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第二批原料
“说啥?说火箭发射的原理你会说吗?电视机哪儿来的?”侯振坤拍着桌子问道。
“我……我……我记不清楚了。”费军结结巴巴说道。
“你是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偷这玩意的贼,向派出所挑战,向镇政府挑战,镇党委书记火大了!这个案子现在必破不可,而且必须从严惩处,绝不姑息!”
“候所,我们这儿,一天来来往往不少人,你容我想想。”费军商量道。
“还要我给你做个普法教育吗?你知道销赃罪,怎么判吗?顶着杠判,有期徒刑三年!你收这个玩意有发票吗?来源明确吗?手续齐全吗?交易的时候有收据底联吗?对方出示身份证了吗?签字了吗?”侯振坤连续问道。
费军苦着脸说道:“这……这,哪儿有这么复杂啊?平常我们这儿卖个旧电器都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像您说的那些复杂程序,这生意就没法做了啊。”
“那你是没出事!你说不清楚来源,就跟我走一趟!”侯振坤看着费军一副装出的窝囊样,心里就烦了,根本不想废话。
“候所,您要明鉴啊!确实不知道是偷来的东西,您可别把我抓进去啊,一家老小呢。”一听要抓人,费军顿时蔫了。
“说!”侯振坤撂出一个字,又拿出一支烟,就着烟头点着,一夜没睡,身上乏得很。
费军边想边说:“三天前,我坐柜台这儿修录音机,有个人来店里溜达,因为穿戴打扮跟别人都不一样,我就看了他几眼,这人头上戴着火车头帽子,就是雷锋戴的那种棉帽,把帽耳朵放了下来,嘴上还带着口罩,我就问他,要买啥?他说随便看看,店里每天都要来不少这种只看不买的人,我也没理他,他看了几分钟就问我柜子上的几台电视价格,问完就走了,停一会,我修好录音机以后,他又回来了,问我八成新松下21寸的电视多少钱?这种进口的电视机价格很贵,我干生意这几年也没见过几台进口货,所以随口说了句没拆卸过的原装货一千五。”
“你这家伙够黑的,一千五你连国产的都买不到。进口的21寸电视机咋说也要三四千!”侯振坤接了句。
“你看,候所,我不就靠这个挣点钱吗?我说个价,人家还要讨价还价的。”
“嗯,你接着说吧。”侯振坤按灭了手上的烟头。
“那人说了句两千行不,我就说最多一千六,还要看成色,必须要八成新以上才行。那人没说话,直接就走了。晚上我准备关门的时候,他抱了个电视机就过来了,我验了验货,的确是进口原装的,心里挺高兴,这个就算一千六收来,我都能赚不少,我店里没那么多钱,这个点银行都关门了,这人骑着三蹦子带着我去邻居那儿借了四百,才凑够一千六给了他。候所,我真不知道这个是赃物!”
“你看清他脸吗?”侯振坤问道。
“没有,他一直都是戴着火车头帽子,还带着口罩,只能看出来这人是个壮年男子,最多不超过四十岁,骑三蹦子的时候很利索
。”
“什么三蹦子?啥牌的?有没有牌照?”
“就是咱这儿农民常用的那种,带斗的农用三轮,牌子我也没注意,牌照?咱农村人哪有人上牌照?平常拉个庄稼啥的,又不进城。”
侯振坤拉着费军,边走边说:“来,咱出去看看,是哪种样式的三轮,是带驾驶楼的还是露天的,你再仔细想想。”
“不带,不带驾驶楼,露天的那种。”
两人维修部边走边到处看着,目标就是三轮。
在一家杂货店门口,费军指着路旁停着的一辆三轮道:“就是这种,和这个一模一样的。”
费军说完又凑上前仔细看,侯振坤拍了拍他,笑道:“别研究了,车身上写着呢,巨力三轮!”
“对,就是这个。”
侯振坤掏出蓝色笔记本,边记边说:“嗯,行了,这几天不准出镇,派出所随传随到,有什么情况及时报告。”
费军不停点头应着,“候所,不能真判我刑吧?”
“你老老实实配合,确实有证据证明你不知情,就不会判。不过赃物必须暂时没收。”侯振坤解释道。
“哎,您多帮帮忙,我一定配合警方,以后再不干这事了,没发票的东西我不收!这下亏大了。”费军心疼地说道。
“嗯,走吧,把那个电视机抱出来,我带回所里。你再给我详细说一下那个人的身体特征。”侯振坤打了个哈欠,满眼通红地说道。
侯振坤抬头一眼看到自己的自行车旁,民警秦山海怀里有个女孩,就是刚刚那个有点虎的女孩。
“哎哎哎!大海,干吗呢?”侯振坤瞪大了眼。
……
于正和杜文斌商量妥当后,杜文斌回家找了父亲,古河镇政府的办公室主任杜志怀。
杜志怀取了两千块钱,带着儿子,姿态很低,亲自上门赔罪。
江玉姗的父母一听对方竟然是镇上的部门领导,态度顿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杜志怀先是看了看下不了床的江玉姗,表示了慰问,将两千块钱放在了床头。
江玉姗父母再三推辞,杜志怀态度很诚恳地说道:“这是给孩子看病的,如果不收下,我这心里实在过不去,毕竟是我家孩子犯下的错,这些天都要卧床静养,耽误了上班,理所应当的赔偿。我作为镇领导,没管教好自己的孩子,也是一大失职啊!二位给我个机会,我一定严加管教,让他们所长也狠狠收拾他!我听说姑娘在收费站上班,天天要上夜班,下班回家多危险?公路局有我一个老同学,我回头打个招呼,给安排个白天的工作。”
话说到这个份上,江父给妻子使了个眼色,两人就不再推辞。
事情很快平息,田宝军私下和所里内勤闲聊时,一直叹气,说:“看看俩新人,一个穷警察、打人差点被撸了,刘所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他留下上班,另一个也是打人,打的还是一个姑娘,看似挺难办,刘所也发愁
,可不到一天,人家自己轻松摆平了,这靠的是啥?这一对比讽不讽刺?这年头没权你得有钱,没钱你得有权,两样都没有,就是咱这样的,月月等着那点工资养活老婆孩子,呵呵,吃顿肉都得合计几天。”
……
钟国涛拿着一叠钱递给蒋贵,“钱汇来了,发吧,酬劳每人二十!”又掏出一小卷钱,“这是五百块,你记上账,算咱村委会的钱!”
“你借的三轮,烧的油钱,打的电话费,还忙活这么久,就不算钱?”蒋贵问道。
钟国涛斟酌了一下,决定道:“这次先不算了,后面真挣到大钱再算也不迟,你看看村委会的会议室,四面漏风,找人来修修补补吧,你把钱交给会计,每一笔花费都记上账,然后向村民公开,省的人说三道四。”
“那行吧,就按照咱们说好的,愿意先付押金的,我就记上,这次争取多拿点原料。”
两人商量好,蒋贵在大喇叭里一喊,不管是干了活的还是观望的村民,都一窝蜂来到了村委会门口,蒋贵拿着笔记本,先将上次的酬劳挨个念名字,念到名字的来桌子前面领钱,逐个发了下去。
全是女同志,叽叽喳喳笑着闹着,拿到钱的脸上笑开了花,来看热闹的围住这些人不停地问。
已经立春,但天依旧很冷,上次在村委会四处漏风的会议室开的会,屋子太小,根本挤不进去多少人,这次干脆叫大伙儿集合在村委会门口的简易会场。
蒋贵坐在带破洞的桌子前,拿着搪瓷缸子喝了口甘草茶,清了清嗓子,拿出个笔记本,就开始正儿八经地说起了手工编织致富的意义:“……我们要抓住机遇,深化改革,扩大开放,促进发展,保持稳定,是多么及时多么正确,这一重大指导方针……”。
说了没几句,下面就有人喊了句:“蒋支书,你说的啥?”
“……是党的政策?”蒋贵看向钟国涛,小声道:“国涛,干脆你讲吧。”
“来,大家欢迎,让钟国涛为大家讲几句。”蒋贵摆着手说,拿着搪瓷缸子让开了位置。
钟国涛四周抱了抱拳,坐在了蒋贵的位置。
蒋贵都懒得管钟国涛怎么解释这些话的意义,心道:这小子到底是个年轻人,不知道累,干起事来雷厉风行,原本以为这项目一来一回咋地也得月把能完成,没想到十几天就弄了第二轮,不光是干劲足,脑子还灵,遇到困难不盲目,还能留一手,老钟头有个好孙子啊。
钟国涛在台上说着:“……咱不管那些啥意思,落实到咱们头上,就是致富光荣,劳动光荣。上河村穷,这是劣势,但是咱们也有优势,咱们村的最打优势就是不缺乏劳动力,咱们大伙儿都不缺干劲儿,我现在呢,就是想办法让大伙儿的干劲儿用对地方,说的再多都是虚的,钱拿到手里才是实的。”
台下有个女同志喊了声:“对,别说那些虚的了,快说下一批活啥时候发?”
“是啊,我们都等着赚钱呢!”
第四十七章 抱怨
“我能不能一次多领几份?我家里有三个闲人,都会织毛衣,一份根本不够做的。”
有个很大的声音喊道;“国涛,有相好的没?没有的话咱村你随便挑,她们一帮小姑娘刚刚说悄悄话,被我听到了,有不少想嫁你呢,看中哪个,二婶给你做主,咱村随便挑。”
蒋贵坐在一旁喝茶抽烟,听到这话拿过了台式话筒呵斥道:“去去去,桂英她娘别跟着捣乱,说正事呢!”
“蒋支书,结婚生子就不是大事了?”桂英又来了一句。
钟国涛对着话筒说道:“二婶,正事办完再说那些,我在台上,你别扬沙子了。”
引来一阵哄笑和议论,不时夹杂一阵笑声。
“都安静,安静了。都不想挣钱了咋地?”蒋贵佯怒,人群静了下来,拍了拍钟国涛道:“你接着说。”
“嗯,上次呢,咱们一手交押金,一手交原料,那是因为我给大伙儿垫付了,现在要活的人太多,我就没那个能力垫付了,你们把押金交上来,我们登记汇总后一起汇给老板,原材料发过来,我再发给大伙,这样干的话,咱一次可以多赚点,也能保证每个人都有活干。一件押金还是一百,手工费二十,愿意的去找村委会的会计排队登记。”
这时下面有人七嘴八舌问:“那万一钱没了咋办啊?”
“是啊,电视上都播了,外面城里有不少骗子。”
“押金没了你们给赔吗?”
众人顿时乱哄哄讨论成一团,说什么的都有。
蒋贵坐着根本没动,挺有耐性地端着搪瓷缸子,不时喝上一口,耳朵却没歇着,仔细听着大伙的讨论,掌握这些人的思路。
令他意想不到的是,钟国涛坐在台上没表现出任何慌乱不安,对下面的人提出的问题未予理会,稳稳坐着等台下讨论的声音变小后,才开口道:
“钱真没了,我想赔也赔不起,但是我敢拍着胸口保证,我不会坑大伙,风险肯定有,但是经过我的考察,风险不大。”
“我信,我报名。”
“对,国涛和老钟一样,根本不是那种人!”
“哎,这话对,老钟是什么人大伙儿不清楚吗?老钟的孙子,错不了!”
一听要先付押金再订货,一开始有一部分人犹豫了,但拿到酬劳的这些人几乎没怎么考虑,就直接嚷着要排队登记了,毕竟老钟头这些年的为人还是令人信服的。
这一下把其他人都带动了起来,会计桌子前,一度挪不开腿。
秦山月凑不到钱,手里攥着刚发的二十块,在会议室门口站了很久。
等晚上村民散去的时候,竟然凑了三万多块钱。
蒋贵笑道:“国涛,你的一万本钱可以收回去了,这下资金充足,根本不用你垫钱了!有了流动资金,项目就活泛了。”
“嗯,第一次有了经验,后面就顺利多了,以后我上班,这事你多照应着,这几天老是请假,吴总有点不高兴了。以后我就负责来回的货源,让马大姐和小月充当咱村里的致富顾问得了,你们三个不能白忙活,都要给酬劳,就从公款里出。”钟国涛心情很好。
“可行,可行。我把钱整好,明儿一早你拿镇上汇过去。天都黑了,一会让你婶子整俩菜,咱爷俩喝点。”蒋贵
也非常高兴。
“走吧。”钟国涛说着和蒋贵出了会议室,一眼就看到秦山月的背影。
“小月,大妹,你干啥呢?”钟国涛喊了一声。
秦山月怯怯地转身道:“我……没啥。”
“钱领到了吧,下一批在蒋支书这儿报名吗?”钟国涛问道。
“没……没有。”秦山月磕磕巴巴答道。
钟国涛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大妹这是没钱交押金了,就笑着说道:“蒋支书,给大妹登记三件,押金我出。”
“哎。”蒋贵拿出了登记本。
“这……行吗?”秦山月问道。
“有啥不行的?呵呵,对了大妹,我一忙就忘了,谢谢你的手套,很暖和。”钟国涛笑道。
“谢谢你了,国涛哥。那……那我先走了。”秦山月脸一红,转身就走。
看着秦山月远去的背影,蒋贵神色暧昧地笑着,“呵呵,国涛,大妹脸红了,你看到没?”
“啊?”钟国涛满脸疑问,“红啥?”
“我觉得你俩……有戏!”蒋贵拍着钟国涛肩膀笑道。
钟国涛摆手道:“叔,你别扯了,大妹是大海的妹妹,那跟我亲妹妹没啥区别,可别乱点鸳鸯谱!没有的事。”
“哈哈。”蒋贵大笑。
第二天一早,钟国涛就去了镇上,打电话订货,然后去镇邮电支局汇了款,办完后立即往公司赶,吴总最近都有意见了。
……
秦山海终于还是妥协了,其实从他说出分手的那一刻就后悔了,看到关晓娟无比悲恸的表情,心一下就软了,改口说让等他三年。
说着简单,做起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这时正赶上所里任务重的时候,秦山海勉强自己,让自己全心投入到繁忙的工作中,不去想其他事。
可不管在做什么,脑海里时时刻刻浮现的都是满脸泪水的关晓娟。
以为随着时间的渐渐推移,可以让自己忘记一切,可是那些往事却是越来越清晰。
他知道关晓娟肯定也承受着很大的折磨,心中越发不安。
命运的安排让两人重新见了面,关晓娟闹,咬他,撒泼耍赖,反而更显可怜兮兮,这一切让他手足无措,关晓娟在维修部抱住他的那一刻,秦山海知道,自己彻底沦陷,世间的一切规则、秩序、偏见和风言风语都不足为道了。
决定了,想通了,一切困难似乎都变得毫无杀伤力。
关于这些,关晓娟说,杨过可以等小龙女十六年,受尽相思折磨,我不如电视上的大侠,我等了一个月,这一个月简直就是行尸走肉,整个人都崩溃了,于是,我决定,一分钟都不能等。
……
刘正坤在派出所里听完侯振坤的汇报,两人一致认为,到春光电器维修部的男子,和连环盗窃案有很大的关联,这是条重要的线索。
通过现场勘查可以看出,嫌疑人对古河镇非常熟悉,很有可能就是本地人,现场没有慌乱翻动的痕迹,心理素质很好,身手利索,作案时不怯场,从留下的字条可以看出,嫌疑人性格上自大狂妄、目空一切,对政府部门和派出所都不放在眼里,从销赃的过程可以看出,嫌疑人刻意掩饰面容说明有一定的反侦
察能力,风声正紧的时候就想把手中的东西变成钱,说明嫌疑人手头最近有可能缺钱,代步工具是巨力农用三轮,有可能家中务农,或者做小生意,维修部老板费军提供的信息,此人大概在25岁到35岁之间,中等身材,比较壮实。
结合这些线索条件,刘正坤决定采取最简单有效,实施起来却是最繁杂的“筛选法”。
从巨力三轮入手,镇上各村各户有三轮的不少,绝大部分都没有入户上牌,需要大量的摸排工作。
开巨力三轮,身体强壮的青中年男子,很有可能当过兵或者有习武经历。
所里人员较少,要兼顾白天的接警出警工作,还要兼顾晚上的蹲守任务,更要派出下片区的民警进行摸排。
刘正坤召开全所民警会议,调整了一下最近的工作时间。
取消礼拜天,直至破案,值班和蹲守的民警,凌晨三点休息,中午十一点半接班,下午分工留守或者下片区。无正当理由不得请假。
命令一出,坐在下面的民警大都是一副痛不欲生的表情。
田宝军皱着眉头,声音不大也不小,“一个月那么点钱,连礼拜天都没有,我家里还有个老母亲最近犯病,不能离了人,本来应该我和我妹妹轮流照顾,现在倒好,天天一弄一夜,家里一堆事儿都扔给了我妹妹,昨儿我妹夫差点和我打起来,说老母亲生我有啥用?有病卧床的时候我没起到一点儿作用,我妹妹也要上班,请假就没工资,我妹夫说我不出人出钱也行,让我一个月掏五百,我工资才七百多,还要给儿子交学费,家里老婆孩子还要吃饭,哪儿能掏出五百?我妹夫说行,那你不出人也不出钱,让老太太躺床上死了算了,我一气之下就和他打了起来,被邻居拉开了,几个邻居没一个说我理的,本来一周咋也能凑合休一天,回家尽尽孝道,这下完事了,一天也甭想回家,在所里有任务,吃不好睡不好我就不说了,我是老民警都能克服,但这家都不让回,我真没法克服。”
于正说道:“特殊情况,可以特殊对待,你家里老母亲生病,礼拜天可以回家,到时候我们再协调值班人员。”
片警小光三十出头,秦山海来派出所之前,他算是新人了,在派出所呆了不到三年,有一定的工作经验,对于刘所的这个决定,也有自己的看法,开口道:“刘所,不是不干,实在是分身乏术啊,今天我负责出警,上午镇里李春鹏家的狗咬了人,我出警处理,刚回来下河村老王家的牛又吃了华子媳妇的玉米棒子,我骑着自行车去协调,回来都中午头了,刚打了碗饭还没吃,又接到报警电话说洗浴中心有人丢钱包了,放下碗我就去了,一下午,有两口子吵架要喝农药的,自行车铃铛被偷的,谈恋爱的吵架女的要跳楼的,就连李傻子抢了包子铺两个包子都要咱们去处理,再说晚上,镇上新开的蹦迪厅年轻人喝多了打架斗殴的,更离谱的是晚上喝多了迷路找不到家的也找咱们,按理说,百姓遇到危险求助咱们,这是咱们的职责,责无旁贷!可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要找咱们,标语贴的是有困难找警察,可什么样的事儿算困难?没钱买烟了,女朋友生气了,想买二斤肉吃兜里没钱了,这都是困难,找咱们警察来了,这能帮忙吗?能忙得过来吗?咱们是派出所,不是慈善机构,更不是阿拉丁的神灯,遇到这些事,怎么处理?有没有一个严苛的标准?”
第四十八章 开会
侯振坤眼睛通红,点了根烟道:“我和大海都是一夜没睡,乏得很,最近压力的确不小,像小光说的这些问题,都是真实情况,以前也有忙的时候,但没像这次几个事连一块了,咱们警察要值班,要接警出警,要蹲守,还要下片区排查,这对一般人来说,工作的确是超负荷,但非常时期非常对待,这个贼已经猖狂到什么地步了?镇政府门口贴挑衅的标语!不抓此贼,我都没脸在派出所干了!要说累,的确累,但是咱们得对得起头上的国徽啊!”
于正表情比较凝重,扶了扶眼镜问道:“文斌,大海,你俩说说吧。”
杜文斌首先开口道:“我没意见,我犯了错误,正在自我检讨中,再忙再累我都能坚持,领导咋安排,我就咋干。”
秦山海说道:“我也没意见,候所二十多年老民警,都是这个态度,我也没二话,比起部队上的训练,这点苦不算什么。”
刘正坤抱起膀子看着屋内的众人,笑了笑,“嗯,都说完了,下面我通知个好消息,上次处理孙下放妻儿的绑架案,哦,孙下放就是大家口中的孙百万,这个案子邓局很满意,给大海申请了个三等功。这也是咱们派出所的荣誉!大海会武,却不主张动武,而是以部队上所学的专业谈判知识来处理,这叫有勇有谋,邓局给予了好评。在座的老同志都清楚邓局的脾气,很少夸人。县局最近响应市局号召,下半年准备成立特警中队,抽调各单位高素质民警进去,邓局想把大海调去县局刑警大队先磨练磨练,然后去特警中队任职,我觉得是个挺好的机会,但是人家大海不这么想,就愿意留在咱这儿,这是甘于平凡、甘于奉献的精神。”
说到这,众人目光都看向秦山海,有的诚恳,有的复杂。
秦山海略显紧张地站起身,对在座的人敬了个礼。
刘正坤挥手示意秦山海坐下,接着说道:“卷钱跑路的工头朱庆才,在县里落网,赃款大部分追缴了回来,孙百万一高兴,给咱们县局赞助了十万块钱,抓捕朱庆才是县局刑警大队的功劳,而解救人质是咱们派出所出的人,两边一平衡,各分了五万块充作经费,这个钱可解了咱们的燃眉之急,我和于指导研究了一下,向上面打了个报告,拿出一部分作为奖金发下来,最近确实挺辛苦,让食堂老张弄点硬菜,晚上会会餐。”
一说发奖金又会餐的,气氛顿时不一样了,屋内在座的民警脸上都有了笑意。
“吃好了,奖金也发了,没说的了吧?工作给我保质保量的完成,我抽查了几次,有个别民警蹲守的时候在车上裹着大衣睡觉!在这里我就不点名了,刚刚宝军和小光说的,苦啊累啊我都知道,但是原则性的问题不能出!县局最近不是搞了个落后民警培训班吗?邓局任培训班的班主任,我如果再发现有人执行任务的时候欺上瞒下打折扣,不光扣发奖金,还要往县里上报!让邓局给你教育一下。”一说到纪律性,刘正坤满脸严肃的表情。
侯振坤开口道:“老刘,咱所那破车光掉链子,不是趴窝就是死火,修车的
老谭说了,配件严重老化,只是修的话撑不了三天还得坏,换新配件的话快赶上车钱了,这可咋整?”
刘正坤心想,现在刚批下来五万经费,加上剩下的一共五万六七,一辆国产的新面包车咋说也得三万多,这一下就去掉一大半,太心疼,不能自己花钱买,随即说道:“还是以修为主……这样吧,你先修,让老谭下下功夫,咋说也凑合过这一阵。”
于正附和道:“车是个大事,局里的车自己都不够用,就别想着给咱们配发新车了,这次蹲守行动用车还是从镇上借的,车的事我认为还是得磨磨姜书记,咱们抓住这个盗窃的小偷,让姜书记出口恶气,我和老刘再去找姜书记协调一下,看看能不能给咱留下来一辆。”
刘正坤从身后拎过来一个塑料袋,放在桌子上说道:“散会后,把对讲机发下去,都充上电,晚上三个蹲守组随时联系,相互支援!”
众人起身就要走,于正招呼道:“对了,一会上内勤那儿领补贴,民警三百,组长四百!”
……
上河村秦家。
周秀兰手里织着毛衣,对着坐在床头看书的秦德说道:“你说国涛这孩子真有本事,就整这么个玩意,就能挣到钱,我算过了,要是我和小月手里能一直有活,娘俩一月能挣小五百!”
秦山河在里屋手里看着本小人书,秦山月坐在一旁看着弟弟,手里也织着毛衣,冲外屋说道:“娘,你算得是对,可也不能天天有活,拿原料是要付押金的,人家郭涛哥是看在大海面子,给咱两件原料没要押金,而且毛衣成品和原料一来一回都要十天左右,你要有一千块钱付押金,咱一次拿十个原料,一个月拿两次货,那还差不多能挣到四百,可咱家哪有那么多钱啊?”
秦德看着书没抬头,“慢慢来慢慢挣,权当挣个零花钱,哪有一口吃个胖子的。”
周秀兰翻着白眼说道:“我说,你也别天天碰着那破书看了,能看出钱来啊?你学学织毛衣,赚点钱花,挺简单的,来,我教你。”
“别扯淡,那你们娘们干的活,我是教书育人的先生。”秦德正色道。
“嘿,瞅你那熊样吧,还先生,我看你就是个榆木疙瘩老先生,不干拉倒,我给你说,咱村自从有了这个项目,娘们比你们爷们挣得都多,妇女地位都提高了,不信你出去看看,手里织毛衣的,说话都昂着头,活干利索了,两天半就挣二十块!”
周秀兰唠唠叨叨的,秦德看了一眼,没吭声。
停了一会,周秀兰又说:“哎,他爹,咱家不没钱吗?你让大海给国涛打个招呼,咱不付押金,一次给咱来十件八件的,行不?挣老鼻子钱了!”
秦德断然拒绝道:“不行,国涛帮咱的不少了!我开不了这个口,大海更开不了这个口,你心里有点数行不行?”
“你不帮衬着,还拉着我腿打提溜,你就天天喝玉米糊糊吧,以后咱家,谁有本事谁吃大米饭!”周秀兰半真半假说了一句。
秦山月在里屋听得真真切切,忍不住噗嗤一笑,继续着手里的工作。
……
关晓娟自从和秦山海一路出门,高大全就气坏了,开着捷达一溜烟回家了,李桂兰回家一看,高大全和女儿都不见了,还以为两人出去玩了,就没放在心上。
高大全回到县里的住处,父亲高飞板着脸正在客厅沙发上等着呢。
高大全也没好气,叫了声爸就想回屋。
“站那儿!”高飞喊道,“你这又去干啥了?”
“没啥,去见个朋友。”高大全随口解释了一句。
“我看你是要上天!又是找那个关家小姑娘了吧?”
“……”高大全没说话。
“来,你坐这儿。”高飞指着身旁的沙发说道。
高大全心里清楚老爸的脾气,平时很少发火,心里怯不敢顶撞,老老实实坐在了旁边。
“公司不问了?班也不上了?天天就奔着小姑娘使劲了?我一见人就夸你懂事、稳重,办啥事知道轻重,这一碰见关家小姑娘,你咋就不会了呢?着魔了还是上瘾了?”高飞一连串的疑问句,看儿子没反应,怒吼道:“你说话!”
“爸……我……”高大全不知该如何解释,对于关晓娟,心里真实想法其实就是拐不过弯,这个时候说出来,似乎没有什么说服力。
高飞点着儿子胸口问道:“你上次跟我说,让我别把情绪带到工作中,让我跟关凯该签合同签合同,你要光明正大追求,我一想,也有一定的道理,可我咋也没想到你这个光明正大,是抛家舍业的光明正大,是啥都不顾的光明正大!我这大半辈子努力得来的这点成就,眼看就要毁你手上!”
“……”高大全沉默。
“别不吭声!你工作都扔下,损失我就不跟你算了,那这些天你总得有点收获吧?给我说说,你这些天一天两趟的往古河镇跑,有什么收获?人家姑娘愿意了?”高飞接着问道。
高大全一听心里更窝火,老实答道:“没有,我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伺候了一个月,没给好脸,听说关家遭了贼,我拿菜刀守着,晓娟烦我显摆,我把新车都换了,那个当警察的什么海来找她,几句话就跟人家走了!”
“你看你这出息!”高飞气的站起身扬了扬手,转念一想,儿子也受了委屈,狠不下心,又慢慢放下了。
“那丫头我见过几次,好在哪了?你说漂亮,漂亮姑娘少吗?那丫头给我留下的印象就是倔驴一样,泼辣任性,天天板着个脸,下巴都抬天上去了,一副领头鹅的模样,哎呀,不行了,我越说越气,你能争点气吗?!”
高大全抬头道:“你打我一顿才好,心里正憋屈呢,我……就是心里过不去,一开始是喜欢,时间久了是赌气,现在……就剩怨念了。”
“那你打算咋办?还去她家当使唤丫头?”高飞问。
“不去了,现在估计跟那警察又和好了!”高大全脸上满是气愤。
第四十九章 调虎离山
高飞坐了下来,缓缓说道:“你知道点好歹吧,给你说个事,前几天我重感冒,去镇医院打了吊瓶,顺便做了个体检,副院长建议我去县医院做个全面检查,一听就知道不好,检查结果今天早上拿来了,虽然不至于要了命,但也够严重的,冠心病,再拖就是重度,需要去大医院治疗,我就你一个儿子,家里公司里以后都靠你了,你好好干也好,你胡扯淡也罢,我也没精力管那么多了,就算你把这点家业败光,我也不说你啥了,你要争气,就好点整着。”
“爸,我陪你去看病!”高大全顿时急了。
高飞轻声说道:“坐下,稳当点吧,有你妈陪我去就行了,现在刚开春,公司一年的计划还没落实,你把公司整好,比啥都强,我给公司副总老钱说了,等我两个疗程病愈回来,就把公司交给你,现在过渡阶段让老钱协助你照应着大小事。”
“我一定好好干。不胡扯淡了。”
“那丫头的事你怎么处理?”高飞不放心。
“他爸怎么说?”
“你说关凯?自从签了合同,关凯闭口不提这事,我一问,他就打哈哈。”高飞道。
“我懂了,爸,我一定处理好。”高大全面无表情,点头说道。
……
“蒋支书,下河村来人了,问咱们毛衣的事!”一个村干部跑进门,对着正在烤火的蒋贵说道。
蒋贵将披在身上的衣服扣子扣紧,“走,看看去。”
还没等走出去,门外就进来三个人,领头的正是下河村支书王兵,这人和蒋贵年龄差不多,也干了不少年支书。
王兵进门没等招呼,张口说:“大贵,你不地道,自己村闷头发财,忘了兄弟了?”
蒋贵哈哈一笑道:“都坐,都坐。”指着刚刚进门报信的人道:“小周,你去把地窖红薯拿出来几个烤上。”
王兵一屁股坐在火炉旁,大声说:“别拿红薯糊弄我,大贵,我一直以为咱俩关系挺铁,今儿才知道,那只是我以为,你却不这么想?是吗?”
“兵子,你别扯这个,你吃不吃,不吃我还省下了。”蒋贵笑道。
“吃,好不容易来一趟,你别抠搜的,我问你,你村里织毛衣咋回事?”王兵问道。
小周端着一大碗红薯进来了,问蒋贵:“都烤上?”
王兵一把将碗拿了过来,“废话,仨人呢,一碗哪够吃?”
小周看着蒋贵,小声嘟囔:“蒋支书都不舍得吃……”,蒋贵笑了笑,“去,都拿来,让兵子吃个饱!”
“蒋支书。”小周不情愿地喊了句。
“去吧去吧。”蒋贵摆了摆手,小周无奈只得出去了。
“你刚刚说啥?”蒋贵装糊涂问了句。
跟王兵一起来的一人笑道:“蒋支书,我们来取经的。”
“取经?那你们应该去找如来佛祖,我这也没庙。”蒋贵开始云里雾里扯。
王兵烤着红薯,直白地问道:“大贵,你别跟我扯淡,我问你为啥织毛衣?咱两个村就隔一个桥,我能看不见吗?大闺女小媳妇小姑娘老娘们,手里都织着毛衣,我一问,还
都是纯羊毛的,你村啥时候这么有钱了?”
“呵呵,妇女闲着弄点零用钱,那都是功夫钱啊。”蒋贵淡定说道。
“一件二十,马大姐说再笨的,三四天也能完工一件,一天划五块,一个月就是一百五。这是零用钱?你们村平均年收入多少?有一千吗?给个痛快话,能不能给兄弟透个信?”
蒋贵一看对方啥都知道了,便不再隐瞒,“哪儿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实话告诉你吧,是我们村一个能人搞来的项目,供货走货,发物流,收押金,质量要求也严格,目前我们也是摸索阶段,而且担着风险,一件的押金就是一百,普及后一个村拿一次货就是三四百件,三四百件的押金就是三四万,你担不担这个风险?”
“那你都不怕担风险,我怕啥?”
王兵说完,低头和随行的二人低声商量了起来。
蒋贵解释道:“不是我闷头发大财,镇上姜书记也说了,我们上河村是个试点,我们村这个能人也不是随便谁都能请得动,人家答应姜书记了,做镇上的致富顾问,到时候你再想搞项目,就会去你下河村指导几天。”
“那行,到时候你大贵得偏看我一眼,提早想着我下河村。”王兵三人商量后,还是决定先不担这个风险,等镇上有动静,再响应,更稳妥一些。
“没问题,兵子。”蒋贵应道。
“栓柱,把烤好的红薯都包上,留着路上吃。”王兵指挥着说道。
蒋贵问:“就一个桥的路,你还带干粮?”
“你不说让我们吃饱的,我在这坐着吃饱和走着吃饱有区别吗?你们村这一下挣那么多,吃你几个红薯还有意见!我们走了。”
“行行,带着路上吃,赶紧走吧。”蒋贵做出赶鸡群的动作。
……
古河镇派出所动用了全所的警力,挤出时间摸排巨力三轮,各村都排查了一遍,没有找到符合条件的,最后在镇西边的老房子租住区,发现了线索。
这是一处破旧的两间住房,房主在别处建了新房,这里便租了出去,一月三十块的租金,租客并未提供身份信息。
据邻居反映,前段时间这里住着一个奇怪的年轻人,说他奇怪,是因为这人白天不露面,窝在屋里不知道干啥,有不少附近的住户都能证明,这屋里整夜亮着灯,而且门口经常停着一辆巨力三轮。
这租客和四邻基本没有交流,也很少出门,所以没人能够清晰描述他的容貌。
刘正坤带领民警赶到的时候,房子已经人去楼空,租客已经走了一周左右。
带着房东进了门,发现了一些蹊跷的地方,墙角里有一小堆垃圾,上面是方便面和饼干的袋子,袋子下面发现了一些东西,有半盒的图钉、大头针,半截铅笔以及一些信纸,经过失主辨认,正是三起盗窃案里丢失的办公用品。
刘正坤认为虽然发现了嫌疑人住所,但是情况不容乐观,最近的大排查风声太紧,很有可能让嫌疑人惊了,如果躲到别处,那就更难抓住他了。
撒出去蹲守的这些民警现在的状态已经是人困马乏,有些精力不够熬不住的,只能在蹲守的时候打瞌睡,这是累
极了后自然的身体反应,刘正坤也能理解,让这些人撤防,又心有不甘,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又过了两天,刘正坤看手下的人实在太累,刚想下令撤回蹲守的三个组,又发生了一件事让刘正坤推翻了决定。
嫌疑人租住的房子,已经被警方掌握,搜查并留存证据的时候,门上又被人贴了字条,写道:盗帅楚留香略施小计踏月色而去,跳梁小警察大肆追查开破车而来。
这是在派出所民警勘查现场的时候,嫌疑人偷偷回来贴上的,无比猖狂。
侯振坤看着这个字条,气的吹胡子瞪眼,对着面包车轮胎踢了四五脚,脚指头都踢肿了。
杜文斌傻傻问道:“候所,你咋只踢轮胎?”
于正在一旁接了句:“轮胎踢不坏,踢别的地方,他舍得吗?”
听到指导员的话,众人都笑了,但是笑容都夹杂着干涩和苦楚。
看着纸条上迎风飘舞的字迹,秦山海暗暗握紧了拳头。
秦山海自从和关晓娟和解后,心情好了不少,关晓娟一直在他耳边念叨,武侠片里的大侠笑看风云我行我素,不理会世俗目光,杨过和小龙女如何如何坚贞不渝。
渐渐的,秦山海觉得自己的确应该放下思想包袱,轻装上阵,对于世俗中门当户对的观念,不去理会,洒脱一些也未尝不可。
关晓娟临走时,说最近要干一件惊天大事,秦山海问她,她也不说。
今天赶上秦山海和杜文斌在所里值班,以往都是三人值班,接到报警,可以两人出警一人留守,现在非常时期,人都抽调开了,只留了两人值班。
晚上十一点四十五分,接到报警电话,自称玉林村村民,在镇上办事住了东风旅馆,自行车放在旅馆门口被偷了。
秦山海和杜文斌两人一合计,秦山海决定自己前往现场出警,杜文斌留守。
二十分钟后,秦山海骑着自行车来到东风旅馆,问了旅馆老板,根本没有玉林村的村民来住,而且也没有人丢自行车。
派出所接到报假警的也有,有的是喝多了,有的是未成年人不懂事瞎闹,而这种丢自行车报假警的却很少见。
秦山海满怀疑惑地回到了派出所,刚放下自行车,杜文斌就喊道:“大海,赶快去镇上大世界舞厅,有人报警舞厅门口有人打架。”
秦山海来不及思考,骑上自行车就往舞厅赶,浑身冒汗地蹬了十几分钟,到地方一看,门口很平静,没有任何异常,问了问门口的售票员,根本没有打架的。
秦山海骑着自行车回所里的路上,越想越不对头,脑海里又浮现出那张字条,忽然想起了什么,心里的预感越来越强烈,暗叫一声“不好!”屁股离开车座,开始狂蹬起来。
路口报刊亭还亮着微弱的光,秦山海骑到跟前,坐在车座上一脚踩地,“师傅,打个电话!”
“市话五毛钱。”看报刊亭的大爷说道。
秦山海这才想起出来身上没带一分钱!略一考虑,就拨通了派出所的电话,“文斌!你马上去二楼逛一圈,带着枪!我怀疑这是窃贼的调虎离山之计,连续两个报警电话都是假的!”
第五十章 枪响派出所
秦山海放下电话道:“大爷,我是派出所民警,出来的着急,没带钱,要不,我把工作证押给你,明天来送钱。”
“你是侯老黑的兵吧?”大爷笑着问了句。
秦山海连连点头,“对,对。”
“那你走吧,警察我还能不放心。哎,我给你说我和侯老黑……”大爷这会儿闲的很,有个人唠嗑解闷求之不得。
秦山海哪有心情闲聊,慌忙说了句:“谢谢您了,大爷,我还有重要任务,明天一早就把钱给你送来!”
光临派出所的人正是自称“盗帅楚留香”的人,此人叫马燕飞,二十八岁,正是古河镇人,
在八十年代中期,古河镇一带武风盛行,年轻人受到香港武打片《少林寺》电影的影响,都热衷于练习传统武术,马燕飞就是在这个时候开始练武,下了苦功夫,深得大小洪拳的精髓,十八岁那年,切磋了附近十里八乡的民间拳师,找不到对手,骄傲自满起来,觉得自己已经是武林高手,谁都不放在眼里。
有人议论说少林寺才是武术发源地,里面藏有不少武林秘籍,还有不少高手,马燕飞正值年轻气盛,收拾了两件衣服带了点干粮,就去了嵩山少林,打算见识见识。
这一去高手没见着,秘籍也没见着,路上倒是遇到个打把势卖艺的男子,身形瘦弱却灵巧如燕,一套拳脚耍的煞是好看,马燕飞是内行,一看便知这一套拳蒙蒙外行还行,全是花拳绣腿的套路,实战就不行了。
围观人喝彩的倒是不少,马燕飞手痒了,挤到人群中间,把肩上小包一扔,抱拳就开始叫号,旁边走出一位枯瘦老人低头抱拳,连连拒绝。
耍拳的大汉叫金奎,同出来劝场的老人金健既是父子又是师徒,家传两门绝学:“走壁功”和“金氏形意拳”,这两门功夫兼顾内家轻功和外家拳术,相辅相成,非常厉害。
马燕飞不顾枯瘦老人劝阻,依旧大声叫嚷大汉所练的拳是花架子不堪一击,要切磋武艺,围观人群觉得有热闹看,顿时开始起哄叫好。
金奎随父习武二十年,从马燕飞举手投足间就看出此人有一定功底,但火候尚浅,微微一笑示意对方先出手。
马燕飞略一拱手,一个大鹏展翅就扑了过去,低头一看,对方却不见了,原来金奎身形一晃就躲开了这一扑。
金奎提醒了一句:“注意了。”
马燕飞只听右耳有风声和,抬手向右一挡,暗道不好,只觉得胸腹和喉咙三处同时各中一下,等反应过来,金奎已经收招抱拳道:“承让承让,打平了!”
马燕飞羞愧难当,单膝跪下,要拜对方为师。
枯瘦老者扶起马燕飞,婉转拒绝。马燕飞怎能放弃,自此跟在卖艺的父子身后十几天不离开,一说话就跪倒求拜师。
老者金健看他的确有心学武,便带在手下收为关门弟子。
几年后,马燕飞功夫练成了,却染上了赌博的恶习,将师傅和师兄的存款悉数盗空,作为赌资。
金健年迈,临老收的关门弟子竟是败家之徒,一气之下卧床不起,
将马燕飞逐出门下。
马燕飞不思悔改,恶言相向,金奎站出维护父亲,同马燕飞争执,动起手来。
论武术造诣,两人经常交手切磋,马燕飞自知略逊一筹。
金奎念在师兄弟的情分上,手里留着劲,不会下死手。
马燕飞占了思想上的便宜,出手不留情,几个回合下来,一拳将金奎打成重伤,马燕飞将师傅和师兄身上最后一点值钱的东西拿走,赌博去了。
被警察抓住的时候,手里还搓着牌九,已经输的啥都不剩了。
马燕飞伤害罪被判入狱六年,出狱后生活上陷入困境,又不愿意干体力活,一身本事用不到正地方,倒是用在了“偷”上。
初期是为了生存偷点钱物,后来越偷越上瘾,别人劳累数天挣的钱,自己出去干一票就能得来,一发不可收拾。
吃穿不愁的时候,偷盗就成了一种癖好,见钱见物就手痒痒,特别是自己喜欢的东西,想尽办法也要偷回家,哪怕用不上也要据为己有。
马燕飞在监狱里跟狱友经常交流,懂得警察的一些套路,初期,本着兔子不吃窝边草的态度,在临近的几个村镇偷,事后发现,越是富户越是政府部门,这些人越要面子,而且当地派出所抓不到他,拿他没办法,派出所还不声张,怕丢丑,于是胆子越来越大。
给自己定下的目标越来越高,每次盗窃成功,浑身上下都有一种难以言明的快感,感觉自己和最近热播电剧里的楚留香简直就是一个人,同样的潇洒漂移,来去如风。
但是马燕飞也有烦恼,这些盗窃的“成就感”只有自己能体会,却没办法和人分享,既然自诩为楚留香,却非常缺乏“认同感”和“存在感”,电视剧里的楚留香每次偷过东西,都会留下字条,于是自己也效仿大侠,以显示与众不同的潇洒和目空一切的态度。
马燕飞认为,自己留下字条,写明要光顾派出所,然后成功下手,这才是“盗帅”的最高境界。
马燕飞在暗处看的很清,镇上风声挺紧,派出所的人没日没夜排查蹲守,为此自己躲了几处地方,
而这段时间派出所里留守的却不多,为了抓自己,大部分都派出去工作了,镇上繁华区域内好几个点都有蹲守的警力,他认为派出所领导根本想不到,他会在这个时候扎个回马枪,于是决定就在今晚下手,最好能偷到手铐警棍之类平常不容易弄到的东西,这样的话才有成就感。
马燕飞决定采取一招“声东击西”,在镇上雇人掐着时间差打了两个虚假的报警电话,引开值班民警。
早早就提前踩了点,派出所是上下八间房的二层小楼,值班室和办公室在一楼,二楼有储藏室,里面有枪柜和警械柜,还有内勤室,里面应该有部分现金,首要目标是储藏室,次要目标是内勤室。
至于怎么进去,对马燕飞来说不难,施展“走壁功”从小楼后面窗户进入,两米多的外墙都不用助跑,两个借力就扒住窗台。
老旧的木制窗框捏在手里,略一用劲就成了木粉,轻轻一推,跃入窗内,脚尖先点地,几乎没
有声音。
手电往下对着地面打开,再缓缓抬起,光晕扩大散开,慢慢看清楚四周,这间是杂物室,瘸了腿的板凳,破了洞的床板,还有不少废弃的资料,蜘蛛网和灰尘布满房间。
马燕飞捏手捏脚走到门后,手电对准了门锁,拨开保险,轻轻拧开门锁,微微探头向门外看了看,走廊空无一人。
关了手电往外走,借着微微月光,看清楚了门上的白色字牌警械室,门前的锁是铜制防盗锁,和刚刚杂物室的锁相比要结实的多。
但是这都难不倒马燕飞,因为这种所谓的防盗锁,有天生的缺陷,就是缝隙太大。用锋利点的刀刃就可以透开。
马燕飞边走边甩手,掌心里闪出一把弹簧、刀片,一按开关,“嗖”的一声打开,对着铜锁缝隙插了进去,试探了两下,“吧嗒”触动了锁内机关,再往里推了一下,另一只手一拉,门开了,打开手电一照,绿色的大保险柜,旁边还有个置物架,架子上有不少警用器械,警棍、应急灯、约束绳,还有两顶白色防暴头盔,马燕飞四处仔细看着,最后将注意力完全放在了保险柜上。
杜文斌接到电话后,感觉秦山海有点多虑了,虽说这个贼留字条,叫嚣着要偷派出所,但他不认为贼真有这个胆子,毕竟这些天所里工作比较紧张,除了内勤,每个人都带枪上岗,再厉害的贼,还能厉害得过子弹吗?进派出所偷东西,不是自寻死路。
撂下电话,杜文斌在椅子上坐了一分钟,掏出手枪看了看保险,是在关上的位置。拿起桌上的应急灯,一手枪一手灯,沿着木质的楼梯上了二楼。
“吧嗒”杜文斌按开了二楼走廊的灯,开始挨个屋子看着。
一推杂物间的门,竟然开了,心里一下紧张起来。轻轻将应急灯放在地上,打开了手枪保险,深吸一口气,按开了杂物间的灯。
灯发出暗黄的光,屋内一切正常,并没有人,地上满是灰尘和老鼠屎,再仔细一看,地上赫然有几个脚印,脚尖冲门!
顺着脚印几步走到窗台,伸手一摸窗户,手上都是木屑,仔细一看,窗户竟被人破坏了!
杜文斌立即就能确定,有人从窗口进入,这个时候应该就在二楼!
要说不害怕是假的,杜文斌刚刚入警不久,都是侯振坤一手带着实习,哪里经历过这样单枪匹马作战的时刻,
心开始扑通扑通跳了起来,握枪的手也控制不住地发抖,手心湿漉漉的。
双手钜枪,缓慢地走出门口,向着下一扇门移动,内勤室门锁正常,调转枪口,转身慢慢走向警械室。
警械室的门虚掩着,人肯定在里面!杜文斌直冒冷汗,大叫一声:“出来!谁在里面!”
屋内鸦雀无声,杜文斌枪口对着门缝,缓缓将门推开。
“嘭!”
“嗷!”“噗通!”
屋内又静了下来。
“文斌!”楼下传来秦山海的喊声,“文斌,你在楼上吗?”
无人应答。
“亢!”二楼传来一声枪响。
第五十一章 山林擒贼
杜文斌上楼的时候,马燕飞正在研究保险柜,他感觉这保险柜里一定存有手枪和子弹,如果能偷把手枪玩玩,那就是另一种境界了,这种立式保险柜,用的是机械式门锁,不知道密码的情况下,十分钟之内就有把握打开。
快要打开保险柜的时候,听到外面有动静,这个时候如果放弃保险柜,直接从窗口跳出去逃跑是十拿九稳的事,但是马燕飞看着快要捅咕开的保险柜,心里舍不得走,略一思索间,杜文斌已经来到了门前。
马燕飞心里明白,派出所值班的没有几个,大部分都出去蹲守了,本着“贼不走空”的原则,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警察弄晕,然后撬开保险柜,将保险柜里的东西,还有置物架上的警械全部弄走。
有了决定,就俯身隐蔽在门后,借着月色的微光,最先映入眼帘的是杜文斌双手握着的枪口。
马燕飞没有动,继续等待着机会,杜文斌半个身体进入屋内的瞬间,马燕飞自下而上一招“刺面掌”正中杜文斌下巴。
“咕咚!”一声,杜文斌仰面摔倒,马燕飞收手,仔细一看,地上的人已经翻了白眼,嘴里冒出白沫,半边脸连着下巴红肿一片,依稀可见一个掌印,手枪掉落在门旁。
马燕飞捡起手枪,在手里把玩,自小习武,对枪支有着天然的好奇,以前没机会玩,这次终于有了一把属于自己的枪,心里既兴奋又激动。
左手交到右手,右手交到左手,手一下碰到了扳机,杜文斌被打昏前就打开了手枪保险,马燕飞这一下竟然把枪打响了。
楼下又响起喊声,紧接着又响起咚咚咚的快步上楼声。
响亮的枪声把马燕飞吓了一跳,不有控制地打了个哆嗦,看着枪口冒着火星打到墙上,好在没有伤到人。
“他娘的!”马燕飞骂了一句,往外看了看,楼梯口一个人影窜了上来。
持枪的马燕飞略一犹豫,看着屋子里的东西,咬牙说了句:“可惜了!”拎着枪,转头就奔着窗台跑,一脚将半扇窗户踹开,玻璃碎片散落在墙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探出半个身体,心里估算着距离,一点脚尖,跳了下去。
落地的同时利用一个翻滚解力,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往暗处跑去。
秦山海持枪进入走廊,一眼就看到警械室门口有人躺着。
“哗啦!”一阵玻璃破碎的声音响起。
“不许动!”秦山海钜枪进入,屋内空无一人,跑到窗口往下面一看,有人影飞奔掠向远处。
俯身扶起地上的杜文斌,试了试鼻息,还好,只是昏过去了,并没有生命危险。
半边脸已经红肿,看伤处,很像是硬物大力击打下巴神经,造成短暂性的休克。
秦山海没犹豫,两步走到窗户边,“嗖”的一声直接跳了出去。
马燕飞听到身后有物体落地的声音,转头一瞅,竟然有人从二楼跳下追过来了。
“还是个练家子。”马燕飞心里想着,脚下没停,一直往西边跑去。
派出所位于古河镇西部,出了镇再往西就是田野和山林,两人距离拉得很远,大概有五十米左右
,一前一后开始赛跑。
马燕飞仗着自己练过轻功“走壁功”,自然没把对方放在眼里。
而秦山海没练过传统武术,更没学过武林秘籍,他靠的是在部队长久的锻炼十公里武装越野,靠的事耐力和意志力。
跑了二三公里的时候,马燕飞屡屡回头,却发现对方越跟越紧,就有些烦躁。
前面不远处就是山林,如果进了山林,有树木遮挡的情况下,马燕飞随时有把握逃脱。
一分钟后,马燕飞钻进了山林,又过了一分钟,秦山海追进了山林。
月光下,人影忽隐忽现,秦山海快步追着大喊道:“站住!”
马燕飞回头看了看,继续跑。
“亢!”
“再跑我就开枪了。”秦山海一停顿,双手冲天开了一枪,看着前面人影在一棵树后一闪,继续往前追。
追到刚刚看到的树跟前,四周没了动静,秦山海沉下身,四下观察着,忽然感到额头一凉。
“别动,别转头,动一下我打死你!”马燕飞从侧面持枪对准秦山海的额头喊道。
“你就是制造三起盗窃案的人吧?”秦山海目视前方。
“是又怎么样?就凭你还想抓住我?”马燕飞笑了一下,“你还挺利索,练过啊?”
“……”秦山海额头冰凉,没说话。
“枪给你下了,我拿着玩两天,还有,你别追了!再追打死你!”马燕飞说完左手伸向秦山海手中的枪。
秦山海依旧没动,因为在这个时候反抗,他没有把握能躲开额头的子弹。
马燕飞拽下秦山海手中的枪,准备塞进上衣口袋,另一只持枪的手不由自主地抖动了一下。
“亢!”
秦山海忽然发难,猛然甩头转身避过枪口的同时,枪响了却没打到人,没等马燕飞持枪的手伸出,一脚蹬了过去,拳头随后而至。
近身搏斗,马燕飞连伸三次手,都被秦山海打断,胸口怒气越来越盛。
多年习武,罕遇敌手,马燕飞非常自负,今日忽然遇到一个轻功和自己差不多的对手,手就有点痒痒了:跑得快不代表你拳脚就厉害!
既然抽不出枪,干脆放弃用枪,就用所学的形意拳跟你过过招!双拳对准秦山海袭来的一脚一拳,硬碰硬对了两下。
秦山海一个趔趄往后退,脚背和拳头都感到火辣辣的疼,在部队上训练的时候,这拳脚可是能击碎砖块的,今天这人果然有点邪门。
马燕飞心里也是暗暗一惊,金氏形意拳自己苦练多年,当年师傅的要求就是出手空拳打树皮、打装了小石子的沙袋,一双拳头渐渐磨平,杀伤力也越来越大,普通人一拳下去,就要受伤,这人看起来竟然毫无反应。
马燕飞侧身双拳横扫了过去,秦山海不敢怠慢,闪身避开,一脚踹向马燕飞膝盖。
马燕飞急忙转身收招,秦山海一脚踢空。谁知道秦山海这一脚竟是虚晃,突然腾空二连踢直奔马燕飞面部喉部。
马燕飞双臂横档硬接了两脚,顿时感觉胸口发闷,后退了两步,险些跌倒,转身拔腿就跑
秦山海欺身便追,马燕飞回头喊道:“再追,我一枪打死你!”
“枪都没了!今天我不抓住你,这警察我不当了!”秦山海怒吼一声,额头青筋毕现。
“豁出去了!”马燕飞咬牙说道。刚刚和这警察一交手,就知道对方极其难缠,绝非好相于,边跑边掏出手枪,冲后面“亢亢”就是两枪。
初次开枪,又是跑动中,根本没一点准头,子弹都不知飞哪儿去了。
秦山海热血上涌,哪怕挨枪子,也要先抓住这个狂妄的家伙。
马燕飞一看枪并不容易打准,而且这警察疯了一般越追越有劲,心里急躁了,停步稳了稳身体,有样学样的双手钜枪,对准秦山海,“亢亢亢亢!”连打四枪。
秦山海一直盯着前方,在马燕飞停下瞄准的时候就有了防备,跑动间猛的一个前扑卧倒,躲过了子弹。
五四式的制式弹夹的弹容量是八发,刘正坤要求只上七发,因为这种弹夹弹簧压力过大,上满子弹容易引起卡壳。
枪里的子弹现在打光了,不能让他再掏枪,秦山海心里有了数,起身窜了过去。
手中的枪没了子弹,马燕飞扔掉后,就要掏口袋里的另一把,电光火石间,听到耳边响起“嗖”的破空声。
马燕飞反应很快,猛然低头躲过了秦山海的飞脚,冲着身后一个扫堂腿,秦山海跳起躲过。
落地后,指着马燕飞问道:“你还有啥招?原本就是个盗窃,现在呢?拒捕、抢夺枪支、枪击警察,不算盗窃罪,就这三样,你觉得你能蹲几年?”
马燕飞急了,“我跟你同归于尽!”双拳同时挥出,直指秦山海面门。
秦山海不躲不闪,依葫芦画瓢双拳同出,硬碰硬对完两拳,秦山海身体一顿,猛的往前一动,还了两拳。
“啊!”马燕飞大声怪叫着,疯了一般,根本不防守,完全是拼命的打法。
秦山海一笑,心下了然,知道对方已是强弩之末,蹦不了多久了,开始了闪移挪腾为主的打法。
左闪过一拳,右闪过一腿,全身放松地架着双臂,马燕飞疯子般的一进再进,十几个回合下来,已经没了力气。
秦山海看准时机,右脚脚尖对准马燕飞下巴,猛踢了过去,动作如同足球比赛里的大力抽射,只听“嘎嘣”一声脆响,马燕飞在空中翻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跟头,撞在了身后的树上。
几秒后,马燕飞抬头看了看,用了两下力,还是没起来。
秦山海从后腰上拿出铐子,伸脚将一滩烂泥的马燕飞蹬倒在地,膝盖押着对方胳膊肘,掏出他口袋里的枪,别在自己后腰,从背后上了铐子。
马燕飞躺在地上打了个滚,直喘粗气,秦山海满头大汗,坐在一旁笑着说道:“咱不急,歇一会,我把你扔的那把枪找回来咱再走,正好你借着这个机会,提前做好思想准备,考虑一下后半生在监狱怎么度过。”
十分钟后,马燕飞才缓过口气,躺在地上仰脖瞪大了双眼,看着秦山海说道:“放了我,我给你钱!我家里有五六万的现金和首饰,还有高级电器,放了我!那些都给你!”
第五十二章 去趟市里
几天后,钟国涛是在县公安报上看到“盗帅楚留香”被抓的消息,报纸上对多起盗窃案的主角“盗帅楚留香”描述为飞檐走壁、武功高强的江洋大盗。而孤身一人抓住他的警察更是武功盖世,英明神武,报道一栏有个配图,是秦山海穿着警服敬礼的照片。
钟国涛拿着报纸找到蒋贵,眉飞色舞地说道:“蒋支书,看,这不大海吗?”
蒋贵接过报纸扫了几眼,笑道:“字认不全,你念念。”
“猖狂窃贼留字条挑衅警方,年轻民警抓现行扬威古河……”钟国涛逐字逐句念着。
听完报道,蒋贵说:“好好!这几年,咱村出能人啊!破了这么大个案,能当警长了吗?”
钟国涛咧嘴一笑,“能,他能当警长!”
……
古河镇政府,刘正坤将一份手续放在办公桌上说道:“姜书记,这是认领的手续,那边法院一判,你派个人去把丢的东西领回来就行。”
“这事儿干得漂亮,一雪前耻,你们县局有没有说给这个民警树个标兵啥的?”姜书记脸上一扫前些天的阴霾。
“这事儿玄的很,这家伙抢了两把枪,一梭子子弹都打光了,当时我们所的人都撒在外面蹲守,根本没想到这家伙能在这个空档上对派出所下手,文斌也伤了,现在还在医院,多亏了大海底子好,当初我说自己招录一个民警,您还不乐意,现在看来我做的没错啊。”刘正坤一点不谦虚地夸奖道。
“嗯,值得表扬,回头让办公室弄个稿子,在镇里当做典型宣传一下。镇里再给你批一万块钱,奖励一下。”
“宣传倒不用了,县公安报都作了宣传,我们县局邓局长亲自批示的,案子一破,咱们镇也没人说三道四了!”
姜书记点点头,拿出一摞文件边看边问:“嗯,我知道了,你还有事?”
“哦,就是这个抓住盗贼的民警秦山海,家里挺困难,有个弟弟智商有问题,都成年了生活还不能自立,我也不懂具体政策,所以帮忙问问,针对这种情况,上面有没有什么优待政策?”刘正坤介绍道。
姜书记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拨了个号,问了大概五分钟。
放下电话说道:“这种情况很特殊,如果是幼儿时期,可以申请一下进县里启智特殊教育学校,可他都成年了,人家学校也不收,听说前几年市里建了个成人启智学校,里面有不少这种情况的人,可以让他实地去看看。对了,我派人去他家核实一下,如果确实困难,可以申请个特殊补助,一个月一百块钱吧。”
“我去过他家,确实挺困难的,一百块也不少了。”刘正坤答道。
“程序还是要走,我们有专人负责这个。”
“好,那这事就麻烦你了,姜书记。还有个事,派出所重建的事……”刘正坤讪笑着说。
姜书记合上文件佯怒道:“我说你这人怎么得了点成绩就要好处,你抓贼也不是给我姜建华抓的,你是给咱全镇老百姓抓的,怎么你还赖上了?”
姜书记,您说的没错,您听我分析,我们警察抓犯人,这是天经地义没错,我也不是邀功,非要您论功行赏,您要不相信您自己去所里看看,这都开春了,屋里都不能蹲人,冷啊!晚上值班的同志裹两个大衣都撑不住,办公环境不行,下面的人就烦躁,影响工作啊!”
姜书记发愁地说道:“我不答应你了,开党委会研究一下,这镇政府也不是我家开的,说拿钱就拿钱,你知道重建需要多少钱?照你上次说的那个规格,不算地皮,就光材料和工钱,少了一百万都不一定能弄成。”
“研究好,研究好,您是书记,只要您吐口,别人能说不行吗?对了,我还想了个法子,您只要给批地皮,我们把现在的办公楼连地带房卖出去,咋地也能凑个几十万,您再给添点,这建新派出所的钱不就够了。”刘正坤说道。
姜书记眼睛一亮,“哎,这是个好法子!我说你老刘为了这事是煞费苦心啊,啥办法都想了……行,我给你透个底吧,派出所重建的事我打算最近就开会研究,通过这次的盗窃案,我也考虑了,是该改善一下派出所的办公环境了,只是钱方面确实紧,你容我协调一下吧。”
“谢谢书记,谢谢书记了,这是您放心上。”刘正坤连连道谢。
姜书记继续翻开文件看着,一分钟后,“你还有事?”
刘正坤似笑非笑说道:“那啥,办案的时候不是借镇上俩面包车吗?我们所那个破车您也知道,那是真耽误事啊!老是趴窝弄不着火,我寻思借的那俩车……”
姜书记来气了,打断道:“打住,我怎么越看你越不像派出所所长,倒像是山上的土匪,你今儿是来打秋风来了?车你不要想,镇里都不够用的,就借你这几天,好几个部门领导提意见了,说出公差都没个车用,你没看我自己平时都舍不得用车,都是骑自己的摩托吗?”
刘正坤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说道:““再遇到案子,那您总不能让我们骑自行车蹲守吧?县局也不给配,您今天不答应,我就不走了,镇政府的食堂伙食比我们派出所好多了。”
姜书记气笑了,指着刘正坤说道:“你自己看看,你哪一点像派出所所长了?整个一无赖吗?”
“那不没招了吗?”刘正坤接了句,干脆躺在了沙发上。
“那你就躺着吧。”姜书记开始自顾自的拿出了笔,开始看文件。
过了一会,有个工作人员敲门进来说道:“姜书记,那个文化站站长又来电话了……”话说了一半,看到沙发上躺着的人,“这是……刘所?”随即不明所以地问道:“姜书记?”
“行,你先出去吧。我一会处理。”姜书记抬头安排了一句。
“哦。”这人挠了挠头,出去关上了门。
姜书记放下手里的东西,站起身训道:“起来!你睡这儿这成什么样子?”
刘正坤弹簧一样坐了起来,依旧笑着问:“姜书记,那车,我们先用?”
姜书记伸手指着他说:“你你你……我真服了!”
“谢谢
书记,谢谢!”刘正坤敬了个礼。
“行行行,赶紧走吧!”姜书记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哎,哎。”刘正坤嘴上答应着,蹑手蹑脚地走到办公桌前,拿着茶叶盒说道:“那啥,这茶叶上次来我喝过,挺好喝,我拿回去给他们常常高级茶叶。”
“出去!”姜书记指着门外喊道。
“谢谢书记,谢谢书记。”刘正坤拿着茶叶一溜烟跑了。
姜书记站在办公室里愣了半天,“这小子!呵呵。”咧开嘴笑了。
……
古河镇派出所。
刘正坤将姜书记说的福利院的事,对秦山海复述了一遍,又安排道:“这个案子你立了功,邓局关注的案子,奖励什么的我做不了主,但是我可以给你批两天假,前段时间也确实辛苦,现在所里不出任务,正常值班备勤,你趁着这个间隙,带你弟弟去县里看看,据说市里的条件好,成人学校有专家负责培训。”
“谢了刘所,对我家对我个人来说,我弟弟这个事都是心底的痛,现在不求他能像正常人一样,只要自己能照顾自己,我爹娘也会好受得多,现在他智力如同三岁的顽皮小孩,必须有人照看,不然就会出事,我妹妹迟迟未嫁,也就是这个原因。”秦山海一提到弟弟,心情一下就沉重起来。
刘正坤拍了拍他肩膀,说:“嗯,工资和奖金提前发给你,路上用,我把路线给你写下来,你晚上回家准备一下,从县里车站坐车……”
……
秦山海回家同父母商量一番后,决定兄妹两人带着弟弟去,因为一来一回要转几次车,路上颠簸劳累。
父母有点不放心,秦山海一再坚持下,才点了头。
带了简单的行李,第二天天不亮就出发去镇上,从镇上坐车去县里,再从县里坐中巴去清水市,一路上,秦山海和大妹轮流照顾小河。
秦山河两人长这么大都没出过古河镇,秦山月略强一点,也就去过几次县里,两人一路上看到啥都好奇,车站有不少售卖小吃的小贩。
小河看到吃的就伸手要,秦山海就跟着付钱,一串糖葫芦要三毛钱,秦山海一买就是两串,让秦山月心疼的不行。
一路无话,在清水市车站下了车,秦山海拿出纸条,上面有刘所留的地址,边走边问一路来到了清水市成人启智学校。
对卫门报明来意,门卫打了个电话,让三人去副校长室。
王副校长在办公室接待了三人,简单介绍了学校。
他们这所启智学校属于国家设立的公益机构,学费书本费全免,但是住宿和食堂要自费,一个月一百块。
按照清水市的物价水平,一百块的确不算贵,对于上河村来说,一百块算是大钱了。
秦山海正想答应,王副校长又提出要先看看秦山河的状况,像这个年龄的学生,学校里也没几个,大部分都是十五岁以下的。
让秦山海、秦山月兄妹两人回避,王副校长对秦山河进行了入学测试。
第五十三章 留在市区里上学
一个小时后,两人才获准进屋,结果不太好,秦山河测试分数在二十分钟左右,为重度智力障碍,王副校长叹气道:“学生年龄越大,纠正的难度就随着增大,早来几年就好了。也怪不得你们,学校才开没几年,在这个方面,咱们同世界上发达国家比,还是有差距啊,我虽然是这方面的专家,但是咱们这一块儿起步较晚,你弟弟这个情况,想恢复成正常人,希望不大。”
秦山海心理有预期,所以听到这些并没有太激动,“我们也没想着能让他恢复成正常人的智力,只要能自己照顾自己,就算迈出很大一步了。”
秦山月着急地问道:“我弟弟究竟是什么情况?听我爹娘说,小时候很正常,就是三岁那年发一场高烧,然后就这样了!那时候我家里……比较困难,没钱也没路子去治疗。”
王副校长说:“我通俗点解释一下吧,你弟弟这个病,属于脑炎后遗症,在一些方面是不可逆的,主要的表现就是智商底下,且存在极为严重的社会适应障碍。基本没有独立的生活能力,常常伴随着多重障碍,包括运动障碍、日常生活障碍、言语沟通障碍和心理方面的疾病等,需要得到长期持续的支持和帮助。孩子放在我们学校,可以进行各方面的训练和治疗,同时我也要做一些心理方面的辅导。”
秦山海咬着牙问道:“王校长,这些年我们家人都有心理准备,您就直接告诉我,最后会是个什么结果?”
王副校长继续说道:“慢慢来,这种病没有立竿见影的药,需要长时间的引导训练和治疗,而且个体都有差异,所以要看你弟弟本身的潜能。根据我的经验,每个人潜能不同,恢复的程度也不同,但是绝对比你们在家养着要大变样!在这里可以接受一定的康复训练和必要的治疗,在一定程度上改善生活自理状态,懂得简单的表达需求和情感等。你们家长可以来看,尽量少交流,更不能让他离开这个地方,因为一旦激发了他的依赖心理,就会前功尽弃,一两年后,也就是恢复中期,你们就可以正常见面,视情况也可以接回家住几天,主要是对他提供各种行为支持和身体协助,让其感觉到周围人对他们的关心、尊重,让他们愉快地生活,这点也需要你们家长配合,不能放任他,要什么给什么、有什么奇怪要求都满足,而是应该引导他,让他认识到自己动手的重要性。”
“一两年不回家啊?那怎么行?”秦山月差点哭出来。
秦山海轻声安慰了几句,对王副校长说道:“我们愿意配合校方,小河的事就多麻烦您了,王校长,我代我父母感谢你!”
王副校长和秦山海握着手嘱咐道:“不用客气,这都是我们份内的事,对了,刚刚说的只是初期和中期的治疗,目前国际上对智力障碍采取了一种新的疗法,他们将智力障碍分为需要间歇性支持、有限支持、广泛支持和全面支持四类。可以通过建立支持系统为智力障碍儿童的康复带来新的途径和方式,能够有效地改善康复训练和康复服务的效果,最终目的在于提高他们的生活质量。我说的这些你可能一知半解,有很多东
西我们国内也是摸索阶段,如果条件允许,后期去国外治疗是最佳手段,也能提供比国内更先进的技术和经验。”
秦山海感慨道:“多谢您的提醒,这些都是专业的东西,如果不是碰到您,我们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秦山海拿出刚发的工资,交了半年的住宿餐费。
临走时,看着小河哭得冒出了鼻涕泡,秦山海也擦了擦眼角,秦山月更是直接捂着嘴哭出了声。
“你们快走吧,这都是必须经历的过程。交给我你们放心,呆的越久越没好处。”王副校长劝道。
秦山海拉着妹妹直接出了门,在门外,秦山月哭得更狠了。
“行了,这不好事吗?小河慢慢就会好起来,自己能够照顾自己了,老是在家呆着,不也麻烦吗?”秦山海劝道。
“我知道,哥,就是看不见小河,我心里难过。”秦山月擦着眼泪。
“行了,我们每个月都来看一次不就行了,王校长说了,小河每天都有新的变化啊,越变越聪明!”
秦家兄妹边走边相互安慰着,不知不觉来到了清水市的市区,高楼耸立,非常热闹。
有不少年轻姑娘穿着紧身牛仔裤,紧紧包着屁股,还有很多小伙儿穿着肥大的喇叭裤,鼻梁上架着蛤蟆镜,几个人聚在一起,用录音机放着很吵的音乐,在路边就跳起了怪异的舞蹈。
秦山月拉着哥哥快步走过,心道,城里人真奇怪,穿着那么紧的裤子,能蹲的下去吗?而且屁股勒成了两个瓣,可羞死人了,打死我都不能穿那样的裤子啊。
路过新华书店,兄妹俩都很感兴趣,秦山月一直羡慕哥哥上过高中,有文化,自己小学毕业就务农了,其实心底是很爱看书的,不懂的字就查字典,可有意思了。
两人选来选去,秦山海拿了两本,一本余华的《活着》,一本贾平凹《废都》,秦山月拿着一套琼瑶的《六个梦》系列不愿松开了。
秦山海问了问服务员,一共十六元八角。
“哥,别买了,咋这么贵啊?”秦山月拉着哥哥衣角说道。
“文学是无价的,咱们好不容易来一次市里,咋说也要买点纪念品,买书多好,什么时候都可以看。”秦山海笑着付了钱。
看着妹妹将书抱在怀里的模样,秦山海笑道:“喜欢就行。一会咱们去给爹娘买点东西,下午就坐车回去了。”
“费了你不少钱吧。”秦山月一直很心疼钱。
“没事,足够了!这次破了个大案,有奖金,加上工资**百呢,回家还能给爹娘二百,放心好了。”秦山海笑了笑,“我工资不少,以后咱省着点用,有空就来市里看看小河,带点好吃的。”
秦山月连忙说道:“我织毛衣也能赚不少,这次就有六十块了。”
秦山海叹道:“这国涛,可真能折腾,比我可有本事多了。你看看那边贴的标语,说的是:走出扶贫新路子,带动农户奔小康。这说的不正是国涛吗?……咱慢慢
都会过上好日子的。”
秦山月想了想觉得也是,满意了,开心的笑了。
……
钟国涛此时正在吴总的办公室里挨训。
“你说利用业余时间,弄个挣钱的项目让你村挣点钱,一开始我觉得你有这想法是好事,全力给你帮忙联系,弄到现在你倒好,三天两头不见人影,用个车都找不到人开,你是不是有点拎不清啊?”吴总怒气冲冲说道。
钟国涛保证道:“吴总,我一定注意。最近忙的晕了头,那个织毛衣的项目,在村里已经把难点要点各个环节都捋顺了,除了来回走货,其余也不用我操心了,从现在起我把工作干好,尽量不耽误上班。”
吴总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嗯,我给财务说了,迟到早退该扣的工资必须扣,你也不例外,这个制度不是给哪一个人制定的。”
“是,该扣!我以后不会了。”钟国涛连连承认错误。
过了一会,吴总脸色温和了下来,笑着问道“是不是觉得两边忙,有点顾不过来?”
“嘿嘿,的确是。”
“你把那点利润都给村里了,对不对?”
“嗯。”
“车队里那么多人,为啥就你能进小车班,还能当上班长,你想过没?”
“吴总提携呗。”
吴总点着胸口说道:“品质很重要!就算没有吴总提携,你也会遇到张总、李总!这样的年轻人,说实话,我见过的……你是第一个。忙活了这些天,你一分钱没赚,还贴了有钱物流钱,说出去都没人相信!”指着沙发道:“你坐下,我跟你说个事!”
“哎。”钟国涛坐在了沙发上。
“上次咱俩去燕京,我是大开眼界,给总公司申请汇报了,前几天批复下来,总部最近要在咱们镇搞个现代化的家具厂,从燕京运来的机器流水线,有一部分还是进口配件,机器运来之前,还要派人去燕京培训两个月,扩建一个部门,就需要不少人员补充,我考虑了很久才下的决定,你弄那个织毛衣的玩意也只是暂时挣点钱,无论是货源还是渠道都在胡老板手里,并不是长久之计,真要富起来,需要的是实业!我决定由你牵头,召来一批人,一起去燕京培训,成为新厂的骨干力量,将来做好传帮带,工厂干大,那你就是元老,我可以成立个技术股,给予一定的分红奖励,这样的话,你也不用两头跑,专心干好一件事就行了,上班和致富两不耽误!”
钟国涛越听越兴奋,暗叹自己运气好,碰上了吴总这个伯乐,尽管自己不是千里马。
吴总接着说道;“总部那边给我的规划就是,把新厂支起来,运作正常,我就功成身退,回总部养老了!你也不用急着答应,工厂整个运作需要几个月,这段时间你多考虑考虑,想好了再答复我。”
钟国涛没有一丝犹豫,“这事哪还用考虑,我肯定答应啊,我们村就是劳动力过剩,村民干劲有,缺的就是项目,只要路子走得对,肯定没问题!”
第五十四章 送医
关晓娟趁着家里没人,收拾了几件衣服,从书柜下面把存了很久的压岁钱都拿了出来,写了个字条放在床头,麻利地关上门跑了出来。
……
天还没亮,钟国涛正在出租屋睡觉,被门外敲门声和叫喊声吵醒了。
揉着眼睛迷迷糊糊起来开了门,是公司的门卫李大爷。
“国涛,赶紧吧!你爷爷打电话找你有急事,让你去镇医院!”李大爷说道。
一听爷爷在镇医院,钟国涛一下不困了,头上冒出了冷汗,连忙问道:“我爷爷怎么了?”
“不要紧张,老爷子没事,听他说好像是有个邻居病了,老爷子忙不过来。让你抓紧过去!咱公司门口没人,我还得回去值班,你早点去吧。”李大爷说着就着急忙慌的走了。
钟国涛脸都没洗,几下穿好衣服,抓起手提包就出了门。
……
秦山海回来第一件事就是给镇上路口的电话亭送钱,晚上出警那次急着打电话忘了带钱,这几天忙得差点忘了。
本想着还了电话亭老大爷的钱,回所里换上制服就去刘晓家看一看,上次刘晓因为盗窃村里粮库的案子,被拘了三天,按说早该放出来了,一直也没见到人,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当初刘晓进去的时候就放下狠话,要找秦山海算账。
秦山海有点不放心,毕竟是多年的同窗好友,家里还有个老母亲身体不好,而刘晓本人并没有大恶,便想着去家里解释一下,最好能消除误会,哪怕让刘晓骂两句打两拳也认了。
骑着自行车赶到地方一看,门锁着,左邻右舍打听了一下才知道,昨晚刘母犯了病,被老钟头救起,又找了两个同乡帮忙,连夜用三轮拉到了镇卫生院。
半小时后,秦山海将自行车停在镇卫生院门口,三步并作两步进了卫生院大门。
看到大厅内有个服务台,走过去问道:“麻烦问一下,夜里送来的大妈,住哪个病房?”
工作人员翻了翻记录,说:“二楼211房。”
“谢谢。”秦山海小跑着上了二楼,推开211房的门,最里面的病床旁边坐着三个人,老钟头、钟国涛、关晓娟。
“你怎么在这儿?”
“你怎么来这儿?”
秦山海和关晓娟同时问道。
“我问的邻居。”
“我遇见了国涛。”
两人又同时答了,意识到了尴尬,又同时闭了嘴。
“我在门口杂货店买点水果给婶子吃,正好碰到了晓娟,一说她就要来看看。”钟国涛解释道。
秦山海点点头,看了看床上躺着的刘母,似乎还在睡觉。便问道:“大婶怎么样?什么病?”
“我也是早上才接到老钟的信,刚把住院费交了,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钟国涛说。
老钟头嗓门依旧很大:“没大事!大夫说了,就是受了风寒加上伤心过度导致的昏倒,幸亏发现的及时,休息几天,吃点营养品补补,就没事了!”
秦山海算了算日子,说:“刘晓没来?他早该出来了,一直没回家吗?”
“没
见!我天天上河村下河村四处溜达,没见过他!”老钟头答道。
秦山海从兜里掏出了剩下的二百块钱,“国涛,住院不少花钱,我去了趟市里,兜里就剩下这些了。晓的事,不能每回都让你爷俩贴补。”
钟国涛推回秦山海的钱,说:“没多少钱,就吃个药挂个吊瓶,花不了多少钱,你这钱留着,你啥情况我还不知道吗?咱就别客气了,你别忘了,晓也是我同学。”
“混账玩意儿!”老钟头骂完又补充道:“你们这个同学就是个混账!家里有个病老太太,还不走正道!”
“这些天我忙昏头了。我回头问问刘所,晓出来的时候应该要去派出所报道,唉!估计晓现在心里还恨着我呢。”秦山海有点自责。
“你是警察!他犯了法,就该法办!”老钟头很讲理的说道。
秦山海解释道:“按同学关系来说,晓家里有个身体不好的老母亲,我一来二去把他抓进去好几次,他肯定心里有气,但人情到啥时候都不能大过法,有些事到那儿了就必须办,作为我也确实挺为难的。”
钟国涛也认同爷爷的看法,说:“这事你没错,等见了刘晓,咱们一起劝劝他走正道,对了,前些天抓那个江洋大盗的事,你都上报纸了,我看到了!”
病床上传来微弱呼喊:“这是哪儿?”
众人目光齐齐看了过去。
“大妹子,你坐椅子上晕倒了,我把你送医院了!”老钟头压低嗓门说了句。
“我不治,付……付不起费。”刘母还是很虚弱。
“婶,别担心,费用都付过了。”钟国涛说道。
刘母露出着急的神色道:“我没钱……还不起,我要回家。”
关晓娟握住刘母手劝道:“不用还,安心躺着吧,医生说养几天就好了。”
“这姑娘……是谁?”刘母转着眼珠一下看到了秦山海,“你……你来干什么?”
“婶,我去家里看您,邻居说你病了,我就过来了。”秦山海解释道。
“我……不用你看!”刘母激动了起来。
老钟头火气上来了,瞪着眼说道:“大妹子,你咋分不清好歹呢?老花眼看不清东西,脑子还不转圈吗?大海能害你吗?你那个混账儿子,正事不干,就干违法的事,每回抓进派出所,我们爷几个凑钱给他补窟窿,大海还给领导求情能少拘几天,你知道深浅吗?人家大海家里不比你家强!遇事都想办法帮忙没装过孬!做人得讲理!不能把好人当地主斗!伤人心!知道你病了就给你送药,知道你来医院了,就过来看你,人家欠你的?!跟你领的那个混账儿子比比?你病倒了,你那个混账儿子呢?”
“老钟说得对!”钟国涛也帮衬道
关晓娟一开始想说病人不能激动,阻止一下老钟头,但老钟头身上似乎有一种很强大的气势,压得人不敢出声。
刘母听着老钟头的训斥,反而平静了下来,仔细一想,的确有几分道理,转念再一想,这大海的确抓了儿子几次,究竟这大海是好人是坏人有点弄不清楚了,自己儿子再坏,也是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关晓娟一看,马上屋里就开起
了批斗大会,圆场道:“行了,医生都说要静养,别说了,你们几个都有工作,该忙忙去吧,这几天我正好没事,我照顾几天婶子。”
老钟头起身又说:“大妹子,我是个粗人,说的话可能重了点,但理儿是这么个理儿,你养病这几天也没事,躺床上好好琢磨琢磨。”说完就走了出去,钟国涛跟在身后。
秦山海将关晓娟拉到一边问道:“你没事?不用去上班?”
“辞职了。”关晓娟指着指墙角的小包道:“行李都带来了。”
“辞职了?你这不是胡闹吗?好好的干吗辞职?”
“那我爸的公司,都大半个月没去了,再说了,这工作我也不喜欢,都是我爸非要我去的。我做决定以后就不会去上班了。”
“那你要干吗?”
“跟你结婚啊。”
“啥?”秦山海啼笑皆非,“你怎么想一出是一出?”
“我说过了,要干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我正式宣布,我离家出走了,现在无家可归了,反正赖上你了,咱俩这几天就去领结婚证!”关晓娟严肃道。
“这玩笑开大了。”秦山海一时无法理解关晓娟的做法。
“你怕了?”关晓娟语气略带嘲讽。
“这不是怕不怕的事。”
“不怕就行,等刘晓妈出院,咱就去领证,我把我私房钱都带出来,咱们领了结婚证,就镇上租房子住。婚礼等咱们以后有了钱,再补!”关晓娟倔强地说道。
秦山海站在原地不知说什么好,趁他发愣的功夫,手已经被关晓娟握住了,“同志,咱们就这么说定了,不能反悔!”握紧的手晃了几下。
钟国涛出了门将爷爷坐在门口等会,找了医生问了一下情况,静养几天就可以出院,又去交费室补足了费用,等回到病房想跟秦山海打个招呼,看到屋内两人挺亲密的说着悄悄话,就没进去。
“咋了国涛?”秦山海看到钟国涛在门口闪了一下,就问道。
钟国涛笑道:“你俩这是准备演一出现代版的灰姑娘故事?看晓娟背包都打好了?”
“错了,是穷小子和公主的故事。”关晓娟接道。
“别听她扯,你和钟爷回去吧,婶没事,这几天让晓娟看着。”秦山海说道。
躺在床上的刘母这会儿精神好了一些,仰头要下床:“你们都回吧,我感觉好多了,现在都能回家。”
秦山海过去扶了一下,说:“没事,婶,你啥都不用管,躺着好好休息几天就行。我去所里问问晓,他应该去报道过。”
刘母扭头看了看,“唉!真……麻烦你们了。”
关晓娟安慰道:“没事,婶,和刘晓我们都是同学,您安心躺着吧。”
刘母看了看关晓娟,又看了看秦山海,叹了口气,躺了下去。
关晓娟对门外说道:“国涛,你和钟爷回吧。”
老钟头道:“那我们走了,出院的时候提前捎个信,借三墩的三轮过来接一趟!”
钟国涛拉着他说道:“爷,走吧,不用你接,我来接就行。”转头打了个招呼:“走了啊,大海。”
第五十五章 新任镇长
接下来的几天,关晓娟一直照顾着刘母,秦山海下班就过来帮帮忙,买些馄饨之类老年人容易咬的饭菜。
一开始刘母对秦山海还是有一点抗拒,后来慢慢发现,秦山海并非装模作样,而是实心实意待她,渐渐有了笑意。
秦山海就刘晓的事问了一下所长,刘所说是田宝军负责登记的,找到田宝军道明来意。
田宝军说:“嗯,对,是我登记的,把释放证交给我了,别的没说啥。”
“宝军哥,登记完他去哪儿了你知道吗?”秦山海问。
“那谁知道,这人进的是拘留所又不是看守所,不是刑事案件,我也没特别留意。”田宝军随口答道。
回到办公室,伤愈归来的杜文斌走了过来,轻声道:“刚你问老田那事,我在走廊都听到了。”
“啊?咋了?”秦山海问。
“刘晓来登记的时候,不是啥都没说,我告诉你你可别乱说啊。”
杜文斌一开始对秦山海是怀有成见的,总觉得他整天一副假正经的样子,而且又受到领导喜爱,自己和他同时进派出所,却事事都被压了一头。
自从上次经历了派出所开枪的案子,杜文斌才意识到,警察真是个危险的职业,真到紧要关头,唯一能信任的就是同事,搞好团结很重要,而且秦山海孤身一人生擒窃贼,也让杜文斌非常佩服,表面上虽不愿承认,内心里是自愧不如的。
杜文斌接着说道:“当时老田对刘晓嘱咐了一句,说出来就别作了,好好孝顺老娘,进去这几天老娘都气的生病了。老田说完没在意,可刘晓听了这话表情就变了,出了门还拉着咱所里人问你在哪呢,我觉得刘晓怀恨在心,你可得小心点,这阵子太忙,我都忘了跟你说了。刚听你找老田打听,我一下才想起来。”
秦山海想了想说道:“不会吧,不管咋说,我和晓上学的时候关系不错,我抓他也是迫不得已,他母亲生病了,我也抽空去照顾,他总不能恩将仇报吧?”
“那可不好说,这人要执拗,就听不进去道理,总之你小心点就行了。”杜文斌正色道。
“嗯,谢了哥们。”秦山海真诚说道。
杜文斌伸出了手,“大海,我早先可能对你有偏见,你别往心里去,以后咱好好处,一起工作一起破案。”
秦山海一脸懵懂,“有吗?没有吧?咱本来就是好同事,好朋友啊。”笑着握住了杜文斌的手。
……
上河村村委会,钟国涛和蒋贵爷俩坐在烤火炉边说话。
蒋贵烤着火说:“国涛啊,我原先还担心你年纪轻,考虑事儿不周全,现在看着你办这一回事,挺稳当,本来都放下心了,可镇上又出了事,你知道有多少人不满咱们吗?下河村支书王兵说咱两个村关系一直不错,但这次咱们有好项目不分享,藏着掖着自己赚钱,玉林村支书王建奎告咱们,说咱们压榨农民血汗,挣缝子钱,还说咱们是什么,是割资本主义尾巴,他们告到了新来的刘镇长哪儿,刘镇长给姜书记汇报,被姜书记压了下来。”
钟国涛梗着脖子说道:“下河村王支书有意见,可以理解,他嫌咱们没分他一块蛋
糕,没挣到钱,可这个玉林村跟着凑什么热闹?都什么年代了?还搞老旧的那一套?咱们那一件五块钱差价,不都在村委会放着呢吗?咱不说好留作应急资金,就算项目结束,这钱也用在村里,不能进咱们兜里!这王建奎,不行我找他去!”
“你看,一说你就急了,还是要稳,稳才能成大事,还不能允许人家怀疑了?咱们没装兜里,那王建奎也不知道啊。”
“思想落后,不思进取,还拖别人后腿!这种人最可恨!有本事自己挣钱,不能带着村民挣钱,心思用在捣乱上,叔,你说可气不可气?”钟国涛更气了。
蒋贵耐心道:“咱们这几个村支书都是大老粗,小学都没毕业,能有啥觉悟?他们村领头的思想觉悟不高,咱们爷俩把模范带头作用竖起来,他们有意见,咱们就把道理说清楚。”
钟国涛劝道:“叔,太稳了,就是肉,时代飞速发展,我哪有功夫给他们做启蒙教育?还是照我思路来,咱爷俩统计统计村里的劳力,对了顺便找王支书,把下河村的劳力也统计统计,先将那些犯过事的、偷鸡摸狗的、品德差的剔除,从剩下的人里挑选出壮实、勤快、脑子灵的,名单都弄齐,过段时间,我还有更大的事要办!”
蒋贵有点尴尬,因为自己本身就是初中没毕业,学问也大不到哪里去,仿佛钟国涛说的就是自己,表情不自然起来。
钟国涛似乎看出了不对,笑道:“叔,您别多想,往后您掌着大局,我是您的冲锋猛将,指哪打哪!”
“哎,到底是你们年轻人见识多,叔……老了,跟不上发展了。”蒋贵叹道。
钟国涛认真说道:“叔,您是好支书!”
蒋贵笑了两声,很苦涩。
过了一会,蒋贵忍不住好奇问道:“你说的那个大事,到底是啥事?能给叔透个底吗?”
钟国涛考虑了一会,说道:“现在还在酝酿阶段,还没具体落实,大概说就是在镇上开个现代化的厂,咱们出劳动力去燕京培训,光培训就得花不少钱,吴总说,如果从别的地方找人干不托底,怕培训完了学了本事另起炉灶,咱们上河村就占据了人力的优势,廉价劳动力,咱们找一些干活实在,脑子又不笨的人,肯定能干好。吴总说干好的,挣得就不是有数的钱了,是要给干股的!”
“你跟的这个吴总,可真是贵人啊!”蒋贵竖起了大拇指。
……
“你确定你不后悔?我可真是房子车子票子都没有的三无青年,而且还要照顾家里。”秦山海郑重问道。
“不要跟我提那些世俗的老旧观念,镇上大喇叭里天天普法教育,有一条我记得最清楚,婚姻自由,恋爱自由,咱直接领证,堵住那些人的嘴。”关晓娟大大咧咧说道。
秦山海无言以对,沉默好久才说道:“证好领,日子咋过?”
“租房啊,等以后有了钱再买新的。”
“我一个月就这点钱,还要照顾家里。再租房子生活更难了。”
“你不用管我,房子我租,我这儿还有几千块私房钱呢,一时半会不缺钱。”
秦山海咬了咬牙说道:“那我也豁出去了,等礼拜天吧
,去县里民政局,领证!我好好工作,多拿奖金,努力让你过上好日子!”
……
自从上任的老镇长退休后,将近一年了一直没派人来,大小事都是姜书记一人拍板。
老镇长在位的那几年,考虑到自身也快到了退休的年龄,想的是安安稳稳干到时间,回家养老抱孙子,很多官面上的事不争不抢,重要决议也都是听从姜书记的意见。
上头突然从县气象局调来个干部,叫刘启天,原来是县气象局的副局长,来到古河镇升了半级,和姜建华搭班子任镇长。
县委组织部林干事送刘启天来古河镇政府报道,姜建华带领镇里的干部在门口迎接。
刘启天上任前,姜书记就侧面了解了一下,刘启天五十岁左右,两人大小差不多,瘦高个,白净,看着文质彬彬。
刘启天和林干事刚下车,姜建华就迎了上去,热情地说:“刘镇长,欢迎啊,以后咱俩搭班子,老镇长退休这一年,可把我累坏了,以后咱俩齐心协力,把古河镇工作做上去。”
林干事客气道:“姜书记在古河镇,威望高啊,这儿的老百姓都认他,老刘,你和姜书记搭班子,就放心吧,一定能把工作干好。”
众人边说边走进了镇政府的会议室落座,林干事清了清嗓子,起身说:“根据县委的决定,刘启天同志接替老镇长的职位,任古河镇镇长,老刘以前一直在县气象局工作,为人谦虚谨慎,思想过硬,是咱县里有名的笔杆子,古河镇是林业大镇,二位身上的担子都不轻啊。希望以后大家支持刘镇长的工作,通力协作,把工作干好。”
姜书记带头鼓掌,众人也跟着鼓起了掌,刘启天笑着站了起来,点了点头以示谦逊,开口道:“林干事过奖了,我以前的单位是气象局,工作很清闲,我个人也没有很丰富的领导经验,组织上把我派到这儿来,我很惶恐啊,生怕辜负了组织的重托,但我始终信奉一句话:欺人如欺天,毋自欺也,负民即负国,何忍负之!为官一任就要造福一方,我会努力工作,协助姜书记把古河镇的工作提上一个新台阶。”
众人都鼓掌,刘启天不停点着头,掌声停了,他接着说道:“我初来乍到,又没有丰富的管理经验,有不对的地方各位多担待,也请姜书记多批评,多教育。”
场面话说的温柔客气,干起事来却雷厉风行,刘镇长上任后,就向镇里村里公开了自己的办公电话,说是要改掉“门难进、脸难看、话难听、事难办”的坏风气。
刚公开没几天,下河村的支书王兵和玉林村的支书李建奎就先后打了镇长电话,两个支书一致表达了对上河村支书蒋贵的不满。
刘镇长马上向姜书记汇报,姜书记说:“这事我知道,不就是手工编织挣点钱吗?这是好事啊,蒋支书有了成果,我还准备推广一下呢!”
“勤劳致富是好事,可打着带村民致富的幌子,鼓自己的腰包,那就不行!”刘镇长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说道。
“我知道了,这事我会调查的。”姜书记应了下来,刘镇长略一点头,就出了办公室的门。
姜书记拿起桌上的电话,略一犹豫,又把电话挂上了。
第五十六章 筹备大事
前几天刘镇长上任,姜书记将综合办的文秘小丁调到镇长办公室,负责协助处理新领导的日常工作。
刘镇长给小丁分配了个任务,让他负责接听那部公开的办公电话并做好登记,而他本人除了上下班到镇政府点个卯,其余时间全部在外面搞调研,先是对镇上的几个大企业走访调查,而后又下到各村了解农民经济状况和收入。
这些年来的经营,姜书记自认在领导班子里的威信是有的,手下有不少人也来办公室说了新镇长上任烧的这“三把火”,一开始姜书记不以为意。
后来就连办公室主任杜志怀都看出了不对,跑来姜书记办公室商量。
杜志怀进门就说:“书记,我必须给您汇报了,这新来的刘镇长找我了,让我起草制度,说镇里财务花销必须公开透明,合乎规范,还看了去年一年到现在的账,说咱前段时间给派出所批的一万块钱有问题,他说给派出所的钱属于非预算单位拨款,还说以前的账就算了,以后再有这种可给可不给的钱,必须召开党委会研究,并且上报县财政部。”
姜书记攥着钢笔,皱眉考虑了一会,说:“刘启天这人我有所了解,以前在县气象局工作,气象局是个清水衙门,事儿少,很清闲,根本没有基层的工作经验,这刚来咱们这儿,新官上任嘛,劲儿足,折腾几天累了就歇着了,你说那个给派出所批款的事,县财政部下发的文件都有指标,合理合法,今年我不光要给派出所批经费,还要给他们批地皮!让马儿跑,还想马儿不吃草,你自己去看看派出所的办公环境,想抓好咱们镇的长治久安,靠你我行吗?最后靠的还不是派出所?不过刘镇长说的对,该走的程序还是要走,他愿意开会,就让他开!”
杜志怀正色道:“书记,您可不要小瞧了这人,表面上跟谁都笑呵呵的,一说工作就变得严肃起来,上任第二天就搞了个公开电话,这几天下去搞调研了解,也只带一个司机,看形势不知又要出什么幺蛾子,您是书记,按说这事该跟你商量一下吧?”
姜书记笑了笑,“不用管他,这些年,我作为古河镇书记没办过亏心事,对古河镇百姓我可以拍着胸脯说一句执政为民,他愿意跟我搭台唱戏,我毫无二话,他愿意自己起个台子,我也不阻拦,一切还按照原来的轨道,有啥不同意见,就开党委会研究决定。”
一说党委会研究决定,杜志怀就有了谱,这些年姜书记的成绩有目共睹,作风硬朗还没有官架子,镇上有车都不用,平时来来回回就爱骑个摩托,镇党委的领导班子对这个书记心服口服,下面的人心里肯定向书记靠拢。
杜志怀笑道:“这么说我就明白了,大小王我还分得清。”
“人家刚来,想干点成绩出来这很正常,领导班子必须团结一致,谁搞分裂别怪我收拾他!”姜书记板着脸说道。
“书记,我明白了,干好本职工作,静观其变。”杜志怀答道。
……
几天后,刘母出院,钟国
涛抽空用机动三轮把她送了回去,关晓娟一直跟到家,秦山海中午也赶了过去,三人帮忙把家里收拾了一下。
厨房翻了翻,缺碟子少碗,屋里仅剩的粮食就是大锅里的米糊糊,此刻已经发霉,关晓娟边洗锅边咬牙切齿说道:“米、面都空了,更别说副食了!老太太过得啥日子?刘晓不是个玩意,不憨不傻就是不干正事!”
秦山海想了想刘晓最近的经历,也确实够背运的,“也不能全怪他,第一次进去,是受了胡疤瘌的逼迫,出来后正干了,去山上伐木,工头卷钱跑了,工资也没拿到,现在县局把案子破了,钱也追回来了,刘晓又偷粮库的大米进去了,前几天放出来,派出所报个道又没影了,赃款追回,他工钱也能拿到了,想通知他一声也找不到人。”
上河村下河村两个地方,只有一个杂货店,就是蒋贵的儿子蒋文明开的,店里卖的大部分是廉价日用品。
钟国涛骑着三轮,一趟买回来不少东西,有米面、鸡蛋和土豆,碗筷毛巾香皂都买齐了。
钟国涛从三轮车斗里往屋里搬东西,说:“中午头了,给婶炒几个鸡蛋,咱们也蒸点米饭吃!”
“我……不会做饭。”关晓娟怯怯说了句。
“得了,我来弄吧。”秦山海笑道。
钟国涛说:“你俩有一个会做饭的就行,不然将来结了婚麻烦。”
半小时后,刘母坐在屋里,钟国涛把桌子搬到中间,关晓娟把盛好的米饭和炒鸡蛋端到跟前,说“开饭喽!”
秦山海擦着手进屋说:“你们先吃,还有个土豆丝一会就好。”
刘母坐着刚端起饭碗,眼泪一下流了出来,嘴唇哆嗦地说道:“仨孩子都是……善心人,晓和你们仨同学,是他福气啊,这孩子不争气,老是……犯迷糊,可那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你们见了他,劝他回家,就说娘在家等他,在外面我放心不下,他要是再犯法我可怎么活啊?”
众人七嘴八舌劝了劝,只挑好的说,总算劝着老太太吃了半碗米饭和几筷子鸡蛋。
吃完饭没多久,老钟头溜溜达达过来了,瞅着刘母问道:“回来了?”
“刚……刚回来。”刘母点了点头。
“吃饱了?”
“……”刘母又点头。
“老实呆着,大夫说你没大病,就是营养不良!这俩都是我孩子,我就住桥头,缺衣少食你就吱声,发热感冒你也吱声,我和我这俩孩子都能伸把手!”
“谢……谢谢了老哥。”刘母喃喃说了句,眼泪有流了下来。
“嗯!”老钟头看了看屋里的其他人,没理会,背着手走了。
刘母劝着说道:“你们都有工作吧?赶紧去忙吧,我在家呆着等儿子,你们就别担心我了。”
秦山海将塑料袋放在床头说:“嗯,药放这儿好拿,你按时吃,注意事项都记住了吧?”
“记住了,一天三次
,一包加两片蓝的……和一片胶囊。”刘母答道。
“那我们走了,你休息一会,有啥事直接叫桥头的老钟。”钟国涛嘱咐道。
刘母起身就要送,“婶,你别起来了,有空再来看你。”钟国涛上前扶了一把。
“现在几点了?”秦山海问。
关晓娟看了看手腕上的电子表,说:“一点半。”
秦山海说:“国涛,你先回去吧,我把缸里水挑满,再回所里。”
钟国涛起身要走,忽然想了什么,给秦山海使了个眼色,示意门外说。
秦山海一脸疑问跟了出来,钟国涛将他拉到旁边问:“对了,我听晓娟说好像要租房子?咋了?”
“对,我俩准备……领证了!”秦山海苦笑道。
“真的?婚礼定在哪天?”一听好友要结婚了,钟国涛很高兴。
“没婚礼,就先领证,我现在条件你也知道,我们打算等以后有了钱再补办。”秦山海对好友毫无隐瞒。
钟国涛愣了半天,笑道:“你这决定,很……时髦啊,我一听就知道,按照你的性格,这其中经历了……不少思想斗争吧?”
秦山海说:“可不是,晓娟带着压岁钱离家出走,过来赖着我了,我也想清楚了,自己的事冷暖自知,别人说什么,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我现在干了警察,日子慢慢总会过好。”
钟国涛肯定道:“会好,肯定会好,不管怎么说,这是好事啊!那些看笑话的可以闭嘴了,你俩总算修成正果了!不容易啊,不过,我要提醒你,万里长征才迈出第一步,后面还有很多困难等着你呐,要做好心理准备。”
秦山海坚决地说道:“答应晓娟那天,我就考虑到了,家里的阻扰,旁人的闲话都不会少,作为我自己来说,只能努力别无二话,走到哪说哪,不辜负晓娟也不辜负自己。”
钟国涛抓住打秦山海的手,说道:“这事我支持你!新时代年轻人就该有担当,当上警察这些天你变得成熟不少啊。不用管别人说什么,自己好才是真的好,你俩只要相亲相爱,谁能阻挡?谁敢阻挡我第一个不答应!”
秦山海有一丝感动,苦笑道:“呵呵,你是第一个支持我的人,就连我爹娘都不看好。”
钟国涛受到爷爷影响很大,自从了解了当年那些事后更甚,搂着秦山海脖子道:“你干好你的警察,没错!我还就不信了,凭咱兄弟俩的能力,还能过不上好日子?我正筹备一个赚钱的大事,有了眉目,让大妹也算一份,你就别有啥顾虑了!”
秦山海受到了鼓舞,豪气顿生,挥拳道:“好!好哥们!”
“呵呵,我先走了。”钟国涛对着秦山海胸口打了一拳,笑道。
秦山海挥了挥手,钟国涛出门骑上摩托三轮走了,转身进了屋,对关晓娟说道:“你坐着歇会,我去大清河挑几桶水。然后再回镇上。”打完招呼,扛着扁担和两个水桶就往大清河走去。
第五十七章 遇袭流血
挑水这个活,看起来简单,做起来可是需要一定的技巧,不懂技巧的新手,挑上装满水的桶,根本走不了路。
技巧就在于掌握平衡和降低重心。
两只水桶,前面桶距人要近,后面桶离远一些。同时要稳住前面的桶,保持一只手按后面,另一只手按住前面的扁担力臂,稳住桶身,不然走起路来,后面的水桶会打脚后跟!
如果水桶重,就要将扁担两头尽量保持同等重量,同时将绳子放长,使重心低一点,以减轻肩膀的压力。
而且走路也有讲究,快了慢了都不行,必须掌握水桶的节奏,尽量用小碎步,这样可以使走路的频率刚好等于扁担的固有频率,并且发生共振现象,使桶内的水不会洒出来,才能节省力气。
靠水吃水,附近的村民都是吃大清河的水,但是这几年村民们发现,大清河的水质越来越差,已经没有了前几年那种清可见底的情景了。
镇上已经用上了自来水,听说最近村里也要接通自来水,到那时候,就不用挑水吃了,秦山海挑满了两桶水,在河边小路上边走边想着。
……
刘晓在派出所找田宝军报到后,听说携款逃跑的朱庆才被抓获,已经追回赃款。就直接去了县法院,想领回拖欠的工钱,一问才知道,法院需要走流程,要查封赃款,还要等判决下达。
刘晓心中不忿,家里母亲身体还不好,连口吃的都没有,这等的是救命钱,刘晓干脆在门卫室赖着不走了。
法院看门的老大爷心软,简单问了问情况,就让他呆在门卫室,食堂多打点饭凑合一口,遇到领导上下班,老大爷打听了一下刘晓的事,得到的答复是最近在办。
刘晓心里窝着火,这几天无时无刻不在想着秦山海:咱们同学一场,关系还不错,自从退伍回来,就成了我的克星,就没过一天安生日子!明知我家里有个老娘要养活,你一连抓了我两次,害得我娘生病了都没人管。
天天晚上想起秦山海就恨得牙根痒痒!拿到钱后,先给老娘买点好吃的,再去找秦山海报仇!不打他个满地找牙难解心头之恨!这小子在部队练得不错,不能正面冲突,必须偷袭!
就在路上埋伏,闷黑砖!刘晓脑海里演绎了无数遍,将秦山海打倒在地的情景,每当这时候,一阵阵心跳传来,浑身上下都是报复的快感。
就这样稀里糊涂呆着,等把工钱拿到手已经是十几天后,给看门大爷饭钱,人家死活没收,最后刘晓没办法,买了几盒糕点,偷偷放在床上,溜了。
拿到钱回家,在镇上买了几盒江米.果子和油条,兴冲冲往家里赶。
刘晓脸上带着笑意,顺着河边的小路,眼看就快到家门口,就能见到娘了,脚下步子快了些,抬头的一瞬间脸上笑容渐渐凝滞。
“前面那挑水的不是秦山海吗?”刘晓心里一惊,脚步停了下来,心道,真是冤家路窄!我两次被拘留全是这个家伙搞的,我娘担心我生了病也是这个家伙造成的,今天趁此机会一定要报仇!
将手里糕点挂在路旁的树枝上,就近地上寻摸了一块巴掌大的石头,在手里惦了掂,快步跟了上去。
秦山海已经是第三趟挑水了,满满两桶水挑回去就能把水缸装满。
最近有点缺乏锻炼,除
了早上还能跑跑步,派出所的工作忙的屁股不沾板凳,没有时间锻炼,挑了几桶水,肩膀和手臂就感到酸痛。
如果村里通了自来水,安全又方便,秦山海边走边想着,根本没注意到身后有人。
刘晓越跟越近,死死盯住秦山海的后脑勺,十米,五米,三米,两米,一米!攒足了劲,抡起了胳膊。
“啪!”
秦山海感觉后脑一阵凉风袭来,多年的训练让他对危险有种警觉,这种警觉很难形容,就像神经系统里有一种下意识的应激反应,这种反应平时感觉不到,关键时刻就能救命!
刘晓抡出转头的一瞬间,秦山海略一转头,避开了最脆弱的后脑,但还是没躲过这一下,石头在头部右侧炸开,顿时半边脸一直到脖子上鲜血淋漓。
秦山海毫无防备,楞了一秒钟,肩上还挑着扁担,被一砖头砸的身体一晃悠,水桶也跟着晃悠,打到了大腿,
顿时一个趔趄。
刘晓一击得手,一脚蹬了过去,秦山海身上的扁担挑着水没放下,根本无法躲避,直接连人带桶倒在了地上,桶倒了,水淋了满身。
刘晓疯了一般,不停对秦山海身上踢着,嘴里还骂道:“让你抓我!害得我被拘!我娘因为心疼我,还得了病!一个老太太在家,没吃没喝!我不打死你都对不起我娘!我踢死你!我踢死你!”
秦山海打了个冷战,头上的鲜血已经将右眼糊住,胡乱抹了一把脸,感觉半个脑袋一片酥麻,身上满是河水冰冷无比,天还很凉,几秒钟后就如同掉进了冰窟窿般,挨了两脚才看清正是刘晓拿着石块采取的偷袭。
抬手挡了两下,看准机会一把抓住刘晓的脚,往后一拉,刘晓失去平衡,歪倒在地上。
“你疯了!?”秦山海吼道。
“我就是疯了!今天非宰了你!”刘晓又扑了过去。
秦山海勉强站起身,感到头有点懵,这种石头的杀伤力比普通砖头大得多,这一下砸到头上,鲜血根本止不住,眼前有些发黑,强撑着抬手挡了两下,伤口又挨了刘晓一拳。
撑不住了……秦山海“噗通”一声坐在了地上,喃喃道:“我好心给大婶挑水,你恩将……仇报。”
“就算挑水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你没安好心!”
刘晓再次冲了上去,感觉从后面被人抓住衣服了。转头一看,正是关晓娟!
“干吗呢?”关晓娟转头一看坐在地上的秦山海,大声喊道:“大海!你怎么了?!”
将他扶了起来,关晓娟带着哭腔喊道:“你他妈的刘晓!赶紧把大海送医院!你走这些天,都是大海和国涛我们照顾你娘,生病了送医院,没吃的买米面!你回来了不归家,还行凶伤人!大海有了闪失,我杀了你!”
刘晓喘着粗气,看着血越流越多的秦山海,才有点后怕,强撑着说道:“管你什么事!?我报仇来的。”
“你现在!马上!立刻找车子,送大海去医院!不然我肯定杀了你!肯定!”关晓娟嗓子都变了音。
刘母这时垫着小步走了出来,看到眼前的情景,一下就明白了怎么回事,“赶紧把大海送医院!孩儿,你……你你……这是造孽啊!”
“娘!”刘晓喊了声。
……
半小时后,镇医院。
“轻微脑震荡加上失血过多导致的眩晕,病人没有生命危险,伤口做了消毒,用了消炎药,最好留院观察几天,一般这种情况都不会有大的问题,病人年轻力壮,应该恢复的很快,各位不用担心。”医生介绍着情况。
“谢谢你了大夫。”关晓娟满脸泪痕说道,大夫点点头走了。
刘母指着儿子:“跪下!”
“娘!”
“听不懂话?我让你跪下!”
刘晓噗通一声跪在了母亲跟前。
“我让你给他跪下!”刘母指着病床上的秦山海,
关晓娟站在一旁没说话,也没阻止,秦山海勉强笑了笑,道:“跪啥?”
这时,病房门开了,老钟头背着手走了进来,直白的问道:“孩子谁打的?!”
还没等人答话,钟国涛从背后窜了出来,对着刘晓就是一脚,直接踹倒!
刘母手哆哆嗦嗦指着刘晓骂道:“打,该打,好坏不分的货,活着也是造孽!”
“该!”关晓娟啐了一口。
看到这种情况,老钟头喊了声:“国涛!”
钟国涛停了手,脸涨得通红。
老钟头正要开口说话,“咣当!”门被粗暴的推开。
“谁打的大海?!”侯振坤瞪打大了眼问道。
众人一看,所长刘正坤,指导员于正,民警杜文涛都陆续进了门。
“打人犯法!犯法就要挨抓!我是治安员,我报的派出所!你再想报仇可以直接找我!不要找大海!”老钟头指着刘晓吼道。
“是你打的大海?”侯振坤一把抓住领子,将地上的刘晓拽了起来。
刘正坤拦道:“老侯!”
侯振坤冷哼一声,松开了手。
刘正坤点着刘晓的胸口说道:“第一次抓你,大海给你求情,第二次抓你,大海又给你求情,还被老侯骂了一顿,你进去了,家里全是大海和国涛照顾,你娘生病了,老钟头给送的医院,付了医药费,大海让他朋友一步不离的照顾你娘,今天出院,他们送老太太回家,又掏钱买米买面买各种生活用品,大海给你娘挑水,就被你打成这样,袭警,致人轻伤,这次直接给你刑拘!老侯,文涛,给我按住他!上铐子!”
两人伸手冲着刘晓抓了过去。
“别!”秦山海躺床上喊了一句。
于正在一旁拦了一下侯振坤和杜文涛。
秦山海躺床上轻声道:“刘所,候所,于指导,谢谢你们来看我,能不能……再给晓一次机会?”
刘母哭着骂道:“抓!抓进去枪毙!”
“娘!”刘晓哭着喊到。
“不要叫我娘!我没有你这个儿子!”刘母边哭边吼。
刘正坤走到秦山海旁边,说:“大海,你都这样了咋还这么心软?打人者法办,合理合法!”
秦山海脸色发白,失血过多导致的身体还很虚弱,咧嘴一笑道:“刘所,您不常教导我们吗?警察警察,先警示再追查,不能一杆子打死,给人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晓本质不坏,只是……只是对我有点误会,你把他抓进去,这个结不就越解越死了吗?”
第五十八章 解开死结
刘所看到爱将受伤,心中不忿,问:“但是你这打就白挨了?”
“都是皮外伤,养养就行了,只是这几天……我可能要请假了。”秦山海淡淡说道。
“唉!”刘正坤叹了口气。
“刘所,你在那墨迹啥呢?赶紧把这货弄走!警察都敢打!”侯振坤火气极大。
这时,刘母走了过去,伸腿踢着刘晓,哆哆嗦嗦喊道::“给大海跪下!”
刘晓耷拉着眼皮,乖乖跪在床边,关晓娟翻了个白眼,转向另一边。
“起来吧。”秦山海轻轻说了一句。
刘正坤两手摆着,对下属命令道:“走吧,我们回去,大海的事让他自己做主。”
"啥玩意?回去?打警察不抓?”侯振坤声音都变了。
于正劝道:“老侯,你别张牙舞爪的,听从命令。”
侯振坤急了,说:“啥玩意我就听从命令,他打人不让抓,那我也打人!抓住这货踹一顿解解气!”
“服从命令!”刘正坤提高语气说了句。
侯振坤一气之下,扭头就走。到了门口又转身指着刘晓道:“你给我小心点!”
“行了行了。”于正劝了一句,伸手拉住侯振坤,
侯振坤梗着脖子,虽然有点不情愿,但还是乖乖就范。
“大海,你躺着,我们下班再来看你。”刘正坤说了句,其余人都打了个招呼,先回派出所了。
“哼!”老钟头说道:“大海心善!给你留条路!自己寻思!”说完背手走了,钟国涛跟在身后,“你留下!”老钟头看起来气的不轻。
“好。”钟国涛应了一声。
“晓娟,把他拉起来。”秦山海抬头说。
“我不拉!”关晓娟坐在床边没理会。
“国涛,把他拉起来吧。”秦山海又说。
“唉!”钟国涛说道:“也就是你心善……”有点不情愿地走了过去,拉着地上的刘晓,冷冰冰说了句:“起来吧。”
“不能起来!”刘母冲了过去对着刘晓脸上左右开弓,边打边哭。
刘晓没躲没闪,咬牙受着,直到打了十几个耳光才停手,“娘,是我错了!您没解恨就再打几巴掌!”
“行了,行了。国涛,快拉开。”秦山海劝了句。
刘母抬手就要再打,钟国涛拦住了:“婶,别打了,身体本来就弱,别再受刺激了。大海不让抓他,就没事了!”
“大海,我错了!”刘晓对着自己脸又是两巴掌,“我误会你了!我打几巴掌给你解解气!”
秦山海淡淡道:“算了,晓,咱们是朋友,过了这个事,你老实的,婶在家身体不好,别在干违法的事了,要是再违法,我还得抓你。”
刘晓眼泪淌了下来,保证道:“我要再干违法的事,不用你抓,我自己捅死自己,以后好好干活挣钱,养活我娘!”
“呵呵,这就对了。咱们是同学,是朋友,可不管咋说,人情还是大不过法,这就是规矩,无
规矩不成方圆,你也不要怪我。”秦山海勉强笑道。
刘晓严肃道:“以后,大海哥,你咋说我咋做,这事我服了!我以前一直以为……你是装相……这回我……彻底服了!”
钟国涛拉了刘晓一把,“起来吧!”
“国涛哥,我错了!”刘晓低头道。
钟国涛勉强笑了笑,道:“起来吧,有事说事,老跪着干啥?”
“晓娟,这……对不起!”刘晓起身转头对关晓娟鞠躬。
“……”关晓娟心里还很生气,翻了个白眼没说话。
刘母在一旁一直不停抹着眼泪,刘晓跪在跟前哭道:“娘,我最对不起的人是你啊!让你受苦了!这次我钱拿回来了,咱有饭吃了!”
刘母抱着儿子大哭起来,边哭边说:“把钱全部拿出来,给大海和国涛,人家帮咱这么多忙,欠的钱都数不清楚了!”
“哎。”刘晓伸进衣服里袋就要掏钱。
钟国涛拦住说:“行了,这个就算了,同学之间互相忙个忙,钱就不用还了,家里情况我了解,拿了应急吧。”
“不行,一定要还!”刘晓坚持道。
两人争执了几个来回,钟国涛依旧黑着脸坚持,刘晓只得作罢,眼里满是感激,懊恼的直掐大腿。
关晓娟早就烦了,黑着脸说道:“别吵了,医生都说了大海需要休息,刘晓你带着大婶回去吧,国涛你也回去吧,让大海休息会,我在这看着就行。”
众人打了个招呼都走了,刘晓想开口说话,被关晓娟一个眼神瞪的憋了回去,乖乖拉着老娘走了,钟国涛也打了个招呼走了。
人走的差不多了,秦山海闭上了眼,不一会就沉沉睡去,一觉睡到晚上才醒,一睁眼,床头满是水果和营养品。
“谁来了?”秦山海伸了个懒腰,感觉脑袋清醒不少。
关晓娟拿起削好的苹果递了过去说:“国涛,还有你们同事买的,看你休息了,就没叫你,喏,饭盒都拿来了。想吃啥我去给你买。”
秦山海脸色好了许多,咬了口苹果说:“没觉着饿,等会再吃,哎呀,这一觉太舒服了,好久没有这么休息过了,天天都有忙不完的事,太累了。对了,我受伤这事,别让我家里知道,你给国涛也说一声。”
自己受伤的事不能告诉家里,小河送去市里上学,这会儿父母加上大妹肯定正舍不得难过着呢,要知道自己伤了,就是雪上加霜,这两件事加一起娘能唠叨大半年。
秦山海睡觉这会,关晓娟找了医生两次,确定不会有后遗症,才安心回来坐着,这下一看,睡了一觉起来精神状态很好,总算放下了心,“不用嘱咐,他说了,不告诉你爹娘,省得你担心。”
“嗯。”秦山海点点头,指着床头柜上的苹果道:“你也吃个。”
“你那个领导,黑脸的那个,叫老候对吧,发起怒来太吓人了,托塔李天王一般。”关晓娟笑道。
对于侯所的反应,秦山海的确没预料到,这个顶头上司的脾气,他是有点摸不透,有时候一
句话能把人冲到南墙,做事不留情面,跟所长都感顶撞,看似粗暴办案子又很细心。
“他发这么大火,间接说明他对我认可了吧。”秦山海淡淡说道。
过了一会,关晓娟看着秦山海头上的纱布,火气有上来了,“这事我是没想通,你也太善良了,有句老话说的好,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刘晓一而再再而三的恩将仇报,你就能忍?我跟你说,今天如果国涛没动手,我早上去大嘴巴抽他了!”
秦山海笑道:“傻丫头,你仔细琢磨琢磨这事,其实误会占了很大比例,我也有错,你想想刘晓说的,我平时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可能真的招人烦吧?我觉得可能是我工作态度有问题,刘所说过,在派出所当警察,各个阶层的人都得接触,三教九流的人都要交往,要懂得角色转换,这应该就叫做融入群众吧,这点我做的不好。”
“你一直就这样,无论有啥事都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警察抓坏蛋有错吗?刘晓凭什么打你?可气的是打了你,责任你还不追究了!”关晓娟撅着嘴说。
秦山海一看,跟这丫头根本解释不清,有点逻辑混乱,换了个角度说道:“嗯,假如把刘晓抓进去,拘留判刑,再追加经济赔偿,这小子刚要回来的工钱要赔给咱,人还要进去蹲监狱,家里老娘怎么办?连气带饿还不得出事?你忍得下心吗?再说刘晓这人本质并不坏,就是路走错了,如果将来走正道,肯定比一般人强。”
“不跟你说了!你就是常有理,要不,你干脆就叫秦有理吧,我打饭去了!”关晓娟拿起饭盒气呼呼走了。
……
钟国涛快到桥头的时候,遇见了同村的熟人,三个青年背着大包小包,身上穿着脏兮兮的衣服,头发很长,胡子也很久没有刮过,看模样就是一路颠簸风尘仆仆。
钟国涛迎了上去,打了个招呼:“长法、楚磊,你们不是在县里干活?这休息回来探亲了?”
“国涛哥。”背后钻出个脑袋说:“还有我呢。”
“毛头,呵呵,你也回来了?”钟国涛笑道。
毛头渗透所脑地说:“法哥说,外面不好混,磊哥算了笔账,等攒钱娶媳妇的钱就过六十大寿了,还不如回来织毛衣。”
长法佯装气愤给杠头来了个响栗,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国涛,别听毛头胡扯。我们……”
在古河镇,提起上河村,留给大家的印象就是穷,这些年来都是村里的姑娘嫁得出去,外面的姑娘很少嫁进来,村里的小伙想找个媳妇就有了难度,前几年,长法、楚磊、毛头三个小伙就遇到了这样的困扰。
初中毕业后就在家呆着,除了帮家里干点农活,并没有别的收入,农村讲究早娶媳妇早生孩子,说明人丁兴旺,眼瞅着年龄越来越大,找邻村的媒婆一问情况,懵了。
媒婆说,时代在发展,人们在进步,但凡腿脚正常身体健康的姑娘,人家要求的聘礼就是新三大件,像老三大件电冰箱、电视机、洗衣机已经被时代淘汰,现在的新三大件是新房至少三大间,彩电得是进口大尺寸的,还要有一辆摩托车。
第五十九章 工地归来
上学的时候,三人就在镇上同一个学校,上学下学结伴来回,关系不错。长法年龄大一岁,性格也老成,算是三人中较为有主意的,楚磊有个啥事都爱找他商量,至于毛头就是最瘦弱的那个,是跟在两人身后的小弟弟。
长法找来两人一商量,村里那么多光棍,靠着庄稼地里刨食,别指望能娶得上媳妇,那个家庭影院是个啥玩意都没见过,盖三间大瓦房更是天方夜谭,要想找钱娶媳妇,必须去外面闯闯。
楚磊听了后,也认为待在家里不是办法,毛头连考虑都没考虑,两个哥说去哪,那就去。
三人带着换洗衣服,揣了几十块钱,直接去了山河县。
桥头上,长法给钟国涛诉着苦:“本来我想着去镇上干木材的地方找找工,楚磊说县里能挣大钱,要去就去大地方,机会多,我一想也是,我们仨直接去了县里,一开始扫垃圾、送桶装水、发传单干过来一遍,节省着花,去掉吃住也根本不剩钱,最后运气还不错,找了好几家工地,最后在一处工地落脚,干小工,长法楚磊一天八块钱,毛头个头小,人家嫌干活没力气,给六块,管住管中午一顿饭,干了到现在两年多,一算账,仨人一起剩下不到三千,我爹说现在盖三间大瓦房连工带料要一万多,我们仨要再干十五年,每人才能盖三间瓦房,这还只是三大件的其中一件,楚磊算过账,等全部弄齐的时候,就算人家姑娘愿意,我们仨差不多都六十岁了,六十大寿带婚礼一起办了。”
“哈哈!”钟国涛笑了起来,仔细想想长法的话,下一刻笑容里带了点苦涩,“那你意思是辞工回来不干了?”
楚磊说:“没意思,熬到啥时候是个头,县里不好待,没有熟人没有关系不好混呐,对了国涛,我听家里人说,你整了个织毛衣的活,坐家里就把钱赚了。”
钟国涛想了想,说:“对,就是织毛衣,那都是娘们干的手工活,你们三个大老爷们,也干不了啊。”
“我也是大老爷们了,国涛哥。”毛头笑了笑,有法哥楚哥在,他干啥都不用思考。
“别闹。”长法板着脸呵斥一句,说:“来,把行李垫着咱坐会。”
钟国涛看长法表情严肃有事说,就跟着坐了下来。
长法郑重说道:“国涛,我有个事跟你说。听说你在家里折腾的不错,连蒋支书都帮着张罗,这也算是‘官方’出面了。在县里这两年,我发现个奇怪的现象,咱大青山上的野菜、野果、野蘑菇这些东西在咱们村一点不稀罕,有些菜到处都是遇到都懒得摘,可在城里,这些东西都卖上肉价了!特别是野蘑菇,城里叫什么来着,对,叫野生菌,城里人说这玩意有营养,含有微量元素和什么来着,我忘了,反正他们说的这玩意跟唐僧肉差不多了。”
钟国涛听的眼睛一亮,站起身来,问道:“城里人爱吃这些东西?!”
“那可不?还有野鸡野兔傻狍子,都很贵,而且很抢手!我们工地老板招待客人,就用这个,说是野味,还有药用价值。”楚磊在一旁说道。
“这些东西……山上也越来越少,要抓只有进深山碰运气,没多大意思,我感兴趣的是长法说
的野菜野蘑菇,这东西我们山上多得是。”钟国涛又慢慢坐了下来,“这样,长法、楚磊,哦,还有毛头,你们仨先回家看看父母,完事明天还去县上,就打听这些东西的价格,多问几家问清楚,农贸批发市场,菜市街里去问,我先跟蒋叔商量一下,等你们回来咱们坐一起再谈。”
“这事有搞头?”长法问道。
钟国涛分析道:“肯定有!现在桥通了,弄到镇上卖钱不难,但是往后考虑的话,就有问题了,我推测如果这东西能卖钱,咱们一个村男女老少用不了多久就挖光了,说不定连种都不留,挖空了,你还靠啥卖钱?”
楚磊和毛头都问道:“那咋办?”
钟国涛说:“我想的是,这玩意能不能养殖,你看,山上只要一下过雨,到处都是蘑菇,这就说明只要有一定的生长环境,这玩意长得嗖嗖的,至于怎么养,我也不会,所以要跟蒋叔商量一下,找找懂行的问问。这些都是后话,你们还是照我说的,先把价格问清楚。”
长法笑着说:“好,我们明天去问问,我就留了个心眼,没想到还有搞头。”
“桥通了,路子就多了。回来也好,我现在缺的就是志同道合的伴。”钟国涛说。
楚磊问:“你不在镇上公司干的不错,还有工夫弄这些东西?”
钟国涛哈哈一笑道:“说来话长,我要说为了改变家乡面貌有点吹牛,我……其实就跟你们说的一样,不愿意打一辈子光棍啊,找媳妇就得挣钱啊,不挣钱搞到那新三大件,谁愿意嫁我啊?”
“你净扯,村里谁不知道,你国涛混出来了。”长法斜眼说道。
“混出啥来了?我也盖不起房买不起摩托,趁着咱们年轻就折腾折腾,可不能学你,攒钱攒到六十岁再结婚。”钟国涛半真半假说道。
“哈哈。”众人都笑了。
……
下河村,西头刘晓家。
“这都是大海他们帮着弄得,孩儿,你得知道好歹啊。”刘母叹道。
刘晓看着家里收拾的干干净净,米面鸡蛋都有了,床头有药片,缸里装满水,只是扁担和桶打没了。一屁股坐地上说:“娘,这事我对不起大海。我明儿再去一趟,自己把脑袋砸两个窟窿,给大海出气。”
刘母怒道:“你就会用蛮力,人家都不搭理你,你砸八个窟窿有用吗?你看看国涛、大海和那姑娘,哪个不比你强!以后好好混,大海不说了吗?再犯法,还抓你。”
门推开了,“都在呢?晓回来了。”下河村村支书王兵推门进屋。
“王……王支书,坐。”刘晓支吾着说。
王兵拎了个塑料袋放在桌上说:“坐就不坐了,事儿我听说派出所人说了,就过来看看,几个鸡蛋给你娘补补,可别再犯浑了,知道吗?算了,给你明说吧,那派出所侯老黑找我了,这段时间就死盯你,你注意点吧,你娘病好轻没?”
“没事,本来就没啥大病。”刘母强笑着说。
“好好照顾你娘吧,老大不小的了,看你家里也挺困难,你和国涛不是同学吗?你娘在家没事,找国涛弄点
毛线,织毛衣赚钱啊。”王兵说。
“啥?”刘晓根本不明白怎么回事。
“哦,你没听说,国涛弄的那个手工织毛衣的事,我给你说说……”王兵将了解到的情况详细说了一遍。
刘母听完,问了半天,终于把事情弄明白了,说:“这可以,我会织,孩儿,你去问问吧,弄成了,你还去伐树,我在家做手工,攒钱给你娶媳妇。”
“没脸,才做了错事。”刘晓低头道。
“你们不同学吗?侯老黑要抓你,人家都拦着,说明人家都没跟你计较。”王兵劝了句,心道,只要你能要来活,算是给下河村开了口子了,村里其他人再要活,你蒋贵也说不出啥。
刘母道:“孩儿,你要为难,回头我问问吧。”
“对,对,你问更好。”王兵笑道。
……
三天后,在秦山海一再坚持下,出院了。
忙的时候想着休息,真休息久了,又想赶快上班,秦山海觉得自己就是个矛盾体。
关晓娟在镇上租了两间平房,又买了不少日常用品,木桌上还弄了两束塑料花,这就算是两人的婚房了。
两人坐着聊了聊,到饭点了,关晓娟说不会做饭,让秦山海做,自己跟着学一下。
按照事先说好的,吃完饭两人坐车去了县民政局,把鲜红的结婚证领了回来。
秦山海说,先委屈一下,以后一定要给晓娟补办一个浪漫的婚礼,两人各持一证,约定第二天各自回家摊牌!
秦山海觉得,这是自己人生中第一个最重大的决定,与世俗礼仪格格不入的决定,就像关晓娟常说的神雕侠侣,有点悲壮,仔细想想,更多的是不安,父母看到这个结婚证会是怎样的态度,应该很不好吧,秦山海想。
关晓娟根本没想那么多,生米已成米饭,管你们怎么想?
这一晚,秦山海把关晓娟搂在怀里,很紧很紧,明明是很高兴的事,不知道因为啥,鼻子很酸,差点哭出来。
窗外淅淅沥沥下起了雨,绵绵不休地吟唱,直至深夜,秦山海辗转难眠。
关晓娟忙活了一天,倒是真累了,不久就发出轻微的鼾声,秦山海一直到天快亮才迷迷糊糊睡去。
……
春雨绵绵不停的下着,却没有了早些天的冰冷,天刚蒙蒙亮,蒋贵早早起床,打着伞来到村口,叫了国涛起床,搬了把椅子坐在钟家门口的屋檐下等着。
一会儿,钟国涛顶着满脑袋乱发出来,问:“咋了,叔?”
“你一会去镇上上班?”
“是啊,有事?”
“哦,怕你走了,我提前过来跟你说个事,这两趟毛衣活我问了会计,第一回的五百加上这回的一千八百多,账上有两千多了,昨儿村支部开会研究了一下,攒够钱就买个农用三轮,专车负责往镇上来回运货,还有那个物流的钱,咱也不能老用你私人关系,因为这不是一次两次的事,该给钱给钱,发票收据你留好,交给会计报销。”
“哎,行。”钟国涛想了想,答应了。
第六十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蒋贵掏出一叠钱,说:“党支部开会研究了,这钱你拿着,是你的提成,你别急着拒绝,先听我说,天下没有白忙活的道理,姜书记不是说了,你就是去镇上当那个致富顾问,也有工钱的。”
钟国涛没拒绝,接过钱说:“行。”
蒋贵接着说道:“叔不怕你笑话,村里账上从来没有过这么多钱,没钱的时候没想法,一有了钱,看啥都不顺眼,看咱村上这土路,太破了,一下雨根本没法走人,都是大坑,摔了不少骑车的人,叔擅作主张拿出了三百,从镇上买了几车路渣,把村里几条主路的大坑垫了垫,给你打个招呼。”
“对,我都摔过,看着是水窝,到跟前车轮陷进去了,早该垫垫了,叔,这事不用给我打招呼,这是村里的钱。”
“成,你该上班上班,叔坐这等会,拉路渣的拖拉机一会该来了。”
蒋贵说话间,刘晓从远处走了过来,没打伞,浑身湿漉漉。
走到跟前结结巴巴说:“蒋支书好,国涛……哥,那个……我那娘在家闲着,听王支书说你有项目……”
钟国涛不耐烦地打断道:“别磕巴,你就说你有啥事?”
蒋贵说:“我听你意思你想弄两件材料,给你娘做手工赚个口粮,是不是?你是下河村人,这个活一到,我们上河村自己都不够分。”
“那个……那个,国涛……哥。”刘晓满脸尴尬,站在那浑身不舒服。
钟国涛考虑了一会,说:“这样吧,等下一批货到,我给蒋叔说说,给你弄两个,不过你要找会计交押金登记,不然没法入账。”
“谢谢,谢谢。”刘晓说。
蒋贵脸色变了,拦道:“哎哎哎,这可不行,老王墨迹了我半天,我都没应,开了这个头,后面都来找,到时候,我给还是不给?”
“叔,你直接给王支书说,只要他愿意担责,我把申城胡老板的联系方式给他,但事先说明,风险自担,出了任何问题,自己解决。”
良久,蒋贵才开口道:“要不……我再考虑考虑吧。”
钟国涛点点头,转身看着站在一旁的刘晓,笑道:“嗯,寻摸点正事干,咱还是老同学老朋友。以前的事都不提了,你有手艺,好好干日子不会差了,为了大婶,你也得争口气。”
刘晓点头道:“我知道了,国涛哥。”
“呵,咱认识这么多年,今天可是你第一次叫我哥,以前不都国涛国涛的叫。”
“以后也是国涛哥,还有大海哥,你们都是我哥。”
钟国涛打了个哈欠说:“好,去吧去吧,时间到了,我一会该上班了,先洗把脸去。”
……
上河村,秦家。
周秀兰边织毛衣边哽咽:“把我孩儿一个人撂市里了,我咋能不絮叨?”
秦德被磨的有点烦,解释说:“怎么叫‘搁’市里了,小月回来说的很明白了,那是上学,学本事!小河今年都十八了,连吃饭都要人喂,以后怎么办?不让他自己学点自理的能力,咋两个老人也有入土的
那一天,谁能照顾他一辈子?人家学校领导都说了,咱抽空可以去探视。”
“我知道是上学,我不心里难受吗?孩儿啥都不懂,别家的孩儿会不会欺负他?在学校能不能吃饱饭?这些事你都没想过,就知道天天捧着你那破书看!”
秦德气的长出一口气,“那是政府办的学校,你不信我你还不信政府吗?学校领导那都是国家干部,能不给小河吃饱吗?每天上学都有人盯着,小月回来不是给咱讲了,人家王副校长说的专人专管,不一样的情况都要区别教育,你要不放心,咱抽空去看一趟不就行了,你在家唠叨几天没停了,能不能让我耳朵休息会?”
周秀兰接道:“你还有心情休息?我孩儿都不知道咋样了!不行,我这就得去市里看看,我放心不下我孩儿。”
“车咋坐的你知道不?车票多少钱你知道不?”秦德伸手指着她问道。
“别吵了。”秦山月从里屋出来,说:“小河在那呆着,不会饿着,王副校长素质可高了,一看就是大干部的样子,不会让小河吃亏,大海哥说了,等发了工资买车票。让爹娘去看一趟,顺便在市里逛逛。”
秦德也在一旁说:“咱俩去一趟市里,来回路费加上吃饭,大几十块!”
周秀兰说:“不算贵,我和小月织几件毛衣,钱就够了。”
蒋贵“你消停的吧,县里都没去过几趟还去市里?咱俩摸迷路都有可能,等大海哪天休息,安排好再去不迟。
……
田宝军最近心情很不好,前阵子家里七十多岁的老母亲说有点不舒服,去医院看看,没想到越看越严重,诊断结果是慢性的心血管动脉硬化,需要卧床治疗,这一下可把他难住了。
家里就兄妹俩,妹妹叫田静,在镇上服装店打工。
伺候老人的事,田宝军只能找妹妹商量,说实在没办法,工作太忙,在医院预存了一千多块钱,让妹妹多照看着,这些天正好赶上派出所有任务,需要加班,自己只能抽空偶尔过去看一趟。
一开始妹妹应了下来,在医院照顾了没有一个礼拜,妹夫不干了,说是预存款也用完了,人也找不见影,而且老母亲病没见轻,反而越来越重。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没有钱,医院就得停药,过去说了不少好话也没说通妹夫,最后闹的差点动了手,妹夫放话说,儿子本救该多承担些,但考虑到田宝军手头紧,住院花销一家一半都行,但是让田宝军每个月必须拿出五百块请个护工,因为田静一个人白天黑夜的熬,根本忙不过来。
田宝军存款就那一千多快,都花光了,工资就那么点,家里老婆孩子等着吃饭,掏出五百来,家里就得断粮,更别提天文数字的住院花销了。
就这个时候,派出所里还不停的打来传呼,让归队参加蹲守任务,田宝军气的都想把呼机摔了。
田静和田宝军毕竟是亲兄妹,看到哥哥实在为难,站出来劝了几句,让田宝军先去上班,钱的事她再想想办法,妹夫一起直接撩了句没钱没人就让老太太死床上,田宝军一气之下一拳打了过去,被围观的
好心人拉开,闹了半天,最后将田宝军劝了回去。
出了医院,田宝军打算回家跟妻子商量商量,能不能先到娘家借点钱过了这关,妻子嘴上不说,也没给好脸,埋怨田宝军一个大男人没啥本事挣钱,正气头上,妹夫追家里来了,又是一阵大闹,邻居过来劝架,一直闹到半夜才散,孝敬老娘天经地义,不出钱也不出人的确不合情理,就连劝架的邻居都没人说他的理。
憋着火回到派出所,左思右想实在没了招,来到指导员办公室张口借钱,一听是老母亲生病住院,于正二话不说,取了一千块钱交给了他。
田宝军拿着钱去了医院,偷偷把妹妹叫出来,塞了钱,说了句先拿着再想办法,转身就走。
于正找到刘正坤谈了一下,田宝军毕竟是老同志,为了派出所的工作付出了不少,两人决定从派出所拿出五百块钱,去医院看望一下老人,算作慰问金,再给田宝军特殊照顾,不加班,而且工作时间上放宽,使他能够及时下班看护老母亲。
田宝军总算得空歇了口气,周末来到医院让妹妹赶紧回去休息几天,他心里明白妹妹这些天也受了不少委屈,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家里家务没人做,孩子没人接,两口子别再为了这事吵架。
妹妹走后,田宝军找大夫一问才明白,像这种慢性病,全靠用好药养,五百一千的在医院根本不顶用,至少得准备个万儿八千,才够一疗程,刚略微放松的心情一下又悬在半空。
田宝军明白当前的处境,在自己这边的小家里,儿子不听话在学校老是惹事,妻子不放心,专职看着儿子上学,并没有收入,家庭收入唯一来源是自己的工资,在父母这边,母亲生病住院,父亲年事已高不堪劳累,能照顾自己都谢天谢地了,治病陪床的责任自然在儿女身上,妹妹田静倒是没说什么,可妹夫不乐意了,毕竟自己理亏再先。
妹夫是跑货车的,能挣点钱但是脾气不好,妹妹在婆家本来就过得挺难,这一出事更是雪上加霜,都能预料到往后妹妹在婆家的待遇,自己当大哥的在生活上不说给妹妹帮助,反而拖了后腿,实在惭愧。
前些天听妻子提起过,儿子学校可以办理住校手续,田宝军琢磨着干脆让儿子住校,将妻子空出来照顾病人,也好堵上妹夫的嘴,只是住校的吃住费用又是一笔开支。
周五到周日,两天的时间,田宝军一直在医院照顾老母亲,内心烦躁不安老是走神,脑子里琢磨着去哪儿借钱。
周日下午父亲颤颤巍巍过来一趟,坐在病床头沉默半天,说了句:“要实在不行,把那三间老宅卖了吧。”
“不行,卖了你和娘住哪?你别操心了,我来想办法。”田宝军嘴上说的坚决,心里没有一点底。
田父神色黯然地说:“你能有什么办法?这可不是小钱啊。”
田宝军强笑道:“真不用,爹,我从朋友那儿转点先用,等给娘治好病,以后慢慢还,没事的,你先回吧。”
田父知道儿子脾气,咬牙强撑着也要尽孝,不想落下旁人话柄,坐了会,唉声叹气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