，定下了三年之期，你答应了却办不到，哭闹着甚至撒泼耍赖，非要在一起，我估计，他跟你在一起也有赌气的性质在里面。”
“赌什么气？我还配不上他了？”关晓娟瞪大了眼。
“你别急眼，你要不爱听我就不说了。”小芳佯怒道。
“爱听，说吧，说吧。”关晓娟尴尬地笑了笑。
小芳板着脸，继续说：“其中的原因我分析，他家里穷，负担重，你从小在蜜罐里长大，哪里知道穷人的酸甜苦辣，你觉得两个人在一起，他就应该把你当做他的全部，可是他要改善当前的境况，要工作，要养家，不止是你们的小家，还有他们一大家子人，所以他不可能坐在家里每天只陪着你。”
“你们俩青梅竹马，有一定的感情基础，但是阶层的划分确是天生的鸿沟，大人们经常说的门当户对，其实是有几分道理的，不同的生活环境造就不同的性格与人生，就像你说的，他热爱警察这份工作，可能对你来说，就是一份从早忙到晚又拿不到几个钱的工作，可对他来说，这就是他的事业，你看不起的几百块工资，他就可以拿来养家糊口，拿来给他父母买点米面，拿来给他那个傻弟弟加点餐。”
关晓娟一脸懵懂，“这些……我真没想过。”
“你打了几次工，最后都失败了，现在是不是感觉钱不够花？”小芳笑着问道。
关晓娟低头道：“是……从家带来的几千块钱都花没了。”
“你现在的家庭，可以容许你这么任性，所以早些天我就说过，我羡慕你，我就没你这个资格任性。”
“还羡慕我呢，我都快烦死了！”关晓娟噘嘴道。
小芳换了个话题，问：“对了，从你出来你给家里联系过吗？”
“给家里打过几次电话，也给我爸的公司打过几
次电话，但没透露我的地址。”
“其实在我看来，你们这就是一场闹剧，我劝你还是早点回家吧。”
“回家？”关晓娟转头看向她说：“我们都领了结婚证了，我回家算怎么回事？”
小芳笑道：“那一个证而已，不过是个手续，你自己不总说，不受世俗牵绊，追求美好人生？”
“哎。”关晓娟没接她的调侃，反而叹气道：“错的可能……是我吧！”
小芳也严肃了起来，说：“其实没有谁对谁错，你只是太单纯，太任性，还不够成熟，所以你现在根本没有谈婚论嫁的条件。我觉得……两个人要在一起生活一辈子，两个人的人生观价值观一定要相似，因为你们是要相处一辈子的，遇到生活中的琐事难免会发生矛盾，可能还会吵架。观念相近的两个人，会相互体谅，理解对方的难处，会尽量避免争吵，懂得去体谅对方，包容对方。当两个人发生争吵或者观点不同的时候，男女双方都会换位思考，这样日子才能长久。”
关晓娟眨着眼睛问：“这些你都是听谁说的？好像很有道理。”
“《读者》上看的。”小芳起身道：“别想那么多了，冷了，该走了。”
……
高大全刚入职的时候，高飞把他安排在自家公司的财务部，让财务部的负责人老李带他学习财会相关的东西，一方面是刚毕业参加工作，让他锻炼锻炼，另一方面就是对自家的买卖做个监督，牵扯到钱的事，最信任的还是自家人。
高飞生病后，让高大全接手公司总经理的职务，并让钱岩利辅佐，表面上看高大全手握着生杀大权应该很好管理，实际上高大全对公司的运作以及商业程序一窍不通，大小事都要咨询钱岩利。
现在两人有了分歧，高大全意识到了不对，先前钱岩利在暗中究竟做了多少手脚？他这么做究竟出于什么目的？
一开始钱岩利借着帮高大全出气为理由，想出了这么个主意威胁关凯，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关凯似乎破罐子破摔，根本没有谈和的态度，也就是说，根本没达到最初的目的，不光没出一口气，还给公司挂上了个背信弃义的恶名。
虽然涉世未深，高大全也很明白公司信誉口碑的重要性，这关乎公司的发展前途。
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就算把关凯公司吞并，去掉那些司机的债务，剩下不到一百万的资产。
公司能发展成这个规模，父亲高飞最注重的就是公司口碑，赚到这一百万，公司却失去了口碑，高大全冷静下来考虑，哪值哪不值已经有了答案。
高大全在心里琢磨，钱叔和父亲共事这么多年，印象中一直是个和蔼长者，他究竟想干什么？这其中一定有自己不知道的东西。
焦律师躲了起来踪影全无，从早晨到晚上电话始终关机，焦律师是公司合作多年的法律顾问，在这个节骨眼上不会无缘无故的失联，很有可能是钱叔安排的。
父亲在的时候不用考虑那么多，遇到事需要独当一面的时候才发现，凭个人能力根本无法掌控。
想请教父亲，但是他的病情还不能激动，拿起电话又放下，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拨过去。
父亲似乎早有准备，电话响了两声就接了起来，高大全不再隐瞒，将前因后果详细说了一遍。
高飞在电话里喃喃道：“老钱这是心里不平衡了，觉得我给他的太少？或者是遇到什么事了？”
“爸，从我小时候钱叔就跟着你干，这么多年的关系，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几年前我就隐约感觉他有不满，但我没想到我这一生病，他这么迫不及待的就想捞钱。”高飞叹道：“再好的感情也抵不过一个钱字！人永远没有满足的时候！老钱是跟我干了这么多年，论个人能力他是可以独当一面，但是他的学历和思维已经跟不上公司的发展脚步了，我念在过去的情分上，在公司里给他最高的待遇，即便这样，他还是觉得我给他的少了。他没想过，我就是在咱们县聘请一个高学历的职业经理人，也不过三万年薪，我一个月给他开三千五，他还嫌不够！在咱们这儿，就是一个局级的领导干部一个月才多少钱？一千块顶天了，让他自己想想，不是念在老关系，单凭他的能力，他值不值这每个月的三千五？”
当初一起创业打天下的时候，可以同甘苦共患难，事业有成却不能同富贵，人性使然，这事说不上谁对谁错，每个人都希望自己的利益最大化，元老级的员工觉得自己创业有功，便想要的更多，老板觉得老员工的思维模式已经跟不上公司发展，能给现在的待遇已经夹杂了施恩的成分。
这就是人性弱点所致，自古以来如此，高飞看的很开，他觉得你老钱有意见可以直说，在这个节骨眼上，没必要给儿子出难题，弄出这么一招釜底抽薪。
对于父亲的埋怨，高大全没法回答这个问题，“爸，牵扯到你们之间这么多年的事，一句两句怎么能说清楚，关键是现在该怎么办？”
“老钱这是抱着彻底决裂的态度，不接我电话，我现在根本联系不上他。”高飞沉默许久道：“不要急，你手里握着王牌呢，他这么折腾来折腾去，就是为了钱，而公司的资金支出都需要你和财务部的老李签字盖章，少一个人都不行，你就把住这个关静观其变，老钱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很快就可以见分晓！”
高大全听着连连应道：“好！好！”忽然想起一件事，急忙道：“爸，我懂了，你放心吧，我自己就能处理好，你安心养病，挂了。”
还没等高飞应声，高大全匆忙挂断了电话，因为说起公司支出，他想到自从老爸走后，自己就签了一张现金支票，就是钱岩利提出的办法-关凯妥协，用一百五十万的现金支票收购关凯的公司资产，让关凯还债并把女儿嫁给自己，现在事情有变，把这一茬忘的一干二净。
马上拿起电话给老李拨了过去。
第一百一十八章 谈判
当初和高大全一起去找关凯，钱岩利是带着一百五十万的现金支票去的，明知道关凯不会答应，最终不得已肯定会拿资产抵押。
钱岩利有自己的算盘，如果事情顺利，拿关凯抵押的资产以私人名义转给赵经理，自己就能凑够欠下的二百万，但是从法院下达传票到判决再到强制执行，这都需要很长的运作时间，自己能等，但小辉不能等，小辉一方给了很短的还款期限。
所以钱岩利回来后，现金支票根本没交回财务部，而是锁在了自己保险柜里，这是公司的财产，他并没胆量吞这个钱，而是用来应急。
小辉一帮人看着就不是好惹的，说不定真能动刀动枪，平头老百姓怎么惹得起这样的人？
到了万不得已，拿这个支票加上自己的钱先补上两百万的窟窿，等关凯资产抵押变现后，再还上这个钱。
的确和他所担心的一样，还没到三天期限，小辉带着四五个青年竟然找上了门。
看穿戴打扮没一个好人，有的带着耳坠，还有个竟然在脖子上纹了个刺青！
钱岩利不敢直视对方，老老实实答应拿钱，开车带着小辉，到单位的保险柜里取出了现金支票。
给了支票还欠五十万，钱岩利怕对方发飙，献殷勤要送小辉回去，被小辉一脚踹下了车，“车我先用了，剩下的五十万你尽快想办法，房产证都在我们手里，拿不到钱你房子就没了！”
钱岩利坐在地上大声追问道：“欠条呢？”
小辉坐上了驾驶位，按下车窗，“接着。”将车里的大哥大抛了出来，“钱还清，自然给你欠条，我们只要现金，要你房子车子没用！电话给你留着，你要保持随叫随到，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
……
桑塔纳停在了一个饮吧门口，关凯下了车，老周寸步不离紧跟着下了车。
关凯脱掉西服抖了抖上面的灰尘，又披在身上，俯身对车里说：“小赵，车送你了，你开走吧。”
“关总……”小赵扶着方向盘懵了，“这什么意思？”
“呵呵，公司资产都被法院冻结了，只剩这个破车了，如果不是当初为了方便以你名义入的户，现在也保不住，跟了我这些年，落的这么个下场。”关凯笑了笑道：“工资是发不上了，这车给你了，你走吧！”
小赵急了，连忙说：“关总，我不是那忘恩负义的小人！”
“行了。你走吧！”关凯说完扭头就走，老周在身后问：“老关，你什么意思？！”
“你现在还跟着我有什么用？”关凯停步，猛然转头直接撞在老周身上道：“咱们都着了高氏林业的道了，你现在逼死我也弄不出钱了，公司所有资产都被老钱做了诉前财产保全，我现在想卖车给你们钱都不行，你让大伙儿现在去法院起诉，说不定还能吃点老钱的残羹剩饭！”
“我不认识什么高氏林业”老周摊了摊手道：“我和你关凯签的合同，我不找你找谁？”
“老周，你冷静下来想想，当初是我想违约吗？
是高氏林业出尔反尔，利用合同漏洞把公司套进去了！我现在一无所有，可能连我老家的房子都保不住了，我认栽了，你现在一刀宰了我，我也拿不出钱。”
一股酸臭味扑面而来，老周这才意识到，车队里几个人可以轮班休息盯梢，而关凯很多天没洗澡也没换衣服，这时候的模样犹如流浪汉一般，哪里还有老板的样子。
老周伸手将他推开，盯着他问道：“那你……怎么打算？”
关凯苦笑道：“能怎么打算？最后的结果就是公司资产被法院强制执行，连我老家的房子都要抵债，什么都没了我还打算什么？我找高大全拼命，你去吗？”
老周后退两步，不可置信地指着关凯，“你……你你，你疯了。”
正说着，关凯手机响了，掏出一看，是家里打来的。
“喂，桂兰。”
李桂兰的声音非常焦急，“老关，出什么事了？今天上午来了不少穿制服的，说是法院的，交给我一个查封通知书，说咱家的房子被封了。”
“你别管了，你住你的，法院判决下来之前没事。”
“到底出了什么事了？你到底欠了多少钱？怎么把房子也抵出去了？”
“别问那么多了，到时候我想办法，这两天你找找晓娟吧，她应该就在镇上租房子住。”
“你不说不让找吗？好，我找，你怎么知道的？”
“我们经常联系，她不是给你打过电话报平安？”
“打过是打过，但这孩子根本不说她在哪。”
“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了，你不会看来电显示吗？每次她给我打电话，挂掉电话几分钟后我都回拨过去，都是镇上的公用电话，这就说明她根本没跑远，就在镇上住呢，你把她找回来，”
“哎呀，对，我怎么没想到呢？你……”
关凯打断道：“别废话了，我这边……出了点事，过几天咱们一家都去临县，所以这几天你把晓娟找回来，把家里东西收拾一下，再收拾收拾……行李，我在临县有个关系不错的同学，生意做的不错，已经打过招呼了，我们一家过去投奔他。”
“去哪？咱们家都不要了吗？老关……”
“见了面我再跟你细说，你记住我刚才说的话了没？”
“……记住了。”
关凯直接挂断了电话，闭着眼捏着太阳穴，长出一口气对老周说道：“你们在一起合计合计，找人写个诉状，你们和高氏林业都是债权人，但他们属于外债，而你们是我凯旋物流的员工，法院判决应该会给予你们一部分赔偿。”
打电话的内容老周听的真真切切，看来关凯是真的走投无路了，自己这些人的钱真是没了着落，心烦的不行。
关凯想了想，把口袋里的手机掏了出来，递过去说：“快欠费了，这是我唯一值点钱的东西了，你拿着卖点钱吧。”
老周下意识接过手机，有点没反应过来，为了拿到钱，跟了这么多天，发现根本就是白忙活，关凯已经是人不人鬼不鬼的
，吃饭都成问题了，再逼他也拿不出钱来，再盯下去已经没了意义，喃喃道：“拼命？你疯了我可没疯，现在也……只有起诉了。”
关凯刚走没多久，老周握着手机拦了个公交车，坐在靠窗的位置把玩着手机。
这个东西可不便宜，小号的大哥大，放兜里方便，话费也厉害，自己可用不起，有空去邮电局门口问问能不能给处理掉，听说要一万多块呢。
关凯能把这个东西给自己，摆明了态度是要破罐子破摔了，他心里很清楚，关凯也是被人设计害的很惨，同情归同情，但是不能因为他可怜就让这么多兄弟跟着受苦，关凯说得对，起诉至法院是最后一点希望，也只有这一条路可走，回去找哥几个商量一下，写个诉状递交法院，能要回来一点是一点吧。
思咐间，一阵悦耳的铃声响起，老周回过神来才意识到是自己手里的小大哥大响了。
抽出天线，翻开通话的下翻盖，“谁？你找关总？已经不总了，对，破产了还总什么总？他大哥大都抵债了，我是谁？我是债主……没事挂了吧你是高大全又怎么样？什么？你是高大全？！”
一听对方就是利用合同坑人的高大全，老周气坏了，对着电话吼道：“年纪轻轻不干好事，你不怕遭报应吗？！什么什么？我不生气？我都想宰了你！我告诉你，你给我小心点，哥几个走投无路的时候先弄死你！听你说？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什么？你说什么？……你说的是真的？！”
老周激动的声音都变了，耳朵紧贴着听筒道：“你可不要骗我！我告诉你，哥几个眼睛都快熬出血了，你再整幺蛾子肯定闷你黑砖！那好，你现在过来，我在公交车上，我马上回去找关总，他应该在吉祥茶吧，好，你快点！”
老周挂掉电话，扶着拉手站起身喊道：“司机，司机，停一下！赶紧的！”
公交司机头也没回，女售票员翻着白眼懒洋洋地说道：“这里不能停车，到下一站再下车。”
老周看了看窗户，将车玻璃拉到一侧，一只脚踏了上去，“不停我就跳！”
女售票员一看有人要跳车，慌忙阻止道：“哎，同志，你干吗？危险！”
驾驶员一脚刹车踩下，按了开门的按键，惯性差点把老周甩倒，抓住扶手稳了稳身体，跳了出去。
……
关凯孤身一人进了茶吧，来到约好的房间，出乎意料的是只有钱岩利和焦律师两个人。
看到关凯进门，钱岩利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很客气地说道：“坐吧，关总。”
“坐就不坐了！”关凯站在两人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钱岩利说道：“我来就是告诉你一声，想拿我女儿当筹码，门都没有！”
“关总误会了。”钱岩利微笑道：“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道理，我懂。”
来的路上关凯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本来没打算跟他坐下来谈，就想来大闹一场出出气，这时候如同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变无表情问道：“你什么意思？！”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一波三折
“坐吧，坐吧，我慢慢给你说。”钱岩利语气非常诚恳，“高大全年轻气盛，为了一时的意气之争，弄下了这么个事的确有失道义。但事已至此，只能将错就错，作为公司的副总，我也不可能做出不利于公司的事。”
关凯不耐烦地问道：“别兜圈子了，大全那小子怎么没来？”
“我故意把他支开了。”钱岩利从焦律师手中接过一叠文件，递给关凯道：“你看看吧。”
“你又想怎么样？！”关凯没接。
“别激动了，关总，你看看就明白了。”钱岩利拿着手中的文件又让了让。
关凯疑惑的接了过来，大概看了一下，“你这是什么意思？”
钱岩利不急不慢地说道：“就是想给你关总留一条路走。你也知道，高氏林业是姓高的当家，我只是个副总，这一切都是高大全的意思，他恼羞成怒了，我也没办法，牵扯到你女儿的事更是无稽之谈！”
“我有点看不懂你了。”关凯笑眯眯的问道：“钱总，你别告诉我你是良心发现了。”
钱岩利大哥大响了，看了一眼来电表情变了，咬牙直接挂掉。
“呵呵。”钱岩利换了副表情对关凯说道：“有什么看不懂的，咱俩好歹也处了好几年，总不能把你逼进绝路，你关凯脾气我知道，把你惹毛了，你蹲我公司门口抽冷子给我两刀，真犯不上。”
关凯似笑非笑地说道：“你又弄个合同出来，还想给我挖什么坑？！我啥都没了，你还想骗我？”
“你要不信，你找个法律顾问，把这合同好好看看，你这人怎么不识好歹呢？”钱岩利喝了口茶道：“焦律师，你给他解释解释。”
“关总。”焦律师清了清嗓子说道：“这已经是我们公司最大的让步了，先前那些口头上说的附加条件全部作废，你以公司现有资产抵付违约金，我们这边就撤诉，你把合同签了，除了公司资产之外，你房子车子还有你个人存款都还是你的东西。”
关凯在心里斟酌再三，思路渐渐清晰了起来，“我现在跟你签合同，就等于把公司送给你了。”
钱岩利紧跟着说道：“你现在不签合同，等法院判决，就不止是把公司送给我这么简单了，连你个人资产都要判给我！”
“对，同样都是得罪我，你通过法院起诉我能拿得到更多，只不过……需要运作的时间更久一些。”关凯一针见血地反问道：“你吃相这么难看，究竟为了什么？”
钱岩利脑子嗡的一声，感觉后背凉飕飕的，大哥大又响了，这次干脆放在了一边，连接都不接了，直视关凯问道：“你考虑这些干什么？我让你损失更小难道不好吗？”
“损失大小对我来说很重要，因为这关系到我和我家人的生存问题，我猜不到你为什么非要在段时间内把我公司的资产弄到手，但我知道现在不跟你签这个合同，你就会很难受。”关凯咬牙切齿地说道：“只要能让你难受，我就不那么难受了！”
钱岩利着急了，他根本没料到关凯在近乎绝境情况下做出这么赌气的决定，“你脑子进水了是吧？给你妻儿留点东西不好吗？非要弄到最后一
无所有一辈子背着债务吗？”
关凯冷笑一声道：“老钱，你如意算盘打的有点早了，不错，我公司规模小，请不起法律顾问，但咨询一次的费用我想办法借借还是能借来的，我们公司的老周一帮人跟我签的都有雇佣合同，他们也准备起诉我了，即便是你先做的财产保全，你觉得你能把所有的资产都吞完吗？法院会不会考虑将我资产拍卖后，支付工人的部分工资？你最后能落到手多少还是个未知数！”
钱岩利仿佛不认识一样看了他半天说不出话来。
焦律师感觉事情要遭，跟钱岩利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谈不拢的话，钱岩利答应自己的利益也就化为泡影，站了起来劝说道：“你公司那些带车入股的驾驶员，只能算是你的公司合伙人，你们之间的矛盾属于凯旋物流内部纠纷，你和我们之间的违约金赔偿属于债务纠纷，是我们先到法院申请的财产保全，法院判决自然会把资产判给我们，你刚刚所说的，明摆了是损人不利己的决定，是很不理智的决定。”
关凯面无表情说道：“行，你说的有道理，合同可以签，但高大全必须在场，他是高氏林业名义上的老总，老钱，我是真信不过你了。”
钱岩利商量道：“我再退一步，给我十辆车就行，只要你签，原先的合同当场撕毁，我们公司现在就撤诉！”
“行啊，老钱，我不管你和高大全之间有什么猫腻，你撤诉，然后把原来的合同作废，然后让高大全跟我签合同，我就同意签，吃一堑长一智，我不会再相信任何人的口头协定，你考虑清楚吧。”关凯说完起身就要走。
钱岩利急道：“你干吗去？你说的根本不可能！”
“你自己考虑吧！我也没地方去，只能回家了，想好了打我家电话就能找到我，对了，高大全知道我家的电话。”关凯说完推门就走。
“哎，关总，咱再商量一下……”钱岩利在后面追着，关凯连头都没回。
大哥大又响了起来，钱岩利擦了擦头上的汗，接通直接说：“小辉，还差五十万我不能少你的，我刚刚在办事，就是为了弄钱，所以没顾得上接电话。”
小辉咆哮道：“我看你是作死！给我个作废的现金支票，不是我哥们跑得快，就被扣银行了！你给我等着老家伙，我先砸你儿子一条腿！”
“什么？作废的支票？那根本不可能！我仔细检查过，签字盖章都没问题，小辉，你别给我玩这一套！”
“行行行，咱见面说！我现在带着钱白光去找你！你在哪呢？！”
“你别着急，小辉，我现在打电话问问怎么回事，一会给你回过去。”
钱岩利挂断电话，考虑了一会，拨通了财务部老李的电话。
老李直接告诉他，公司老总高大全下的命令，将现金支票向银行挂失，任何人都不得取现。
大哥大丢在了桌子上，钱岩利扶着额头，浑身无力地坐在了板凳上。
焦律师关切地问道：“老钱，没出什么问题吧？我的那份酬劳不会少吧？”
钱岩利没回答，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大哥大又响了起来，按下了接听后没说话
小辉语气依旧非常嚣张，“问清楚了吧？老家伙，你现在在哪呢？！我已经把你儿子钱白光抓住了他，你老婆又哭又闹的要拦我，被我兄弟一脚踹飞了！”
“……”钱岩利依旧没说话。
“说话，别给我装死！再不说话我肯定给你儿子腿砸断！”
钱岩利平静道：“你……砸吧。”
“你说什么？！”
“我说让你砸吧，帮我把他腿砸折我谢谢你，省得出去给我惹祸了。”
“你以为我不敢？！你给我等着，老不死的！”
“你敢，你当然敢，我什么办法都用尽了，你爱咋办就咋办吧，钱我是弄不到了，房子车子你都拿走！你要觉得不够，我也没办法了。”
“你给我玩滚刀肉是吧？你听着！”电话中传来一阵喧闹，“嗷！”
钱岩利心里一惊，他明显听出是儿子的喊叫，“怎么了？！”
“呵呵，腿砸折了。”小辉狠狠道：“老家伙，你再狂一个我看看？”
“行，行，行，我不狂，我怎么敢狂？”
“欠钱的事怎么说？”
钱岩利恨得直咬牙，“我去找你，别再动我儿子了！”挂断了电话，冲着桌子猛砸了一拳。
“怎么了钱总？”焦律师看着钱岩利的表情就感到事情不妙，“我可是顶着臭名给你帮忙，干完你这一票我就得想办法离开本地，报酬的事到底还有没有戏？”
……
关凯出了门，车送小赵了还真不习惯，本来近乎绝望的事情突然有了转机，他虽然不清楚钱岩利和高大全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也感觉到了异常，老钱非常急于得到资产肯定是有不可告人的原因，但是事情依旧不容乐观，即便对方不追究撤了诉，还有老周一帮人等着赔偿呢。
站在公交车站看着站牌等了一会，公交车缓缓停靠，他要去县人民广场南头，那里有班车可以回到古河镇的家里。
老周连走带跑的刚回到茶吧，问了服务员说刚走，出门四处寻摸了一圈，忽然看到远处公交车站旁好像是关凯，往前跑了几步仔细查看，应该就是他！挤在人群最后要上公交车。
“老关，关总，等等我。”老周边跑边大喊。
关凯根本没听见，最后一个上了公交车。
看着远去的公交车，老周喘着粗气坐在在站牌旁边的石台上。
手里的电话响了，老周看了看号码，赶忙接了起来。
“喂。”
“你人呢？”
“在路边呢，公交站牌这里。”
“你就站在那别乱动，你注意看着我，我开车过去。”
挂了电话，两分钟左右，高大全开着捷达停在了公交站牌，按了两下喇叭。
老周起身迎了过去扬了扬手中的电话问：“是我是我，你是高总吧？”
“嗯，怎么称呼？”
“老周。”
“关总人呢？”
老周指着远处道：“走了，刚坐公交车走了，我没追上。”
“上车再说。”高大全指了指副驾驶。
第一百二十章 雪上加霜
有人说过，当你在春风得意的时候，四周充满掌声和献花，可能永远也看不懂自己的生活，但在落难的时候，每时每刻都能感受到人情冷暖。
离家的时候是关总，衣着光鲜，有专用的司机开着轿车送，回来的时候步行，西服里的白衬衫领口袖口都已发黑，头发又长又乱，身上散发一股酸臭味。上
下了班车路过镇的一家煎饼摊，挤过去买个煎饼，身旁的人直皱眉头退开几步，关凯尴尬笑了笑，拿过煎饼咬了一大口。
“老关？！”家门口，李桂兰不可置信地看着丈夫，眼泪一下流了出来，“到底怎么了？”
关凯咧嘴一笑，携着妻子肩膀往屋里走，“赶紧给我找几件衣服，我先洗个澡，晓娟找到没？”
“没找到。”李桂兰停步道：“按照你说的回拨电话过去，就是几家商店的公用电话，附近有几百户人家，我总不能一家一家问？”
“你还能干点啥？她不是和那当警察的小子在一起吗？派出所里打听一下不就知道了？”
“你不说不让去派出所问，丢人吗？”
“算了，一会你跟我一块儿去派出所问问。”
……
秦山海被关了禁闭，去年颁布的《中华人民共和国人民警察法》中确实有禁闭这一项处罚规定，但真正被关禁闭的警察，在本县都是首例。
宋伟命令他在屋里交代违规经过，按照事实翻来覆去写了好几遍，依旧达不到宋伟的满意，最后接到一纸处理决定，涉嫌利用职务之便收受他人钱财，涉嫌违规执法两个理由暂时停职，回家等候调查结果和处理结果。
秦山海想问个清楚，宋伟以办案忙为由没给面见，问督查室的其他人，根本没人理他。
晕晕乎乎走出县局，在门口碰到了熟人王大恩，王大恩将他拉到一旁，偷偷告诉他，没拘留已经是对他最大的照顾，这还是邓副局长把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的结果。
问到邓副局长和姜书记的情况，王大恩摇头说不知道，那都是领导之间的事，凭他的身份，根本接触不到这些。
互道珍重后，秦山海坐车回到古河镇派出所，这一次震荡不小，只要那天是参与执行任务的从上到下都受到牵连，除了自己的事，他也很关心其他人的情况。
进了派出所的门，依旧是熟悉的值班室，指导员于正拿着笔，心不在焉的写着出警记录。
看到满脸憔悴的秦山海，于正放下手里的活，快步走了过去，拉着他的胳膊道：“你回来了？大海？”
“于指导。”秦山海满肚子的委屈一时竟然不知从何说起，“刘所、还有候所他们呢？”
“先坐吧。”于正低头叹气道：“这几天刘所他们被折腾坏了，一会一个电话，一会一个主意，先是几个督查大队的来所里找他们问话，后来让去镇上接受问话，再后来是去县里接受调查，来回跑了好几趟，天天是提心吊胆的，弄的人心惶惶，现在所里工作都没办法正常开展了。”
“不管是调查还是问话，那总要有个
结果吧？”秦山海不解的问道。
“没结果，就是折腾你，你说有啥办法？你呢？你这是没事了吧？”
“是真没事了，回家种地。”秦山海自嘲的笑了笑说道：“我被停职了，听候处理。”
于正唉声叹气地说道：“停职了？凭什么？据我了解，你只是执行了上面的命令，追责的话也不能追到你身上啊。”
“我感觉这次又是我惹的祸，应该是我……连累了大家。”秦山海不停叹气，把事情经过简单说了一遍。
于正越听心里越惊讶，事情已经不是他能掌控的。
“大海，我觉得事情发展到现在再讨论谁连累谁已经没有意义。”于正在心里掂量了一下其中的利弊，随即说道：“说到底还是为了赌一口气的事。刘所也被暂时停职了。”
“刘所也停职了？！”秦山海瞪大了眼，甚至有些失态，“我一个合同制民警，不让我干也就算了，刘所什么身份，怎么也能说停职就停职？还有办法挽回吗？”
于正说着自己的想法，道：“大海，你看，暂且不谈谁违规谁犯了错，就单看责任的事，你是执行了刘所的命令采取的强制传唤，刘所是执行了邓副局长统一部署的命令，决定要打掉几个传销团伙之前，邓副局长是给县领导汇报过的，是得到首肯后才开始酝酿计划方案的，现在把一切推翻，说是错的，既然是错的，总要有人背黑锅，你说究竟该谁背这个黑锅？咱们如果较真下去，没人给咱们托底，我只不过是个指导员能力有限，想解决问题，只有找到症结所在，对症下药。”
秦山海想了想，直白地说道：“我觉得……我就是症结所在，得罪了姓贾的，引出这么一大串麻烦，指导员，你说吧，怎么才能解决？”
“我估计，当天参与这件事的我们所的正式民警和协警以及联防队员都会遭受处理，协警和联防队员只是象征性的挨训写检查之类的，正式民警就比较麻烦了，哪怕是受到警告处分都会入档案，最麻烦的还是刘所，还不止是刘所，包括姜书记、邓局现在都被停职了。”于正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出来你可能觉得我这个指导员……没能耐，但现实就是这样，有时候逼的你不得不低头。”
对贾仁毅低头，秦山海原本连考虑都没考虑过，但是一想因为自己连累了这么多人，顿时就动摇了，“指导员，我明白了，”
于正劝道：“受点委屈，也是为了你自己好，我记得你说过，当警察是你的梦想。”
“受什么委屈？！老于，我一猜就知道你什么意思了，你是不是劝大海给那个叫假仁假义的家伙道歉？”侯振坤的大嗓门传了进来，刘正坤跟在后面也走了进来。
“什么假仁假义，老侯，人家叫贾仁毅。”刘正坤被停职，本应该很沮丧，但从外表根本看不出来一丝一毫，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和以往一样的平静，开玩笑似的说道：“老于，你别乱当家，虽然你现在是代理所长，但是也要听听大家的意见。”
于正叹息道：“老刘，我这不是为了所里好吗？
你们都受处分了，就算让我当这个所长，又有什么意思？！”
“我知道，我知道，老于。”刘正坤声音颤抖地说道：“现在事情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邓局把所有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了，我托熟人在局里打听了一下，估计最多给我个警告处分，其他人口头批评写个检讨，应该就完了。”
秦山海听后更加激动，根本没预料到贾仁毅有这么大的能量和背景，“都怪我！刘所，我去给贾仁毅认个错，就算骂我几句，打我几下，我也认了。”
“绝对不行！”刘正坤肃声道：“咱们干警察，凭的就是一股正气，你去道歉，就等于否定一切，这股气散了，以后干任何工作，都就没了动力！咱们没有能力扭转乾坤，但是能够在力所能及的范围里匡扶正义。”
侯振坤沉声道：“刘所说得对，我想的也是这么个意思，只不过没他会表达，这事是憋气，但是咱们也没办法扭转回来。”
“警察同志，你好。”就在这时，有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站在值班室门口。
老百姓来办事，众人不再争论，该于正值班，他理所当然地迎了上去，微笑问道：“你好，有什么事吗？”
中年男道：“我叫关凯，这位是我家属，我们想找你们所里的民警秦山海。”
“有什么事吗？”
“有事，我女儿跟他是……好朋友，我找他问问我女儿的事。”
从他开口说第一句话，秦山海就意识到了他们的来意，附耳对刘正坤说：“刘所，我处理点私事。”
“处理完赶紧回来上班，这几天所里耽误了不少事。”
“恐怕不行，刘所，局里通知让我暂时停职等候处理，我身份是合同制的，还不知道最后会是什么样呢。”
“我帮你问问，我们都没大事，你应该也不会有大事，县局要顾大局，一件事不会采取两种对待方式，也好，趁这个间隙，回家休息休息，这些天没少劳累，我帮你打听打听，你也没个呼机，这样吧，你每天给我办公室打个电话，有情况我也能通知到你。”
“嗯，好。”秦山海跟屋里人打了个招呼，来到门口对关凯夫妇说道：“我是秦山海，叔叔阿姨，来，咱们出去说。”
看着秦山海有点心虚的模样，关凯坦然道：“别紧张，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你告诉我晓娟在哪呢？”
秦山海硬着头皮答道：“在出租房呢。”
“我们找她有急事。”关凯做了个“请”的手势，说：“走吧，咱们一起去。”
“好，好。”秦山海吞吞吐吐道：“关叔叔，其实这……不是我……哎，我是怕你误会，其实不是你想的那样，晓娟她……我说的她根本听不进去，有点……任性。”
李桂兰冷哼一声，秦山海偷偷看了她一眼。
在县局被“隔离审查 ”了好几天，秦山海脸色本来就很憔悴，这时候感觉对方似乎对他敌意很重，脸上一阵白一阵红的更加难看，如同闯了大祸的孩子一般，也难怪，换成谁的父母也不可能欣然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