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条件
“喂,赵经理,一百五十万我卖了,就现在,你带着现金,我等你来验车提车!”
“现在?我现在哪儿弄那么多现金?咱签合同。一百五十万的话,分三期付你行不?”
“签个鸡毛合同!我以后都不信合同!”关凯怒道:“一百五十万你拿到十一辆车,往外转手就能赚五十万以上!”
“你这样说我就不爱听了,能卖二百万,你自己为什么不卖呢?”
关凯牙咬的咯咯响,“赵经理,咱们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对你一直都不错吧?这时候你有必要落井下石吗?”
对方沉默了一会道:“老关,在商言商,谁有谁的难处。”
关凯听出了不对,问:“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赵经理,这个时候你拉我一把,将来我不会忘了。”
“我有我的难处!你怎么不理解呢?算了老关,我给你直说吧,就算你一百卖我,我也不能要。明白吗?”
关凯沉默半晌道:“老赵,提点一句吧。”
“有人打了招呼了,我要帮你这一把,将来我的公司跟你下场一样!”
关凯愣住了,拿着的电话都忘了挂,把整个事情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忽然明白了症结所在。
指了指电话道:“老周,你都听到了?”
老周生气道:“我还不信了,我让兄弟们把车开到县里二手市场去,还能卖不掉?”
跟老周一起的一个人道:“慢慢卖当然能卖掉,关键咱不等着拿钱还贷款吗?银行不管你这些,不给钱人家就要通过法院起诉收回车辆。”
“那怎么办?!”老周怒道:“照你这么说,十几辆车就变废铁了?关总,你到底得罪谁了?!”
关凯气的伸胳膊将桌子上的东西一股脑推到地上,又抓起电话摔得粉碎,“要杀要剐你们看着办吧!你们报警,该枪毙我,眉头都不皱一下。”
“关总,谁要枪毙谁?”高氏林业的钱岩利带着高大全进了屋,身后还跟着几个穿着西服的男子。
老钱笑道:“是不是挺巧,接到赵经理的通知我就赶来了,关总,听说你要卖车?”
关凯情绪瞬间失控,冲到跟前掐住老钱脖子骂道:“谁特么让你进来的?!我弄死你!”
老钱身后的闪出两个男子,其中一人对同伴说:“全程录像。”同伴点头拿出了手持摄像机对准了关凯。
这人拿出个证件在关凯面前晃了晃,道:“我是清水市信诺律师事务所的焦律师,请你放开手,你如果再对我的当事人动手动脚,我会依照法律起诉你,而且我的当事人有权作出正当防卫。”
小赵连忙拉住关凯劝道:“关总,冷静。”
周师傅几人看到这个阵势,后退着站在一旁观看。
关凯喘着粗气松开了手,瞪着眼看着老钱。
“关总,你太激动了,我今天是来救你的。”老钱笑道:“我带着现金支票来的,一百五十万,不分期。”
“我卖给谁都不卖给你!一会我就把车全砸了!”
关凯怒道。
老钱笑道:“关总何必发这么大火,就照你说的,你全砸了也行,咱们合同还在有效期内,看你公司的状况,你的这些司机好像都不愿听你指挥了吧?接下来如果不能按规定完成我公司的运输任务,关总还要赔偿我三倍的违约金。”
“随便吧,反正公司都破产了。”
“佩服,佩服,关总有骨气!”老钱竖起了大拇指,转身问道:“焦律师,按照法律条款,关总公司破产,欠我们的违约金怎么办呢?”
焦律师微笑道:“关总的凯旋物流公司属于个人企业,按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公司法》第六十三条规定,一人有限责任公司的股东不能证明公司财产独立于股东自己的财产的,应当对公司债务承担连带责任。”
“什么意思?”关凯也就是初中文化水平,哪里懂得这些,不由自主问了一句。
老钱缓缓说道:“关总听不懂?那我用通俗易懂的话给你解释一下,焦律师的意思是说,如果关总你的公司资不抵债宣告破产,就无法履行咱们的合同了,那么连带你的现有存款、住房以及一切值钱的东西,哎,对了,还包括你的桑塔纳轿车在内,都要拍卖抵押给债主,你最大的债主是谁?按照违约金的数额来计算,便是钱某人供职的高氏林业公司了。”说完又装腔作势对焦律师问道:“焦律师,我这个解释对吧?这不算威胁吧?”
焦律师配合道:“基本上是这个意思,钱总,你只是用更平实的语言叙述了一遍而已,这个构不成威胁。”
一唱一和的两个人,让关凯彻底懵圈,公司破产虽然对他打击不小,但是还能保持基本的理智,钱总这一步棋竟然牵扯到了家人,也就意味着连住房都要抵债,没钱可以想办法再挣,没房怎么办?难不成一家人睡在大街上?
关凯眼珠子通红,攥紧了拳头一字一句问道:“老钱,为什么?”
“你问的真幼稚,在商界打拼这些年,你说为什么?吞你的公司是其一,还有个目的……”老钱停顿了一下,笑了笑道:“还是让我们公司高总给你解释解释。”
沉默许久的高大全闪身走了出来道:“关总,这都是你家晓娟逼的!我很想搞清楚我高大全哪点不好?在你家晓娟那儿受尽了冷嘲热讽,我就要报复!报复懂吗?”
已经被逼到了绝境,没有什么好失去了,关凯反而冷静了下来,冷冷道:“现在说懂不懂还有什么意义?说吧,你想怎么样?”
高大全早有准备,狠狠道:“两条路任你选,第一,你公司宣告破产,清算现有资产和你个人资产,充作你对我们违约的赔偿,我知道你肯定会把这些钱赔给他们。”高大全指了指老周几人,继续说:“如果这些资不抵债,就需要关总进去蹲个十天半个月的。”
焦律师补充道:“按照法律规定,债主可以起诉至法院,如果债务方不执行还债的义务,可以由法警拘留对方当事人,一次十五日。”
老钱道:“焦律师,就现在这个案子,你有多大把握打赢呢?”
“钱总,打不赢我从此退出司法界。”焦律师不急不
慢地说道。
老钱紧跟着说道:“打官司的事,这个就要看我们高总心情了,高总哪天心情不好,就去法院起诉玩,呵呵。”
关凯苦笑道:“第二呢?”
高大全狠狠道:“只要关总答应把晓娟嫁给我,那咱就是一家人了,关总就是我的岳父,岳父的事就是我的事,替岳父还个债,那都不算事。”
“你做梦!”关凯怒道。
高大全笑了笑,背着手转过身去不再说话。老钱摇头晃脑道:“呵呵。关总,你又冲动了,我希望关总考虑清楚再作打算。”
“不可能,你这么荒唐的条件,我不可能答应你。”关凯喃喃道:“你弄死我都没事,别伤害我的家人,他们是无辜的。”
……
按级别来说,邓副局长和镇党委书记、镇长都属于乡科级正职。
但邓副局长依旧对地方一二把手保持应有的尊重,敬礼寒暄,略过不表。
三人来到会议室,商量关于传销的治理方案。
“听了正坤的汇报,局领导非常重视,向县委作了详细的汇报请示,县局成立了专项治理小组,我任组长,这几天在各个乡镇作了调研,发现情况各不相同,但大部分乡镇或轻或重都有传销的现象,古河镇尤为明显,因为来时的路上,我坐在车里,就看到了路边几个疑似传销的宣传。”
姜书记道:“我的态度是坚决打击!刘所提出了无法可依的困难,后来我着重查了一下相关资料,目前确实没有相关的法律。”
刘镇长学问深,爱咬文嚼字,对待上级的每个命令都仔细的推敲,生怕犯错误,这次公安局来了领导,很有必要说清楚的观点:“害人是不假,上次就开会讨论过了,治理简单,打击也简单,关键我们能不能顶住压力?现在不少老干部老领导都参与其中,这些人都是国家的宝贵财富,县领导在职的都对他们恭恭敬敬,到时候他们闹起来,谁能压得住?上级怪罪下来,够咱们喝一壶的!”
姜书记一听不乐意了,铿锵有力道:“咱们是镇领导,态度要一致!前提是要作为,出了问题肯定要解决,而不是消极怠工!我们今天讨论的不是要不要打击的问题,而是怎么打击的问题!要都照你这么前怕狼后怕虎的想,工作就不用干了!什么是善?什么是恶?害人的他就是恶!自古以来邪不压正,作为**员,作为古河镇的一把手,我表个态,邓局,放开手干,我早就想收拾这帮害群之马了!”
刘镇长尴尬地笑了笑,说:“姜书记,你别激动,我也并不是反对打击传销,我只是有点担忧,咱们先把事情规划清楚,要师出有名,也要有始有终。”
工作要开展,关系要和谐,邓副局长劝道:“对,姜书记,咱这不是商量着吗?咱们三个要统一思想。当领导就要有担当,真是出了纰漏,我不会推卸责任。”
姜书记沉着脸道:“为群众办事,官司打到哪里我都不怕!我堂堂镇党委书记,还能对这帮骗子妥协?!真是天大的笑话!”
第九十二章 邻里矛盾
想把做工干好,书记镇长要齐心,劲儿往一处使,惹恼了这位老书记,真不是开玩笑,刘镇长连忙把话往回拽了拽说:“姜书记,别发火,你是书记,只要你吐口,我全力支持。”
邓副局长也跟着打圆场,“两位不用争论,我带着锦囊妙计来的。”
姜书记满脸不乐意,嗯了一声问:“针对这个问题,县委领导怎么说?”
邓副局长道:“据县委领导说,中央最近就要针对传销出.台相关法条,但我们古河镇情况较为严重,这帮传销的卷款跑了,肯定要引发社会动荡,所以我们等不起,县委领导的意思是该打的打,肯定会遇到阻力,我们相互配合协调解决。先把关键人物控制住。工商行政部门肯定要推脱责任,将来造成后果老百姓亏了钱出了问题,他们没有责任,还不是我们警方的责任?他不管,我们警方管,我这次下乡镇调研很有收获,特别是裕华镇,人家采取了一套迂回战术,裕华镇的书记依照法律规定给全体村支书开会,协助各村制定村规民约,把禁止传销这一项纳入村规民约,从法律的角度来说,是符合规定的。”
“有这一说?”姜书记感觉不可思议。
邓副局长面带微笑,从公文包里拿出打印好的文件,推在姜书记面前道:“《中华人民共和国村民委员会组织法》有明文规定,乡、民族乡、镇的人民政府对村民委员会的工作给予指导、支持和帮助。村民委员会协助乡、民族乡、镇的人民政府开展工作。这一点二位都知道吧?”
“这个当然知道。”
“村委会当然归镇政府管。”
邓副局长接着道:“农村村民实行自治,由村民群众依法办理群众自己的事情,促进农村基层社会主义民主和农村社会主义物质文明、精神文明建设的发展。这一句尤为重要啊,办公厅下发过清理传销中违法行为的通知,打击传销符合党的方针政策和国家法律,这个层面来说,村规民约比工商部门的决定更具法律效力。”
姜书记茅塞顿开,法律在手,只是劲没用对地方,只需要召开村支书会议而已,朗声道:“只要师出有名,那就好办了!搞个专项治理行动,总部就设在镇政府,邓局,你们派出所的民警、协警和联防队员全体出动,人都抓这里,有什么压力我顶着!”
刘镇长建议道:“这样吧,姜书记,咱俩先给村支书开会,把精神传达下去,咱们依法办事,这利于收尾,让他们挑不出毛病,这期间让邓局那边做好摸底排查,控制住传销上层核心人物的走向,双管齐下、出其不意,才能一网打尽。”
“对,刘镇长说的对。做好准备才不会乱,具体实施,我会让正坤全力配合镇政府。”邓副局长决定道。
……
三轮后车斗上,蒋贵、老钟头坐中间将两方各开,刘德福和刘改革父子俩还在你一句我一句的骂骂咧咧,蒋贵拉下脸吼了几句,才算消停。
到了派出所,秦山海先将刘德福等人叫进屋里晾着,把李远山叫到另一间屋,防止两方一言不合,再起争端。
找到蒋贵和老钟头先了解情况,一个是村支书,一个是极为负责的治安员,对本村的人员情况摸得比较熟
老钟头看问题简单透彻,“农民思想觉悟低!都认为谁家人丁兴旺,谁就强势。我看这就是欺负人!那个李远山也是,儿子在城里打工,有俩钱就有点得意忘形!”
蒋贵处理过两家的纠纷,了解的更深一点,“这事我知道,刘李两家以前就不合,都是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事,这次牵扯到了占地的问题,所以矛盾激化了,我给他们调解过两次,总是解决不彻底,隔三差五又闹,这个刘德福的大儿子刘改革是个刺头,李远山就一个儿子叫李世军,一直很少在家,据说是在县里打散工,李远山家的其中一间房子老化严重一下大雨就漏,去年眼瞅着都快塌了,过年的时候李世军回家,攒了点钱交给他爹,刚过完年,李远山就找了盖房的,把那间破房子翻盖了一下,没想到这就惹了祸了。”
老钟头补充道:“狠点收拾,特别是那个大小子刘改革,天天摇头晃脑不干正事,上个月有一天晚上十点多,我瞅见过他偷看大姑娘洗澡,我喊了一声他就跑了,这小子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
“当时怎么不报警?”
“这事能声张吗?!都是乡里乡亲,不能毁了姑娘清白!”
老钟头考虑的很细致,农村人思想封建,如果大张旗鼓治抓住刘改革,扭送派出所治罪,那姑娘的名声也就坏了,得不偿失。
“那一巴掌就是那小子打的!”老钟头补充道。
两人这么一说,秦山海心里有了数,进屋找到李远山,简单记录了一下姓名、年龄、身份证号码、家庭住址,道:“你说说吧,怎么回事?”
在家门口被人扇了嘴巴子,那么多父老乡亲看着,换成谁心理上都很难接受,李远山战战巍巍道:“我刚翻盖的房子,刘德福非让我拆掉,说的倒轻巧,这几千块的损失怎么办?我儿子在城里送煤气罐,干了两年多,才攒下这点钱。”
“他为什么非让你拆掉?”
“硬说我占了他家的地,说我超出了十几公分,屋檐的滴水都滴到他家地上了。”
“有没有占地这回事?”
“我跟盖房师傅说好的,就按照原来的占地大小盖的,盖成后也跟老宅一模一样。”
“以前老房子滴水有没有这个问题呢?”
“没有,以前刘德福也没从这方面找茬。”
“脸上伤谁打的?”
“刘德福的大小子,刘改革。”李远山补充道:“就是他爹指使的!”
“你把今天纠纷的经过如实叙述一遍。”
“我在屋里坐着,刘德福在门口连喊带骂让我出来,说我家房檐滴水滴了他家的地,让我拆房子,最近也没下雨,他怎么就知道滴水了呢?我觉得他就是没事找茬,见不得别人好,自家房子破,看不得别人住好房子!我当然不愿意拆,刘德福给他大儿子使了个眼色,一巴掌就扇了过来,给我说,不拆房子也可以,给他赔偿五千块的占地费。警察同志,你说,这不是生讹吗?”
“据我了解,你们两家早就有矛盾吧?”
“警察同志,你想,我敢主动跟他们家闹吗?刘家年轻力壮的小伙就三个,大小子刘改革,村
里出了名的不讲理,我就一个儿子,还在城里打工。”
“蒋支书给你们调解过,刘德福连村干部的也不听吗?”
“表面上听,蒋支书在的时候是笑脸,一走就变脸,平日我没少受气,刘改革找我借钱买烟,三块五块的借了就不还,我后来不愿意借了,就瞪眼让我等着,我养的十几只鸡,隔三差五就丢一只,我怀疑就是这小子偷的。”
只是怀疑,现场没抓到,更没有确切的证据,秦山海想了想,找出了所里唯一的一台海鸥相机,“转身,给你照个相。”
望着照相机镜头,李远山正了正衣襟,两手端正放在膝盖上,“行吗?”
这个动作逗得秦山海笑了起来,“这是给你照伤,来,把脸凑过来就行。”
李远山揉了揉脸,侧身问:“肿了吗?”
“有点红肿,就这样别动。”相机咔嚓一声,留了证据,“你这个不用做伤情鉴定了,今年公安部刚下发的验伤标准,面部表浅擦伤面积在两厘米以上,或者划伤长度在四厘米以上才能构成轻微伤,拍照是作为你被打的证据。”
李远山小学都没毕业,这些听起来一知半解,“那不白打了?”
“怎么能白打?动手打人骂人都不行,派出所要处理的!”秦山海问道:“这个事,你愿意和解吗?”
“和解啥和解,在家门口被人扇了个大嘴巴子,我还有脸见人吗?”脸上火辣辣的疼,自己一把年纪被一个小年轻打脸,想起邻村人的目光,李远山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你要不愿意和解,那我只能依法处理。”秦山海严肃道:“你的伤情构不成轻微伤,构不成刑事案件。刘家人是骂了你,刘改革也动手打了你,但情节轻微,派出所只能按照治安案件处理,对他警告罚款。”
李远山坚持道:“那也不能请饶了他,警察同志,罚就行,他就怕罚款,你罚死他!让他下回再嚣张。”
“你被打了一巴掌,没了面子,我理解。”秦山海劝道:“但你想过没?罚了他款,最后还是迁怒于你,这不更恶化你们的邻里关系?后续你们两家会更对立,能解决问题吗?”
“现在不是我不想解决,是他们……欺人太甚了!我儿子还不知道,如果知道肯定找他们报仇!”
“千万别激化矛盾!你还是暂时不要给你儿子说这些事,事情闹大了,对你也没好处。”
“嗯,反正不能白白打我,你狠点罚,再让他们赔我钱!”
秦山海劝了几句没用,只好说道:“那你坐着休息会,我找对方了解一下情况。”
听李远山说的是挺可怜,站在个人立场秦山海很同情他,但站在警察的立场来说,要秉公执法,不能有偏袒。
邻里矛盾牵扯到占地的问题,属于民事纠纷,派出所只能依法调解。
秦山海正打算结束问话,刘德福在窗户上探头道:“秦警官,你不要听信他,李远山老奸巨猾就会装可怜,根本不是那样的事!”
“我问你了么?”秦山海拿着询问笔录本,起身打开门道:“一个一个来,你急什么?不是那样的事是怎样的事?”
第九十三章 调解纠纷(一)
刘德福手里夹着半截烟,瞪着眼说道:“一肚子坏水!李远山为富不仁!”
“走,走,去那屋。”问清楚情况之前,两方最好别碰面,不然又要起争端,秦山海推着刘德福训斥道:“谁让你抽的烟?派出所不能抽烟!赶紧灭了。”
刘德福嘟嘟囔囔说:“我看见那桌上不有烟灰缸……”
“掐掉。”
刘德福扔掉烟头踩了一脚,不冷不热说:“当了警察是不一样了,记不记得你上高中,我还帮老秦给你凑过学费?”
“你帮我,我感激你,跟你这次事没关系。”
把刘德福和三个儿子都请进了隔壁屋,依次登记了姓名、年龄、住址后问道:
“你们说说吧,谁动的手?为什么打人?”
刘改革看了看父亲,又看了看秦山海,站出道:“那一巴掌我打的,是他欠打,他要再敢叫阵我还打他!”
就算事情本身你有理,也不能在派出所里叫嚣,更何况目前看来,你并不占理。
秦山海上下看了他一眼,正色道:“先不讨论占地的事谁是谁非,单论你骂人打人的事,你今天就走不掉了!”
刘改革急了,“我……就打了一巴掌,又没造成多大后果,你还能抓我坐牢吗?”
刘德福看儿子要吃亏,赶紧劝道:“秦警官,没那么严重吧?都是乡里乡亲,邻里闹点小矛盾。”
秦山海严肃道:“院里墙上贴的都有,不信各位可以看看,根据《治安管理处罚条例》第二十二条规定,公然侮辱他人或者殴打他人,造成轻微伤害的,处15日以下拘留、200元以下罚款或者警告。”
刘德福慌了神,指着儿子大声吼道:“坐下别动!再说一句话,回家我扒你的皮!”
说完转向秦山海换了个笑脸问道:“要拘留还要罚款?警告不行吗?”
上河村人法律意识不够强,搞不清楚拘留和坐牢的区别,总认为只要进了拘留所,那就是犯了**了,这对农村人来说是很恐怖的事。
“因为占地引发的矛盾,本来属于民事纠纷,本来可以协商解决,你们骂人打人就把事情上升为治安纠纷,就像你刚刚说的,都是乡里乡亲,有必要结下大仇吗?你说这怪谁?”
这个同村的警察根本不讲情面,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真把儿子送进拘留所,那就麻烦了,刘德福态度不再强硬,讪笑道:“孩子不懂事,秦警官,给个机会吧。”说着还拿出香烟递了过去。
秦山海推开他的手道:“改革开放解放思想,村里有点见识的都奔着致富去了,你们还抓着鸡毛蒜皮的事不撒手,邻里相处以和为贵,和气才能生财,这么简单的道理还不懂吗?拘留罚款不是目的,处理好你们的矛盾,两家和平相处才是目的,这样吧,你说说经过,派出所和蒋支书都出面给你们调解调解。”
“只要不拘我儿子,咋都好说啊。”刘德福叹气道:“秦警官,你是不知道多气人,你刚刚肯定听李远山添
油加醋说我们的坏话,的确我们打人不对,但原因我要给你详细说说,你再判断谁是谁非。”
秦山海点点头,拿笔准备记录。
像这种邻里纠纷,问话的时候两方都会挑选对自己有利的事情来说,自己理亏的事就会选择性忽略,秦山海先给对方打了个预防针道:“说真实经过,不准编造隐瞒,我这笔录要留档的。”
刘德福表情诚恳地说道:“不敢隐瞒,秦警官,咱们村的状况你也知道,就靠着那点庄稼地刨日子,我家仨孩子负担重,这些年能吃饱饭就算满足了,李远山就一个孩子,就是在城里打工的李世军,他家的地不比我家少多少,所以一直过的比我家强,从十几年前就是这个情况,最开始的矛盾也是那个时候开始的……八几年吧,那时候我家三儿子还小,天天嚷着要吃肉,李世军端着肉丝面在我家门口吃的很大声,改革那年刚十八,年轻气盛,觉得气不过,一拳把李世军的面碗打翻了,李远山就出来和我吵了一架,从那件事开始就算结上仇了,两家人谁也不理谁,李远山只要有点好吃的,就让儿子拿着在我家门口转悠,改革脾气不好,我怕再打起来,都是进屋就关着门,这是住挨边的老邻居,怎么可能不见面呢?前年那次,李远山和他儿子一道回家,我和大儿子、二儿子一道出门,迎面碰见了,李远山指桑骂槐跟他儿子说,要好好挣钱娶媳妇,不要学那些泼皮破落户讨不到媳妇,改革听到这话就忍不住了,一脚把李世军踹路边粪池里去了,为了这事,蒋支书来说和,最后我还赔了他们一百二十块钱,为这事我们家一年没吃过肉,被李远山嘲笑了一年。这两年李世军在城里打工见了世面,认识了不少城里人,据说每个月都能往家里寄好几百块,这更让李远山得意了,上次李世军回来,带了好几个城里青年,据说都是他的好哥们,在我家门口耀武扬威、骂骂咧咧的转了三圈才消停,碰巧改革不在家,不然就要出人命了!再后来,李远山让儿子从城里捎回了一台双卡录音机,就在我家门前,放着最大音量,翻来覆去的放《翻身农奴把歌唱》,我也不敢出门不敢问,改革后来忍不住了,我紧赶慢赶没拉住,拿着铁锹将李远山的录音机拍的稀碎,蒋支书又来调解矛盾,改革拍碎的那台录音机要八百多块,我赔不起,最后决定分三年,拿粮食抵,到现在都没赔完呢。”
清官难断家务事,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牵扯到历史遗留问题更是难以求证,
按照上级规定,对于这样的村民纠纷引起的治安案件,情节较轻不够刑事处罚的,公安机关要先依法调解处理。
实际情况实际对待,像上河村这样低收入的地方,罚款显然并不能解决问题,只会加深双方的矛盾,而调解更易化解矛盾。
能说服调解是个关键,违法占地属于民事纠纷,从道理上来说这不归警察管,因为警察并没有权利判定土地归属。
《土地法》有明文规定,土地所有权和使用权争议,由当事人协商解决;协商不成的,由人民政府处理。农村个人之间的争议,由乡镇人民政府或者县级以上人民
政府处理,也可以直接向人民法院起诉。
解决问题的关键在于双方当事人要同意调解,有一方不同意,只能走法律程序,通过法院起诉来维护自己合法权益。
可普通村民一想到打官司就害怕,没学文没见识,去哪儿找人怎么寻求法律援助都是个难题,更何况能帮忙打官司的律师费用惊人,总之一个字,难。
有困难找警察,找上门也不能不管,这种纠纷可大可小,如果矛盾激化,往往酿成刑事案件。
秦山海继续问道:“那你这次是怎么回事?刘改革又上去一巴掌?李远山不管怎么说是他的长辈,这样打人对吗?”
刘德福为难道:“秦警官,我知道错了,赔钱……我肯定没有了,要不这样吧,我把改革叫过来,当着李远山的面,你给扇十个大嘴巴。”
“我扇他大嘴巴算怎么回事?”
“哦,你不扇也行,李远山不是觉得在同村人跟前失了面子吗?我喊大伙都出来,当着大伙的面,让李远山扇我大嘴巴,我绝对不还手行吗?”
“谁扇谁都不行!我问你这次是怎么回事?”
“在家门口我就说了,他盖房子占我家地有十公分,一下雨滴水都能滴到我家地上!你可以现场看看,翻盖的房子比原来的大一圈!”
“这个我不需要看,处理占地纠纷的事,我们公安部门没法给你下结论,占地纠纷找镇政府解决,镇政府解决不了的,可以通过法院解决。我问的是你儿子为什么打人的事?!”
“占我地肯定不行,以前的矛盾就算了,这次欺负到我家的领土上了,我要还不反击,他都能给我家赶走!我让他拆掉,他说盖房子花老鼻子钱了不愿意拆,我让他赔偿,他说我想钱想疯了,改革一气之下就扇了他一巴掌,他倒好,顺势躺地上,还说让村领导、镇领导和派出所都来,讹死我!你说气不气人?”
“总归是你儿子打人了对不对?!”
“是打了,可是事出有因啊,秦警官。”
“愿不愿意调解?”
刘德福头摇得像拨浪鼓:“我现在一听这俩字就害怕,调解两次,现在调解的我家里喝粥都难了。”
“家里都这样了,你还让儿子动手?!”
“我也拦不住啊。”
“你管不住,我帮你管,要罚款你也掏不出,动手打人是治安案件,打人的拘留,占地的事你不愿意让我们派出所调解,就让镇政府给你们调解,如果镇政府还调解不了,你就通过法院起诉吧。”
刘德福着急道:“那可不行,万万不可啊!”
秦山海反问道:“家里困难就想办法脱贫致富,还有工夫动手打人?”
“秦警官说的是,我好好管教儿子,他以后再不敢动手了!我愿意调解,愿意调解。”
“好,那你老实待着,我劝劝对方,人家愿不愿意还是两说。”
“谢谢你,秦警官,您多费心了。”
第九十四章 调解纠纷(二)
秦山海忽然想起老钟头说的刘改革偷看大姑娘洗澡的事,要给他大儿子敲敲警钟,转身严肃道:“刘改革,你过来。”
“怎……怎么了?”拘留的事,让刘改革有点害怕了,来时的嚣张气焰没了踪影。
秦山海瞪眼看了他半分钟,直到他目光闪躲的时候忽然问道:“偷看大姑娘洗澡,有这事没?!”
“啊?你……你怎么知道?”刘改革张大了嘴,随即又改口道:“没……没有。”
“没有?真没有?我把证人找来行不行?”
刘改革低下了头,“真……真没有。我……以后不敢了。”
警告一下,威慑为主,就像老钟头说的,并不能大张旗鼓。
“再让我发现,别怪我公事公办!上河村归我管,四处都有我的眼线,只要干了违法违纪的事,我全知道!你知道你这什么行为?要是在严打的时候,直接送你去监狱了!”
见不得光的事被人揭穿,刘改革满脸通红,本来就没讨到老婆,这种丑事要再公开,自己这辈子注定打光棍了。
“再不敢了,秦警……哥,秦哥,给个机会吧。”
“什么秦哥?!”刘德福冷不丁踢了儿子屁股一脚,“叫秦叔!你这废物尽给我丢人!。”
刘改革看了他一眼,头低的更狠了。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刘改革都快三十岁了,辈分乱套了。
“叫我警察同志或者秦警官都行,别乱喊,都差辈了。”秦山海哭笑不得。
刘德福讪笑道:“好,好,秦警官,给个机会,给个机会,流氓罪我知道,那不是开玩笑的。”
秦山海听了更觉好笑,刘改革的行为固然恶劣,但也不是刑事犯罪,更称不上流氓罪。
表面不露声色,严肃道:“再不能有下次,站着好好反省。这次打人的事还要处理,等会依法给你们两方做个调解。”
……
村支书是最基层的党员干部,但是工作量、工作压力一点也不比国家干部差,每月几百元的生活补贴,除去摩托车油钱、电话费等正常工作开销外,也仅仅维持温饱,蒋贵任劳任怨干了这些年,没有多突出的成绩,但是办事没有私心,公平公正,村民都服他,每次选举直接投票,结果肯定还是他。所以蒋贵在上河村是有一定威信和公信力的。
老钟头在大清河上摆渡几十年,村里上了年纪的人都知道他年轻的时候有过失败的婚姻和一个不孝的儿子,带着孙子钟国涛相依为命。
村里人看他有点怪,嗓门大、不容易接近,平时自称是组织上委任的“治安员”,按时“上下班”巡逻,嫉恶如仇,满脸正气。下了班没事就对着山坡神神叨叨的说话。
但谁也没想到,他竟然和市里的大领导有关系,据说还是很牢靠的关系。
市里的领导是多大的官?一传十十传百,小轿车接走又送回来,别说镇领导,就连县领导都不让靠近,在上河村人看来,那是无法形容的大了
要调解纠纷,把蒋贵和老钟头都请过来,比派出所一个招牌更有力度。
把两方当事人都叫到一个房间里,没还等秦山海开口,刘德福抓过大儿子的肩膀扭过身,左右开弓连着抽了六个大嘴巴子,屋里的人都看愣了。
刘改革闭着眼咬着牙躲都没躲,昂头硬挺着打完,脸上瞬间红肿一片。
刘德福打完后手还停在半空,转头问:“行了不?远山?不行我接着打。”
从事情闹起来之后,刘德福和大儿子的态度一直很强硬,在家门口被人打脸,李远山胸口憋着口气,警察说要调解,刚进门时正想着怎么让对方补偿呢,哪里想到刘德福二话不说直接开打,被问愣了。
不光李远山没想到,屋里的人谁也没想到,秦山海上前拦的时候,刘德福都打完了。
“没出气?”刘德福想了想拽着大儿子衣领往外拽,“我把乡亲们都喊过来,当大伙儿面再打一顿?”
秦山海、蒋贵同时起身拦住了他,“行了行了。”
李远山仔细一瞅,这家伙可真是下力气了,把刘改革脸上打的青紫一片,嘴角都流血了,相比自己脸上的伤严重得多了,开口道:“算了,别打了。”
蒋贵拉开了刘德福,“别打了,哪能这么打,把人打坏了。”
自己也不想打,没办法啊,警察有眼线,掌握了那么多大儿子的违法情况,这时候不出点血,真弄监狱去就晚了。
顺着蒋贵的劲,松开了手,想了想自知理亏,“远山,这事是我们的错,改革动手打你,我也给你出了气,要不你看,这事情咋办你能满意?”
看李远山没应声,蒋贵开口劝道:“俗话说的好,远亲不如近邻,世世代代几辈人都是邻居,把事情说开,以后好好相处。”
“人家都认错了,也尊重你的意见,你……?”秦山海趁热打铁劝道。
李远山坐在长椅上举了下手,“动手的事,算了。”顿了顿又补充道:“归根结底还是占地的事,今天蒋支书和老钟,还有秦警官都在,咱们把话说清楚。”
秦山海道:“好,那你们就说说吧。”
“那我就说说!”李远山质问道:“我翻盖房子,让师傅按照原来的大小重新垒的墙。你非说我占了你的地,狮子大开口让我赔偿五千块,我翻盖那一间房子也没用那么多钱。这不是讹人吗?”
刘德福激动之下打了儿子,这个时候脸已经肿了起来,老钟头正找湿毛巾帮他敷面,后悔自己下手太重了,李远山又得理不饶人,有点生气地说道:“打人的事,我承认的确是我们不对,但你要说占地,我就要跟你掰扯掰扯,你新盖的房子的确占了我家地,咱们现场也量了看了,你让师傅按原来的盖,你老房子是大青砖,新房用的红砖,大小都不同,垒的墙更不可能跟原来的一模一样,你心里应该有数吧?咱不能睁着眼说瞎话吧?咱们两家都是住了几十年的房子,房与房之间多宽多窄心里都知道吧?”
李远山瞪
眼道:“根本没有十公分!”随即意识到说漏了嘴补充道:“最多……五公分,你也不能向我要五千块吧?”
“你承认占了就行。”刘德福笑了笑道:“远山,凭你良心说,这些年你变着法的讽刺挖苦我家,我三个儿子哪个没被你指桑骂槐的嘲笑过,是,我家是负担重,那你也不能拿我穷当成乐子天天讽刺啊?你儿子世军在城里认识几个朋友,那更不得了,围着我家骂了三圈吧?”
“对!”李远山激动道:“你说的是事实,但你没说原因,提起我就气不打一处来,我儿子吃个面条都惹你家不高兴了?把碗都摔了?走路上闲聊也惹你了?把世军踢粪池里去差点没淹死!我放个歌曲也惹你了?录音机都给我砸了!赔偿的粮食到现在还欠好几个月呢!”
“好,我一件件给你解释,砸面条碗的事,那时候我家三小子闹着要吃肉,世军端着肉丝面条就在他面前晃悠,惹的他大哭,世军还夹了一根肉丝对着他晃悠,嘴里还说真香,那时候改革一气之下就出去踢了世军一脚,把碗踢翻了。当时我听到呼喊声跑了出来,事后才知道怎么回事。”
李元山连忙摆手道:“不是我让去的,我也不知道世军拿肉馋你家三小子的事。”
“这不就是误会吗?!”老钟头洪亮的嗓门说道,李远山偷瞄了他一眼,没吭声。
刘德福继续道:“踢世军掉坑里的事和摔录音机的事,后来是蒋支书调解的,咱们就不说了,我认为双方都有责任。”
李远山点了点头,“我认同。”
闹成今天这样,竟然就因为十几年前的一件小事,秦山海感慨道:“说到底还是因为吃面条的误会。”指了指李元山道:“那时候你儿子年龄小不懂事,端着肉丝去显摆。”又指了指刘德福道:“你家三小子被馋哭了,老大就生气了,出去踢了人家一脚,把碗踢翻了。”
“无冤无仇还是多年的邻居,我相信李远山不会指使一个孩子去故意气你们。也相信刘德福不会指使成年的大儿子去打一个不懂事的小孩。有没有道理?”
李远山点头道:“是,端点饭去显摆,这是小孩子干的事,我一开始绝不知道,更不会指使他。”
刘德福点头道:“当然,我哪能指使成年人去打小孩?那样做道德败坏啊。”
秦山海笑吟吟看着两人。
“握手言和得了。以后还早呢,都是男子汉,别跟娘们似的,快点的。”蒋贵劝道。
老钟头站在一旁一直仔细听着,忽然开口道:“远山,你家娃挣点钱别瑟,占人地该赔就赔点。德福,你家困难就想办法致富,遇到点事就动手不行,武力是对付敌人的,不是对付自己同胞的!还有你家改革,走个路一摇三晃,天天不干正事!再偷看人姑娘洗澡,腿打折!”
蒋贵哈哈笑了起来,“老钟,刚说武力是对付敌人的,你又要给人腿打折?”
“笑什么笑?”老钟头一本正经道:“再耍流氓,那就是犯法,犯法的就是坏人,就是阶级敌人!”
第九十五章 小女子大志向
屋里气氛被老钟头一席话说的缓和了起来,蒋贵觉得时机差不多了,该进入正题了,说:“事情说开了,就这么简单,都是误会!占地的事,你俩想怎么解决?”
两人都看着一旁不出声,蒋贵打圆场道:“要不这样吧,两位看我面子,各退一步。远山占了地,按照咱们上河村的水平给点赔偿,这也是应该的,德福也别漫天要价,五千块有点离谱了,对了,还有录音机赔偿还没齐,正好这次都算上,你俩商量商量,差不多签个协议就行了。”
老钟头道:“德福家庭人口多,也的确困难!砸坏录音机拿粮食抵,听着就难受,不行的话我给凑点!”
蒋贵有些不忍,““老钟,政府发给你那点补贴,本来就不多,这些年村里谁家有困难,你也没少贴钱。”
“一把年纪我要钱干啥?!够吃够花就行,国涛也给我钱。”
“使不得,我怎么能要你的钱?”李远山心下已经释然,这些年因为矛盾的存在,严重影响到了生活,内心当然还是希望能解决,心里的石头也算落了地,“算了,德福,那抵录音机的粮食一笔勾销,我再给你拿五百块,你看怎么样?”
的确占了几公分的地,本来并没有多大影响,滴水的事其实就是自己找的借口,原因自然还是因为心里不平衡,钱没了拿粮食抵,自己家都吃不饱,挺心酸的,心里想的是借着这个事出口恶气,再弄点实惠。
有这么个矛盾在,李远山不舒服,但至少吃饱穿暖还能弄个录音机娱乐,刘德福却是更难过,去掉赔人的粮食,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对方愿意去掉债务再给五百块,已经远超心理预期,心里暗喜,表面上佯装为难道:“五百块有点少了,但是咱村几个大人物,蒋支书、老钟、秦警官都在,我不能不给面子。”
老钟头自顾自抽上了烟袋,眯眼道:“家里吃饭都费劲了,就别充面子人了,家里三个壮劳力,琢磨琢磨致富奔小康才是正路!”
刘德福有点尴尬,只好装作没听到。
老钟头性格就是这样,有不满立马就要说,所以不了解他的人都认为他不容易相处,好在在场的都是上河村人,都知道他的脾气。
秦山海打个哈哈道:“我帮你起草个谢意,双方把协议签了,握手和好,以后做个好邻居,再不能闹了。”
软硬兼施,总算把两方劝妥,秦山海松了一口气。
正埋头弄协议,放在桌上的对讲机响了,“我是刘正坤,半小时后全所召开紧急会议。”
……
毛衣织不上了,刚挣了几天的好钱,蒋支书说停就停了,周秀兰想起这事就要埋怨几句。
从市里回来,为了给小河筹款的事又发了愁,关键时候忽然有贵人相助,玉林村的孙百万愿意负担小河的全部费用。
据说是看了大海的面子,问了半天才弄清楚,原来大海救过人家老婆孩子。
周秀兰觉得,自己儿子镇有本事,但这事办的有点傻,非要给人家打欠条,人家不让打还不行。
多少年才能攒够这些钱还给人家?好在人家孙
百万说了,并没想着让还,你救了人家老婆孩子,给点报酬还不是应该的?这孩子太憨实了。
周兰秀坐在屋里,心中一阵烦闷,大事办妥了,又想起了织毛衣的事,一个月少说能多收入一百多快,不知道出了啥问题就不让弄了,这以后可怎么办?
天渐渐热了,身上的厚衣服都换掉,秦山月洗了满满一大盆,一件件晾在院里的铁丝上。
干完活,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站在门口鼓了鼓劲进了屋,看到娘坐在屋里脸色不善,张了张嘴还是没开口,一转头直接进了里屋,爹依旧在看发黄的旧书。
秦山月鼓起勇气道:“爹,我要出去学技术挣钱。”
秦德看的正入神,似乎没听清楚她说的话,合上书放下眼镜疑惑的看着她。
秦山月清了清嗓子又重复道:“爹,我说我要出去挣钱。”
“出去挣钱?”秦德抬头道:“你一个姑娘,出去挣什么钱?”
秦山月低头道:“跟……国涛哥一起去燕京学技术,学好了再镇上工厂上班,除了工资,国涛哥说年底还有分红。”
“你走了,家里怎么办?大海不愿意种地,你也不愿意种地,不能只靠着你娘一个人吧?而且你一个姑娘去学啥的技术?我听说国涛弄的那是什么木材厂,干的都是体力活,你看看咱村有没有一个姑娘干这个活的?跟一帮小伙子一起去学技术,我不同意。”
“稳定了以后,就在镇上上班,我下班就可以帮家里干活的。”秦山月坚持道:“我有力气,男同志能干的活我也能干,一起去的都是这附近的年轻人,国涛哥说都是挑选的高素质青年,村里广播里都说勤劳致富光荣,还说男女平等。大海哥跟国涛哥是发小,看哥的面子,人家也不能亏待我。”
村里喇叭里天天播的男女平等是计划生育宣传,跟勤劳致富说的不是一个事。
自己是老师,一辈子教书育人,自认为和村里那些大老粗不一样,思想比较开明,女儿大了,有自己想法,按理说当爹的应该支持,但还是要先弄清楚情况,不然放不下心。
“跟国涛一起去的都是小伙子吧,如果就你一个姑娘?多不方便啊?”秦德还是有点不放心。
致富奔小康只是其一,秦山月心里还有个秘密,只是不愿意向任何人说。
“爹,现在都是新时代了,你怎么还保留着封建思想,青年无论男女,都是**接班人。”
秦德想了想,说:“勤劳致富我不反对……”
“你不反对?我反对!”周秀兰走了进来,其实她在外面一直竖着耳朵听,屋里父女俩说的话一字不漏听在耳中。
“大海不归家,小河走了,你也要走,还有个家样吗?”周秀兰喊道:“你一个丫头,跟着一帮大小子东奔西跑,这叫什么事?村里爱嚼舌头根的那么多,我受不了那些风言风语!”
秦德苦笑着劝道:“有话,好好说行吗?别吓了小月。”
秦山月低头轻轻说道:“国涛哥是什么人,这些年你还不清楚吗?大海哥在外地当兵的时候,他没少帮咱家吧?
他是真心实意拿我当妹妹看的。”
周秀兰撇嘴道:“国涛是好人,那一起那么多人,其余的小子是好人还是坏人你知道吗?”
“一起去的那些青年,都是国涛哥千挑万选选出来的,文化水平、身体素质、道德品质都好的才能过关。”
“不行,肯定不行,工厂宿舍都是大通铺,你睡哪都是个问题!”
秦德道:“对,山月,你娘考虑的也对,你一个姑娘确实不方便。”
“爹,娘,我都让国涛哥帮忙打听了,有单间宿舍的,新建的厂房是国内比较先进的,很有发展前景,培训结束就上岗,人家厂里初步预算的光工资一个月就六百五,还不算奖金和年底分红。”
周秀兰瞪大了眼:“多少?”
秦山月轻声道:“六百五,加上奖金和分红,预计每月不少于一千块。”
“一千块?!”周秀兰和秦德夫妻俩睁大了眼同时问道。
秦德干了一辈子的民办教师,工资最高的时候加上奖金也没超过三百,大海当上了警察一个月基本工资五百八十四,村里会木材手艺的最多拿个二三百块,小月去工厂干活能拿一千块?那不比县领导的工资还高?
看着爹娘的模样,秦山月噗嗤一笑道:“真是一千块,那还是保守估计的。”
得知有那么多钱,周秀兰态度瞬间变了,“那……去吧,我支持你,小月。地里那点活,我就能干。”
秦德感觉好笑,反问道:“你刚不说怕村里有人闲言碎语?”
“谁敢?!谁说没用的,我跟她没完!”周秀兰瞪眼道。
秦德苦笑道:“说东也是你,说西也是你,天下都是你的理。”
“那可不?”周秀兰骄傲地说道。
秦山月看着爹娘像孩童般斗嘴更觉好笑,“爹,娘,你们同意了吧?”
周秀兰道:“同意,当然同意。”秦德也点头默认。
秦山月满脸惊喜道:“太好了,那我做饭去了。”
看着女儿背影,秦德喃喃道:“这丫头是不是对国涛……”
周秀兰楞了一下,而后赞同道:“我看行!那小子有出息,从小看大的。”
“你看行,人家愿不愿意?”
“咋不愿意?咱家小月哪点不好了?要个头有个头,要模样有模样的。”
话不投机,秦德干脆闭上了嘴。
一分钟后,周秀兰问:“你怎么不说话?”秦德看了看她。
“你说句话啊,小月和国涛,我越看越般配。”
秦德起身看着她说:“那你去当媒红得了。”
“哪有当娘的去做媒红的?你让国涛托人来说媒不行吗?”
“我去让国涛托人?”秦德哭笑不得说:“我认为,地球围着太阳转,有点浪费。”
“那围着啥转不浪费?”周秀兰利索的接道。
“应该围着你转。”秦德说完起身就出了门。
周秀兰追在身后问道:“你说的啥意思?什么转不转的?你给我说清楚!?哎,你别走啊!”
第九十六章 万全准备
天暖和了起来,派出所也不用再生炉子,天气最冷的那些天,开个会坐个十几分钟,手脚冰凉冻得麻木都没地方放,刘正坤就让民警们站起来活动取暖,不然根本撑不住。
这次开会,把派出所的民警和协警都叫了过来,足以看出刘正坤的重视。
于正首先做了开场白,“今天会议主题就是打击传销,咱们古河镇一些村民乃至一些干部,被搞传销的蛊惑,一方面想赚大钱,一方面听信他们的欺骗想治病,生病不去医院,用所谓的‘摇摆机’治病,最后小病拖成大病,造成因病致贫、因病返贫。那些传销人员极其狡猾,对内部人员自称‘家人’,组织‘专家课堂’,营造一种亲和,这其实就是洗脑,在周围人的带动下,不由自主的陷进去。但我没想到,就连咱们派出所都有人信这个,干咱们这行,不管是正式民警还是协警,以后咱们都见过太多家破人亡的案例,怎么还会听信这种骗人的伎俩呢?”
本不想点名,刘正坤考虑再三,还是决定要当众点醒他,打断了指导员的话道:“张振三,有没有这回事?”
“刘所……。”张振三起身欲言又止。
张振三是所里的协警,老家在古河镇下面的一个自然村,家庭条件一般,他是家里的独子,出去当了两年兵,复员后暂时没有好的出路,通过熟人介绍,在派出所做了一名协警,干了有一年多了,挺精干的一个小伙,可不知道怎么最近迷上了传销。
刘正坤毫不留情追问道:“说啊,我问你参没参与传销?”
“刘所,那不是传销,是合法的直.销。”张振三低头争辩道。
刘正坤严肃道:“嗯,不错,那你今天给大伙儿介绍介绍你的这个直.销是怎么回事。”
“我……”
“说!”
张振三鼓起勇气道:“刘所,这个真不是传销,上次你不是说了,传销的特点就是产品价格虚高,而且具有欺骗性质的宣传,我入的这个会员是我堂哥振一给我介绍的,本来我也不信,他带着产品来我家,我自己试验的,确实管用!”
是堂哥介绍的,还是亲身试验的,但是一听“入会”这个词,刘正坤感觉**不离十,肯定是变相的传销,什么直.销之类,只不过换个说法而已。
张振三接着介绍道:“中远科技的产品是磁石床垫,这是有科学依据的,地球本身就是块大磁石,人类无时无刻不受地磁磁场的作用与影响。地磁同空气、水和阳光一样,是人类生命赖以生存不可缺少的要素之一,人在磁场作用下,可以吸附能量,形成自身的磁场,据科学测定,人体的心、肺以及各大器官,包括大脑、肌肉和神经等都有不同程度的微磁场。科学研究发现,利用补磁物理疗法可以预防疾病,起到保健的作用。”
刘正坤问:“这些你是从哪听来的?”
“是听市里来的专家授课,我详细做了笔记的。”张振三继续侃侃而谈,“磁石床垫的原理就是用一定强度的磁场施加到人体患处或相关经穴,可以缓解一些病痛,如急性扭挫伤、腰
肌劳损、神经性头痛和风湿、关节炎等,这叫作磁性疗法,据《史记》记载,西汉初期就曾有人利用磁石来治病,从中医理论上讲,磁石能补肾纳气,潜阳镇惊。磁石质重入肾,能治肾虚喘逆,也能摄纳潜阳,交通心肾从而治疗失眠、惊悸等症。人体通过皮肤、神经、胃肠道、骨关节接受磁场效应,产生疗效,磁石床垫是采用传统理论加上现代科技相结合的方法,治疗无痛苦,只需要每晚睡在上面,自然就治病了。”
“行了,行了。咱们全所会议马上变成了你的现场授课了?!我一直没打断你,就是想彻底推翻你的理论。”刘正坤摆手道:“你买的这个床垫多少钱?”
“床垫是免费的!入会就送一张床垫。”张振三眉飞色舞道:“还可以每周听取两节专家的授课。”
“入会多少钱?”
“八千八就可以入会,而且是终身会员。”
“你的会费哪来的?”
“自己的三千,借了三千,还有两千八是堂哥的提成没要,赠与我了,其实就花了六千就可以入会。”
“你堂哥介绍你入会,就有两千八的提成?”
“新会员卖一台就有两千八的提成,卖的越多提成比例越多,要是成为大组长,一台就有四千多的提成了。”
刘正坤一拍桌子道:“这不是传销是什么?你还执迷不悟?”
看到所长发火了,张振三有点心慌,但产品确实有效果,营业执照各种手续都齐全,公司也是中外合资的正规公司,真不是刘所说的违法传销。
“刘所……磁石床垫真有效果,我自己试验的。”
刘正坤烦躁地问道:“那好,你说说你怎么试验的?所里民警辛苦,不少人都有腿疼关节疼的,这么有效果的话让大伙儿都治治。”
半天没开口的侯振坤突然道:“哎,对!我就腰疼,借你床垫试试。管用的话,我也入会!”
张振三听不出好赖话,依旧一根筋,说:“我年轻人身体健壮,没有那些病,但是睡在上面一晚上,早上起来神清气爽。我爸关节炎,睡了一星期,好转了很多,坚持半年就能痊愈。”
现身说法,父子俩都觉得有效果。这个怎么解释?难道这个床垫真有这么神奇的效果?
自从接触到了传销,秦山海比较关心时事新闻,本地的外地的全国的报纸电视,只要有报道就要了解。
杜文斌轻轻碰了碰坐在身边的秦山海问:“大海,这些天你对传销有一定研究,床垫这咋回事?”
“我觉得可能是心理作用……”秦山海转头轻声道。
刘正坤隐隐约约听到了一些,指着秦山海道:“别窃窃私语的,秦山海同志,你站起来,说说你看法。”
秦山海清了清嗓子,严肃道:“最近我比较关注这个事,省内外的案例有不少。我认为振三说的应该是心理作用,搞传销的那帮人,最厉害的招数就是洗脑,首先就是让你相信这个东西有神奇的作用,不然你也不会掏钱买,只要你掏钱入了会,参加了所谓的专家授课
,那就是更进一步的洗脑,让你彻底放下警惕,完全陷入发财和百病不生的憧憬之中,心理上产生影响,让你觉得这个产品的确有一定效果。其实要分辨真假很简单,拿到专业的机构只要通过科学的检测,自然真相大白!”
刘正坤拿出一叠报告单,扔给秦山海道:“你念念。”
封面写着四个大字:鉴定报告
秦山海大概看了看,心下了然。
原来刘正坤早有预备,将古河镇市面上流传的几种具有代表性的传销产品向姜书记做了汇报,为了彻底整治并且做到有理有据,姜书记先是通过熟人借,实在借不来就派人入会买,凑齐了五种传销产品,带着这些所谓“神奇疗效”的宝贝,找到了县领导,由县领导牵头请各领域的专业人士进行了检测,结果是五种产品全部不合格,不具有任何的医学作用,至于宣传的治病保健,更是无稽之谈。
“……经鉴定……,中外合资爽安康有限公司生产的“爽安康摇摆机”、中远科技生产的“宏远磁疗床垫”均为假冒伪劣产品。”
秦山海念完了报告,刘正坤指着张振三问道:“治病治病,我看你得先治治脑子!六千块的入会费,还借了三千,你打算怎么还?”
张振三急了,走到跟前拿过鉴定书翻了又翻,喃喃道:“真是假的?……真是假的?振一能骗我,一家人还能坑我吗?”擦了擦额头的汗着急地说道:“不行,刘所,我得去找他!钱没了,我妈得喝农药!”
“别急。”于正过去拍了拍他肩膀,“今天开会就是解决这个事,放心吧,他们都跑不了。”
“先坐下!”刘正坤正色道:“为了给群众挽回损失,彻底打掉这帮传销团伙,镇里县里包括我们所里,都统一了思想,今天开会,就是部署具体的计划,我们要将这帮传销团伙一网打尽,而且要保证资金不外流,要保证老百姓被骗的钱都能拿回来!”
于正分析道:“在他们传销的高层看来,咱们古河镇民风淳朴,村民思想简单,现在势头一片大好,他们的网还撒的不够彻底,一时半会是不会收网的,我们要做好先期侦察,用三天的时间,摸清楚传销高层的动向和资金流向,战斗彻底打响前,要先冻结他们的银行账号,不然案子到最后人抓了钱没了,对咱们派出所来说是破了个大案,但对咱们受骗的老百姓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镇领导已经联合工商和民政等部门,而我们派出所是要打头阵的,下面我分配任务,除了值班备勤,其余人员都要在岗在位,手头有案子的先解决掉,解决不掉的先放几天,全身心投入这场清扫行动。”刘正坤顿了顿,继续道:“根据现在掌握的情况,四个较大的传销公司高层都住在梦幻巴黎小区,由秦山海、杜文斌负责侦察监视,因为你俩年轻,身手比较灵活……侯副所长、宝军、小光等换上便装,对各个较大的传销窝点进行摸排……各协警员也是一样,配合好民警的各项行动,还有一点,此次行动要严格保密,如果发现我们派出所内部有通风泄密的情况,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第九十七章 良心发现
高大全回到家,回想起自己在凯旋物流公司所作的一切,一开始是感觉出了口恶气,畅快淋漓。
躺在床上,却忽然有一种莫名的失落感,心里老觉得哪里不对,就像闯了祸的孩子极力隐瞒父母的感觉。
为什么会这样,想要的东西很快就能到手,应该高兴满足,怎么会有一种负罪感?
这些年来,一直过着优越的生活,父亲从小就非常重视素质教育,提供比同龄人更优越的教育平台,在大学里,高大全也一直将自己区别于那些二世祖,嘲笑他们的沉沦、张扬、不务正业。
高大全是在周围人的赞美声中长大的,对此他也欣然接受。因为他认为自己的确很优秀,不抽烟、不喝酒,没有不良嗜好,学习成绩不错,还是学生会的干部。
子承父业,在父亲高飞的灌输下,这种观念早就形成,毕业之后进入家里开的公司实习,原本的计划是让高大全先熟悉环境,之后一步步将公司接手,没想到忽然生病,一下把重担丢给了高大全。
父亲经常说,创业容易守业难,最初进入公司时,人生目标很明确,就是把工作干好,尽快熟悉业务,为父亲分担压力,将来把公司发展壮大。
自从见了关晓娟一面之后,一切都偏离了既定路线,如同魔鬼附体一般,什么理想、愿望、人生目标全都抛之脑后。
紧追未果带来的是迷茫、不知所措和垂头丧气,是对信心的巨大打击,思维进入了死胡同,受到老钱的蛊惑,采用了不择手段的方法,而关凯表现却异常强硬,看情形应该是有鱼死网破的打算。
冷静下来思考,背后冒出了冷汗,有些不相信自己能做出这种事,这与自己受到的教育和人生观念完全背道而驰。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变成了一个不计后果、不计手段,阴险奸诈的小人?
都说当局者迷,换个位置思考,自己现在做出的这些事,和小说、电视里的那种卑鄙小人有何区别?就算关家父女最后妥协了,自己依靠强硬的手段达到了目的,以自己对关晓娟的了解,她肯定会一辈子怀恨在心,得到你的人,却得不到你的心,那又有什么意义?
自从父母走后,似乎周围的一切都难以控制,自己不知不觉中走到了岔路上,想到父亲,心中更慌了。
认识了关晓娟以后,对周围的一切都不关心,生活脱离了轨道,父亲临行前的嘱托全部抛之脑后,没关心过自己工作的进度,也没关心过公司的运营情况,更没关心过父亲的病情。
高大全一个机灵爬了起来,拿起床头的座机拨通了父亲的号码。
“喂,大全?”电话对面传出了高母的声音。
“……妈。”
“有事吗?”
高大全的母亲就是典型的家庭主妇,平时很少过问公司的事,只知道儿子在自家公司实习,具体情况知之甚少。
“……没事。”高大全闪烁其辞道:“爸的病情怎么样?”
电话中传来脚步声,过了一会才道:
“你爸自己还不知道,总之情况……不太好,已经确诊是冠心病,心血管有一定程度的堵塞。”
高大全急了,连忙问道:“你们现在在哪家医院?我赶过去。”
“你来也没用,你先不要着急,这个病不是不能治,我刚联系上了一个心血管方面有权威的专家,国内刚刚引进西方的先进科技,通过一个手术是可以治疗的,就是在心脏里放支架,撑开堵塞的血管,据专家介绍,现在的心脏支架手术已经是第二代技术,治愈的可能很大,但是……这是一场大手术,虽说成功的几率很大,但总有一定是失败几率,你爸的脾气你也知道,如果让他得知治疗方法,他肯定不愿意接受手术的,所以我一直瞒着他,骗他说是一次小手术。”
听到父亲要经历一场大手术,高大全汗毛竖立,父亲是家里顶梁柱,真有个三长两短,对这个家来说就是天塌了。
高大全攥紧了电话道:“这么大的事,我怎么能放心?现在爸的情况怎么样?”
“现在挺好,能吃能睡,这种病没发作的时候,一切都和正常人一样,就是绝对禁止抽烟喝酒,你知道,他这些年烟不离手,不让抽了就老爱发火。”
“我还是去看看吧!”
“你别来,来了也帮不上什么忙,你爸说了,你在家看好公司看好家,一辈子奋斗出来的成就,不能没人照看,妈在这就行了,找的都是最好的医生,医院也是最好的医院。”
高大全沉吟了一会道:“能让我跟爸说说话吗?”
“大全,公司没出什么问题吧?”
“没有,没有。”高大全连忙道:“我……就是想跟爸说说话。”
高母有点担忧地说:“医生说……你爸他不能情绪激动,你等会。”
片刻后,高飞的声音传来:“儿子,爸没事,大夫说做个小手术,疗养一段时间就没事了。”
“爸……”高大全沉默许久,喃喃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知子莫若父,高飞听到电话中儿子的语气就知道家中出了状况,轻声问道:“儿子,是不是工作上遇到问题了?”
“……”高大全沉默。
高飞想,有老钱照应着,应该不会出大问题,公司创立之初老钱就在,这些年高飞对他一直是很信任的,“没事的,生意场上有点起伏都是正常的,亏点都没事。”
高大全道;“不是……公司没亏。”
“不是?那是……你跟那个关家的姑娘又接触了?我走之前咱们不是把道理都说清楚了吗?儿子,你二十多岁了,该成熟了,孰轻孰重的道理还需要再重复吗?”高飞说着不自主的激动了起来。
“爸,你别激动,你这个病不能激动。”高大全语气尽量放缓道:“对我来说挺重要个事,我得跟你商量一下,还有公司的一个决策,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高飞缓缓道:“行,我不激动,你说。”
“我觉得……钱叔变了,跟你走之前完全是两个人,以前
你是老总,公司的事他都听你的,你走之后,名义上我是老总,但实际上都是钱叔说的算。”
“呵呵。”高飞笑道:“你还年轻,一步走到这个位置肯定不习惯,老钱跟了我这么多年,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不能害我,你还是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高大全一边认错,一边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叙述了一遍。
“老钱怎么会这样?”高飞听后非常意外,前些年林业开发的力度加大,高氏林业的规模也水涨船高,在本地市场影响力不小,在县里都能排到前三,公司发展壮大靠的是诚信换来的口碑,像这种采取合同欺诈手段吞并别的公司,以换取利润的方式,尚是头一回,这种严重损害公司形象来换取利润的行为,得不偿失。根据这些年对老钱的了解,这种决策上的明显失误一定是有原因的,“儿子,你等会,我给老钱打个电话。”
高大全放下电话,心神不安的坐在板凳上等待着。
三分钟后,电话响了。
“喂,爸。”
“老钱不接电话,肯定是发生什么事了,儿子,你不要怕,现在你是公司老总,决策权在你手里,你不签字点头,谁都没有权利决定。”
“并购凯旋物流的计划,我签字批款了。”
“签字了?为什么这么草率?我不一直告诉你三思而后行吗?”
“钱叔再三找我说,我没把持住。那我现在怎么办?还有办法挽回吗?”
“容我想想。”过了一会,高飞反而冷静了下来,“儿子,我的情况其实我自己早就知道了,你妈还以为能瞒住我,相处了大半辈子,一个表情一个动作我都能看懂,其实我早就察觉不对劲了,你妈和医生谈的时候,我都偷偷听到了,我的手术不小,要分四五次放入七八个支架,住院治疗至少要一年多。”
“爸!手术肯定没事的,您好人有好报。”
“嗯,你听我说儿子,我在医院一时半会回不去,有些事你得学会自己处理,你是成年人了,要慢慢适应社会、适应环境。当局者迷,你现在就是身在局中,你老爸也年轻过,也能理解你追求幸福的想法,但是凡事都有个度,上次我因为你的这个事跟老关赌气,拒绝了合同,被你一顿训斥,那时候我就知道你是充满正义感的,其实你踏入社会就明白,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对与错,但是做人却不能没有底线,虽然我不知道老钱究竟出了什么问题,但你跟老钱做的这个事让我评价的话,就是缺德带冒烟,我可能不懂你们年轻人所谓的爱情,但就这个事来看,你就算最终把关晓娟逼到手,你认为你们会过的幸福吗?”
“不会幸福!我就是考虑到了这点,我也不知道当时怎么鬼迷心窍了,老钱告诉我,无毒不丈夫,拿到手的东西才是自己的。”
高飞斩钉截铁道:“你现在赶紧去找老钱,就说我说的,立即停止收购计划,关凯这人我了解,吃软不吃硬,逼到最后无路可走的时候,他肯定会鱼死网破,甚至找咱们公司拼命!”
第九十八章 摸排
高大全出了门,开上他的那台捷达车,径直来到了老钱家。
“停止?怎么停止?关凯不同意收购的意见,焦律师已经递交起诉书,法院已经受理了。”
“钱叔,我爸让我告诉你,要立即停止这个计划。”高大全照实说道。
“老高让停止,那就停止呗。”老钱一摊手道:“你是公司总经理,你说的算,收购计划是你签字批准的,你现在给法院签字让他们停止不就行了?”
高大全有点幼稚地问道:“法院怎么会听我的?咱不能让焦律师撤诉吗?”
老钱声色俱厉道:“大全,你能理智点吗?事情走到这一步,把关凯得罪完了,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没有争辩,高大全坐在椅子上,扶着额头,认真说道:“钱叔,我回去以后想了很久,咱们这事做的……太损了,目的不单纯,传出去的话对公司名声影响很大,而且肯定不会有我想要的结果。”
“咱们当初谈好的!这个时候怎么反悔?大全,你想想,按照合同上的违约金来计算,关凯把公司资产抵押赔偿给我们,这就是将近二百万的资产!”
看老钱的态度,高大全知道无法说服他,想了想说:“钱叔,我是你看着长大的,你和我爸这些年的感情一直很好,这个时候,你为什么不接他电话呢?”
老钱目光有些闪躲,但态度没变,只是语气略有缓和道:“我知道老高打电话要说啥,你爷俩肯定有沟通,一定达成了共识,但是这个事是明摆着的,开弓没有回头箭了。现在就算撤诉,关凯恨的人也是我!同样要受到他的记恨,不如弄点钱实在!”
高大全一字一句道:“钱叔,关凯最恨的人恐怕是我和我爸吧?”
老钱表情似乎很痛心,淡淡道:“大全,从你刚进门的时候我就说了,你是老总,你可以决定任何事,焦律师不是为我个人服务的,他是公司的律师,你找他同样有用。这事以后我不参与了!”
……
最近这些传销公司在古河镇的业务开展的不错,得到了公司高层的重视,为了更好的拓展业务,进驻到此地,准备大干一场。
古河镇没有星级酒店,住宿环境最好地方就是梦幻巴黎小区,四个较大的传销公司高层不约而同的将这里选为了办公和住宿的地点,每个公司高层有四五人,都租住了一百多平的套房。
梦幻巴黎是古河镇唯一一处有物业服务的小区,刚刚运营没多久,模仿城里的模式也招聘了一批保安,负责小区安保工作,对来往的人员、车辆进出都要登记。
要想搞摸排,必须先活的物业和保安的协助。秦山海、杜文斌俩人穿着便装,将面包车停在小区门口,对门卫道明来意,一个年轻保安用对讲机汇报,得到应允后带着两人直接来到了物业经理办公室。
“我姓王,是这里物业的负责人,两位有何贵干?”物业经理四十来岁,穿着西装,看起来挺正规。
杜文斌亮了亮证件道:“王经理,我们是古河镇派出所的,要找你了解点情况。”
王经理挺客气的说道:“是镇上派出所的啊
,是备案的事吧?你们于指导找过我了,我们已经准备材料了,就这两天就去备案。”
按照规定,新建的商业小区要及时到派出所备案,以便于户口的迁徙,小区的保安力量也需要向派出所备案,以便形成联防联动机制。
杜文斌道:“不是备案的事,我们这次来是因为其他事。”
王经理耸耸肩道:“二位请说。”
秦山海开口道:“我们想调查一些近期入住的人员情况,特别是那种四五人租一套房子住的租户,还是外地来的。”
杜文斌补充道:“他们出入都坐高级轿车。打扮的很像事业有成的老板。”
“有,有。”王经理介绍道:“咱们小区在镇上算是比较高级的,价格对本地的收入来说不算低,一般都是些成功人士自己买了住,往外租的也有,但是不多,毕竟是新房子,这些有钱人都很讲究,就算装修好自己不住,也不愿租给别人。所以这几户人特别显眼,说普通话,出入都是高级轿车,穿着打扮也很像老板。大概是一个月前入住的,据说都是大公司的高层。”
秦山海问:“都租了多久?”
“那要联系房东了,一般这种私下的协议我也不清楚。”
“先不用联系房东。有几户这样的人?”
“保安队长了解的比我多,你稍等。”王经理用对讲机喊了一声,三分钟后,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年轻人带着登记本敲门进来。
简单相互介绍了一下。保安队长道:“是有四户外地人,都是大老板,每户都有两三辆轿车,不是奔驰就是宝马,还有没见过的高级车,这些人很奇怪,都有一个共同特征,都是外地来的,而且不和别人交流,看着非常有派头。”
“你看看,有没有一个爽安康公司的叫吴持的老板?”
保安队长想了想道:“有个姓吴的老板,但是不是叫吴持我不知道。”
“大约四十来岁,带着金边眼镜,头发微秃。”
“对,对,就是他。”
“这人住几号楼?”
“我看看。”保安队长翻开登记本查了查,“九栋203室。”
“好,另外三户你也帮我查查……”
搞清楚了住处,下一步就要摸排出他们的活动规律,还要查到他们下线的对应窝点。
看来这伙人来头不小,高级轿车加一起就有十辆左右,估计传销集团里的高层倾巢而出,将古河镇当作一块肥肉了,四家公司来瓜分市场份额,攫取百姓血汗,对官方力量视若无物,殊不知已经布下天罗地网,就等时机成熟,一网打尽。
秦山海记下了几户嫌疑人的体貌特征和出行的大概时间,严肃道:“这次摸排,两位要注意保密,不要外泄,以防打草惊蛇,接下来几天少不得再麻烦二位。”
王经理觉悟挺高,连连说:“应该的,应该的,配合警方是公民应尽的义务,何况我们组织的保安队也算一份安保力量。”
……
古河镇派出所。
刘正坤正在汇总各方摸底和侦察的情况。
秦山海、杜
文斌两人着便装去梦幻巴黎小区搞摸底排查,基本摸清了这些人的活动规律。
男的西装革履,女的也穿着职业装,打扮的新潮时尚,看起来很像大城市的成功人士,每天要出去“授课”一次或者两次,“授课”前在场地较大的饭店安排一场大型聚会,让新加入的成员都来参加聚会,他们会以身示范,相互自称某某老板,每个老板都会自我介绍,说以前自己也是穷苦出身,自从做了这个销售生意,发家致富奔小康,开上奥迪宝马奔驰,住上高级套房,过着上流人的生活。
而授课都是在传销窝点进行,派出所的其余人在各个传销窝点摸排,反馈回来的消息却大相径庭。
侯振坤和两个协警便装潜入卧底一探究竟,最后如果不是亮明了身份,都差点走不掉。
传销的上层衣着光鲜,住着高档小区,吃饭都在饭店,下面的传销窝点中,条件却极为艰苦。
窝点基本上都是位于镇边缘偏僻处的出租房,不大的房子里住满了人,大通铺铺在地上,棉被散发着霉味,还有一间专门用来上课的教室,刚进入组织的新人参加完聚会后,都会聚集在这里接受上层领导、专家的授课。
吃的是最廉价的食物,炒菜根本不会放油,只有从菜市场捡来的菜叶或者低价批发的蔬菜。根本看不到任何肉类食物。即便如此他们还相信这是锻炼他们意志的最好方法!
先是邀约,在成功邀约到新人后,针对新人开一个欢迎会,让你放松警惕,列出新人的姓名,性别,爱好,家庭环境,社会关系,收入情况等等,进行洗脑。
然后让这些新人参加聚会,让你见识本公司里的“成功人士”,进行洗脑,引诱。
每天专家、讲师来授课,讲述公司构架,扩大经营,需要聪明、勤奋的人,一步步引入笼内。
有些人的防备心强,不愿意留下,这些人员就会原形毕露,专人看管寸步不离,不拉过来几个人,是不会放你走的。
一套流程下来,两个协警员差点都信了,被侯振坤一顿训斥。
摸清了套路和活动规律,汇总分析了位置、人员配置,摸清了传销头目的姓名、年龄、籍贯,请示县局领导,合适的时候依法对这些人存在银行的非法所得进行冻结。
掌握的情况汇报给了姜书记,派出所将联合工商、民政部门,对这些传销人员一网打尽。
镇政府成立指挥部,会议室成了临时羁押室,县局支援也已就位,兵分多路,各组负责人对好手表时间,准备晚上十一时开展行动,同时抓捕。
传销公司搞授课,姜书记也搞授课,准备集中这些底层受到蒙蔽的传销参与人员,强制进行换脑教育,揭穿谎言,手里握有传销产品鉴定的结果,**裸的证据比劝说更容易让人信服。
传销参与人员的思想状态有很多种,有的对传销致富的神话深信不疑,有的将信将疑。
有些人属于自愿,有些人属于被骗,有些人属于受胁迫,但最多的是从众心理使然。
办教育班的目的就是改造、改变参与者的思维认知。
第九十九章 我交代
粗略一算,涉案人员多达千人,要抓捕的传销公司高层就有二十多人,派出所那点警力根本就不够,县局调来了巡警一个中队带着二十多个协警三辆越野车和五辆中巴车前来支援,即便如此警力还是捉襟见肘,要抓捕控制的人实在太多。
镇政府烟雾缭绕,邓副局长从县里赶来参加会议,已经进行了两个小时。
刘镇长道:“都抓来不现实,咱们这儿也放不下,底层人员说服教育先放了,组长级别的组织参加培训班。”
桌上的烟灰缸都塞满了,屋里人都是一根接一根的抽烟,临战前的兴奋和不安并存。
“哪有那么简单,追回损失就是个庞大的工作,麻烦还在后头!”邓副局长道:“那些底层人员意识到自己被骗,钱一时半会要不回来,就赖上咱们了,还有牵扯到后期的审讯、移诉,这么多人的统筹、安抚都需要大量的工作。”
“不要前怕狼后怕虎的。”姜书记道:“听蛄叫,还能不种庄稼了?把领头的抓了,下面的工作慢慢处理。邓局,你的人准备好没?”
“都盯上了,随时可以动手。”
“那就动吧!”姜书记命令道。
……
警力不足,秦山海这组分配到的任务是抓捕传销高层一户五人,自己加上杜文斌、协警张振三,三个人根本顾不过来,所里增援来的两个联防队员迟迟不到,眼看就要到预定时间,秦山海只能提前联系物业王经理请求保安给予协助。
王经理爽快答应,让保安队长找来四个年轻力壮的队员,前去帮忙抓捕。
小区保安名义上是安防保卫,平时被业主呼来喝去的,能跟公安一起参与到实战抓捕,还是很兴奋的,一个个摩拳擦掌表示绝无问题。
简单一聊,五个保安有四个是退伍军人,身体素质都不错。
秦山海鼓励道:“几位的素质不错,我一眼就看出来了,但抓捕时一定要小心,既不能被对方伤到,也不能下手太狠伤了对方,把人控制住就行了。”
场面要控制住,毕竟是抓捕,不是闹着玩,秦山海接着分配任务:“你们跟着我们后面冲进去,里面有五个人,我和文斌进去单对单按住两个,你们五个人对付另外三个,等我们上了铐子再去帮忙,需要注意他们的动向,有反抗的你们别硬来,我会点擒拿,到时候我对付他。还有,进去以后最快的速度分散到各个房间,二楼不高,防止他们跳窗户逃跑。”
保安七嘴八舌道:“好,哥们都练过,对付普通人足够了。”
“都当过兵,你就瞧好吧!”
“好,开始行动!”
到了九栋,坐电梯上了二楼,在203门前站定,屋里的户型心中早就有数,五个人住在套房里,应该分别住在三个卧室里,秦山海靠在门上听了听,隐隐约约可以听见屋里有电视播放的声音,这就说明客厅有人。
秦山海对站在门边的保安队长使了个眼色。
按照原定计划,保安队长轻轻敲了敲门:“请问有人吗?屋里有人吗?”
屋内有个男声问道:“谁?”
“吴总在不?我是小区保安,一楼的住户反映你家的卫生间漏水,把楼下卫生间的集成吊顶都弄坏了,人家找物业了,说要你赔偿损失呢,你把门打开,我带了工人过来检查。”
“有漏水?我这边没发现有漏水,我是租房的,漏水你找开放商找房东。”一阵脚步声,话音刚落,门吱呀一声开了。
秦山海示意保安队长退后,门开的一瞬间,猛然一推。
“咣当!”
“哎呦!”
开门的这人毫无防备,被这一下撞在头上,顿时天旋地转,蹲了下去。
“按住!”秦山海一走一过间顺势将他推倒在地,脚下没停直冲进客厅。跟在后面的一个保安扑了过去按住了他的两只手,将他控制在了地上。
“我们是派出所的,都别动!”秦山海大喊一声。
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两个男子张大了嘴,不知所措地抬起头傻傻看着秦山海,其中一人下意识问道:“你们干什么啊?”
“吴总,我们又见面了。”秦山海直勾勾看着他,从腰里掏出了手铐。
“你,你,你……”说话这人正是吴持,他看着秦山海很眼熟,“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什么你!?”秦山海两个大步走到近前,伸手抓住吴持的胳膊。
“抓我干吗?”吴持想起身被秦山海又按坐了下去。
“老实的!”秦山海吼了一声,动作简单利索拷住了吴持的手。
在秦山海冲过去的同时,杜文斌将目标锁定了坐着看电视的另一人,右手从腰间掏出手铐。简单粗暴地直接扑了过去,这人闷哼一声挺身想撞开杜文斌。
而杜文斌的个头极高,将这个嫌疑人扑倒在沙发上,如同一个囚笼般“箍”住了他,根本挣脱不了。
这人到这时候才反应过来,杀猪般叫道:“放开我,放开我!”
“就不放,就不放!”杜文斌如同小孩斗嘴般说着,两手摸索着从身下攥住了这人手腕。
与此同时,保安队长带着速度很快的进了卧室,二对一、三对一将人控制住,反握着手臂押了出来,根本没给嫌疑人反抗的机会。
“都抱头蹲下,给我老实点!”五个嫌疑人一个没跑,全被逮住,其中竟然还有个三十多岁的女性嫌疑人。
秦山海把吴持的左手铐到同伴的右手上,杜文斌有样学样,也把另外两个男嫌疑人铐在了一起。
忽然之间冲进来这么多警察,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制服,两个领头的警察腰间竟然还有枪!吴持意识到这次的事不小,唯唯诺诺解释道:“警察同志,上次在派出所咱们见过,我们都经过派出所审查了,没有违反法律。”
秦山海严肃问道:“违没违法我们自然会调查清楚,我问你,你们爽安康公司最高领导是谁?你上面还有谁?”
吴持蹲在地上,偷偷看了看秦山海。
杜文斌指着他吼道:“快说!现在不说,我们有的是办法调查,等我们调查出来,你这就是负隅顽抗,罪加一等!”
“我就
是区域经理,是公司在本市最高的领导了,我上面就是公司总经理和物业总管几个人了。”
秦山海指着吴持身边几人问:“这几个都是什么身份?”
吴持偏偏头,看了看客厅的同伴道:“这是我副手。其余都是业务经理。”
“业务经理?你们去集会的时候不都自称老总吗?怎么成了业务经理了?”
“在我们公司业务经理就是老总级别的了,月薪三万起步。”
“行了行了,怎么回事你自己不清楚吗?你们公司怎么走账?”
吴持转头看了看屋内的女嫌疑人,刹那间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女嫌疑人。
女嫌疑人急了,一边挣扎一边哭喊道:“警察同志,跟我没关系,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抓错人了,我就是一个做饭的保姆,”
显然是说谎,而且说的破绽百出,秦山海目光从五个嫌疑人身上扫过,又大量了一下屋内的陈设,这伙人穿的都是名牌,桌上还放着两盒中华香烟,沙发角落的皮包价值不菲,女性嫌疑人四十岁左右,皮肤白皙,长发烫着波浪卷,哪里像是伺候人的保姆。
杜文斌问:“你叫什么?”
“王佳。”
“身份证呢?”
“在我包里,我拿给你。”
杜文斌示意她去拿,片刻后接过抵赖的身份证,问:“你是保姆?”
“是……不,不是。”王佳意识到自己打扮的根本瞒不过去。
杜文斌追问道:“到底是还是不是?”
“……”王佳目光闪烁,没说话。
秦山海静静看着女嫌疑人,忽然问道:“王佳,你就是公司的会计!我只问你一遍,你们公司的账怎么走?”
吴持转过头,目光焦急看着王佳,杜文斌发觉了不对,“老实蹲着,对什么暗号?!”
吴持乖乖低下了头,杜文斌不再理他,继续询问王佳:“坦白从宽,王佳,你觉得这么简单的问题,我们查不到吗?我们查到的和你交代的,你觉得一样吗?”
“我交代,我是公司财务总监。”王佳坦白道:“为了避税,账都是走的私人账户,总额上交,按比例返.点提成。”
“别乱说!王佳,你个傻娘们!”眼看同伙交了底,吴持情绪失控要站起来,忘了手还和另一人拷在一起,被带了一下,差点摔倒。
“你这就是立功表现!将来从轻或者免于处罚就是看你的态度。”挽回群众损失,关键要找的就是这个,秦山海压制住心底的兴奋,继续问道:“哪个私人的账户?具体账号多少?”
王佳懦懦道:“是……是……吴总的银行卡。”
吴持大叫道:“别听他胡说!公司有公司的账户,我私人账户和公司没关系!”
秦山海给杜文斌递了个眼神,杜文斌抓着吴持的铐子道:“我们会查清楚,有没有关系你说的不算!起来,跟我走吧!”
转头对保安队长客气了一句:“队长,还得麻烦你,把人押车上。”
保安队长点头,指着嫌疑人道:“都站起来吧,跟我走。”
第一百章 担责
吴持口中的“副手”刚刚似乎经历了不小的思想斗争,这时候才下了很大的决心,“警察同志,我坦白,其实我才是公司领导,房子也是我租的,车子是我安排的,组织员工学习以及产品供应,各方面都是我一手操办,不管他们的事。”
杜文斌觉得好笑,看来吴持平时没少给他副手好处,关键时刻竟然想一个人顶缸,蹩脚的演出谁也不会相信,转念又一想,这个时候表忠诚,肯定是有所图,希望将来判罚的时候吴持能帮忙托熟人找关系,能捎上他一份。
保安队长接话道:“扯什么淡!平时都是你开车,姓吴的坐后排,你见过哪个公司领导开车,下属坐后排闭目养神的?”随即又对杜文斌说道:“杜警官,别信他。就这家伙最坏,平时在我们保安面前傲的不得了,整天耀武扬威的。”
杜文斌未置可否,直接拉起了他,“带走!”
秦山海盯着王佳走在最后,“看你态度不错,就不铐你了,你自己老实点,把吴持的卡号告诉我。”
“好。卡号是631……姓名就是吴持。”王佳开始为自己开脱:“警察同志,我真就是个员工,除了资金往来记个账,真没参与违法犯罪。”
“诚实点吧。”秦山海缓缓道:“监视你三天了,昨天还冒充女老板开着奔驰去参加聚会,这会儿不认账了?”
“我……我……这都是吴总,不,吴持要求我这样做的,我只是个员工不能不听老板的。”王佳解释道。
“行了,走吧,有你说理的地方。”
“那从轻处理我行吗?我都交代,那些公司的高级轿车,高级衣服和手表都是道具,都是公司的财产,并不属于我个人。我家里还有个小女孩,父母身体都不好……”
秦山海想了想,说道:“法律有规定,自己坦白交代,并且提供破案线索的,肯定要从轻处理,你现在就等同于香江电影里演的那种污点证人,不要有顾虑,警方会保护你的安全。”
“我肯定交代,我肯定坦白。”王佳乖乖上了车,秦山海对保安队长道谢后,让杜文斌坐在面包车后排门口位置,开着车去了镇政府。
将五人押解进镇政府会议室,姜书记、刘镇长、邓副局长以及工商部门的领导都在坐镇指挥。
找到刘所,简单汇报了抓捕经过和爽安康公司的资金账户。
这次行动在古河镇引起了空前的轰动,警方采取各小组同时出击的战术,在对方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将各个传销公司高层以及骨干几乎全抓了,漏网之鱼极少,牵扯的人太多,身份登记逐个甄别,确实是底层受蛊惑参与传销的人员勒令回家听候处理,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因为镇政府的会议室实在塞不下了。
会议室里乱哄哄一片,五六个协警维持秩序,哭闹的、喊叫的、求饶的、义正辞严要求放人的、要请律师告的。
吵得头晕,不扯嗓子喊对方都听不到说话,刘正坤忙头上冒汗,将秦山海、杜文斌拉到门口说:“你俩赶紧去一趟西郊老门窗厂,那里有一批传销人员,本来是宝军那组的活,现在宝军遇到点情况分不开身,你俩带着振三他们过去,人不少,把门口那台中巴开着,按照计划进行,千万注意
安全。”
“干什么?回去!”
秦山海转头一看,原来是看门的协警用胳膊阻止着王佳。
王佳伸头大声喊道:“警察同志,警察同志!”
“咋了?”秦山海应了一声,走了过去。
“我的事你给你领导说一声,我是主动坦白的!”王佳生怕警察弄错了,要事先确认自己是宽大处理那一类。
“放心,这个就是我们领导,情况我都汇报过了。”秦山海说完,对刘所点了点头,出发了。
刘正坤转身对王佳摆了摆手道:“进去,慢慢说,你是爽安康公司的?资金账户是你提供的吧……”
西郊的门窗厂几年前就移址搬到了县里,原厂房一直闲置。
以往这里属于被遗忘的角落,传销公司看中了租金便宜并且远离闹市,把宿舍租来稍加整理,就当成了较为隐蔽的窝点,于是这段时间又热闹了起来。
原本各个抓捕小组都提前制定好了计划,对抓捕地的地形、人员数量等情况都有所掌握,因为人员不足导致原本属于田宝军组的任务转交到了秦山海这组,没有太多的时间做战前布置,只能在车上了解情况,给各人分配任务。
数了数车上,加上自己一共八个人,六个是协警,其中张振三和另一名协警小辰是田宝军组的,因为先前对这个窝点摸过底,对情况有了解,秦山海让他俩介绍一下情况,让大家心里先有个数。
张振三自从被点醒后,私下找堂哥要退会退钱被拒绝,结果哥俩现在闹得挺僵,本来堂兄弟处的不错,现在钱也没了,哥也没了,欠了一屁股债,现在提起传销那是恨之入骨。
但这个窝点的情况有些特殊,让他介绍的时候却有些犹豫了。
“大海哥,我给你说。”张振三拉着秦山海的衣襟附耳轻声道:“按理说我只是个协警,不该背后嚼舌头根,但咱们这个任务情况特殊。”
“哦?”秦山海问道:“按照上面的命令,把人都带回去,逐个甄别就行了,还能有什么特殊?”
“话是这么说,你……不想想田警长怎么不去?”
“警力不够,大家都忙不过来,刘所不是说对老田另有安排?”
“都摸排好几天了,本来就不应该临时换组。”张振三神神秘秘道:“我跟你说大海哥,田警长他精着呢,他是不想抓捕,找个借口躲着呢。”
秦山海不明所以道:“躲?这帮搞传销的也不是悍匪,都是手无寸铁的人,我们都有配枪,怕他们干啥?”
张振三正色道:“你别不当回事,前几天摸排的时候我和田警长一起去的,被他们领导发现了吃了个瘪,这个窝点不小,住着四十多人,一个星期之前来了个领导,每天都给他们上课,这个领导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别说你了,就是县局邓副局长过去都惹不起!咱们把小喽抓回去应付一下得了,别到时候弄出大事,开除咱们都是轻的!”
秦山海皱眉道:“应付肯定不行!你说的也太夸张,我们奉命执法,光明正大,他就是再大的人物,还能大过法?”
张振三在心里冷哼一声,都说你一根筋,还真没错,怎么不听劝呢?我一个协警丢了工作事小
,你可是派出所的民警,到时候惹出大祸,吃亏的还不是你自己?随即问道:“副县长贾军的亲哥,你惹得起吗?”
这些年古河镇走出去最大的官应该就是贾副县长了,一直以来都是古河镇的骄傲,没想到贾副县长的亲属也参与到传销当中。
“少废话!”秦山海有点不耐烦了,干工作就不能前怕狼后怕虎,当警察就是为群众办事,问心无愧,对得起头上的国徽,一往无前、无所畏惧,“老百姓违法就抓,领导的亲戚违法就装看不见?对不起,我做不到,今天必须全抓回去!出了事我负责!”
张振三和贾仁毅以前是邻居,对他比较了解,平时就很强势,因为有领导的亲属关系在那放着,也没人敢惹他,见面都尽量躲着走。
不过是个派出所民警,同贾仁毅这种能量很大的人叫阵,肯定要吃大亏。
平常出任务去抓捕或者强制传唤,那些嫌疑人看到警察有几个敢动手动脚的,贾仁毅既然敢鼓动群众对抗,肯定是有所依仗。
抓几个无关紧要的人回去交差不就行了,非要较这个真,就算安全把贾仁毅带回去,也是惹了个大麻烦,想好好把人送回去都不容易。
社会经验丰富的老民警都想办法避开这次行动,你一个新来的民警非要硬碰硬,最后弄出事,上面追究下来都跟着吃锅烙。
杜文斌出身干部家庭,通晓其中的利弊,而且前段时间打伤女孩的事弄的他有点畏首畏尾,这时候站出来劝道:“大海,要不再商量商量,振三也是好意。”
“对,咱们再商量商量。”张振三也劝道。
秦山海直愣愣看着杜文斌,平静地道:“文斌,你记得咱们入警的誓词吗?”
“誓词?”杜文斌满脸疑问。
秦山海一字一句道:“其中有一句叫做服务人民、执法公正。”
“嗯?”
“到时候有什么责任,我来担!”
“算了。”杜文斌拍了拍他肩膀道:“既然你决定了,咱们就照你说的办,真出了问题大不了一起解决,你都不怕,我怕什么?”
“好!”秦山海提高嗓门严肃道:“各位不要有顾虑,抓捕过程中咱们依法按照程序来,让他们挑不出毛病,振三,你把地形给大伙儿说说。”
劝也劝不住,有民警在前面顶着,自己一个协警反而乐的自在,张振三介绍道:“摸排的时候,我跟着田警长一起爬到门窗厂的水塔上,视野非常好,一共观察了两天,对他们的活动规律查的比较清楚,他们这帮人一共有四十多个,一共租了两大间仓库,住的就是门窗厂原来仓库改建的集体宿舍,还有一间仓库用来授课,群起群居,衣食住行都在一起,一起吃大锅饭、睡地铺,制度比较严,几乎是军事化管理,每个新加入的成员都要接受‘考察’,其实就是限制人身自由,两间仓库窗户都被封死,出入都有专人看守,甚至连上厕所都要打报告,稍有违规,就要受惩罚,甚至威胁、恐吓,每天在教室进行授课,大家一起唱歌、写心得体会,通过握手、相互洗脚等仪式活动,利用煽情技巧、群体施压,造成洗脑的效果。”
杜文斌道:“你们了解的挺细致。”
第一百零一章 原委
张振三详细地介绍道:“对,后来不小心被他们发现了,他们传销的一帮人开着轿车,把我们堵在了水塔下面。问我们是干什么的,田警长说我们是检查水塔的,出来个领导说让我们赶紧滚蛋,不要影响到他们公司的正常秩序。田警长刚要发作,被我偷偷拉住了,因为我认出来了,这个骂人的就是贾仁毅!小时候我和他家是邻居,他就是贾副县长的亲哥。”
杜文斌道:“回过头你给老田一说,他怕了,抓捕之前怂了,找了个借口干别的工作去了。”
张振三点了点头。
秦山海心道,原来说的吃瘪是这么回事,田宝军经历了上次违纪的事,保证自己痛改前非,看来还是改不掉养成的油滑恶习,往好了说是明哲保身,往差了说就是没有担当。
“闲言少叙,文斌,你来分配任务吧。”秦山海客气道。
都是一样的身份,不能每次行动都以自己为主,毕竟要考虑到别人的感受。
杜文斌倒是没太多想法,只要两人在一起,不知怎么回事,不由自主就听秦山海的了,这次让自己分配任务,其实也不难。
“好。”杜文斌说道:“刚振三说了,他们都是集体活动,要么上课要么休息,所以很大可能就在一间房里,窗户他们自己封死,省了我们的事了,振三和小辰守住大门,其余人进去把骨干全部抓住,逐个往警车上送不就行了。”
“刚是方案一。”秦山海补充道:“还有另一种情况,咱们先把车停远点,观察好情况,如果两间屋都有人,就兵分两路,我和文斌各带四人,注意先控制住他们的领导和骨干,准备吧!”
……
高大全劝说无果,气的摔门而走。
钱岩利沉着脸坐在沙发上,一根接一根不停地抽烟。
茶几上电话响了,钱岩利看着来电号码,犹豫了几秒钟,按了免提。
“钱总,我可以来拿钱了吗?”
“小辉,再给我几天时间,行吗?”
“你堂堂公司的老总,怎么不守信誉呢?你让我给你几天时间,老板他不给我时间啊,你这个钱要不上来,我就没饭吃,我要没饭吃,你能好过吗?钱总,你别为难我一个跑腿的,明白吗?”
钱岩利恨得咬牙切齿,强压住怒火说:“我的房子车子都抵押在你们那,我还能跑了吗?事情我正在办,需要一个运作过程,你现在逼死我也没用,五天,最多五天。”
“借钱的时候你怎么说的?你不要跟我玩这一套,你房子车子值多少钱?值两百万吗?三天,我再给你三天时间,拿不到钱,什么后果你自己知道。”
“……好,我尽量想办法。”
“不是尽量,是一定。三天后我带着欠条来找你拿钱!”
钱岩利手哆嗦着刚要挂电话,对方又补充道:“呵呵,钱总,提醒你一下,我发现你有点不老实,你把老婆孩子都送到乡下,不会是想跑吧?”
钱岩利惊道:“你怎么知道?你要干什么?!”
小辉语气强硬道:“不干什么
,只要你履行承诺,我们就远远看着,不会影响到你老婆孩子的幸福生活,钱到位,咱们就相忘于江湖。如果你想耍花样,那就是为难我,你为难我,我还怎么保证你老婆孩子的安全呢?”
“我这些天一直在想办法筹款,但是你们太过分!敢拿家人威胁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和老边是蛇鼠一窝的,老边都被抓了,你们还敢这么猖狂?!”
“呵呵,被我说中了吧,你这老不死的就是想赖账对吧?老边是老边,我们跟他不认识,你觉得受了威胁,那你报警吧!这年头,欠账的倒成了大爷了,当初不是我们借钱给你解围,你儿子两只手就被老边剁了!这些天来我是太给你脸了,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真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别挂,别挂!”钱岩利连忙解释道:“别生气,小辉,我刚刚一急说错话了,我这些天真在想办法凑钱,合同都拟好了,签了就能拿到一百五十万,我两套房子和一辆奥迪车,再不济也值五十万吧?”
“你早这么说不就完了,咱们都是文化人,处理事要冷静对待,冲动是魔鬼,懂吗?”
钱岩利在心里将对方全家问候了一遍,强笑道:“是,是。”
挂掉电话,钱岩利起身找到自己的皮包,掏出了两份协议。
这是让焦律师起草的,一份资产抵债协议,一份车辆出售协议。
在钱岩利的计划中,资产抵债协议以个人名义和关凯签订,紧接着就把运输车辆全数出售给赵经理。
在林业公司干了大半辈子的副总,公司大小事务都要经手,在本地影响力不小,整个山河县的林业领域没人不认识他钱岩利。
以公司名义干出这种缺德事,他何尝不知道这是透支公司信誉,但是没办法,被逼无奈。
跟着高飞一起从创业开始拼搏奋斗多年,到了这个地位尤为不易,在山河县称不上富甲一方,但绝对也算是家境殷实了。
高飞的儿子高大全积极上进,受过高等教育,毕业后听从父亲的安排来到公司实习,雄心勃勃、风华正茂。
但是自己的儿子钱白光却不争气,没少给钱岩利找麻烦,高中的时候就开始逃学,和一帮社会上的人在一起胡混,抽烟酗酒、打架斗殴。
被派出所处理过多次,眼看就要惹大祸,钱岩利百般劝说,终于说服儿子,愿意跟在钱岩利身边,进公司学习。
钱白光进了公司以后,干啥啥不行,学啥啥不会,没有文凭学历,还不愿意出力。
钱岩利无奈之下,把儿子安排在古河镇的仓储分部,干个仓储保管员的差事,不用出力工资也不少拿,每天的工作就是核对进出仓的木材数量,做好登记就行。
原本以为把儿子安排进偏远的分部,和县里那些狐朋狗友断了联系,能老实一段时间,没想到他也变着花样惹出事,而且一惹就是大事。
在仓储分部的宿舍里呆着一个人太无聊,晚上他就想找找乐子,把仓库大门一锁,溜出去逛逛。
古河镇没有熟悉的朋友,当地娱乐设施不多,
晚上一个人去刚开的迪厅蹦了两次就腻了,没有朋友一起,嗨不起来。
工作枯燥乏味,整天憋得要命,各方打听有没有“解闷”的地方,后来通过同事的介绍,终于找到个有趣的娱乐项目,去明月茶楼打牌。
据说这家牌室后台老板是镇上很有名的人物,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钱白光去玩了几次,越玩越上瘾,赌注也越下越大,一把牌就能赢成千上万的,哪里还有心情干那一个月几百块的工作,每天晚上掐着时间去玩,一玩就是一夜。
刚去的时候玩的不大,钱白光赌品好,一副有钱人家公子哥的模样,不管输赢在牌桌上都是意气风发、谈笑风生。
这一举动引起了詹伟的注意,旁侧敲击一了解,这小子果然是一条大鱼,大公司副总的儿子,年龄不大涉世未深,场子里缺的就是这样的肥羊。
詹伟和手下耳语一番,挖好了坑,就等着钱白光慢慢往里钻。
连着去玩了一个礼拜,都是小赢,钱白光感觉自己在推牌九领域有天赋、技术好,而且有牌运。
一起玩的人提议玩大点,钱白光自信心膨胀,云淡风轻说了句随便。
一晚上下来,手气出气的背,前些天赢得一万多加上自己的三千多本钱全输进去了,要翻本,只有找詹伟借,拿身份证抵押,好在詹伟给面子,借了一万给他,不到半小时又输了。
第二天一早,钱白光双眼通红,口袋里一毛不剩,连吃早饭的钱都没了,得想办法翻本,只要翻本,以后再不玩了。
走着回到仓储部,问同事借了十块钱,编个理由给亲戚朋友打电话借钱,以往留下的印象太差,都知道他不干正事,问了一圈愿意借钱的寥寥无几。
弄不到钱,就没办法翻本,场子里还欠着詹伟一万,靠着上班那几百块工资,猴年马月能还清?
顾不了那么多了,只要能弄到钱,坐着班车回到县城家里,撬开抽屉的锁拿了存折,无意中听老爸说过密码,就是他生日。
去银行取了三万,当天晚上就赶回古河镇翻本,手气不好,又输光了,再找詹伟借,没有值钱的东西抵押,这次不愿意借了。
一不做二不休,折子里还剩十三万,天亮去银行全取了,晚上提高赌注继续翻本。
一个小时不到,没有任何意外的全输了,这次彻底红了眼,吃人的心都有了。
牌友小辉“凑巧”也在厂子里凑热闹,看着时机差不多了,非常仗义地站了出来,要帮钱白光搞点赌本。
小辉的自称是借贷公司的员工,可以帮忙搞点钱,但是利息较高,而且只能短期使用,后半句钱白光根本没听进去,只知道前面说的可以帮忙搞钱。
当晚,从借贷公司弄来的现金一百万输光,有人提议要散场改天再玩,钱白光自然不愿意散场,小辉帮忙“劝了劝”,这些人也比较“爱面子”,陪着钱白光继续战斗,再借一次,押了两把五十万全输,又借一次全押上,还是输。
第一百零二章 赌输了
扔掉牌九,钱白光傻了,这才意识到自己闯了多大的祸,短短十几天总共输了三百多万进去,不自主的浑身哆嗦起来,勉强打起精神找个借口想走,小辉表情一变,露出了狰狞面目道:“对不起,你走不掉了,前前后后从我们这拿走了三百万,什么抵押都没有,你走了,我找谁要钱?”
钱白光强笑道:“我身份证不是抵押给你了,欠条也打了,我不会跑的,我去想办法给你凑钱。”
“我要这个玩意有什么用?能花吗?”小辉从包里拿出钱白光不久前打的欠条晃了晃,又掏出个大哥大扔在桌上,“按照规矩十万一个指头,你脚指头和手指头全剁了,也抵不上我这三百万,给你家里打电话,拿钱来赎你。”
钱岩利接到儿子的求救电话慌神了,一开始想到的是报警,随即又自己打消了这个念头,参与赌博本身就是犯罪,家中独苗还在人家手上,万一有个闪失,要钱还有什么用?扔掉手头的工作,赶紧回家拿存折取现。
这些年家里积蓄不少,走到柜子跟前一眼就看到了被撬坏的锁,暗叹这个败家子得鬼迷心窍到什么程度,偷家里的钱去赌博。
没时间也没心情追究儿子究竟偷了多少钱,把剩下的几个存折、银行卡拢在一起,拿了去银行全部取现。
银行超过二十万的大额取款都需要预约,焦躁的等了一夜没合眼,第二天才凑了七十万,想了想,又把两个房产证和轿车手续带在了身上。
按照对方提供的地址,把七十万现金加上房产证和轿车都抵押给对方,又打了个二百万的欠条,并且承诺一个月内付清,总算把儿子赎了回来。
儿子受了不少惊吓,这两天也没少挨收拾,脸上巴掌印还没消退,钱岩利气的浑身发抖,举起的巴掌又放了下来,事情到了这般田地,打骂责怪也没什么用了。
当务之急是一个月内怎么还人家二百万,赖肯定赖不掉,家在这,逃跑又往哪儿逃呢?
小辉一方一看就不是善茬,而且背后还有人,这些人敢借钱给你就不怕你不还。
事后,钱白光才意识到自己被骗了,小辉和詹伟以及参与赌博的几个人一定都是拖,而自己才是碗里的肉,然而这时候醒悟,有点太晚了。
对方威胁的话一直提醒着钱岩利,自己在这一个月内想尽一切办法借钱,为防万一,把妻儿先送到乡下亲戚家。
二百万是什么概念,县城最好的住宅区房价每平一千二到一千五之间,二百万可以在最高档的小区买十几套房子,在普通人家这是不可想象的巨款。
家里资产百万,钱岩利在本地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在公司的收入不低,平时老婆管着钱,老两口从苦日子过来的,一直保持着勤俭节约的习惯。
生意上有来往的老板不少,平时吃吃喝喝感觉相处的不错,钱岩利原以为自己只要张了口,多多少少都能凑到些钱,没想到给谁打电话,一听要借钱,都找借口推脱。
很快,钱岩利的朋友圈子里就传遍了,而且越传越邪乎,他儿子钱白光果然是个钱败
光,打牌输了好几百万,现在谁借钱给老钱,等于是扔进了无底洞,甭指望还。
公司账上倒是有不少钱,但也不是自己的。
跟着高飞共事多年,钱岩利觉得对方应该能够帮助自己度过难关,刚想张口坦白,高飞病倒了,要去外地治病疗养,把他儿子高大全托付给了自己。
走投无路之下就打起了坏主意,要想一次弄到大额的款项,只能从公司方面入手,而有权批款的人就是高大全,高飞父子和关凯父女的矛盾钱岩利都看在眼里,非常了解内情。
绞尽脑汁想出了这么个馊主意,打着为高大全出气的旗号,而目标就是关凯的资产。
关凯要破局,必须出售手头的自有运输车,有购买力的只有县里的物流公司或者运输车队,而高氏林业公司运输的活多,县里的一些物流公司或者运输车队都瞄着这些运输份额。
利用公司的影响力,让这些人都站在自己一边,压低关凯的价格,逼着他低价出让。
钱岩利非常了解关凯的为人,牵扯到女儿,哪怕流落街头他绝不会妥协,甚至要做出疯狂报复的举动。
这对钱岩利来说正中下怀,如果关凯理智,将资产抵押给己方充作违约金,钱岩利便以个人的名义以一百五十万的价格出售给提前联系好的车队赵经理。
如果关凯疯狂报复,报复的主要目标也是高大全,无论两方谁吃了亏,只要犯下案,公安都会介入,那么公司没了老总,都会陷入混乱,自己是副总,理所应当挑起担子,趁机浑水摸鱼将关凯资产吞并。
无论往哪个方向发展,这对高氏林业公司来说没有任何损失,等于白白吃掉了关凯的公司,自己拿来还儿子的赌债,就算高飞病愈回来,也抓不到什么把柄。
对白都提前想好了:我是帮你儿子出出气,才出此下策,一切都是我个人行为,跟公司没有任何关系,公司也没有承受任何损失。
即便高飞追究钱的事,自己坦白儿子出事了,也能蒙混过关。
令钱岩利没想到的是,事态的发展和他的计划有点相悖,高大全口口声声要出气,眼看事情就要有结果,这时候突然反悔了。
接下来高大全肯定要找焦律师,撤销对关凯的起诉,这样的话事情就功亏一篑,三天,自己只有三天的时间了,要采取一定的措施,保证事情顺利发展才行。
……
天色已经很晚,面包车停在距离门窗厂一百米的路旁,秦山海、杜文斌率先下了车,六个协警都拿出了警棍、盾牌,依次下车。
秦山海示意大伙不要发出太大响动,靠着墙根慢步来到门窗厂门口,往里看了看,大铁门紧闭,轻轻推了推,似乎从里面插上了门栓,透过门缝依稀可以看到一间大仓库有光亮。
“就是那里。”张振三轻轻说道:“那两间仓库中间是相通的,只是用木头做了个简单的隔断,有门,中间可以过人,窗户被他们自己封死了!”
秦山海道:“那咱们必须守住两个门,才能保证没人逃走。等开了门,按照原定计划
,我和文斌各带一组,振三和小辰分别把守住两个门,其余人进去跟着进去抓人,注意安全。”
“怎么进?”张振三话音没落,秦山海“嗖”的一声过了墙。
“呵呵。”杜文斌笑道:“就这么进。”
“哎,百闻不如一见。”张振三叹道:“怪不得刘所这么看重他。”
大铁门从里面缓缓开了个缝,杜文斌道:“别感叹了,走!”
进了铁门,秦山海、杜文斌各带三人,距离仓库只有短短十几米,众人不再隐蔽,分两组直接冲向仓库的两个门。
可以听到仓库里的人在一边跺着脚,一边大声的唱歌,在空旷的厂区里听来分外人,令人寒毛直竖。
“都不许动!”杜文斌率先跑到右边的仓库门,一脚踹开,屋内亮着昏黄的灯光,好几排的高低床,墙角竟然还有一溜地铺,里面赫然是宿舍,空无一人。
这里没人,肯定都在另一间呢,“你们去那边帮大海。”杜文斌安排一声,继续往仓库左边跑。
找到张振三说的隔断木门,试了两下,应该是锁死了,打不开。对门外喊道:“小辰,过来,守着这里!”
“好。”小辰飞快跑了过来。
与此同时,秦山海带人冲向左边仓库门,门没关,闪身进入大吼一声:“都别动!我们是警察。”
歌声停止,屋内台下黑压压一片人,目光都转向秦山海身上,大部分人张大了嘴,愣在了原地。
台前走出一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穿着休闲西装,梳着大背头,表情平静地问道:“警察怎么了?谁让你们进来的?”
秦山海严肃道:“我们怀疑你从事非法传销,跟我们走一趟!”
大背头斜眼看了看秦山海,又扫了一眼门口的几个协警问:“你们谁是领导,证件出示一下。”
“我是组长,这是我的证件。”秦山海掏出工作证在他面前停留了几秒。
“哦,秦山海……警官。”大背头不解地问道:“请问组长同志,你凭什么带我走?”
“我怀疑你组织传销活动。跟我去派出所接受调查。”
“你怀疑就可以带我走?”大背头也掏出名片道:“我姓贾,我们是经过工商部门批准的合法公司,这是我的名片。而且我认为,你们警察不能凭怀疑就抓人。”
“不用看了。”秦山海推开大背头的手,从腰间掏出手铐道:“请你配合!”
对方没给面子,大背头有点恼怒,语气一变道:“你是不是古河镇派出所的?我找你们所长,不行的话找你们局长!”
秦山海上前一步,抓住大背头手腕道:“找谁也没用!”
“你这是跟我杠上了?”
“不是我跟你杠上了,而是你跟法律杠上了!”
“你还挺倔是吧?我……”大背头眼珠一转,伸头过去附耳轻声道:“我是古河镇老贾,你没听过吗?县委贾副县长是我亲弟弟。”
第一百零三章 县领导的亲属
秦山海冷笑一声,毫不留情拷住了贾总胳膊,道:“贾总,你既然是领导亲属,更应该遵纪守法,别给领导找麻烦才对。”
“你干什么?!”贾总手腕用力挣扎,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我犯了什么法?”
“犯了什么法你自己不清楚么?你那个摇摆机究竟是个什么货色我想你比我更明白!”
贾总咬牙切齿吼道:“你一个小警察不知道天高地厚,我让你扒皮你信不信?到时候你别后悔!”
“怕你我就不干这个警察了!”秦山海义正言辞说完,拉住手铐将他推在身后,交给一名协警员。
贾总挣扎着放出狠话:“你是叫秦山海吧?我要不告到你扒皮,我贾字倒着写,你现在抓我,等你想放我就难了。”
秦山海深吸了口气,指着大背头道:“嚷嚷什么?你可以去法院起诉我,那是你的权利,但是你现在必须积极配合,再不配合就是妨碍公务!”
大背头用胳膊肘撞了一下协警,恶狠狠道:“别碰我!你动我一下试试!”
秦山海怒了,转身厉声道:“你再不配合,我有权对你采取强制措施!”
领导被抓,手下的几个骨干不干了。
“凭什么抓人?”
“把贾总放了,你这是知法犯法!”
“我们犯了什么法?不偷不抢的,唱个歌也违法吗?”
协警连忙上前控制秩序。
“原地别动!”
“都老实点。”
要控制住场面,竟然有人偷偷摸摸打起了大哥大,秦山海大声道:“谁让你打的电话?身份证,把身份证出示一下。”
杜文斌刚好赶到,也帮着维持秩序道:“我们是古河镇派出所的,现在怀疑你们从事违法犯罪活动,请你们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积极配合公安机关办案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都靠墙站好,谁是组长?谁是上线?先交代的从轻处理!有大哥大的全放到面前地上,身份证都拿出来。”
……
同一时间,各组同时出击,让传销团伙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根本没有逃跑的机会,秦山海把贾仁毅一伙带回镇政府,在路上就有人交代了“主管”和“主任”。不出所料,这四十多人都是贾仁毅的下线。
开弓没有回头箭,传销不是一般的害人,邪不胜正,没什么好怕的,想了想刚刚的经历,秦山海的信心更加坚定,相信自己做的没错。
姜书记让人在镇政府专门空出了两个房间,工商行政部门和警方的领导把二十多名主犯带分批带到里面讯问。
在镇政府会议室里,根据掌握的名单和逐个甄别的结果,把传销组织中的领导和骨干成员找出来,逐个讯问记录。
先两人一组,对传销人员进行询问,搞清楚基本情况,做好笔录,再组织他们开大会,接受批评教育。
传销的其余人员里,大部分既是骗人的同时也是被骗的,对于这些人员,除了同情之外,能追回损失的追回损失,只能予以教育,不是本地人的交给民政部门予以遣返。
有些人通过教育,能够意识到自己上当受骗了
,但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已经被骗的精光,连吃饭都成问题,为了挽回损失只能执迷不悟,民政部门今天把他们送上回老家的车,说不定过几天又偷偷跑回来,继续参与传销。
要打传销必须打主犯,他们才是问题的根源所在。
秦山海将带回来的人交给邓副局长后,被命令参与维持现场秩序,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哭得撕心裂肺,被亲戚骗来加入了爽安康公司,不断被洗脑,彻底听信了暴富神话,不但自己积蓄全部投了进去,还拉着亲戚朋友一共七八个人过来创业,总共投入二十多万元。
钱刚投进去,正做着暴富美梦,就被抓捕小组给带到了这儿,公司的老总都给戴上铐子抓走了,钱肯定是没了,以后还怎么面对亲戚朋友?
会议室里展现着人间百态,有人哭,有人闹,有的恍然大悟,有的半信半疑,有的咬牙切齿,有的幡然悔悟,更有的恼羞成怒要跟民警拼命,尽管有县局支援的警力一直维持着秩序,会议室里还是乱哄哄的闹成一团。
同样参与传销,性质却大不同,虽然没有针对传销立法,但传销集团主犯主观意识上就是在骗人,层层洗脑发展下线,涉嫌诈骗,而公司骨干在拉拢发展下线的时候,采用侵犯人身自由的手段,对新加入的成员进行强行洗脑,涉嫌非法拘禁,而底层受骗的传销人员只能采取口头训诫和教育的方式。
邓副局长的汉显传呼机一直响,托人说情的消息没停过,从第一组抓捕回来,就忙的不行,干脆把传呼调了静音。从快从严,有了确凿证据尽快送看守所,以免夜长梦多。
秦山海不时望着审讯室的方向,半小时后,邓副局长终于从临时审讯室走了出来。
“文斌,把这位老哥带刘所那去,他有情况要交代。”秦山海放下手头的工作,连忙迎了上去。
“邓局,有个情况给你汇报。”秦山海跑到跟前立正敬了个礼。
邓副局长挑眉道:“说!”
“我抓的那个贾仁毅,据说是贾县长的哥哥。”
“贾县长他哥?!”
“是。”
邓副局长拍了拍脑袋,有些发愁:“有退休老干部,有参加过战斗的老兵,还有在职人员,这又出来个县长的亲戚,这回有点麻烦啊。”
秦山海坦白道:“抓他的时候,起了点争执,他说我不给他面子,他跟我没完。”
“你不用怕,他在哪?我了解一下情况再说。”
秦山海指了指临时询问室道:“刚就跟着进去了,可能还没轮到问他呢。”
邓副局长考虑了一下说道:“邓副局长考虑了一下说道:“贾副县长可不是普通领导,那是常务副县长,县委常委的,还兼任着县政府党组副书记,这事……不好办呐,我先问问情况再说,你先不要声张,影响不好。”,这事……不好办呐,我先问问情况再说,你先不要声张,影响不好。”
“不声张也不行了。”刘镇长走过来说道:“贾副县长刚刚打电话,他明早就到。”
邓副局长问:“他来了?明早到?”
“对,刚刚给我打的电话。究
竟怎么回事?”
邓副局长摆手示意秦山海先去忙,继续对刘镇长解释道:“他哥被咱们抓这儿来了。和民警还有点冲突。”
“人在哪?”
“在审讯室呢。”
刘镇长拉着邓副局长边走边说:“走。一起看看去!邓局,你和贾副县长关系处的怎么样?”
“级别差的大了,我只是个副局长,和县领导接触的不多,一般县委的会议都是杨局长参加。”
说到这,邓副局长心里有点憋屈,在县局,他和局长杨天明资历相当,年龄都是四十五六岁,警.衔也同样是二级警督,别人喊他也是邓局,但他明白,自己只是个副的,而且似乎一直没有晋升的迹象。
邓副局长很清楚个中缘由,论工作能力和破案率,在县局里他是当仁不让的,但论上层关系的维持,只能算一本糊涂账。
也并不是他不会逢迎,只是性格使然,不屑于那么做。
杨局长也跟他谈过多次,告诉他为人不能太直接,行走官场,说话有时比做事更为重要。古往今来,“祸从口出”“因言废人”的教训实在太多了,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在什么时候说,在什么地方说,心里都要有杆秤,这跟秉公执法并不冲突,只是学会委婉点,不容易得罪人。
邓副局长也明白其中的道理,嘴上答应的好,遇到事脾气一上来,依旧毫不留情,爱谁谁。
久而久之,杨局长也拿他没办法,对这个问题闭口不提,所以邓副局长在这个位子上一坐就是十几年,破获了不少大案,打击的违法犯罪分子不计其数,老百姓给他取了个外号叫“邓铁面”。
领导对他是又爱又恨,也曾换个人试试,破案率一下就下来了,所以特别欣赏他的工作能力,同时对他强硬的态度感到生气又无可奈何,干脆任由他自由发挥,有了晋升名额也对他选择性忽略。
刘镇长看他脸色不太好,不明其中缘由,便道:“这样吧,我家和贾副县长家有些渊源,我爸和他父亲是老同学,咱们先问问情况,等他来了我多说点好话,尽量和平解决。”
和平解决?怎么和平?邓副局长表情不快道:“说点好话没问题,我给他作揖都行,但是如果他哥的情节比较严重,真没办法和平解决。如果一声不吭把他放了,老百姓会怎么看咱们?老百姓会说咱们徇私枉法,不配穿这身衣服。”
刘镇长皱眉道:“总不能真送看守所吧?现在全国各地都有传销组织活动,咱们古河镇这么大张旗鼓的算是首例了,行动前我就预料要出事,果不其然,这下拘也不是,放也不是,把自己架到火上烤的滋味,不好受啊。”
两人在审讯室找到了贾仁毅,托着脑袋坐在长椅上,紧闭着眼,看得出来他满肚子怨气。
“你就是贾仁毅?”邓副局长低头问了句。
他依旧闭着眼,懒洋洋道:“我啥都不会说,别费工夫了。”
“我是县公安局副局长邓腾飞。”
贾仁毅从嗓子眼里挤出一个字:“嗯。”
第一百零四章 暗流汹涌
看着贾仁毅的态度刘镇长心里也有点恼火,没表现出来,依旧笑着俯身道:“老贾,我是刘启天啊,我爸是刘建党啊。”
贾仁毅终于睁开了眼,打量了一会,道:“哦,是刘局?”
“不是刘局了,我调到古河镇了,现在是镇长。”
贾仁毅漫不经心道:“升官了啊,好在你还记得我弟是谁,这么说,这儿的人都归你管了?”
刘镇长笑道:“哪儿能啊,这位是县公安局邓副局长,屋里忙着的还有姜建华书记。”
贾仁毅冷哼一声问:“抓我的那个小警察,秦山海你知道不?”
“是派出所的一个民警。”
“嗯,你通知一声,就说你辞退他,让他回家种地去吧!”
“这……”刘镇长表情僵硬,笑容凝滞。
邓副局长忍不住道:“再小的派出所,也是我们县公安局的派出机构,所里民警是我们公安局的人,不是谁想辞退就辞退的。”
“呵呵。”贾仁毅瞟了他一眼,扭头不屑一顾道:“老刘,你不要忘了你这个镇长是怎么当上的,派出所一年不少从镇里拿经费吧?辞退一个小民警都不行?”
“老贾,你何等身份,还能跟一个孩子一般见识……”
“你打住吧!”贾仁毅抬着双手亮出手铐道:“我就想问问我犯了什么法?他一个民警凭什么把我铐到这儿来?”
邓副局长缓缓问道:“你公司参与的是不是传销?”
贾仁毅冷冷道:“你给下的定义?你负不负这个责?我们公司是工商给批的合法手续,怎么就是传销了?好吧,就算是你说的什么传销,哪条法律规定传销是违法的?谁干传销就要带铐子抓进来?你都副局长了,这么厉害你不如直接拿枪把我毙了!”
“老贾,邓局。”刘镇长拦了一下劝道:“都自己人,言重了啊。”
贾仁毅阴阳怪气地说道:“你免了吧!还自己人,我马上就是囚犯了,都剥夺政治权利了,我还跟谁是自己人?”
高大全刚走,钱岩利打电话联系上了焦律师,二人在电话里聊了几句后,钱岩利直奔主题。
“老弟,大全马上就要找你撤诉了,你能不能躲躲?这件事对我非常重要,无论如何你得帮我一把。”钱岩利开门见山地说道。
“为什么撤诉?”焦律师提高声音问道:“牌打出去了,黑锅就背上了,公司这样弄,图的的什么?”
“这些你都不用管了,你只要撑住几天不撤诉,关凯迫于压力肯定会妥协,如果现在撤了,前面的努力都白费了。”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出了什么问题。”焦律师也很纠结,低声道:“不是我不帮你,我是高氏林业的法律顾问,大全再年轻,现在也是公司老总,我总不能不听他的吧!”
“撤了诉,咱们前面的努力不就功亏一篑了?答应你的费用也就没了。”钱岩利补充道。
焦律师委婉地说道:“那我也没办法,没了我就不要,端着老高的碗,
我得服从老高的管啊,不然我拿着老高一月三千五的顾问费……”
钱岩利商量的口气说道:“现在撤了的话,老关向会马上向法院申请解封财产保全,然后抵押给那些催账的车主,公司宣布破产。咱们就什么都得不到。”
焦律师疑问道:“钱总,我怎么有点看不懂了呢?原先咱们三个谈的不是这样的吧?大全的意思是吓唬吓唬关凯,目的是为了那个丫头,现在把关凯往绝路上逼,他还会答应大全吗?”
“你别管这些了。”钱岩利提高声音道:“不就是钱的事吗?法院那边找了熟人,马上就要判了,拿到钱之后,在原有的基础上,我给你加十个点,你看怎么样?”
“……”焦律师还是有些犹豫。
钱岩利继续补充道:“高总回来过问这件事,你就往我身上推,跟你没一毛钱关系,责任都是我的。”
焦律师义正言辞地说道:“行,我可是看在咱们多年的感情份上,不然这样的事我也不能干。”随即又担心道:“大全找我,我该怎么说呢?”
“你躲躲吧。”钱岩利想了想说:“咱们对好口径,你把大哥大关了,就说老家有事,三天,你就躲三天,事情就结束了。”
……
邓副局长在县局分管的业务主要是刑侦,接触的刑事案件最多,什么样的犯罪分子没见过?狡猾奸诈的盗窃犯、丧心病狂的毒贩、丧尽天良的奸商,唯独没见过像贾仁毅这种猖狂无比、目空一切的人。
从事违法行为还敢如此嚣张,邓副局长火气“腾”的一声就上来了,转头大声喊道:“小王,把我文件袋拿来。”
“好的,邓局。”在屋里正在讯问的小王快步过来,将一个土黄色牛皮纸做的袋子交给邓副局长。
邓副局长接过袋子,示意小王去忙,翻出一叠文件,走到贾仁毅跟前,朗声道:“这是国家工商行政管理局前年下发的《关于制止多层次传销活动中违法行为的通告》,什么是多层次传销?像你们公司这种,上面第三条规定,对于利用多层次传销方式推销假冒伪劣商品的,依法从重处罚;第四条规定,有下列情形之一的,予以取缔,多层次传销活动参加者的业务主要是介绍他人参加,且收入主要来自他所介绍的新成员缴纳的入会费或者经营者的利润主要来自参加人员的入会费的;以缴纳高额入会费或以认购商品方式变相缴纳高额入会费作为加入条件的;对多层次传销活动参加者的报酬或商品的质量、用途、产地等,作虚假或引人误解的宣传,诱人入会的;商品价格高于合理市价,牟取暴利的;不准退货或设定苛刻的退货条件的。”念完文件突然提高声音呵斥道:“贾总,你觉得你们中远科技公司能不能对号入座?”
贾仁毅辩解道:“这不过是工商部门下发的文件而已,管你们警察什么事?!”
邓副局长继续补充道:“我们警方和工商部门还有民政部门联合执法,而且通告里第五条写的非常清楚,对触犯刑律、构成犯罪的,由我们司法机关处理,对发现
有偷税漏税或者违反其他法律、法规的,更要从严处理,而且据我所知,你还涉嫌诈骗、非法限制人身自由、偷税漏税等罪名。不该抓你吗?”
“算了,算了。”刘镇长在一旁劝道:“老贾,你别说了,邓副局长秉公执法,你怎么能胡说呢?”
邓副局长等了他一眼,虽然没说话,但从表情就看得出来很不满。
贾仁毅看到邓副局长较真了,心里有点慌,转念又一想,自己弟弟就是他们顶头上司,总不会真把自己刑拘了,继而底气又硬了起来,说:“我没诈骗,也没限制人身自由,更没偷税漏税,公司又不是我开的,偷税漏税管我什么事?”
“注意,我说的是涉嫌,我并没有权利定你的罪,至于你究竟要怎么处罚,要看法院!而且你手下四十多个下线,在公司里应该地位不低,收入也不低,但你想过没,被你软硬兼施骗来的那些下线,他们最后怎么办?”
多年的警察生涯,让邓副局长发起狠来浑身散发着威慑力,几句话就上纲上线,贾仁毅感受到对方不是好惹的,阴阳怪气的语气收了起来,懦懦道:“他们都是自愿加入的,谁也没限制他们的自由,不能把这些错误都推到我身上,工商部门有文件,要说处罚我,我认罚,但我不至于违法,你们警察没权利处罚我。”
刘镇长松了口气,劝道:“对,对,有没有违法还要再调查,等领导来了汇报一下,看看怎么处理?走,邓局,咱们先去屋里忙着。”
邓副局长半真半假地调侃道:“刘镇长,你能不能不和稀泥?”
刘镇长拉着他往屋里走,语重心长地劝道:“这时候别意气用事,不然一会不好收场,传销害人不假,但现阶段没立法,上面的态度不明确,咱们镇弄出这么大动静应该是全国首例,真闹出大事,你我都麻烦。”
邓副局长一想,说的似乎有几分道理,打击传销的事既然县里都吐口了,肯定要一查到底,遮遮掩掩算怎么回事?穿着这身衣服不能对不起人民。
……
天快亮了,会议室里的人少了一半,另一半经过身份甄别后,属于没被洗脑、涉足不深的,而且经济损失较少,知道自己上当,认倒霉了,教育一番后放走,家离得近的,就近回家,离得远的,交给民政部门遣返。
抓人搞了半夜,维持秩序又忙了半夜,困、累、乏,还要打起精神,秦山海打了个哈欠,不停揉着眼。
“警……官,警官同志。”
听见有人喊,秦山海转过头,眼前猛然一亮,睡意顿消。
从哪里冒出这么个清秀靓丽的女孩?简直与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
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米色的毛呢大衣显出匀称的身材,清瘦的面庞,或许是熬夜的缘故,脸上的白皙皮肤透出淡淡的红,一双清澈明亮的眸子明净清澈,长长的睫毛微微地颤动着,更添几分娇美。
或许是太累了,秦山海没来由的一阵眩晕,不自觉的闭上了眼。
第一百零五章 初遇
“哎,哎,警官同志,警官同志。”
秦山海睁开眼,看到小姑娘在拉着自己的衣角,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怎么了?”
“你能不能……借我十块钱?”姑娘有点羞涩,脸更红了。
“有,有。”秦山海掏着口袋,意识到不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问道:“你怎么在这儿?”随即觉得不妥,改口道:“我是说你是干吗的?借钱有什么事?”
“我跟他们一起的。”姑娘指了指坐在会议室角落的几个人,“被你们一起带来这里的。”
紧接着她又解释道:“不过我跟他们不一样,我今天才被同学叫来,刚跟着唱了两首歌,就被你们抓来了……”
“你家哪的?十块钱就够了吗?”
“够了,够了,还花不完,我没给家里打电话,怕父母着急,不然也不会借钱。”姑娘露出了笑容,小声嘀咕道:“去县里要三块五的车票,三块钱吃点饭,还剩三块多呢。”
“你还没吃饭?刚刚通知领饭你不知道吗?食堂师傅加班做的米饭,挺好吃的。”
“我挤不过他们,我也不想跟他们挤。”姑娘怯怯地说道:“登记也要排队,我同学他们都走了,我排到最后的。”
秦山海掏出十块钱递过去说:“嗯,拿着吧,你跟我来,我让人给你登记。”
“好。”姑娘认真说:“谢谢你,这钱我一定会还你的。要不,我把这个抵押给你也行。”
姑娘说着拿出了台相机,递了过来。
秦山海好奇的接过来看了看,从没见过这种小巧的相机,上面写满了英文字母,应该是进口货,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赶紧递过去道:“算了,这个我可不敢拿,弄坏了赔不起,你拿好吧。”
“哦。”姑娘接过来说:“那我回家拿到钱,一定还你。”
“好。”秦山海微笑道:“不还也没事。”
会议室东北边剩下三四十个人,这些都是思维顽固或者业绩不错的人,被勒令要参加学习班,天亮就将送进民兵训练基地,进行为期一个月封闭式的教育,姜书记下令要进行军事化管理,扭转思维,才能恢复正常生活。
西北角剩下二十人不到,这些人经过初步调查,基本上是没被洗脑或者没来得及骗人的受骗者,正在排队等待进一步的身份调查和登记。
秦山海领着她来到西北角,杜文斌和小辰正在忙着登记。
“先坐着等会。”秦山海坐了下来指着身旁的空位说道。
“哦。”姑娘应了一声,唯唯诺诺说在了旁边。
秦山海指了指杜文斌那边,示意他们现在在忙,随口问道:“你来这儿参加哪个公司?你刚说是谁让你来的?”
“警官同志,我……我真不是坏人,我七十块钱都捐献吃饭了。”姑娘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
秦山海看着她慌神的模样有些好笑,咧嘴一笑道:“你别紧张,你说下经过就行了,一会让那位警官给你登记一下。”
“我高中同学周晓彤,给我打电话说有包治关节炎的进口机器……”
秦山海打断道:“周晓彤人呢?”
“登记完了,早就走了,她也是被另外的人骗来的。”
“嗯,你继续说。”
“我老爸就是风湿性关节炎,一到阴天下雨就非
常痛苦,我一听能治,就坐班车过来了,中午见的面然后吃白菜,晚上还吃白菜,我看他们挺可怜,就把七十块钱捐了出来让他们买点肉吃,本来我想留十块的,晓彤说不用留路费,随时都可以送我回去。”
秦山海问道:“她送你回去?那她怎么一个人走了?”
“可能顾不上了吧,那个警官问她的时候我在旁边听着呢,她交了一万多块钱,也不知能不能追回来。”
“嗯,你继续说,然后呢?”
“晓彤跟我说,先上几节教授的课,然后就能免费试用机器了,到晚上集合,先唱歌然后上课,两个歌没唱完,就弄这儿来了。”姑娘说完自己也觉得滑稽,捂着嘴笑着。
“还有心情笑?你是被骗了啊,还好骗的不多。”秦山海感觉啼笑皆非。
想到自己的处境,姑娘止住笑容,认真说道:“我说的都是实话,警官同志,我过两天要去单位报到了,千万别让我参加那个什么训练班,我……”
“嗯,行了。”秦山海应付了一句,看杜文斌登记完了,起身走过去,轻声道:“来,先询问这姑娘,不好意思跟人抢,到现在饭都没吃呢。”
“好。”杜文斌应了一声道:“走,小辰,我问,你登记。”随即拉着秦山海的胳膊小声嘀咕道:“抓人的事汇报了?”
“汇报了,给邓局说了。邓局说他先问问情况,让我们不要声张,说是影响不好。”
杜文斌苦笑道:“听说天亮贾县长要来,这回恐怕有麻烦,这个宝军真有担当,遇到事就躲,将这么个雷扔给咱们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该面对的就面对,行了,赶紧给这姑娘弄材料。”
说话间,三人来到了姑娘坐的地方,秦山海小声问道:“这姑娘基本情况了解过了吧?”
小辰接话道:“对,调查了,她今天刚被骗来的。”
秦山海点了点头,“那我过去了,得看紧点,有几个人不愿意去培训班,一不留神就想溜。”
杜文斌嗯了一声,秦山海刚要走,姑娘起身喊道::“哎,警官同志,谢谢了,我一定会还你钱的。”
“不用了。”秦山海笑了笑,转身走了。
“叫什么名字,身份证拿出来看看。”杜文斌坐下问道。
姑娘掏着身份证,目光一直看着秦山海,轻声问道:“警官,你们都是一起的吧?”
“对,我们都是古河镇派出所的,李映雪是吧,二十二岁,山河县城关镇光明南路……”杜文斌拿着身份证念的很慢,配合着小辰进行登记。
“你参加的是中远科技公司的授课对吧?”
“是的,还没来得及上课,就被你们抓了,那位警官叫什么?”
“干什么?”
“我借了他十块钱,知道姓名,等我回家拿了钱就还他。”
杜文斌随口答道:“他叫秦山海。你认真点,我在依法对你进行询问。”
“对不起,对不起,你问吧。”姑娘正了正身体,表情严肃地说道。
“这在中远科技公司投入了多少入会费?……”
……
会议室另一侧,有不少人都困极睡着了,镇政府的工作人员找来了一些被褥,秦山海怕自己睡着了不敢坐下,脸色凝重在一旁踱步,似乎在考虑什么问题。
听到要参加封闭培训,有个妇女情绪失控,坐在地上哭天喊地,声调抑扬顿挫:“我倾家荡产啊,又借又贷投了几万进去,你们把他抓了,我找谁去啊?谁能给我做主啊?又要把我关起来,我的钱没了,我不活了啊……”
几个协警在旁边劝说,秦山海呵斥道:“闹够了没?明知道是个坑,非要往里跳,领导不是说了,尽量帮你追回损失,你再这么闹,没人管你了!”
这妇女止住哭声,装模作样擦了擦眼泪,问:“尽量是多尽量?能把我钱找回来吗?”
秦山海耐心劝道:“我们提前就有计划,你老老实实呆着,困了就睡一会,天亮就把你送去培训,在培训期间有了消息会及时通知你。”
妇女又嚎哭道:“我不去参加训练行不行?我就在这等着消息?”
一个协警在一旁说道:“开什么玩笑?!你吃住都在这?这是镇政府的会议室,你以为是大车店?”
秦山海拦了他一下,继续劝道:“参加镇政府组织的教育训练,目的并不是把你关起来,是想让你醒悟过来。如果执迷不悟还参加传销公司,有很多的前车之鉴,最后都是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结局,至于你最担心的损失,我们会尽全力帮你追回,行动前我们就冻结了公司的资金账户,如果去掉公司运作中的损耗,再不济也能追回大半。”
能追回大半,妇女心里好受了些,又开始得寸进尺,“大半?追回大半我也没法活了!有不少都是借来的钱啊。”
“干什么呢?”这时,杜文斌打着哈欠走过来,“还闹?自己的事自己不清楚吗?亲戚朋友都被你骗了个遍,还好意思在这耍无赖?”
看到杜文斌来了,妇女表情转换的极快,一下从地上坐了起来,从旁边拿了个被褥,老老实实坐了下来。
杜文斌揽着秦山海耳语道:“这人装相呢,骗了好几个人加入传销公司,自己能拿到不少提成,正准备领钱的时候被我们抓来了,她心疼的是自己的提成,而不是亲戚朋友的本金,这种人最可恶!”
秦山海笑道:“是你调查了解的吧?怪不得你一来这位大婶就把神通收了。”
“这些人为了钱,都魔怔了。”
“你休息会吧,我看着就行了,天也快亮了。”
“哎。”杜文斌坐在了靠在门口处的椅子上,半开玩笑说道:“那个漂亮的小姑娘叫李映雪,刚刚问你名字呢,大海,你又走桃花运了?”
秦山海苦笑着摇了摇头,“别扯了好不好?就一个晓娟我都整不明白,我们俩冷战好多天了。”
“你俩不一直挺好的?”
“好啥好,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越来越没话说。”秦山海叹了口气,缓缓道:“可能是我忙着工作,把她冷落了。”
杜文斌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开口道:“其实说真的,大海,那会儿我刚知道你俩事的时候,我就知道会出问题,那时候咱俩刚认识,我也没好意思给你说。”
“你说。”
杜文斌坐直身子道:“我觉得你说的冷落不是关键问题,我听候所闲聊时候说过,那女的有点虎,说白了就是泼辣,她是富家长大的,从小娇生惯养没吃过亏,有任性的条件,你呢,苦日子过惯了,可能觉得现在的日子没啥,但人家能习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