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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傲娇的白猫     仗剑问仙txt下载     仗剑问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三十二章 梅花秘境

    “我能不能不看啊?”

    站在湖边,在外一向随性沉默的管悠悠难得有些扭捏。

    剑七浑然不觉,笑嘻嘻地道:“没事,看吧,谁让他们居然偷窥我们。”

    手臂上蓦地传来一阵剧痛,一扭头,管悠悠脸上一片绯红,正一把掐在剑七的手臂上。

    剑七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她了,于是关心道:“悠悠,怎么了?不舒服吗?”

    管悠悠绝望地翻了个白眼,“看戏吧。”

    二人目光的前方,铁匠正静静站着,看着自己的四个弟子,剑一、剑二、剑三、剑四。

    没有从道义上指责谁,因为谁都知道,这无关道义,只是善意的玩笑;

    也没有以师父的名分去强制谁认错,或者低头,因为没那个必要。

    他只是微微一笑,“皮痒了?”

    “你去劝劝你师父吧,这又没什么,不至于啊。”管悠悠轻轻推了推剑七,低声道。

    声音虽小,但以这些剑炉弟子的境界而言,并不难听见。

    剑四就抬起头,朝管悠悠递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这个时候还敢分心!一会儿多加一成。”铁匠轻哼一声,剑四顿时脸色一垮。

    剑七看着管悠悠担心又疑惑的样子,悠闲地一抱手臂,“没事,放心,不用。”

    剑六身着男式劲装,坐在小山包的一颗大树上,同样悠闲地晃荡着两条修长紧致的长腿,一根乌黑的长长麻花辫在脑后晃悠,嘴角尽是得逞的笑意。

    铁匠看着四个弟子,“开始吧。”

    在管悠悠的错愕中,四个人瞬间全速逃开。

    然后,意外出现了。

    剑一的声音中满是郁闷,“四师弟,你跟着我干什么!”

    剑四也嚎叫道:“师父又加了一成,只有跟着大师兄保命了啊。”

    铁匠也不管,随手甩出四道剑气。

    剑气恢弘,如白练横空,又似长桥卧波,直追四个飞掠的身影。

    一阵阵金石交击的声音此起彼伏,伴随着一声声闷哼或嚎叫。

    听见这些声音,窝在铁匠铺里打铁的剑五缩了缩脖子,还好刚才没去凑热闹。

    “知道了吧,我们犯了大错,师父都是这样责罚我们,一道刚刚超过我们境界些许的剑气,夹杂着不同的剑意,既惩罚了,又起到了锻炼的效果。”剑七看着管悠悠,一脸炫耀。

    管悠悠恍然大悟,同时也的确认为这个办法比单纯的惩罚要好,不过她又问了一句,“如果犯了小错呢?”

    剑七微微一笑,“小错就不叫错。”

    管悠悠正琢磨着勿以恶小而为之,剑六甩着大辫子走了过来,“只要犯错,就是大错。”

    然后扬长而去。

    管悠悠愣了一瞬,幽幽地感慨一句,“剑炉真是个神奇的地方。”

    等那四位仁兄都灰头土脸地回来,铁匠破天荒地将众人聚集到一起,然后看着也凑过来的大鹅,“没你的事,一边玩去。”

    大鹅又摇摇晃晃地走了。

    铁匠看着他们,“五宗大会要到了,准备一下,过几天就出发。”

    众人面面相觑,剑二看着师父,“都去?”

    铁匠白眼一翻,“那我叫你们来是吃年夜饭的吗?”

    他看着众人,“刚才各自分到的那份剑意,好好感悟,届时别丢了剑炉的脸。”

    众人自是沉声应下,管悠悠站在一旁静静听着。

    剑四的身子还像在打摆子一般微微颤抖着,他哆哆嗦嗦地开口道:“师.....

    .师......父,小......师弟是不是应该给补一剑?”

    铁匠点点头,“有道理。”

    剑四挑衅地看了一眼剑七,不知道读书人很记仇的吗?

    “不过剑七还没到知命境,作用不大,你倒是提醒了我。”铁匠淡淡道:“老五,老六,我允许你们先跑三十九丈。”

    “四师兄,我恨你!”

    “俺也是!”

    剑五、剑六飞速离去,铁匠挥出两道剑气,心满意足地收手。

    剑四如遭雷击,愣在原地,不时抽搐一下。

    剑七哈哈大笑,甚是张狂。

    铁匠上前,一脚踹在他大腿上,“就你最差,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剑七也不动怒,躲在管悠悠身后,嬉皮笑脸,“悠悠也没到啊。”

    剑一等人以手扶额,飘了,七师弟飘了,居然敢这么顶撞师父。

    铁匠也不多说,“这两天好好护着管姑娘,等她稳定了境界,三天后启程。”

    说完,铁匠消失在原地。

    众弟子躬身领命,然后一一跟管悠悠祝贺之后,各自离去。

    剑七疑惑道:“悠悠,你稳定什么境界啊?”

    管悠悠觉得这些天翻白眼的次数已经够多了,于是默默转身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走到一半,身后传来欣喜又震惊的声音,“悠悠,你突破啦???”

    远处,传来一声剑六的惨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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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隐族,其实关键不在隐,而在古。

    他们都是千年前天庭初开之时,不愿意随之上天的那些古老家族。

    这些古族都传承悠久,各有所长,即使天帝亦不好过分逼迫。

    当时便商量出来了一个折中方案。

    这些古族不愿意上天,天帝又不能留他们在人间,于是就勒令他们迁徙入各自的秘境之中。

    如果没有秘境,且找不到可供容身的秘境,那就由不得他们,真仙以上,必须跟随天帝上天。

    于是这些古族便进了秘境,与天帝立下誓约,所有已成真仙之人与新晋真仙,皆永世不得出世,其余人等,五百年内,不得有任何一人出世,进入人间天下。

    从此,古族便成了隐族。

    人间的四圣,曾经还有个任务,就是监督隐族。

    梅家,便是隐族之中,较大的一支。

    梅子青来到云岭深处的一片梅林,推开一扇柴门,走了进去。

    在柴门内,有一座茅草屋,他在门口站定,拿出一块令牌,真元灌注其中,令牌上隐隐亮起光芒。

    茅草屋的房门之内,似有光芒在呼应。

    梅子青直接一步跨出,眼前便已经换了天地。

    隐族所居的这些秘境,实际上是破碎天地炼化成的小碎片,孤悬于天下之外,只有通道相连。就如同祝融秘境那般。

    只有像隐川荀氏这种隐族中的大族,才能有如隐川那种实打实镶嵌在天下中的秘境。

    小碎片秘境的好处在于,相对安全封闭,缺点也很显而易见,缺少与真实天下的勾连,灵气不足。

    梅子青看着眼前熟悉的景色,微微有些恍惚。

    他其实早就到了这附近,只是犹豫了许多天,一直没敢进入而已。

    他一方面担心进去之后再出不来,再不能体验外面的大好风光,也再不能见到君姑娘了;

    同时,也害怕如果不进去会不会坏了大事,跟着云落一起同行游历这么久,他

    对这座天下的许多情况开始逐步了解了起来,也知晓了好些内幕。

    云落都没有因为他的来历不明而避讳什么,让他很感动,更不愿因为自己而坏了大事。

    实际上,当初云落即使不求着梅子青,梅子青也不会直接返回,刚好云落送上门来,他便稍微矜持几句,顺势答应而已。

    秘境入口,一间茅屋内匆匆跑出一人,面色从紧张到惊喜,“二公子,您回来啦!”

    梅子青笑着跟他点点头,然后朝着里面走去。

    那人愣在原地,忽然道:“站住!你不是二公子,你是谁?”

    梅子青疑惑转身,“梅雾,你脑子坏掉了?”

    “哼!休想逃过我的眼睛!”梅雾笃定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从哪里窃取来的情报,或许我家二公子已经被你暗害,但是,你却露出了马脚!”

    他看着梅子青,一字一句道:“我家二公子从来不会对着我笑!”

    “我已经悄悄催动了示警,马上就会有高手前来将你擒拿,你就乖乖受死吧!”

    梅子青无奈的拍了拍额头,怎么也想不到是因为这个。

    他也懒得解释,干脆就在路旁的雕像上随意坐下,“我不走,也不动,就在这儿等着。”

    梅雾依旧站在路中间,拦住梅子青可能退走的道路,冷哼道:“算你识相!”

    话音刚落,三道破空声响起,三个人影极速接近,一眨眼就出现在场中。

    为首那人看着梅子青,“青儿?”

    “大长老,切勿被此人蒙蔽,他不是二公子。”梅雾见到强援来袭,信心大增,出言提醒道。

    来援的三人一愣,为首之人错愕地看着梅雾,“什么意思?这怎么不是青儿了?”

    “大长老,此人......”梅雾说到一半,梅子青站起身来,“他说我刚才路过的时候,对他笑了一下,他就说我不是我。”

    梅雾在一旁重重点了点头,大长老也是一愣,“你为什么要对他笑?”

    梅子青无语,直接催动身法,冲了进去。

    梅雾和大长老身后两人大惊,就要追击,大长老伸手一拦,“不用追了,他就是青儿,我感觉到了,是我梅家功法。”

    “想来是在外游历,多了些改变吧。”

    大长老扭过头,看着那扇并不可见却实际存在的门,面露向往。

    梅家的秘境名字就叫梅花秘境,形如梅花,比剑炉大些,约有方圆百里。

    大门开在东面,族长所居就在正中的那处大院之中。

    梅子青在高楼前停下,整了整衣衫,缓步走了过去。

    走入院门,一个风韵犹存的妇人就快步冲出,一把将梅子青揽在怀中,“青儿,你怎么就一个人偷偷跑出去了!知道为娘有多担心你吗?”

    梅子青笑了笑,“娘,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嘛!”

    妇人愣住,“青儿,你是在对我笑吗?”

    梅子青又笑了一下,“不对娘笑,还能对谁笑啊!”

    “先说正事!”

    一个威严的声音从影壁背后的主厅之中传来。

    妇人和梅子青同时瘪了瘪嘴,又不得不走进。

    正厅之中,梅家族长梅鹿鸣端坐在主位上,看着梅子青和自己的妻子一起走进来,端起茶盏,低头吹了口浮沫,淡淡道:“你先下去。”

    妇人想说又不敢说,犹豫一会儿,最后恨恨一跺脚,转身走了。

    梅子青站在堂中,梅鹿鸣抿了口茶水,诧异地一抬眼皮,“还不跪下?”

第三百三十三章 让他亲自来

    “还不跪下?”

    梅鹿鸣的话中有一分惊讶,也有两分愤怒,剩下七分都尽数交给了那多年如一日高高在上的父辈威严。

    梅子青沉默着,梅鹿鸣也沉默着,正厅之中,乌云密布,似有风雨将至。

    “砰!”

    一声极其轻微的声音响起,梅子青双膝砸落青石地面。

    梅鹿鸣将手中茶盏放在一旁,伸出手来。

    梅子青依依不舍地将令牌取出,捧在掌心。

    梅鹿鸣轻轻一招,令牌化作一道流光,坠入梅鹿鸣的手中。

    “念你知错认错,且未犯下大过,去祠堂禁足三月。”

    梅鹿鸣看着梅子青,淡淡开口。

    “不行!”

    情急之下,梅子青腾地站起,脱口而出。

    梅鹿鸣在旁边的案几上重重一拍,“反了你了!”

    毕竟是亲生骨肉,梅鹿鸣已经打算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没想到梅子青居然还不知足!

    梅子青连忙重新跪下,急切道:“父亲,我还有要事,请允许我再出去!”

    “呵呵!”梅鹿鸣冷笑一声,“你觉得可能吗?滚去祠堂,再多说一字,多加一个月。”

    梅子青张口欲辩,忽然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再言语,起身朝着祠堂走去。

    大摇大摆,也不拜别。

    梅鹿鸣眯起眼,寻思着一会儿怎么收拾这个桀骜不驯的老二。

    “家主!家主!”

    一个人影快速冲到了正厅,梅鹿鸣眉头一皱。

    那人猛然惊醒,在门外急急站定,平复了一下气息,方才恭恭敬敬道:“启禀家主,听风客有信送到。”

    听风客,是替这些隐族在人间打探消息之人的统称。

    隐族多年不得出世,只能以各自雇佣听风客的方式搜集外界消息,否则太过闭塞,定然不利于发展。

    虽然之后解禁,但习惯和传统的威力是巨大的,一时也没有想要改变的意思。

    看见来人最终还是记得礼节,本来恼怒的梅鹿鸣面色稍霁,“拿来吧。”

    那人迈着小碎步,低头上前,双手将一封红色的信笺递上。

    梅鹿鸣瞳孔一缩,红色信笺,这是外界天下将有大变才会启用的。

    上一次,好像正是十八年前的那场大变故,如今又能是什么?

    梅鹿鸣抬头瞥了来人一眼,来人识趣地退到门外。

    很快,梅鹿鸣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梅风,敲响议事钟。”

    来人丝毫不觉得惊讶,事实上,作为梅花秘境中专门对接听风客的人,在看见红色信笺的那一瞬间,他就已经知晓会有这么一出。

    议事钟悠扬作响,很快,六道身影先后出现在正厅之外,各自恭敬朝梅鹿鸣施礼后走入厅中坐下。

    大厅两侧,左右各四,一共八把椅子,除开六位长老,还有方才送信之人梅风,作为梅花秘境的情报负责人,许多大事,需要他给出参考。

    最后一把椅子,则是留给下一任家主的。

    一个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男子迈着步子,朝族长父亲和各位长老行礼,然后在椅子上坐下。

    他便是梅子青一母所生的大哥,梅家长房长子梅子谦。

    人已到齐,梅鹿鸣轻轻扬了一下手中的红色信笺,沉声道:“外面,即将举办五宗大会。”

    所有人都没开口,二十年一次的五宗大会并不值得这般兴师动众,也不值得这个红色的信笺。

    他们目光聚焦在梅鹿鸣的身上,等着他揭晓真正的情况。

    “天下所有势力,将共同参与,不再局限南面朝廷。”

    “五宗大会将成立修行者联盟,由新选出的五宗统管所有修行者,与

    俗世凡人井水不犯河水。”

    “就连野修,也必须纳入管辖。”

    “在修行者联盟成立之后,有三年的过渡期,过渡期完结,凡未在修行者联盟注册的修行者,皆视为贼寇,人人得而诛之。”

    .......

    “南北朝廷接受天庭敕封,供养修行者联盟,各修行者除受辱以外,不得再私自以修行者之力镇压凡人,违者由修行者联盟收押审理。”

    每多说一句,在座的长老们,面色就凝重一分。

    等到梅鹿鸣缓缓念完了信笺上的内容,一位长老便忍不住开口,“如此,我们隐族该如何自处?”

    众人皆沉默,不少目光望向梅鹿鸣。

    承担了多少荣光,就得担起多大责任。

    梅鹿鸣还没开口,梅子谦却缓缓出声,“族长、诸位长老,我有一言。”

    梅子谦很分得清什么样的场合该叫什么样的称呼,也很识趣地遵守着每一项族规和礼节,自然也很得梅鹿鸣的青眼。

    “说吧。”梅鹿鸣温声道。

    “是。”梅子谦长身而起,“我隐族不入天庭,归隐一方,自给自足,怡然自得其乐,已有近千年。外界固然有其可取之处,但尘世纷扰,战乱争斗不止,我们并无太多必要非得出世。五百年禁令结束之后,我梅家数代先祖,也都未曾大举入世,想必也有这方面的考量。”

    他环视一圈,信心更足,“如今这外面是如千年前一般仙人遍地走也好,是如信上所说成立了修行者联盟也罢,我们若是依旧在族地之中,又有何烦忧,有何苦恼?”

    一席话说得好几人都频频点头,也有人不置可否,而大长老和梅风轻轻皱起眉头。

    “子谦之言,有其可取之处,但今时今日,形势已经不同了。”梅风开口道:“如果外界天下真的成立了修行者联盟,我等隐族若是不加入,未来出世,何如一普通富贵人家?”

    “即便是如子谦所言,这些利益我隐族不去争,只管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就能得逞吗?我们隐族的存在虽然神秘,但能策划此事的朝廷或者背后之人,会想不到?若是上门相请,我们去还是不去?”

    梅子谦微笑道:“自是不去。”

    “那对方逼我们再立下一个五百年的誓言,又当如何?”梅风再问一句。

    梅子谦面色一僵,一句凭什么已经涌到嘴边,又被生生咽了下去。

    自己出不出去是一回事,不能出去是另一回事。

    隐族要的,是出入的自由。

    这也是他们不曾随天帝上天的重要原因。

    方才一直默不吭声不置可否的长老开口道:“趁此机会出世有不好,不沾染这件大事也有不好,那为今之计,可有良策?”

    大长老缓缓开口,“据我所知,在五百年禁令结束之后,隐族的走向大致分为两种,一种是以隐川这个超级大族为代表的少数,逐渐试探着向天下渗透发展,如今隐川荀氏一位国相、一位国师、一位皇后,声名显赫;第二种就是如我们梅家这般绝大多数的隐族,闭门不出,禁绝后人出世,实际上依旧沿袭当年禁令时的传统。”

    “而我建议,不如趁此机会,光明正大地出世,在人间建立地盘,将这族地重新变成秘境一般的存在,进可攻退可守,自然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听了大长老的话,众人都开始思量,然后皆有意动之色。

    就连之前最倾向于在秘境中固守的梅子谦等人也公正地承认,大长老的方案是最好的。

    虽然仍旧有隐忧存在。

    一个长老皱眉开口,“可是,问题在于,我们想要出世,又能如何出世呢?总不能跳将出去,举起旗子大喊,我梅家出来啦,梅家出来啦!”

    诙谐的话语,引来一阵阵笑声,就连梅鹿鸣的脸上也露出了稍纵即逝的笑意。

    笑声过后,梅风道:“要么主动接触朝廷,告知我们想要出世的意愿,要么联合其余隐族,共同形成一大股势力,抢占更多利益,然后内部瓜分。”

    两相对比,自然没人选择那卑微的第一个方案。

    但问题又摆在了眼前,怎么联系其余隐族呢?

    首先隐族之所以为隐族,就是因为那个隐字,轻易不会告诉外人,以至于除开交好的少数三两家会互相告知秘境入口,以备后续联系和互相支援,别人都不会知晓其所在。

    其次,要居中联系这样的事,在场的虽然都是梅家人,但也不得不承认,梅家分量不够。

    梅鹿鸣静静听着众人的讨论,一言不发,只等最后时刻拍板决定,这是他的职责,也是他的爱好。

    他瞧见场中意见已经渐渐趋同,自然也不会犯了众怒,改弦易辙,轻叹一声,“此事若能由隐川主持,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大大长老神色一动,“子青不是刚从外面回来吗?何不叫他来问问,兴许能有些消息呢?”

    “他?这会儿正被我罚在祠堂里禁足呢。”梅鹿鸣嗤笑一声,“不学无术,指望他,还不如指望太阳从西边升起。”

    “族长,这是关系全族之大事,叫来一问,也无大碍啊。”大长老劝了一句。

    其余几人也都点头附和。

    梅鹿鸣左右看了看,“罢了,梅子谦,你去将你弟弟叫过来。”

    祠堂中,梅子青正静静盘坐蒲团上调息修炼,忽然睁开双眼,有人来了。

    “弟弟,回来了也不先来看看我。”梅子谦笑着道。

    “一回来就被禁足在这儿了。”梅子青叹了口气。

    兄弟二人之间,并没大多数家族中的那种尔虞我诈,相反很是和睦。

    或许是因为都是一个娘生的,又或许是因为梅子青对权力什么的,从来没有念想。

    没有利益冲突,自然就少有矛盾对立。

    梅子谦陪在一旁坐下,望着地面,轻轻问道:“外面的世界,好吗?”

    “好,很好。”

    “如何好?”

    “它很多变。”

    “多变?”

    “大哥,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逃出去吗?”

    “待得久了,总想找点新鲜?”

    “不是,是因为这儿的一切,都太单调了。我从知事的那一刻起,便能够猜到我死亡时候的样子。它固然平安顺遂,但你不觉得这样的人生很是无趣吗?”

    梅子谦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那你觉得什么样的人生才是有趣的?”

    梅子青面露回忆,“未知,则有趣。我在外面那几个月,今天和朋友们欢聚一堂,明天或许就面临生死一线的危机;有人会在你最擅长的领域击败你,也有人督促你愈发强大;或许会爱上一个人,或许又会被别人抛弃;或许会功成名就,又或许会身败名裂。但那才是生活,一眼望不到头,每一天都是全新的挑战。”

    梅子谦想了一会儿,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父亲叫你过去。”

    梅子青嘴角勾起,“是不是听风客传了什么消息进来?”

    “你怎么知道?”梅子谦的神色中,有着掩饰不住的惊讶。

    梅子青心中轻叹,想不到自己这点半吊子心思都能令族中人惊叹,若是云落、迟玄策等人来了,那还得了?

    这就是苟安的代价,这些族人被这方天地保护得太好了。

    他扭头望着梅子谦,“麻烦大哥告诉父亲,我不仅知道许多消息,我身上还有隐川大人物的信,不过既然是他将我关进祠堂的,还劳烦他老人家亲自来放我。”

第三百三十四章 何谓谋局深远

    “砰!”

    梅鹿鸣手边的案几被他一掌拍得粉碎,怒火中烧之下,真元都有些许溢出。

    梅子谦不由自主地身子一抖,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鬼使神差地真帮二弟传了话。

    “族长,息怒。”

    众长老和梅风都起身劝阻。

    梅鹿鸣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对梅子谦道:“告诉他,不愿意出来,就在里面待一辈子吧!”

    “族长!请三思!”

    梅风立刻站出来,开口阻拦。

    梅鹿鸣眼睛一眯,“难道你真要我去请他?”

    “梅风不敢。”梅风恭敬道:“只是如果确如二公子所言,他与隐川有旧,且身怀隐川大人物的信,此事不得不斟酌考虑啊。”

    梅风说得很委婉,但话里话外的意思还是希望梅鹿鸣照办。

    梅鹿鸣面沉如水,环顾一圈,“诸位的意思呢?”

    好些长老微低着头,躲避着梅鹿鸣的视线,只有大长老坦然道:“鹿鸣,还记得你就任族长时的誓言吗?”

    梅鹿鸣深深吸了口气,手中拳头骤然握紧。

    那是他一生的荣光,也是他一直秉持的信念,他如何不记得!

    那段长长的誓言涌入脑海,其中的那些话语还清晰可闻,家族至上,一切以族血传承为宗旨......

    “家族大业为上!”大长老的轻轻说出的话语,如一柄绝杀的利剑,刺破了他的尊严和体面。

    梅鹿鸣似乎被抽去了精气神,挺直的背无声佝偻。

    曾经被自己一直恪守同时严令他人遵守的那些礼仪也顾不得了,转身朝着祠堂走去,背影萧瑟而落寞。

    大长老叹息一声,“走吧,跟着去看看,当当和事佬。”

    梅风想要阻拦,最终没有开口。

    一行人来到祠堂外,没想到梅子青已经来到了祠堂大门处,正坐在门槛上,望着众人。

    站在梅子青的面前,梅鹿鸣面无表情。

    梅子青也不起身,微笑着道:“您来了?”

    身后众人许多人是第一次瞧见二公子这般笑容,那温暖灿烂的笑容看在他们眼中,竟有些不寒而栗的恐惧。

    梅鹿鸣淡淡道:“如果你没有你说的东西,我会亲手杀了你。”

    梅子青浑不在意,一手托腮,斜眼看着自己的族长父亲,“您都已经这样了,还放狠话,有意思吗?”

    不等梅鹿鸣动怒,他又问道:“我的父亲大人,看样子您是准备带着梅家出世了?”

    众人皆是一愣,梅鹿鸣看向梅子谦,冷冷道:“你说的?”

    梅子谦连忙摆手,示意跟自己无关。

    “我不管你是如何知晓的,现在,把东西交出来。”梅鹿鸣冷哼一声。

    “别急嘛父亲大人。”梅子青笑着起身,因为站在台阶上,所以有些居高临下的感觉。

    他望着梅鹿鸣以及站在梅鹿鸣身后的诸位长老,“你们猜猜,我为什么一定要我的父亲亲自来?”

    众长老面面相觑,心道:这二公子是疯魔了不成?

    这是要往死里羞辱梅鹿鸣啊,父子之间还过不过了?

    梅子青叹了口气,“我建议,你们还是老老实实在这儿待着吧,别出去了。外面有句话叫被人卖了还帮忙数钱,我觉得你们也差不多。”

    “大胆!孽畜!”梅鹿鸣终于忍不住,右手金光流转,就要出手。

    梅家大长老连忙出手拦住,“族长,息怒,息怒,我看二公子定有隐

    情,不妨等他说完。”

    梅子青叹了口气,“我就直说了吧。外界虽好,但我梅家出世却并不一定适应。”

    他看着众人不解的神情,“方才的话,虽然直接,但真的是我心中所想。就拿此事来说,当得知我的诉求,大哥是不是应该至少先查验一番我说的是真是假,到底有没有我声称的东西?同时,再旁敲侧击地问问,我是真的一定要父亲亲自前来,找回一个面子,还是另有诉求?将里里外外弄清楚了再决定要不要帮我转达。”

    “而到了父亲这边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是单纯为了羞辱您,还是想借此要挟您答应一些平常他不会答应的请求?不是所有人都会老老实实将自己的所思所想一股脑说出来的。我漫天要价,您和诸位长老不知道落地还钱?来回拉锯谈判呗,只要还愿意坐在桌子上谈,就总有谈成的那一刻。”

    “父亲身为族长,代表的是梅家的脸面,父亲出马就意味着一旦不成便再无转圜余地,为何不先遣一位长老再来探探口风,允许他在某些范围内做出让步?直到最后才让父亲出马,以免梅家陷入被动之中?”

    “再者,既然你们来都来了,为何还摆着一副臭脸,当做是对别人的施舍?可事实上,你们已经屈服了,这个时候还强撑着尊严,甚至维持着高高在上,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意义和好处,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到时候屈辱的事情也干了,实质性的好处也没挣来,两头不落,不亏吗?”

    “同时,我所讲的,其实都是最浅显,最简单的,甚至都称不上谋算的东西,真正的外界,还要复杂得多。”

    梅子青的一席话,说的众人尽皆皱眉,心中异常不快,但慢慢静下心来一琢磨,似乎又有那么些道理。

    梅子青静静看着他们,给他们充分的时间消化。

    曾经的自己跟他们一样,被这一千年的平和与稳定消磨了几乎所有的心机。

    好在自己遇上了云落,遇上了裴镇,遇上了符天启,与他们一道见识、一道经历、一道成长。

    不夸张地说,若是没有他们,像雾隐谷那种算计,真的是自己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而自己的族人,如果像自己曾经那般,冒冒失失地闯入外界凶险的天地,会发生什么,他简直不敢想。

    于是,这才有了这一剂猛药。

    瞧着众人的神情慢慢和缓起来,梅子青从怀中掏出荀郁委托李稚川,李稚川又委托自己交给自家父亲的信,“其实我想要的,无非就是您答应我,我真的有要事,需要很快返回外界。”

    说完,梅子青也没有以此要挟梅鹿鸣一定要给个肯定的答复,直接将信递给了他的父亲。

    梅鹿鸣接过信,正要走到一个无人角落,梅子青淡淡道:“长老们都信不过,咱们梅家也就没什么存在的必要的了。”

    这一招也是他跟云落和裴镇学的,你可以怀疑,但不能当面怀疑,领袖的姿态就是团队的风气。

    梅鹿鸣老脸一红,但也就真的站在原地,拆开密封完好的信封,和众人一起看了起来。

    梅子青没去凑这个热闹,事实上,他对这些事情真的不感兴趣。

    只是身为梅家人,在这样的时刻,还是力所能及地为族里做些贡献而已。

    他先说的那些,其实就是在给众人一个警醒,毕竟这等大事,可不能随随便便想当然。

    以传闻中荀郁那谋划天下的大智慧,自己这一家子完全不够人家随口忽悠的。

    他重新在门槛上坐下,托腮发呆。

    “青儿,跟我们说说你的经历?”

    大长老上前两步,站在梅子青的身侧,温声问道。

    梅子青愕然抬头,眼神又转向梅鹿鸣,梅鹿鸣却微微低着头,目光难得有些游离闪躲。

    “可是信上说了什么?”梅子青诧异道。

    众人露出一种佩服的表情,让梅子青很是无语。

    梅鹿鸣伸手将信递出,梅子青起身,快走两步,双手恭敬接过,仿佛刚才那睥睨从容、侃侃而谈的一切都未曾发生过,他还是那个恭敬沉默的梅家长房老二。

    梅鹿鸣微微一愣,似乎老二是有些不同了。

    他忽然道:“接下来你要出去就去吧。”

    梅子青抬起头,温暖一笑,然后展开信纸。

    信上,荀郁很直白而精辟地为众人分析了此番五宗大会可能产生的影响,同时结合天庭的变故对隐族未来的发展提供了一些建议。

    然后,他打算请这些有意向出世的隐族各族族长一起到隐川一叙,届时细聊。

    他请梅子青为梅家讲一讲他出世之后的经过,不必为谁说什么好话,只需照实说来。

    梅家可借此好好斟酌是否需要出世。

    如果梅家决定出世,还请梅家帮忙联系一下他们所知的隐族,这样也能避免些疏漏。

    看完这封情感真挚,语言亲和的信,梅子青心中的那座高山又高了一大截。

    将众人请回正厅,梅子青随意搬了把椅子,就在门口坐下,然后将自己从偷偷逃出去以来的一切事情都娓娓道来。

    当然,出于面皮,隐瞒了最后关于君渺渺的故事。

    小问题,不影响,不影响。

    结界笼罩下,四面俱静,只有梅子青的声音拨动着旁听众人不住起伏变幻的心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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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锦城中,文伟推开书房的门,望向正在笔走龙蛇的荀郁,开口道:“梅子青已经回去了。”

    荀郁笑了笑,“在家门口犹豫这么多天,我还以为他会掉头回长州呢。”

    “梅家在隐族中算是中上,由他们出头确实比较合适。”文伟先是分析了两句,然后沉吟道:“梅家那个听风客要不要?”

    荀郁微微停笔,抬头望着窗外,扭头看着文伟,“我们承认我们的算计,但我们的算计并不是阴谋,而是因势利导而已,最好不要用太多的鲜血给这个本身就不算太干净的事情多添一份肮脏。”

    文伟白了他一眼,好话坏话都让你一个人说完了,显得我是个多坏的人一样。

    他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忽然道:“若是云落知晓梅子青是早就被你选中,引诱出来然后又被引进了雾隐谷中,会不会心生不满?”

    他顿了顿,缓缓道:“又或者,引起一些意想不到的坏事。”

    荀郁彻底放下了手中笔,恨了文伟一眼,“老东西,不能让我安安生生写个字吗?”

    他在另一把椅子上坐下,竖起一根手指,“第一,我们对梅子青的暗中选定,以及后续他的出逃以及一系列的事情,有引导的成分,但都是他自己的选择,我们从未逼迫。”

    “第二,这件事关系到整个隐族的大计,继而又关系到整座天下的大局,我相信他会理解。”

    荀郁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放凉了的茶水,端在手中,“最后一点,他从小被我算计到大,应该已经习惯了吧?”

    文伟愕然无语,这话说的,有些不要脸啊。

第三百三十五章 停战

    落日在未化的白雪上洒下一片金黄,长州城旌旗招摇。

    三匹快马乘着落日的光芒朝着西城门冲来,风尘仆仆。

    城门口,一个青衫年轻人迎着落日,静静站着,双眼微眯,似在迎接。

    马蹄很快迈过不远的距离,随着当先一人的动作,马上三人前后勒马停住,翻身下马。

    青衫年轻人快步上前,深施一礼。

    三人中为首的男子立刻扶住,笑着道:“这如何使得。”

    青衫年轻人回以微笑,“幼麟先生不辞辛劳,云落仅轻施一礼,有何使不得?”

    蜀国幼麟,蒋琰。

    蒋琰不再计较,只是微微瘪嘴,“先不管使不使得了,这个称呼还是换一个的好。”

    说完众人都哈哈一笑,两名随从带着马回城中住处安歇,云落领着蒋琰,朝城中走去。

    谈正事自然是在晋王宫中。

    符临、乌有道也已经先到地方等候。

    等云落和蒋琰走进,二人起身相迎,而后四人各自落座。

    云落笑着道:“幼麟先生此行成果如何?”

    蒋琰却没有直接回答云落而是看向符临,“雕龙先生,乌先生,云落也是这般叫你们的?”

    看似无礼,实则随姓。

    这是只有彼此熟稔和信任的人才可以逾越的礼节。

    符临摊了摊手,“其实我也一直困扰这个问题。”

    乌有道嘿嘿一笑,“听说儒教那边,将传道受业解惑之人称为先生,我们这儿总共就四个人,哪儿用得着有三个先生啊,哈哈。”

    云落拱手讨饶,“好好好,那就我冒昧一下,跟杨叔一样称呼诸位长辈。”

    “这就对了。”符临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我哪点不如他杨清不成?连个称呼都捞不到。”

    云落:“.......”

    你们这些大人物怎么回事,在乎这个?

    孙大运掉境界,你们掉智力吗?

    晚风吹得门窗轻摇,发出吱呀的响声,也似在低声偷笑。

    蒋琰心满意足地重新扯回正题,神情重新严肃起来,“先说好的地方,大致走了一圈,整个晋地,情况比我想象地要好一些。这多亏了年前遣归了许多流民,恢复了一些生产和流通。但想要重新经营起来,代价颇高。”

    他看着同样神情凝重起来的三人,继续道:“我自然不会以国相经营一二十年的蜀地来对比,只按照普通的大端郡县来看,也是比较差的。传闻中,晋王骄奢淫逸,不务正事,在晋地横征暴敛以供个人私欲,如今来看,传言无虚。”

    他说得谦虚,但实际上大家都知道,在蒋琰被荀郁挖掘出来的这十多年中,真正的政务大多是由他出手操办的,荀郁只是在大方向上把握一下而已。

    “原本若只是这些,其实补救起来倒还比较容易。”蒋琰叹息着拍了一下膝头,“主要的难题还是在那些鲜卑铁骑入侵路线上的城池。城中官员属吏、青壮大多遭到屠杀,财宝、物资都被劫掠一空,防务破坏甚多,民众四散逃亡,这马上都快到惊蛰了,田园依旧荒芜,今年注定比较难熬。又因为无人管理,政务已经基本瘫痪,流寇马贼四起,重塑起来也不是件容易之事。”

    听了蒋琰的话,其余三人尽皆面色凝重。

    云落开口问道:“那如今该如何部署?”

    三道目光投向蒋琰,准备听一听能够被国相誉为“幼麟”之人,能有何高见。

    “政务,要往细了说几天几夜都说不完,随便拎出一点就是长篇大论。但要说大的,其实并无太多奇异之处,无非就是治安、货殖、赋税、农耕等几个大类,稳定是第一要务,局面稳了,自然老百姓就愿意归附于土地,也就方便管理,赋税上再减免些,把基础的框子稳下来,接下来就好办得多。”蒋琰显然早有思量,此刻娓娓道来。

    “如今的情况,我们没有办法也没必要苛求精细,而是要先稳阵脚。我们可以从楚

    国和蜀国征调部分青年官员,作为各地治理的负责之人;然后从义军和城中百姓之中,挑选出一批可用之人,作为辅佐。以军力护持去往各郡县,再从当地择一威望较高的可用之人,作为纽带,以此为基础,在各地尽快搭建最基本的治理机构。”

    “由我们负责向流民免费发放农种,低价售卖或者租用简易农具,鼓励蜀国和楚国的商人前来贸易,由军队负责治安,缓慢恢复生产和货物流通,只要局面安稳了,货物流通环节起来了,人的积极性是很高的,他们会自己去追逐生活。到那时,我们再考虑接下来如何细化。”

    三言两语,蒋琰将目前的局面理了一理,清出了头绪。

    符临抚掌赞叹,“得君一人,胜过十万雄兵啊!”

    乌有道点头附和,“我们这些只知行伍之事的莽夫,算是涨了见识了,哈哈。”

    蒋琰看着二人,笑着道:“过分了,过分了啊!”

    随即他从怀中掏出一张叠好的纸,递给云落,“这是接下来的操作章程,和所需要的兵员。咱们还得好好商议一番,毕竟,如今还有强敌环伺,战争才是第一位的。”

    云落双手接过蒋琰递过来的纸,四人一起来到一旁的桌前,就着桌上的一幅晋地地图和蒋琰的信,开始了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

    这一说,便直接说到了夜深。

    四人顾不得用饭,又接着商量起了另外一件大事。

    符临先向蒋琰介绍了北渊和大端的国书内容,以及雁惊寒亲自前来解释的事情。

    云落接着道:“雁总管已经返回北渊,我和诸位长辈的意思是同意,毕竟在自己的地盘上,至少能多些防备。”

    蒋琰眉头微皱,“既然如此,朝廷这样做的目的在何处?”

    乌先生接过话头,“对此,我们也经过了数次讨论,得出的结论是杨灏和荀忧的重心应该是在后招上,却没想到北渊干脆地答应了下来,而雁总管此行又让他们挑拨离间之计破灭,偷鸡不成蚀把米。”

    蒋琰眉头皱得更深。

    “我们也知道这样的猜想着实有些简单和想当然了,但是,问题在于,我们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地方杨灏可以做手脚的。”符临也开口说道。

    “我也想不到,但这的确是一种很被动的感觉。”

    蒋琰仔细琢磨一番,发现自己也一时想不到大端能够从什么地方入手之后,无奈地叹息道。

    初春的夜晚还是有些微凉,唯一没有境界傍身的乌有道紧了紧盖在轮椅上的毯子。

    云落倒是平静,该来的总会来。

    目光从三位长辈的脸上扫过,云落开口,“如果没有异议,咱们就先如此回复。接下来如果有情况,咱们再随时商议。”

    其余三人点头同意,此事便就此定下。

    接下来的时间里,蒋琰主要负责整个晋地的政务重建和民生恢复,乌先生还是协助符临一起统领军队,布置对大端的军事防务。

    而五宗大会筹办的任务,自然而然落在了云落的头上,由他联系李稚川和苦莲,一起开始筹备。

    漫长的商议即将结束之际,蒋琰忽然开口,“楚国那边如何了?”

    符临微笑,“我相信我师弟。”

    “绣虎先生的确大才。”蒋琰也认可地点头,“但以一国之地,抗衡整个大端,对面还是韩飞龙,难呐!”

    乌有道神色凝重,“如今三国连成一线,割据半壁江山,才有这番气象,但只要任意丧失一国之地,这局势便会瞬间糜烂,从战略上彻底崩溃。”

    “我其实一直比较担心。”蒋琰望着符临。

    在锦城的那段时间,蒋琰和符临相交甚多,故而有些不合时宜的话,也能够说得出口。

    符临苦笑道:“我们好像只能干着急?”

    蒋琰叹了口气,“是的。”

    “还好有个云梦宗,能够多点腾挪空间。”符临的思绪飞到了那片云梦大泽。

    “但愿。而

    且,很快就没多少作用了。”蒋琰目光悠远,望着天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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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沙城,楚王宫,灯火明亮。

    一个美貌女子静静坐在寝宫的软榻上,身边数位俏丽婢女在一旁安静站着,等候差遣。

    她们温顺乖巧地低着头,瞄向软榻的目光中满是羡慕。

    这个忽然成为楚王妃的女子,或许在不久的将来还有可能成为一朝皇后。

    陈迎夏默默起身,拖着长长的裙摆,来到宫门口。

    “王妃,天凉了,披件外衣吧。”

    一个宫女手中拿着一件丝袍,关切地询问道。

    陈迎夏听着这个称呼,仍旧觉得有些恍然。

    那个豫章郡外不入流的小山门中的女子,曾经费尽心思只为巴结郁南一个堂弟的那个女子,如今摇身一变,已经成了掌控三国之地的楚王正妃?

    而带来这一切的,是那位惊为天人的墨先生,还是自己那一场迟来的醒悟?

    “王妃?”

    身旁的宫女稍微提高了一丝嗓门,提醒道。

    “哦,好。”

    陈迎夏这才听见,身上多了份温暖,她望着远方,心中却莫名有些不安。

    九岭关外,楚**队正在扎营于此。

    明日,就将强攻九岭关,打下这座据点,就能将战火对长沙城的威胁解除,同时威逼豫章郡。

    战斗部署早已完成,此刻的中军大帐中,却亮着灯火。

    杨洵坐在上方,阴沉着脸,看着手中的信纸。

    一阵微风掀起军帐的帘幕,一个带着面具的男子悄然走入。

    在瞧见此人的一瞬间,杨洵面上的阴沉便慢慢化作了羞愧。

    “殿下,朝露门出事了?”

    周墨在一旁坐下,淡淡开口。

    “墨先生怎知?”杨洵满脸惊讶,旋即苦笑道:“以墨先生之智慧岂有猜不到之理,杨洵悔不听墨先生之言啊!”

    面具遮盖了周墨的神情,但语气却仍旧淡定,“具体怎么说的?”

    “韩飞龙说,让我们撤兵,一月之后,将王妃之父送来,如若不然,就将以朝露门上下祭旗。”

    杨洵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将手中的信纸递给周墨。

    早在当初册封王妃之前,周墨就曾提醒过杨洵,要尽快将身处豫章的朝露门上下接来长沙,千万不得有失。

    杨洵也照办了,却没太过上心。

    之前世子骤然身亡,楚王妃伤心病逝,向来不好女色的楚王杨洵瞬间成了孤家寡人。

    纳陈迎夏为王妃就是为了绑定与周墨以及蜀国、晋国那些庞大势力之间的关系,同时生个儿子继承大业,对陈迎夏的父亲并无重视,于是便随便派了个属官悄悄前去。

    谁知此人竟被大端收买,一直磨磨蹭蹭,终于到了这图穷匕见的一天。

    “若不顾此事,大端便会拿此做文章,殿下就会成为薄情寡性之人,影响很不好说。可若是真就撤军,从战略上来说,是难以接受的,也会有人觉得殿下优柔寡断,不能成大事。”周墨看着杨洵,双目如电,似要探寻杨洵内心最深处的念头,“那么殿下自己是个什么意思?”

    杨洵沉吟许久,无奈道:“撤军吧!”

    “殿下不用顾忌我的感受,以自己的判断为重。”周墨不动声色地道。

    “撤军!”

    “一个月后,五宗大会刚刚落下帷幕,届时云梦宗的义勇营可就指望不上了,我军会丧失一大利器。”

    “撤军!”杨洵咬牙一拍!面前的桌子也被震得一晃。

    周墨轻轻一笑,“既然如此,楚王殿下不必担忧,此事交给我吧。”

    杨洵愕然,随后大喜,起身朝着周墨深深一拜。

    周墨上前将其扶住,“好人当有好报,不论何种利益,总有些东西是不能被舍弃的。”

    杨洵抬头,对上周墨灿若星辰的目光。

第三百三十六章 天人奏对

    第二天一大早,黑夜还赖在天上不走,军营中已亮起星火点点,如同天上星辰倒映。

    一张张字迹不同内容一样的纸片如雪花送入各个军帐。

    这是军中书记官们一夜不眠的成果。

    信上清清楚楚讲述了韩飞龙将楚王妃的家眷尽数掳掠,并以他们的性命要挟楚王必须撤军停战。

    楚王虽心知此事有碍大局,且将动摇军心。

    但楚王举义旗,兴义兵,为的就是反抗朝廷的腐朽和黑暗,又岂能为了所谓的胜利变得和曾经我们所憎恶的人一般,薄情寡义,冷酷残暴。

    朝廷为了胜利,可以侵害他的子民,可以残忍地剥夺别人的生命,但我们不会。

    于是,我们决定撤军,但这不是屈服,而是暂时的收缩,接下来,让我们积蓄力量,未来,以更强烈,更决绝的姿态,横扫这帮横亘于天地间的污秽。

    随即,刚从中军大帐中结束了紧急议事的大小军官们径直走入了自己所管辖的营帐中,一番慷慨激昂的讲话,让群情激愤,沸腾如滚水。

    拔营走时,不知由谁带头,所有的军士,都走到靠近九岭关一侧的营地边缘,朝着九岭关的方向,遥遥吐了口唾沫。

    义勇营中,三百云梦宗修士朝着九岭关挥出一击。

    虽然距离遥远,不可能对九岭关的守军产生任何的伤害。

    但那漫天的烟尘,顿时引起了所有楚军的欢呼。

    杨洵和周墨并肩而立,二人的脸上都殊无喜意,他们心中清楚,如果不出意外,这将是这支义勇营最后一次在战场上出手了。

    震天的欢呼怒吼声传到了九岭关中,在关墙之内的一处房间中,一个魁梧男子负手站在窗前,静静听着远处传来的声响。

    九岭关守将魏楠敲门走入,脸色难看,“大将军......”

    男子转过身来,赫然正是大端军方如今声威最盛之人,韩飞龙。

    他轻轻摆了摆手,“无妨。”

    魏楠退下,他安静地坐回桌前,叹了口气,他如何不知此番举动称得上下作,但这是陛下和国师的意思。。

    他轻轻叹了口气,“至少停战的目的是达到了。”

    可仅仅停战就行吗?

    他疑惑的目光看着窗外,想要去到千里之外的中极山,看看那里到底会发生什么,值得让陛下和国师甘心如此。

    “一个月。那就等一个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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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整个天京城的人都知晓,六族家主们各自不合。

    皇城根,天子脚下,自然有许多人热衷于讨论这类话题。

    说起来,大多都有模有样,挺能唬人。

    什么陆家和崔家争夺第一,袁家崛起,陆崔二家又联手打压袁家,袁家拉着王家帮手,王家又想吞并刘家,刘家却又依附于崔家,谢家一直忠心跟随陆家,却因为谢家谢宇成功拜入长安剑仙门下,极有可能一飞冲天,于是其余几家都很提防谢家。

    曾经神秘而强大的六族,在六位家主入京任职之后,距离似乎一下子被拉近,反而变得寻常了起来。

    一颗大树,枝繁叶茂,天京城中有许多这样的树,不合常理地四季常青,对城中的居民来说,早已见怪不怪。

    大树的枝叶中,一个紫衣剑客吊儿郎当地斜靠着树枝,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

    在他的斜对面,一个同样穿着紫衣的少年也像他一把躺着,但姿势是学到了,但那股子满不在乎的浪荡韵味还不够。

    长安,和他的弟子谢宇。

    长安眯着眼,“这就对了,不要那么一板一眼的,放松点,太过拘谨在我这儿成不了才。”

    谢宇伸手接过长安随手甩过来的一根狗尾巴草,叼在嘴中,果然放松了许多。

    “都说你谢家要一飞冲天呢。”长安笑望着谢宇。

    谢宇连忙吐出嘴里的狗尾巴草

    ,拿在手里,就要惶恐解释。

    “哎哎哎,行了,刚夸你一句你就又忘啦?”

    长安翻了个白眼。

    谢宇嘿嘿一笑,重新叼在嘴里,兴许是这个狗尾巴草真的有魔力,不自觉地,脚就翘了起来,然后双手交叠于脑后,说不出的轻松自在。

    “你见你父亲的时候,你父亲有跟你说什么吗?”长安开口问道。

    谢宇刚要开口,长安然后又补了一句,“捡能说的说。”

    “那没有。”

    长安难得吃瘪,却高兴得很,竖起大拇指,“我觉得你要出师了。”

    谢宇再次嘿嘿一笑。

    长安又问道:“你觉得云落一只手能打你几个?”

    “师父,打人不打脸。”谢宇神色真挚。

    长安斜眼一瞥,“你打我啊?”

    “要不是打不过,你以为我会忍这么久?”谢宇嘀咕一句。

    “五宗大会,我们就不去掺和了。”沉默了一会,长安忽然道。

    谢宇神色狐疑,“师父,你借机报复我也用不着拿这种大事吧?”

    “你算老几?”长安眉毛一挑。

    “行吧,不去就不去吧,反正我去了也打不过几个人。”谢宇心安理得地躺着。

    长安挠了挠头,这话听着像是在抱怨啊。

    在他们脚下不远处,有一栋宅院。

    宅院中,有一间密室。

    密室中,有六个人。

    礼部右侍郎镇江陆家家主陆运、

    吏部考功司郎中清河崔家家主崔赐、

    兵部驾部司郎中湖南袁家家主袁钢、

    户部度支司郎中北海王家家主王秦、

    刑部比部司郎中西川刘家家主刘琦、

    工部司平司郎中东山谢家家主谢宣。

    江河湖海,无问西东,六族齐至。

    如果谁一巴掌把这六个人拍死,恐怕天下都将大乱。

    绝大多数都想不到,在外界不和传言甚嚣尘上的时候,这六个人会聚在一起。

    作为目前上升势头最猛的袁家家主,袁钢的气势也是最盛,当先开口道:“如今皇帝和国师都那么看重那个五宗大会,甚至韩飞龙带兵到了豫章也不开战,理事会让我们说说情况,大家都在这儿了,一起商议一下吧。”

    不比在自家老爷子面前的诚惶诚恐,面对外人,崔赐一向端得起崔家家主的气场,他轻哼一声,“这些话,按什么也轮不到你袁兄来说啊,按职位咱们这儿还有位侍郎大人,按六族的规矩,咦?好像也还得听这位侍郎大人的啊。”

    袁钢眼睛一眯,最终放弃了发作。

    陆运笑着道:“哪有什么谁跟谁的,六族一体,大家都是平起平坐的,一起说说便是。”

    崔赐淡淡道:“陆兄,我可是念在咱俩女儿是至交的份上帮你说话的啊,合着你这么一来,我成了恶人了?”

    崔赐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陆运最终选择去了无人问津的礼部,而且还当了个侍郎,但他对陆家从来不会轻视,知道肯定有自己暂时没琢磨明白的关节。

    在陆家老太爷没有进棺材之前,陆家还是只能亲近不能招惹。

    “没有的事,崔兄盛情,陆某感激在心。不过既然理事会让我们给出个判断,我们冒着这么大风险聚到一起,还是尽快讨论吧。”陆运悄然移开了话题。

    王秦也开口道:“先说正事吧。”

    “关键的问题在于,朝廷能够从五宗大会获得什么。”

    “现在场地是在人家的地盘,这天下修行界大的宗门,有资格竞选五宗的,朝廷这边似乎只拿得出一个青衣阁和清溪剑池,怎么争得过?”

    “更何况,朝廷还主动把五宗大会的规格和利益定得那么高,若是不能捞到好处,皇帝和国师会干那等蠢事?”

    “说这些有什么用,直接说朝廷能怎么办啊?”

    “我要知道还来这儿讨论?

    “别吵了,我们假设一下,如果我们是朝廷的话......”

    ......

    许久之后,众人无奈散去。

    此番聚会,全无结果。

    大端皇帝杨灏的心思,仿若深藏于深渊之底,无从揣摩。

    ---------------------

    大端永定十七年二月初二,惊蛰。

    当来自长州的回复传到天京城,按照与渊皇约定的时间,杨灏身着明黄色帝王冕服,亲自登上了祭天的三层祭坛。

    北渊长生城中,渊皇薛镇也身着黑色皇袍,登上方坛以祭皇天。

    天庭,景玉衡如今已是杨玄镇倚重的心腹,二人刚商量了一些扩大普通真仙利益的举措,准备休息,杨玄镇忽然心头一动。

    在他的座位旁边,一座缩小版的天人祭坛上,缓缓生出青烟。

    在祭坛上放置的两枚方形玉简上,各自凝聚出文字。

    上面的内容都是一致,关于五宗大会。

    杨玄镇轻轻一招手,两枚玉简化作流光坠入其掌心。

    坐在高高的天帝之位,杨玄镇眯眼看着,细细思量。

    心中对这个方案很是赞同,更何况先前杨家就曾经跟他通过气。

    他默默思考了一会儿,拿出专门用于敕封天庭旨意的特殊纸张和笔,写下了回复,将两道旨意分别投入天人祭坛之中。

    随着一阵光波流转,纸张化为虚无。

    祭坛上的薛镇和杨灏,眼前早已准备好的纸张上,各自悄悄凝聚出一行字迹。

    五宗大会之事,定了。

    杨玄镇轻轻叩着案几,心中思虑着人间接下来的方向。

    人间对天庭来说就是一块滋养天庭的田。

    若是这田里的害虫始终蹦跶着,收成总归是差了些。

    但是呢,这些害虫又没法一下子给消灭了,这两个世俗王朝能想出这么个法子,也算得上人才。

    修行者如果真能这么顺当地被约束起来挺好的,凡人过凡人的,井水不犯河水。

    世俗王朝方便管理,天庭也能多得香火供奉。

    “玄尊,玉衡告退。”景玉衡识趣请辞。

    “怎么,景卿就不好奇人家那两位帝王说了些什么?”杨玄镇高高坐着,笑意盈盈。

    “自有玄尊安排,玉衡只需做好自己之事。”

    杨玄镇就欣赏景玉衡这种态度,笑着道:“不是什么大事。”

    说着他便将五宗大会的情况跟景玉衡说了。

    景玉衡心中震惊,急速琢磨着各种情况。

    “玄尊,齐云仙求见。”

    门外的侍卫出身禀报。

    齐云?

    杨玄镇心中浮现出齐云的信息,在天帝在位时,此人也算得上一号人物,因为是由他负责天庭与人间四圣之间的联系。

    但后来自己上位之后,四圣之职位取消,齐云的地位自然而然地一落千丈。

    他来干什么?

    虽然不是很想见,但杨玄镇上位之后,着力改善许多真仙的地位,巩固统治,大改前天帝在位时那种等级森严的状态,试图营造亲和有礼的形象,所以也不好不见。

    “宣他进来吧。”杨玄镇淡淡道。

    “玄尊,玉衡告退。”景玉衡再度开口。

    “好。”杨玄镇笑着答应。

    齐云快步走入,在大殿中看见景玉衡时楞了一下。

    他朝着高高在上的玄尊恭敬一拜,“玄尊,人间另有一封奏疏,请玄尊过目。”

    杨玄镇淡淡道:“四圣已被剥夺职司,一应人间奏表还应走天人祭坛。”

    齐云再拜,“玄尊明鉴,此奏疏虽由四圣代交,但实为大端杨氏皇帝所请。”

    杨玄镇略一挑眉,“呈上来。”

    大殿之外,缓缓朝外走去的景玉衡尖起耳朵听见那依稀的话语,神色大变。

第三百三十七章 如果初见可以重来

    中极山,晋地第一峰。

    凌绝孤高,气势雄浑。

    登临山顶的道路崎岖坎坷,少有凡人登临。

    渭水从中极山的西侧流过,并不靠近,只是远远望上一眼,和它打个山水之间的招呼。

    正午时分,三人三马在渭水旁停步。

    陆琦在河岸边上轻盈蹲下,解开面上的面纱,在河水中轻轻荡去尘土,然后用真元震散水汽,收入方寸物中。

    云落和符天启随意地坐在地上,稍作歇息。

    陆琦走过来,看了一眼二人,在旁边寻了块干净的石头,默默坐下。

    日子渐渐温暖了起来,天上的蓝天和白云营造出一种闲适的感觉,躺在明亮的光线中,便希望日子一直都像这样安静下去。

    云落拨弄着地上的青草,“天启,你想好了吗?”

    陆琦像是闻到了腥味的猫,偷偷投来视线。

    符天启双手交叉,不安扭动,轻轻摇了摇头。

    云落也不说话,默默继续拨弄着面前的草地。

    “云大哥,你觉得呢?”符天启看向云落,依旧还是拿不定主意。

    云落摇了摇头,“这是你的大事,我不好胡乱建言。”

    一旁,那只好奇的猫已经忍受不了心中千抓百挠的难受,终于开口道:“什么事儿啊?”

    云落下意识地道:“没什么。”

    忽然感觉到后脖颈一阵森寒的杀气,连忙面不红心不跳地道:“天启,这么大的事,你怎么没跟陆师妹说呢!”

    符天启:“......”

    你看这个锅,它又大又圆?

    陆琦笑了起来,一双眼睛弯成月牙,“云公子很会说话呀!”

    云落强行镇定,压下心中浓浓的警兆,看着陆琦,深深一叹,“琦儿,现在剑宗这辈就剩我们三个了。”

    陆琦看着云落深沉忧伤的样子,一时竟也琢磨不清楚这货到底是装的还是真的,只好问道:“这跟天启有什么关系?”

    这下符天启倒是主动接过话头,“我师父让我代表四象山参加五宗大会。”

    “这......”

    有些无耻啊,当然,陆琦并没有说出后半句,只是表现得有些愕然。

    “我师父说了,如果我同意,他再去跟宗主交涉。”符天启又补了一句,然后低头沉默。

    云落看着陆琦,知道她心中所想,提醒道:“四象山一直是剑宗的坚定支持者,剑宗的宗门大阵还是绣虎先生修复的,姜老头也是他救回来的,再加上曹大哥的事情......”

    “雕龙先生那天说,四象山远避十万大山,宗门弟子选材有限,杰出的新生代弟子几乎没有,而天启的身份,是他逃不开的宿命。”

    听了云落的话,陆琦也沉默了起来,看着符天启,又看看云落,又想起裴镇,似乎他们都有不得不背负的使命和宿命,在世道浮沉中身不由己。

    崔师妹也有自己一向的追求,似乎就只要自己,一直无忧无虑地活着,如今跟云落一起面对他的人生挑战。

    想想好像有些无趣?

    算了,这个问题太深奥了,不想了。

    她微微摇了摇头,驱散那些不够洒脱的念头,看着云落,“如果你的确有想法,为什么不说出来呢?让天启自己斟酌考虑就是了,非要担心惹来因果而闭嘴不言,真的好吗?明哲保身的念头用在兄弟之间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云落浑身一震,仿若刹那云开。

    是啊,为什么非要担心会因为自己的言语产生不好的结果而闭口不言呢?

    身为兄弟,身为朋友不就是应该互相帮衬,互相提醒的吗?

    至于最后的决定,人家会自己斟酌。

    若是担心这些因果,实际上那是在逃避责任啊!

    他感激地看向陆琦,“受教了。”

    陆琦白了他一眼,“德行!”

    然后看向符天启,“天启,你现在心里有什么想法吗?”

    “我不知道。”符天启摇了摇头,“师父既然跟我这么提,就一定是有他的道理,但我是剑宗的弟子,剑宗带我走上了修行之路,我很感恩。裴师兄和崔师妹离去宗主已经很伤心了,还专门写信来鼓励我,我再离开肯定会让他觉得很心寒吧。但我又是四象山的符子,为了我能够存活,四象山死了那么多人,师父也隐姓埋名那么多年,我实在不忍心让他们失望。”

    符天启说完,看着云落和陆琦,满脸都是纠结和痛苦。

    陆琦轻叹一声。

    云落搂着符天启的肩膀,“想不想听听我的想法?”

    “嗯!”符天启重重点头,眼中亮起光芒,显然将云落视为了救星。

    云落却没有直接讲述,而是问了符天启一个问题,“雕龙先生叫你代表四象山出战,原因为何?”

    “我知道,他是想让我出战五宗大会三场比试中的第一场。”符天启点头道。

    五宗大会,每一宗都会准备三场比试,一场二十岁以下弟子的,考验的是未来潜力;一场四十岁以下的,考验的是当前实力;一场宗门最强者的,考验的是宗门底蕴。

    如果那个二十岁以下弟子很强,也可以出战后两场的,但第一场必须是二十岁以下的。

    当然,四象山还没沦落到需要符天启出战三场的地步,但第一场,只有他最稳妥。

    云落又问道:“那为何一定要找你。”

    “云大哥你这不明知故问吗?如果还能找到其他......”符天启说到一半终于反应了过来,但却幽幽一叹,“可我毕竟还是剑宗弟子啊。”

    云落笑了笑,“那到时候你代表剑宗出战第一场?”

    “那怎么行,我还打不过你呢!”符天启连连摆手。

    听到这儿,陆琦展颜一笑。

    云落拍着符天启的肩膀,“所以说啊,你是四象山的唯一,而只是剑宗的之一。你身背四象山的传承延续之重责,就应该去担当起来。”

    “可是?”符天启犹有迟疑。

    陆琦忽然开口道:“天启,你是不是因为崔姐姐的事,让你对这种可能会伤害到你在乎之人的事情很敏感?”

    符天启点了点头。

    云落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符天启对这么件事情如此纠结。

    他笑着紧了紧搂住符天启的手臂,“这不一样。你师父会去跟宗主沟通,大家把话说开了,就是和和气气的同气连枝,携手共进,而不是什么背叛或者欺瞒。”

    他盯着符天启的眼睛,“更何况,真要算起来,是剑宗欠四象山的,也是我欠你们四象山的。若没有当年父亲的那些事情,四象山也不至于衰落至此。”

    说完,云落抿着嘴,神色也有些黯然。

    “云大哥,你千万别这么说。”符天启连忙道。

    陆琦也起身,想要相劝。

    云落恢复了笑容,“没事,就是突然有点感伤。”

    他拉着符天启一起站起身来,望

    着前方的中极山,伸了个懒腰,“走吧,绕着中极山这一圈都查探完了,去正式的场地看看去。”

    他们三人这些天都在做一件事,勘察中极山周遭地形。

    其一是方便规划自己这方的各种接待方案;

    其二就是要排除朝廷可能的一些阴谋和设计,不能让雾隐谷的悲剧重演。

    三人重新上马,陆琦蒙上面纱,朝着中极山跑去。

    没跑出多远,云落的心中一动,缓缓勒马,看着身旁两人道:“这中极山只有明天再去了,北渊和大端都来人了。”

    符天启疑惑道:“来这么早?”

    云落眯着眼,“看来他们的确都很重视啊。”

    如今距离五宗大会开始还有大约二十五天的时间,两边朝廷就已经开始派出官员衔接各项事务了。

    “那就先回?”陆琦侧目望着云落。

    云落点点头,拿出传讯玉玦跟符临回了一句话,然后朝着长州疾驰而去。

    长州城中,如今蒋琰主事,早早便命人分别在晋王宫的东面和西面腾出了两处宅院,用以安置北渊和大端的官员。

    未免引发不必要的争端,城中本来的驿馆干脆闲置。

    此刻,两边的人已经到了,各自入住,在蒋琰周到的安排下,也没有对住处提出什么意见。

    等云落匆匆赶到晋王宫,已经是一个多时辰之后。

    摆在他面前的,又是一个选择,先去哪边?

    虽然他和裴镇的关系世人皆知,但晋地的残破也与鲜卑铁骑有着直接关系,太过亲近似乎也有些不合适。

    可大端这边也有些麻烦,原本是人家的藩国,如今成了人家的敌人,但大多数人骨子里呢,还觉得彼此是一族同胞,跟北面的那些非我族类的还不一样。

    蒋琰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在云落纠结的当口,提了个建议,“要不这样,我先去北渊那边,云落你去大端的院子,事后再去北渊那边走一趟。这样彼此心里应该也都过得去。”

    云落朝蒋琰竖起大拇指,哈哈一笑。

    陆琦道:“我就不去了,会院子里等你。”

    云落点了点头,看着符天启,“天启,走,咱俩一块。”

    符天启犹豫一下,点头同意。

    既然要慢慢担起符子重任,这些场面该经历还是应该经历。

    云落和符天启领着一队护卫来到大端官员下榻的宅院。

    他们没有自称使臣,因为朝廷不可能承认义军对晋地统治的合法性;

    但他们也不敢自称钦差,只好模棱两可地用官员这个称呼含糊过去。

    于是,在门口迎接云落的一个官员,对云落的称呼也只是个不带官职的云公子。

    云落对这些口头上的玄机并不在意,一切用事实结果说话。

    他跟着那名官员走入宅院的主厅之中。

    一个身着三品朝服的官员正端坐厅中,也不起身迎接。

    云落眯起眼,站在院中,并不迈步入内。

    口舌之争无所谓,但涉及颜面的事,让步不得。

    日头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悄悄躲进白云之后,为它镶着金边。

    宅院中,气氛却陡然凝固了起来。

    片刻后,那名官员终于起身,云落也缓缓朝前走去。

    二人在主厅的门口相遇。

    一个站在门内,一个站在门外。

    那名官员面无表情,冷漠道:“老夫陆运。”

第三百三十八章 岳父大人,我错了

    一个中年男人,自称老夫;

    见到自己过来,不主动迎接不说,还在那儿摆架子;

    还大言不惭地直接报出自己的名字,好像自己很有名的样子。

    我认识你吗?

    于是,云落淡淡说了声,“哦。”

    看着这个中年官员似乎有些诧异的样子,云落心中毫无波澜,甚至还有点想笑。

    如果没有接下来的这一幕的话:

    一个白衣身影飞快地冲进院子,朝着中年男子惊喜地喊了声,“爹爹!”

    代表朝廷来办正事,还拖家带口的,这大端官员真是......这声音怎么有点熟悉?

    云落猛地抬起头,看向那如飞鸟投林一般撞入中年男子怀抱中的白衣女子。

    琦儿?

    这......

    陆运?

    岳父大人?

    云落的脸瞬间变得唰白。

    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好啦。多大的人了,还这么调皮。”陆运笑着揉了揉自己宝贝女儿的头发。

    “爹爹,我给你介绍一下,这就是云落。”

    陆琦方才回到院子,就看见一个父亲身边的亲随正等候在院中,一问才知此番率领大端众官员前来的领头之人,竟然是自己的父亲。

    想着云落已经过去,陆琦顾不得许多,在城中飞掠疾走,堪堪稳住了云落因为脑子不小心抽了抽而崩坏的局面。

    陆运看了一眼云落,面无表情道:“我们已经打过招呼了。”

    云落心知要糟,他下意识地根本没把朝廷和六族往一块想,听见这个陆琦曾经提起过的名字竟一时没反应过来,幸亏陆琦即使赶到,这个牢还能补一补。

    他连忙陪着笑脸,恭敬行礼,“不知伯父驾到,云落未曾远迎,还望伯父见谅。”

    “哦。”陆运淡淡回了一句,牵着陆琦的手转身走入了厅中。

    陆琦扭过头正要跟云落说什么,陆运轻轻扯了扯她的手,她只好老老实实地跟着陆运进了厅中。

    云落尴尬地站着,没想到自己这位准岳父还挺记仇。

    符天启开口道:“云大哥,咱们进去吧。”

    说着还悄悄推了云落一把,将他推入厅中。

    云落在心中为符天启竖起大拇指,顺势上前,站在厅中,尴尬地搓着手,“那个......陆伯父,这个......我”

    陆琦噗嗤一笑,陆运无奈地看了一眼自己这个宝贝女儿,然后对云落道:“云公子,此间你是主人,为何不坐?”

    公事公办?

    云落琢磨着这个称呼,也不矫情,坐了下来,问道:“陆大人可有什么需要鄙人协调之事?”

    陆运目光一凝,深深看了云落一眼,“我此番奉皇命前来,为的是两件事,第一,负责与北渊共建中极山天人祭坛,第二,与云公子接洽五宗大会各项事宜,拟定章程,确保五宗大会的顺利召开。”

    云落点点头,这些并没什么稀奇的,“这些自然,我们也会全力协助。”

    陆运点点头,“既然如此,云公子请回吧。这些事自有主事之人对接,想必也不用云公子亲自操劳。”

    逐客令下得很直接,云落偷偷看了一眼陆琦,被陆运一声不满的咳嗽吓得连忙告辞。

    待云落走远,陆琦才娇嗔道:“爹爹!”

    陆运佯怒,“你这还没成家呢,胳膊肘就往外拐了?”

    被父亲说起这种事情,本来就容易脸红的陆琦就更是脸红了。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别怪爹爹不给他好脸色,

    虽说爷爷同意了你跟他的事,但我这个当爹的总能说几句吧?这男人啊,越是容易得到的东西就越不知道珍惜,需得让他好好受点考验才是。”

    陆运语重心长地对自己的宝贝女儿说道。

    陆琦恍然大悟,然后看着陆运,眨了眨眼,“经验之谈?”

    陆运刚要端起茶盏,顿时一阵窘迫地咳嗽。

    陆琦的笑容很是狡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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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芝和君渺渺带着两名婢女灵溪和彩凤缓缓走回城中的住处。

    如今流民已经被大致分流得差不多了。

    归乡的归乡、改嫁的改嫁、还有些各凭手艺成为了义军聘用的匠人,也能独自过活。

    只剩下为数不多实在走不动的老弱病残,在跟云落商量之后,也由义军出面,在长州城南门的城墙根下,为他们修了一排简易的屋舍,并且调配了些军中家属,帮忙照料。

    余芝她们也终于能好好歇口气了。

    余芝看着身旁的君渺渺,真的没想到自己当初的那一番话真的让这位北渊木叶山的圣女有如此大的改变,这些日子在她身边,任劳任怨,尽心尽力,好多事竟做得比自己还要出色。

    她笑着道:“君妹妹,终于可以好好歇歇了呢!”

    “是啊!”君渺渺也笑着点头,旋即又稍显惆怅地道:“可接下来又不知道何去何从了。”

    身后的婢女彩凤和灵溪对视一眼,笑着道:“君姑娘可以考虑考虑找个道侣嘛,比如那位梅公子,嘻嘻。”

    这些日子的相处,她们跟君渺渺也很相熟了,敢开些不大不小的玩笑了。

    君渺渺俏脸一红,余芝转身笑着道:“我看是你们两个丫头动了春心吧,要不我请符先生帮你们在军中物色两个?”

    二婢连忙摆手,“我们就要跟着夫人,哪儿也不去!”

    余芝伸出青葱玉指,在两人额头各点了一下,笑着转身,然后咦了一声。

    只见前方的家门口,一个好久没有出现的黑衣男子正站在那儿,微笑望来。

    余芝扭头道:“君妹妹,我们还要去逛逛,一会儿见啊!”

    说完,扭头就跑,灵溪和彩凤一愣,赶紧跟上。

    跑到一旁的巷子里,难得调皮一下的三女停下来相视大笑。

    君渺渺想要跟着余芝的脚步跑开,却慢了一步。

    这一慢,便不好再离去了。

    梅子青缓步走来,站在君渺渺面前,“君姑娘,我回来了。”

    你回来就回来啊,我跟你又不熟。

    “哦。”君渺渺实在想不到其余的词了。

    沉默,漫长而尴尬。

    君渺渺实在忍受不了这种氛围,只好主动开口道:“你吃了没?”

    梅子青点点头,“吃了。”

    君渺渺低着头,从他身边快步走过,然后走进如今她们居住的院中,将院门关上,背倚着院门,神色难明。

    梅子青快步走到门前,抬手准备敲门,却始终落不下去。

    过了一会儿,梅子青转身离去,君渺渺长长松了口气,喃喃道:“是感动吗?”

    回到小院中,一切如故。

    走入自己的房中还没坐下,就听见一阵声响,出门一看,正碰见并肩回来的两个人影,一个垂头丧气,一个笑意盈盈。

    令梅子青惊讶的是,垂头丧气的居然是云落,而笑言安慰的,是符天启。

    这个世界发生了什么?

    梅子青快步迎上去,面露疑惑。

    “怎么了这是?”

    听了梅子青的问题,符天启笑着道:“梅兄什么时候回来的?没去先见见圣女?嘿嘿。”

    梅子青沉默,符天启看看云落,又看看梅子青,脸色顿时变得十分古怪。

    合着今天安慰你们两个的重任要落到我身上不成?

    而等到各自了解清楚对方身上发生了什么故事之后,云落看着梅子青,“梅兄,咱俩喝一杯吧。”

    梅子青直接道:“酒在哪儿?”

    不是浇愁,只是解闷,所以酒喝得不快。

    云落忽然想起了什么,看着梅子青,关心道:“梅兄,家里的情况如何?”

    梅子青微微一笑,既然已经决定出世,似乎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我父亲去隐川了。”

    隐川?

    云落心头更是迷惑,为什么会去隐川?

    于是,他看着梅子青,“什么意思?”

    “你们不知道隐族吗?”梅子青笑问道。

    符天启摇了摇头,云落的脑海中浮现出当初景玉衡告知他的那些修行界常识,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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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荀郁十几年来,第一次回到了隐川。

    管平江早早接到消息,领着族人在隐川的入口守候着。

    当一身青衣的荀郁穿过隐川结界,出现在众人眼前时,不论男女老幼皆鞠躬行礼,“恭迎家主。”

    荀郁笑着道:“大伙儿都还好吗?”

    “好好好!好着呢!”

    “管先生管得很好,大伙儿都服他。”

    “都好,吃穿不愁,老头子我昨天还把我儿子打了一顿呢!”

    “爹,这事儿就别拿出来说了。”

    “家主,我们可是瞧见小少爷了,那叫个俊啊,哎,也是老婆子没个后生姑娘,要不哪儿能放他跑了啊!”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兴高采烈地说着,欢声不断。

    荀郁摸着一个小牧童的脑袋,“我听云落说起过你,他说你很调皮啊?”

    小牧童白眼一翻,“老头,你谁啊?”

    隐川众人都笑嘻嘻地看着,并没有什么惶恐,这是隐川独有的氛围。

    荀郁笑了笑,“没听见他们叫我家主吗?”

    “我又不认识你。”

    “嗯,这话说得好,那我今天就让你认识认识?”荀郁也不动怒。

    “来来来,小爷怕了你是小狗。”小牧童嚣张的气焰,简直压都压不住。

    荀郁一把抓起小牧童的衣领,朝天上一掷,“走你!”

    包括小牧童的父母在内,一帮人也还是笑嘻嘻的,看着小牧童在惊叫中,身影渐渐变成了一个黑点。

    荀郁轻轻挥出一道真元,柔和地托住重新落回地面的小牧童,笑问道:“如何?”

    小牧童嘴唇都吓白了,依旧不肯认输,“你再来一次。”

    荀郁面露诧异,“好个小子,有胆识。”

    说完当真又将其掷向空中。

    荀郁忽然眼睛一眯,哭笑不得。

    很快包括管平江在内的好几个人都哈哈大笑。

    荀郁再度挥手,一道真元化作微风,将某个胆子大到极致的小孩的童子尿倒卷回空中,糊了他一脸。

    看着欲哭无泪的小牧童,荀郁笑着道:“过两天这儿要来好多大人物,当好你的看门人,别出了岔子。”

    说完朝着当先家中走去。

    隐川众人紧随其后,小牧童的父母笑着给他换了衣服,训诫几句,也跟上了大部队。

    隐川随意地等待着各个隐族的家主。

第三百三十九章 剑炉七剑出北渊

    “牛儿牛儿在坡上,哟。田园绿野好风光,哟。一方黄土一方田,山又高来水又长。”

    小牧童躺在牛背上,双头环抱脑后,双腿翘起,闭眼哼歌。

    回忆着那天的场景,总觉得没发挥好,话说得不够霸气,动作也不够威武。

    哎,这感觉跟那次跟那个姓凌的小子来一样,郁闷。

    忽然,他心中一动,望向结界的方向,有人来了!

    他兴奋地站在牛背上,望了过去。

    七个年龄不等,神态各异的男子站在两山之间的一处狭长通道前,静静等着。

    梅家、古家、夏家、嬴家等七位族长代表着决定出世的七家隐族,一起出现在隐川,共赴隐川荀氏家主荀郁的邀请。

    他们刚刚站定,就听见一个稚嫩的童声,“诸位,此乃隐川,来此何事?”

    几道目光都投向了梅鹿鸣,作为居中联系者,自然是由他出面。

    梅鹿鸣上前一步,“我等受荀氏家主之邀,前来会谈。”

    小牧童眼珠子一转,双手叉腰,刚要抖落一点威风,忽然一个声音在他耳旁轻轻响起,“陆小牛,不要玩闹,放他们进来。”

    扭头一看,竟是管平江亲临。

    小牧童陆小牛只好臊眉耷眼地打开结界,“恭迎贵客。”

    管平江站在入口处,朝着走入的几人鞠躬行礼,“鄙人乃家主管家,家主已在府中设宴,诸位请随我来。”

    七位族长连忙回礼,跟着管平江朝着府邸走去。

    沿路,七人都默默感受着隐川的气息,与外界天地浑然一体,甚至灵气犹有过之,那是一种截然不同于他们所居住秘境的安稳和真实。

    不愧是隐川,羡慕不来啊!

    一座古朴宅院背靠一片山坡蔓延开来,朱漆的大门,长长的院墙,与周遭环境浑然一体的设计,又彰显着隐川荀氏的底蕴和涵养。

    荀郁站在大门口,笑望着众人,“贵客临门,蓬荜生辉。”

    合道境巅峰的气息,给这七位族长的心防,再次一击。

    于是,七人原本的那些隐藏的傲慢和优越感都消失殆尽,对于自己需要奔波来到隐川相会的事情再无抵触,各自恭敬行礼,“见过荀氏家主。”

    “门外岂是待客之地,诸位,咱们里边请。”

    荀郁微笑着,将众人一一让进了院中。

    院中花木依旧葱郁清香,在那条自神秘处而生,又曲折隐入石头缝隙的小溪旁,已经摆好了案几,包括荀郁在内的八人各自入座,管平江在一旁前后张罗。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梅鹿鸣在众人的眼神催促中,开口道:“荀家主,对于此次五宗大会,我等隐族应当如何应对?”

    荀郁微微一笑,“那咱们就好好聊聊?”

    众人连连点头,于是,言语的节奏渐渐放缓,话语声渐渐低沉......

    -----------------

    陆琦终究没能返回小院,老到的陆运早早在院中为她布置了一间居室,让陆琦根本找不到理由回去。

    于是,今夜这场酒,便真的有点上头。

    论我一见面就把岳父大人得罪了怎么办?

    目前,此题无解。

    小院房中,符天启也被拉着喝了起来,三人坐在一张桌上,各怀心事。

    远处的房顶上,有两个身影鬼鬼祟祟地

    穿行着。

    “你听说了吗?”

    “听说什么?”

    “大端来的是陆仙子姐姐她爹。”

    “然后呢?”

    “然后就有好戏看了呗!”

    “那你现在拖着我出来干什么?上次才在这儿挨了揍。”

    “咳咳......那次是意外。”

    云落忽然神识一动,目光扭向对面房顶,身上酒气瞬间消散,“谁!”

    身形已经冲了过去。

    多罗哇哇怪叫准备逃跑,却被李子揪着衣领从房顶跳下。

    云落看清楚二人的面孔,笑骂道:“今晚就三个男人,你们也来偷看?”

    李子凑过脑袋,嘚瑟地看着云落,“偶像,听说你今天吃瘪了?”

    嗯?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得这么快?

    云落故作平静,“谁说的?”

    “我猜的,估计你就要犯傻,哈哈,不过没事,你还是我偶像。”

    李子笑得很是张狂,在云落的眼中怎么看怎么欠揍,于是他就真的揍了。

    当然,还不至于跟小孩子发真火,就是象征性地收拾几下而已。

    李子上蹿下跳地喊多罗帮忙,多罗一副死道友不死贫僧的样子,双手合十双目紧闭。

    但当一顿胖揍结束,云落却惊讶地看着李子,“你境界长挺快啊!”

    然后他又看向多罗,这才发现两个小屁孩都已经通玄上品了。

    李子被云落拎着腰带,提在半空中,小手小脚无力挣扎不安舞动,“你还好意思说别人境界长得挺快!”

    云落悻悻将李子放了下来,帮他理了理衣衫,“不错,继续努力。”

    李子却满不在乎地一挥手,“努什么力啊,随便闭个关就是了。”

    倚着门看热闹的梅子青和符天启对视一眼,心中震惊。

    这天底下的天才跟天才真是不能比啊。

    云落却知道李子素来狡猾,满嘴胡话,于是看着多罗,“是这样吗?多罗?”

    李子的一双眼睛立刻忙碌了起来,各种眼神各种暗示像雪花一般砸向多罗。

    多罗双手合十,“我们一起修炼了一个秘法。”

    梅子青和符天启长长松了口气。

    “哼哼!”云落拧着拳头,走向李子,“还骗起人来了?”

    李子怪叫一声,张牙舞爪地逃了。

    多罗看了云落一眼,试探着迈步,然后飞也似地跟了上去。

    云落呵呵一笑,心情竟然轻松了许多。

    大家都在为五宗大会做着准备,自己也别太陷于这些儿女情长了。

    修炼吧!

    一夜的时光,对于修行来说不过眨眼之事。

    当人间重新亮起,剑炉的山门口,站着好几个人。

    准确地说,是剑炉的所有人,和管悠悠,以及一只鹅。

    剑一领着六位师弟师妹以及管悠悠转身,朝着身后山包上的一人一鹅,深深一拜。

    铁匠淡淡道:“别煽情了,又不是让你们去死。”

    原本沉浸在离愁别绪中的几人瞬间苦笑,师父这还真是一针见血。

    铁匠再次开口,“不用理会别的说法,你们只代表剑炉,其余一切与你们无关。这五宗,你们实力达到了自然就有,实力不足强求也无用。明白吗?”

    众弟子齐齐抱拳,“是

    !”

    大鹅也在旁边嚎了一嗓子。

    看着弟子们消失在山门之外,铁匠轻轻道:“别死了。”

    大鹅凑过脑袋,雪白修长的脖颈轻轻蹭了蹭铁匠的腿。

    “要再找徒弟很麻烦的。”铁匠缓缓说出下半句。

    剑炉众人自然不知道自家师父的心声,走出山门,都在感受着外界久违的辽阔和新鲜。

    剑一抬起头,闭目感受着周遭的一切,他已经有二十多年未曾出过剑炉了。

    当年年纪轻轻就已经是问天境下品剑修的他,遭敌人算计。

    情、义、亲多重连环打击,就是一定要这个板上钉钉的大剑仙中途夭折。

    最终剑一还是活了下来,虽然浑浑噩噩沉寂了二十多年,但终究是活下来了。

    后来的他才知道,其实师父早就有办法让自己醒来,但都没有做,而是让自己用了漫长的岁月真正将那些苦痛都磨碎,都感知透彻,才等来了真正的契机,渊皇驾临。

    在听到渊皇说出那些人的结局,当听到老父亲的消息,他终于真正醒来。

    铁匠才能欣慰地说一句,“剑心无碍。”

    醒来之后,心关无碍,沉沦许久的境界厚积薄发,短短数月,便冲到了问天境上品。

    但他自己知晓,自己的剑意,早已不属于问天境了。

    他听剑七说那位白衣剑仙,十几年磨一剑,剑一的心中涌动着无限战意。

    在他们的前方,一辆马车缓缓驶来。

    纯色的马车朴素而淡雅,车身上只有一个印记,上面画着一头啸月的苍狼。

    在看清那个标记的瞬间,剑一浑身一震。

    马车停在众人面前五十步开外,剑一径直迎了上去。

    他在马车旁站定,然后在众人的惊讶中,双膝跪地,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这一瞬间,他记起自己那个已经遗忘许久的名字,阿史那颉利。

    马车上,跳下来一个少年,看着这个应该是自己叔父的男子,拘谨而胆怯,但最终他还是听从命令,上前将剑一扶起。

    剑一看着这个少年,那眉眼之间的神色,跟故去的大哥是多么的相像。

    但一想起这个,便又想起了那段时光,那些算计,那些折磨了他数十年的苦痛。

    好在,如今的他,已经能够承受起那段回忆。

    马车的侧帘被无声掀起,一张苍老不堪的面庞出现在剑一的视线中。

    白云苍狗,岁月无情。

    剑一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他甚至不敢去想,父亲曾经高大的身躯,挺直的腰背,如今该是怎样的佝偻老朽模样,一眼便是那二十年的时光啊!

    “孩子,别哭。”

    阿史那伊利轻轻道。

    剑一深吸一口气,“父亲,那些没收回来的账我亲自去收。”

    阿史那伊利笑了笑,“没什么了。”

    沉默一会儿,剑一开口道:“我得走了。”

    “好。”

    剑一撩起袍子,再次跪下,朝着阿史那伊利再次恭敬磕头,然后起身,揉了揉阿史那思齐的脑袋,转身大步流星而去。

    阿史那思齐回到马车,掀开正帘一脚,偷偷望向那远去的背影。

    “爷爷,这便是我的叔父吗?”

    他一边问着,一边扭过头,才发现最近老迈得厉害的爷爷正老泪纵横。

第三百四十章 问本心双双破境

    上午,大义镇,人群熙攘,一白一紫两个身影正并肩前行。

    邢天感慨着,“蜀国这般安定和繁华,真是难得。”

    白宋点点头,“都是荀国相和蜀王的功劳。”

    曾经,这两位少年是注意不到这些的。

    只是在经历了一趟穿越半座天下的游历之后,见过了别样的生活,那些或贫瘠、或破败、或凄惨的景象,才让他们明白,自己原本习以为常的东西有多么可贵。

    对俗世如此,对自家宗门也是如此。

    两个天之骄子,也慢慢明白了创业维艰,守成不易,不再把一切,都当做理所当然。

    白宋在一间铺面前停步,稍微遮掩身形,看着铺子里的景象。

    邢天好奇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铺子不大,里面卖的都是些手工小玩意儿,样式倒也算得上精美,但不值几个钱。

    一个看起来像是掌柜的年轻男子忙前忙后,招呼着店里三两个客人。

    帘子隔着的后堂中,邢天还能感受到有人在忙活。

    “此人曾是我剑宗弟子。”

    白宋轻声道。

    邢天凝眉,一个剑宗弟子即使下山还俗,也不应该混成这样啊。

    白宋聚音成线,跟邢天说了关于那个少年的故事。

    章清规、驭兽诀、剑魂福地、云落......

    一个个白宋记忆中熟悉或久远的名字被提起,邢天默默听着。

    “后来,他就被废掉了修为,不知被送到了哪儿。”

    “直到我准备离开剑宗,去横断山找你之前,宗主和父亲才跟我说了他的下落。”

    “而这,又牵扯出了另一个故事。”

    那个故事自然是关于许轻侯父亲的。

    邢天听完,长长一叹。

    当年之事,实在是太多遗憾和悲剧。

    “你知道为什么宗主和父亲要跟我将这些吗?”

    白宋扭头看着邢天,轻声问道。

    邢天想了想,果断摇头,倒也洒脱。

    白宋道:“如果换做是你,在知晓了这个结局之后,再让你做一次选择,你还会做跟先前一样的选择吗?”

    “这是宗主问我的原话。”

    邢天抿起嘴,皱着眉,捏着衣袖,陷入沉思。

    “我在殿中,静静想了三个时辰,也没敢做出回答。宗主说,让我不用急,心里念着这事儿就成,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告诉他。”

    “然后我才动身,到横断刀庄找你。”

    邢天看着白宋道:“想必如今你有了答案。”

    “刚有了点眉目。”

    白宋迈步,走入了铺子。

    许轻侯不曾见过白宋,笑容和蔼地迎了上来,热情地招呼着。

    白宋选了一样东西,微笑着付过账,又走出了铺子。

    听见身后一声温暖的欢迎下次再来,白宋看着邢天,“找间客栈,为我护法。”

    邢天面露震惊。

    很快,二人便出现在一家客栈的房中,白宋盘坐在床上,身上的气息已经有些不稳。

    “如果当初我的选择是我的本心,是我最秉持的正义和理念,那么所有的结果我都应该接受。若是因为未来的结果便影响了如今的选择,那样的选择便只是出于利益。”

    白宋望着邢天,“就如我的道。”

    白宋的气息轰然一震,双目闭合,开始了突破。

    邢天如临大敌,神识全开,警惕地注视着周遭。

    但纵使如此

    ,脑海中依旧萦绕着白宋的话。

    “若是出于本心,那一切结果都应接受。”

    “若是担心结果而犹豫,那就不是本心的选择。”

    “这就是他的命运之道。”

    想你来的时候你不来,不该你来的时候你偏偏要来。

    邢天苦笑摇头,迅速从方寸物中取出纸笔,写了一张字帖,叫来小二,给了他一些碎银子,让他速速送去西岭剑宗。

    然后,关上门,苦笑道:“白兄,你说你突破就突破,为何要在我面前装哔,那句话留到突破完了再跟我说不一样吗?”

    “如今,你我倒成了难兄难弟了。我尽量坚持到人来的那一刻。”

    邢天盘腿坐下,苦苦压抑着身上的气息波动,艰难地扛着每一息的时间。

    终于,他轻叹一声,整个人入定突破。

    普通的客栈,普通的房间,没有人能够想到,曾经肩负着剑宗和刀庄下一代希望的两个天骄,正默默坐在其中,突破修行上最大的关隘。

    通玄巅峰圆满得不能再圆满的二人,就因为一场顿悟,连找好突破场地的时间都没有。

    命运往往就是这么神奇而无常。

    但就像二人所坚定的那个信念,这是自己的本心选择,无论结果如何,都坦然接受。

    单吉祥,是这间贵临客栈的掌柜。

    笑迎八方客,手招四面财。

    单掌柜平日里对谁都和和气气,就连偶尔有那么些个付不起一个铜板的落魄乞丐,他也愿意施舍一碗白饭。

    故而在这一条小街上,有个乐善好施的好名声。

    临近中午,一会儿监督后厨备菜,一会儿监督小二打扫厅堂,还得准备铜钱找零,单掌柜好不容易能歇歇,坐在柜台里,又是捶肩又是敲腿的。

    忽然,他脸上的笑容一僵,身子不由自主地微微猫着,悄悄放出一缕气机,感受着灵气的剧烈震荡。

    竟也是个修行者!

    他的手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头颅死死低着,无人瞧得见的脸上写满了纠结。

    刚才那两人正在一起突破境界,而其中一人,他认得!

    房门的门栓被人从外面用细薄的利刃顶开,白宋和邢天各自盘坐的身影暴露出来。

    他们的气息是那么强大,又那么虚弱。

    单掌柜隔门站着,目光犹疑不定。

    他看着白宋,知道那是西岭剑宗副宗主白清越的儿子。

    因为,此人在清溪剑池必杀榜单上,曾经排名第一,只是那个位置如今已经被另一个更年轻的少年取代。

    单吉祥,清溪剑池真传弟子,通玄境中品剑修,奉命来大义镇潜伏,统领在此地的所有清溪剑池的谍子。

    他想过,不求有功但求安稳,在大义镇顺利度过这五年,返回剑池,成为门中仅次于长老的高级执事,然后专心突破到知命境,人生便没什么遗憾了。

    所以,当这么大一桩功劳落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并没有什么喜悦,反而很纠结,甚至很恐惧。

    若是一无所有,自然敢富贵险中求;

    但他不一样。

    刚才自家的小厮去西岭剑宗送信,他甚至都不敢拦,也不敢偷看,因为他知晓西岭剑宗对这个镇子上的所有人意味着什么。

    如今想来,应该是去报信的,那就意味着,供他考虑的时间并没有太久了。

    终于,他咬了咬牙,心中有了决断。

    左手缓缓抬了起来,向前探出

    ......

    重新拉上了房门。

    扭过头,一柄柳叶形状的飞剑悬停在他的眉心。

    一个儒雅的中年男子面沉如水,在他身旁,一个笑容和蔼、稍显苍老的男子笑着朝他竖起大拇指,“聪明。”

    单吉祥双膝一软,颓然跪倒。

    他认得这两人,白清越和陈清风。

    一日之后,白宋和邢天随着陈清风和白清越一起返回了剑宗;

    客栈恢复了宁静;

    单吉祥还是这间贵临客栈的掌柜,但他背后又多了一层更深的背景,西岭剑宗。

    宗主大殿前,陈清风看着邢天,“邢庄主有信送来,让你不用赶回刀庄了,他会抵达剑宗和我们一起去长州。这些日子,你就和白宋一起,安心地在山门之内,稳固境界。”

    横断刀庄身为五宗之一,必然是要去参加五宗大会的,邢天自是心知肚明,他生性洒脱,也乐得清闲,自无不可。

    他问道:“陈宗主,我父亲大约什么时候到?”

    陈清风微微摇头,目光望向南方,“这倒不清楚,邢庄主此番将绕道十万大山,与四象山的人同行。想必如今,已经一起在路上了吧。”

    从十万大山通往锦城的山道上,一队约莫十四五人的队伍正在快速前行。

    队伍的最前方,一个雄壮魁梧的男子和一个戴着面纱,身着碧绿色衣衫的女子并驾齐驱。

    横断刀庄庄主邢昭远,四象山青鸾郭右棠。

    四象山四象,雕龙、绣虎、青鸾、灵蛟。

    灵蛟曹夜来已死,绣虎周墨在长沙城,雕龙符临在长州,留守四象山的便只剩下了青鸾郭右棠。

    但此番五宗大会,便是青鸾也不得不出山了。

    四象山本就已经惨淡远走,若是这一届郑重其事的五宗大会又将五宗的名头旁落,恐怕四象山是真要一蹶不振了。

    山风迎面而来,却始终吹不散郭右棠眉间的忧色。

    邢昭远看在眼里,但五大三粗的他根本不知晓如何劝慰,只好顾左右而言他,“郭仙子,周贤弟此番会去往长州吗?”

    郭右棠摇了摇头,“邢庄主,右棠还不清楚。”

    邢昭远叹了口气,这老五宗好像各有问题,此番五宗大会,恐怕是一场腥风血雨了。

    不再言语,队伍坚定而沉默地朝着锦城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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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落这几日跑了几趟大端入住的宅院,进倒是能进去,没哪个大端官员敢把他挡在门外。

    但陆运就是不露面,躲在后院书房之中,不闻不问。

    云落也是没有半点办法。

    感觉没见到陆琦的日子,都像是有几年那么长了。

    这人啊,就是这般。

    往往对那些习以为常的东西视而不见,觉得理所当然,只有当失去的时候,才惊觉过来。

    云落驱散那些无用的情绪,投入修炼之中。

    五宗大会,注定是一场比当年剑冠大比和雾隐大会更惨烈的争夺。

    肩负着沉重使命,和无数人期望的他,大意不得。

    天色将晚,结束了一段时间修行的云落站在院中,双手负后,仰头望天。

    风被春意染上了些柔和,吹在发梢,像是情人在耳畔的吐气如兰。

    云落苦着脸,“哎......”

    “云大哥,剑七和悠悠回来了!”

    符天启的声音兴奋得很,冲进院子,看着云落,“还带了好几个剑七的师兄师姐呢!”

第三百四十一章 剑六问剑,云落应战

    随着说话声,一行人就涌入了院中,领头的,正是剑七和管悠悠。

    离去的好友能够归来,是一件很令人开心的事情。

    云落露出由衷的笑意,迎了上去,“怎么不提前通知一声,我去城外接你们。”

    “你就是云落?”

    剑七和管悠悠拱手抱拳,还没说话,一个大咧咧的女声就在他们背后响起。

    循着声音望去,一个相貌普通,露着几分憨直,长长的头发编成一根大辫子的女子正目光灼灼地看着云落。

    听了这略显无礼的问话,云落也不气恼,笑容不改,“正是云落,不知阁下?”

    “我们打一架吧!”

    女子顿时面露兴奋,将剑七朝旁边一推,迈步走出。

    一条笔直修长的长腿彰显着年轻的活力。

    看着云落面露尴尬,剑七连忙道:“六师姐,这也得分分时候吧。”

    他向云落解释道:“这是我六师姐,一向鲁......比较直接,云兄勿怪。”

    “好了,六师妹,先忙正事。”一个面容依旧年轻的男子从人群中走出,“神册剑炉天顺剑剑一,见过云公子。”

    云落赶紧回礼,同时面露诧异。

    因为杨清曾经说过剑一是跟他们一个时代的人,为何面容却如此年轻。

    剑一显然看出来了云落心中的想法,解释道:“虚度了二十余载,没曾想竟也成了岁月的漏网之鱼。”

    巧妙的话语说得众人都会心一笑,云落也恍然大悟。

    有了剑一的开头,剩下的几个剑炉弟子也直接上去见礼。

    “神册剑炉天赞剑剑二,见过云公子。”

    “神册剑炉天辅剑剑三,见过云公子。”

    “神册剑炉天显剑剑四,见过云公子。”

    “神册剑炉天辅剑剑五,见过云公子。”

    “神册剑炉天佑剑剑六,云公子,我们打一架吧!”

    云落苦笑不得,心中却对这个提议并不排斥。

    西岭剑宗与神册剑炉,虽然不像与清溪剑池那般有着血海深仇,但此番五宗大会,这么多家宗门争夺那五个位置,难保不会出现需要对战的情况。

    剑炉本就神秘,如今有机会多接触多了解总是不错的。

    何况,他也想看看自己最近一段时间的苦修,到底进境如何。

    他现在的境界挺尴尬,颇有些高不成低不就的意味。

    在这长州城中,要么就是境界低一些的,比如陆琦的通玄境下品,比如余芝的神意境中品、比如李子和多罗之类,跟他们打其实并没有太多意义了;

    要么就是境界高的,比如悄悄突破到问天境下品的蒋琰、比如问天境上品的符临、再就是李稚川和苦莲这样的天榜高手。

    云落脑子还算正常,不会兴起找他们讨教的念头。

    所以,云落先前都只能和符天启讨论讨论剑符道,梅子青来了好歹还能对战一下,但二人如今的境界对云落而言,慢慢也没什么挑战性了。

    所以,这位剑炉六师姐的提议,云落反倒颇有些心动。

    于是,云落笑着道:“待安顿了各位,挑个时间,咱们再行切磋吧。”

    “安顿啥呀,都是修行者,又不是什么凡人,早点睡晚点睡的,有什么关系。云公子,咱们说干就干吧!”

    剑六两眼放光,说出令众人面露古怪的话。

    剑三悄悄跟剑一传音道:“大师兄,真的没问题吗?

    剑一笑着送出一道心湖涟漪,“既然是那位大英雄的儿子,气度不会那么小。”

    符天启扯了扯剑七的袖子,面露询问,剑七朝他一摊手,别看之前兄弟我跟你吹得厉害,真正回了剑炉,我说话屁用不顶啊。

    云落望着剑六真挚的神色,若不是曾经多方求证,都证实剑炉弟子虽各有特色,但都心性纯善,不行恶事,云落都要怀疑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阴谋了。

    他环视一圈,发现还真没人出来劝阻一下,只好微微耸肩,“既然如此,云落恭敬不如从命了。”

    了字还在嘴边,云落忽生警兆,身形蓦地朝后飞退,一缕剑气从他的面前飞过。

    剑六站在原地,抱拳道:“无意偷袭,只是验证一下云公子是否如传言般强大。届时我让你一招。”

    云落心头微微升起的那一点不快迅速烟消云散,微笑道:“战场之上,无所不用其极。剑六姑娘不必如此,正常出剑便是。”

    “真的?”

    “废话多了,我可就出剑了。”

    云落学着正常剑修的做法,随手递出一剑,剑气滚滚,声势浩大。

    剑六嘿嘿一笑,一柄鱼形长剑出现在手中,屈指一弹,一条剑气化作的白鱼便出现在空中,鱼身矫健地弯起,然后猛地一弹,将云落发来的剑气击碎。

    她还没来得及喜悦,一柄长剑就从被鱼尾崩散的剑气中伸出。

    云落竟在一刹那间出现在她的面前。

    长剑笔直,顶端吐着寸芒,握剑的手极其稳定,朝着剑六的胸口直刺。

    剑六浑身汗毛倒竖,从未见过这般奇怪的打法。

    长剑来势极快,不等她反应便已临近胸口。

    她猛一咬牙,心中默念,“神册在上,真火在下,神意炼心,真火炼体,舍身为道,成剑.....天佑!”

    剑六不闪不避,甚至闭上了眼睛,云落大惊。

    你嚷嚷得这么厉害,怎么这么弱!

    他不想一来就见血,连忙收势,却已经来不及了。

    长剑毫无阻碍地透体而过,气势停滞一瞬的云落惊觉不对,长剑仿佛只刺中了一道残影,同时他的后背感受到了一股即将降临的森寒剑意。

    剑六的剑,就抓住了云落气机一滞那个转瞬即逝的当口。

    云落心念一动,整个后背弥漫着一层金光,光芒之盛,竟隐隐穿透了外面罩着的衣衫。

    剑六反手的长剑只刺入寸许便再不得寸进,云落顺势朝前,脱离了剑六长剑的笼罩范围。

    这一切,只是二人的交手的第一个刹那。

    剑炉几个师兄彼此用心声交流着。

    “六师妹有些危险啊,这才第一个照面,就用了禁术了。”

    “而且还没能在云落身上留下什么伤。”

    “刚才那层金光是不是传说中六族化龙池炼体之后的真龙之躯?”

    “这还怎么打,体魄连剑气都穿不破。”

    “这云落的身形也太诡异了,这还是剑修吗?”

    剑一闻言,轻轻摇了摇头,曾经他也见过一个剑修,也是这般打法,而当时的自己败得比六师妹还惨。

    心念之间,也认为剑六的落败是铁定之事。

    但剑六自己却不作如此想法。

    她转过身,看着云落,竖起大拇指,然后狠狠道:“我要认真了!”

    云落微微一笑,将方才使用的“千钧”长剑收起,换上“山河”剑在手,

    “你再不出手,我就要先出手了。”

    剑六冷哼一声,跟我打还敢托多大。

    鱼形长剑被她横举手中,朝上一扔,然后两指弹在剑身。

    长剑便如同那出水的鱼儿,在空中急速甩着尾巴。

    银珠四溅,一颗颗都是凝实的剑气。

    与此同时,一柄飞剑从她丹田中掠出,藏在那一蓬密密麻麻的剑气中,压向云落。

    云落不敢托大,心念一动,以一种诡异的身形,朝前冲出,砸落一道恢弘剑气。

    你以水来攻,我便以水还之!

    接天十六剑之“惊涛拍岸”!

    剑六一剑发出,立刻再补上一剑。

    鱼形长剑横握在手,三指一抹。

    鱼身上的无数鱼鳞脱落,旋转着继续笼罩向云落,同时掩护那一柄偷袭的飞剑。

    云落正要反攻,忽然神识锁定了一点寒芒,心脏猛跳,飞剑“断流”及时地护住自己的心口。

    “铛!”

    一声金石交击的声音,云落被一阵大力冲击,倒飞出去。

    剑六嘴角翘起,终于扳回一城。

    云落却心中大定,你本命飞剑既然现身,就别想再逃了!

    用断流锁定住剑六的本命飞剑。

    云落深吸一口气,脚下一蹬,身形如电。

    随着整个人身形的不断跃动,在空中留下一道道稍微凝固又转瞬即逝的残影。

    “大日凌空”、“星河漫天”、“惊涛拍岸”、“铁骑凿阵”、“大雪崩山”、“长河飞瀑”、“风雪倒卷”、“星火燎原”、“铁锁横江”......

    在成功突破到知命境,真元大涨之后,已经被他全数习得的接天十六剑终于第一次完整地被从云落的手中施展出来。

    一道道本身就威力惊人的剑式,在云落接连用处之后,竟还产生了叠加的效果。

    一剑一剑地朝着剑六砸落。

    剑六退了一步、两步、四步......

    眼看就要退到背后的房屋前时,剑三足尖一点,一手将剑六朝旁边一扔,一手拿着长剑,抵挡着云落的攻击。

    终于,挡下了最后一击之后,剑气消散。

    剑炉众人眼中都露出凝重,因为,剑三退了一步。

    问天境中品剑修剑三,在这连环攻击之下,竟然退了一步。

    要知道剑三的剑道修为可是仅次于大师兄剑一的。

    排行老三,只是因为入门时间排在第三而已。

    这是不是意味着云落可以硬憾问天境中品剑修了呢,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你费尽全力,用这么厉害的剑式累加出来的一击,也不过让人家退了一步而已,要想真正伤到人家,可想而知有多难。

    但没有人会因此看轻云落。

    因为云落如今只有知命境下品。

    夸张点说,就是两个大境界的差距。

    剑三的眼中也有钦佩,笑着道:“云公子,我贸然插手,还请勿怪。”

    云落摇了摇头,神色从容。

    剑三看着剑六,“别不服气,你输了就是输了。”

    剑六反驳道:“我挡得住!”

    “结果就是你身后所有的房间都会被摧毁。”剑三淡淡道。

    “那又如何?挡住了就是挡住了!”剑六仍不服气。

    剑三指着云落身后的石桌,石桌上,有一个被人随手扔在桌上的陶瓷酒壶。

    完好无缺。

第三百四十二章 我不介意多一个人的

    剑六的目光盯住那个酒壶,沉默了一会儿,双手抱拳,“我输了。”

    云落本想说一句,只是切磋不分输赢,又觉得有些太过矫情,于是只好抱拳回礼。

    一场说不上风波的插曲就这么平淡过去。

    剑炉中人虽然来得早,来得突然,但有蒋琰在,这些早早就已经安排妥当。

    云落领着他们来到早早备好的一栋独立的宅院中安顿下来,然后顺理成章地安排了一场接风宴会。

    既然有了契机,又无仇怨,自然是要结个善缘的。

    不过因为旅途劳累,宴会也结束得较早。

    月明星稀,当剑六略显烦闷地走到院中,却发现大师兄正站在院子中,好像是在等着自己?

    负手而立的剑一似有默契般转过身来,看着她,“是否还有些不服气?”

    剑六还没说话,一旁就有声音响起,“六师妹觉得自己的禁术没用完,怎么可能服气。”

    剑四竟然也在,而且破天荒没有念诗。

    他斜倚在一根朱红的柱子,神态慵懒。

    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附和道:“六师妹觉得只是自己没注意剑气的问题而已,凭这个就判她输了怎么行!”

    剑五正蹲在一块石头上,身形比石头还大。

    剑六狐疑地看着这两个破天荒开口的师兄,嗅到了一股阴谋的气息。

    难不成都在这儿等着自己的?

    我虽然单纯,但不蠢啊。

    “你们想说什么?直接说吧。”

    剑六也懒得琢磨,看着大师兄,嗯,大师兄才是值得依靠的那个。

    剑一平静道:“没什么,只是担心你觉得我们不公正,心生不满。”

    剑六摇了摇头,“没事,不会。”

    “意思是你还真觉得你再打下去能赢?”剑一哭笑不得。

    剑六被这几个师兄弄糊涂了,长腿往一旁的石凳上一踩,“你们就明说吧,我怎么就一定会输了?他云落也......也没多厉害嘛!”

    说到最后,明显有些底气不足。

    云落的确还是挺厉害的,但并没有厉害到师兄们认为的那个程度吧。

    剑一叹了口气,“三师弟,你来说吧。”

    站在一从树影中的剑三一脸懵逼,为什么一到这种要长篇大论的时候,大师兄你就撂挑子啊!

    我的口水就不是口水吗?就......不值钱吗?

    剑三无语地从树影中走出,“六师妹啊,那三师兄就跟你叨叨两句?”

    剑六潇洒地一撩头发,“洗耳恭听。”

    “第一,就在你们已经进行了的对战中,有三点情况时需要注意的,第一点我们已经说过了,就是对于剑气的控制,云落远胜于你。其次,你在使用第一个禁术的时候,云落如果不是担心伤到你,气机有了刹那停滞,让你有了可趁之机,你或许连在他身上留下轻伤的机会都没有。”

    剑六歪着脑袋,想了想,勉强认可了这个说法,“然后呢?”

    “最后一点,云落的本命飞剑从头到尾都没有发动过攻击。难道你认为一个知命境剑修,本命飞剑没什么加成?”

    “这算什么歪理。我的本命飞剑也只偷袭了他一下啊。”

    剑六不服气地道。

    “你就是嘴硬。”剑三叹了口气,“难道你没听过剑符道?”

    剑六默默坐下,“说到底我就是想见识

    一下嘛,你们又给我打断了。”

    “不是我们给你打断,而是以你目前的水平,根本没办法让人家使出剑符道来。”

    剑二不知从何处出现,狠狠朝剑六身上扎了一刀之后,又默默离去。

    剑六以手托腮,愁眉苦脸。

    几位师兄都这么欺负她,无力反抗的她只好决定去欺负一下小师弟,结果发现他居然正在修炼。

    剑六只好郁闷地甩着大辫子,一晃一晃地回了房间。

    过了一会儿,剑七才猛地睁眼,心有余悸地抚着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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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云落起来,打开房门,就看见剑六站在门口,吓了一大跳。

    “剑六姑娘,这是有事?”

    剑六破天荒地有些扭捏,深深呼吸几口,山峦风光巍峨,“我这些天我能跟着云公子一起吗?”

    有猫腻!

    有问题!

    坚决不可以!

    云落吓得倒退一步,斟酌着措辞道:“这个,我最近挺忙的。”

    “没事啊!我可以帮忙啊!”

    这个,剑六姑娘,你听不懂什么叫婉拒吗?

    云落无语,“剑六姑娘,你们初来乍到,要不让剑七带着你们四处逛逛?这长州虽说比不上长生城繁华,但也有些可取的景致。”

    “剑七又没什么好玩的,跟着你才好玩。”剑六的脸上满是坚定。

    云落心中叫苦,我不想跟你玩啊!

    我的琦儿还被岳父扣着呢,别闹好不好啊!

    终于,他鼓起勇气,直白开口,“剑六姑娘,云落有心爱之人,亦在城中,你我同行,恐生误会。”

    剑六满不在乎地一挥手,“你把我当男的就好了啊!”

    云落一愣,“这个,就怕我那心爱之人不这么想啊。”

    “她在哪儿,我去找她聊。”剑六发起愣来,似乎没有什么能够阻挡。

    云落一阵头大,忽然一旁的一间房门打开,他便像是找到了救星一般冲了过去。

    “悠悠,你快劝劝剑六姑娘吧。”

    管悠悠自然是听见了二人的对话,要不也不会走出来。

    饶是同样到了知命境,她对剑六依旧有着浓浓的心理阴影。

    曾经见识过剑六怎么纠缠剑七的她一阵头大,没想到剑六会真的来缠上云落。

    心中暗叹一声,鼓起勇气,上前一步,还没开口。

    “悠悠在啊!”剑六高兴地走过来,一把搂着管悠悠的肩膀看着云落,“云公子,这样吧,叫上悠悠一起,这样那位江东明珠总不会说啥了吧!我不介意多一个人的。”

    形势急转直下,云落目瞪口呆。

    这是你介不介意的事吗?

    管悠悠以心声飞快地对云落说了剑六的脾性,云落放下几分防备的同时,只好暂时接受了这个安排。

    心中决定,今天晚上,一定要去找找剑一,让他管管他这个六师妹。

    符天启一早出去军营找了一趟符临,然后在城门外等着云落。

    当他瞧见云落左边一个管悠悠,右边一个剑六的时候,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不停的给云落递去询问的眼神,云落只好以心声跟符天启大致解释了一下。

    符天启嘴角抽搐,仿佛瞧见了一场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

    一路上,剑六都叽叽喳喳,不停地询问云落的种种事迹

    时间主要集中在赶往北渊之前,和从幽云州离开之后。

    因为中间那一段的消息,剑七都知晓,而她在剑炉就已经将剑七榨干了,一滴不剩。

    云落一边硬着头皮陪着剑六絮絮叨叨,一边企盼着这一天赶紧过去。

    一个多时辰之后,他们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中极山北麓。

    既然此番五宗大会阵仗如此之大,号称是整座天下修行者的大会,同时又关系到修行者联盟的初建,自然与每一位修行者都息息相关,可以预料几乎所有能来的修行者都会来。

    中极山巅,注定是容不下那么多人的。

    绝大多数的修行者,都没有办法上山。

    于是,按照五宗大会的安排,主办方将在中极山的南麓和北麓各自平整一片场地,建起一座看台,看台前方,用水幕实时放映中极山巅五宗大会的情况。

    至于建造这些东西所耗费的海量钱财和物资,乃至于人工,自然都是由两座朝廷负担。

    云落和符天启此行就是来挑选合适的地方的。

    只是没想到,会带两个拖油瓶。

    也不对,管悠悠默不作声,不作数。

    唯一称得上拖油瓶那位还在兴致勃勃地开口,“那云公子,你把那个王巨君杀死之后呢?”

    云落揉了揉发胀的眉心,强挤出一缕微笑道:“剑六姑娘,稍等一下,我把正事忙完好不好?”

    剑六还要说什么,管悠悠鼓起勇气扯了扯剑六的衣角,直接了当地道:“五宗大会耽误不得,六师姐稍微等等吧。”

    剑六一下子垮了下来,随便找了一颗大树,将马拴在树干上,整个人飞上枝头,无聊地数着枝头的嫩芽和花苞。

    云落长出一口气,驱马和符天启四处勘察记录。

    长州城中的院内,剑三和剑一对坐一处凉亭中。

    剑三满脸忧虑,“大师兄,会不会有些太过了?”

    剑一点点头。

    剑三继续道:“云公子会不会生气?”

    剑一点点头,“有可能。”

    剑三无语,“那你还将她放出去!”

    剑一苦恼地揉着同样发胀的眉心,竖起一根手指,“第一,你知道六师妹的性格,找云落这件事是她自己意思,不是我们谁在诱导。”

    他站起身来,竖起第二根手指,“第二,不把她支出去,咱们能有这样清静的日子?师傅不在,谁能治得了她?”

    剑三扶额。

    剑二、剑四、剑五齐齐露出脑袋,“同意大师兄的说法。”

    剑七悄悄打开房门,犹豫着道:“我也同意。”

    然后赶紧补了一句,“诸位师兄请勿外传,我怕被云落打死。”

    剑三嘴角抽搐,觉得神册剑炉这么多年的第一次集体亮相,有崩坏的可能。

    就在云落带着管悠悠和剑六出去不久,一个陆运的亲随就冲进了陆运暂居的院子。

    “那云公子左边那个女郎,娇小可爱,一身黑衣看起来甚是冷艳。”

    “云公子右手边那个女郎就更厉害了,身材高挑,一头长长青丝梳成一条大辫子,胸前满是罪恶的凸起,到了腰部,又是迷人的凹陷,尤其是那两条腿,笔直修长,简直能夹死......”

    陆运轻咳两声,赶紧打断,“行了行了!没让你说那些,下去吧。”

    一旁的帷幔之后,陆琦冷脸独坐。

第三百四十三章 晚上记得留门啊

    云落很少觉得时间过得如此漫长,以至于瞧见长州城黝黑的轮廓时,都没忍住长长松了口气。

    看得符天启和管悠悠又是好笑又是同情。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却浑然不觉,依旧亢奋地道:“云公子,再聊聊你和秦明月那一架呗,悠悠你也一起啊!”

    云落一边回答着,一边在心中打定主意,进城之后,一定直奔剑炉众人居住的地方,问问剑一是何居心,顺带求教一下他们这么多年是怎么忍受得了的。

    见云落的回答有些心不在焉,剑六叹了口气,“好了,我知道云公子是嫌我烦了。”

    云落猛地扭头,感情你不傻啊!

    下意识就想当个老好人,说句安慰的话,被他死死忍住了。

    生怕一开口之后,就又是一阵腥风血雨。

    剑六甩了甩手,神情落寞,看着在视线中快速长大的长州城,“我这人就有这个毛病,见了喜欢的人......”

    话才刚说到这儿,符天启就是面色一变,管悠悠也露出古怪的神情。

    云落连忙道:“剑六姑娘,这可使不得。”

    剑六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我说的喜欢不是那种喜欢,佩服、敬爱、尊重。”

    云落摸了摸鼻子,讪讪一笑。

    “我见了这些人,总是很急迫地想要了解他们的故事,想要探寻他们身上那些令自己兴奋和激动的经历、特质。”剑六又继续道:“其实,我也知道这样不好,我那些师兄们个个都被我这样骚扰过,就连当年浑浑噩噩的大师兄都没逃过我的魔爪。”

    听到这儿,管悠悠会心一笑,她曾听剑七说起过,剑一在二十来年的浑浑噩噩中,唯一一次清醒过来正是拜剑六所赐,足见威力惊人。

    “哦,对了,就连悠悠也是一样,是不是啊悠悠。”剑六眯眼一笑,管悠悠心有余悸地点头。

    “这事儿吧,其实我也挺纠结的,我还去问过师父,结果师父说,这才叫天性自然,剑心通明。”剑六做了个对女子而言不是那么雅的动作,挠了挠头。

    “虽然我总觉得师父是在忽悠我,可谁叫他是师父呢,我不听他的听谁的?”

    “我说这些,其实就是想让云公子莫要因此而厌弃我,甚至于恼恨我。剑六在此谢过了。”

    说着剑六还扭过身子,朝云落抱拳致谢,神色真挚。

    云落忽然竟有些莫名的感动,剑炉果然都是些独到的天才。

    他连忙回礼,“剑六姑娘言重了,姑娘洒脱随性,师法自然,云落又怎会生出那等心思。”

    “那云公子,咱们回城继续吧!还有什么故事没聊的吗?”

    剑六瞬间恢复了活力,仿佛刚才的落寞真挚都是一场幻觉,她眯眼笑着,活像一只得逞的狐狸。

    云落暗道一声中计,只能苦着脸摇头,“没有了,真的一滴都没有了。”

    好说歹说,让管悠悠将剑六送回剑炉住处,耳中嗡嗡作响的云落跟幸灾乐祸的符天启回到了自己住的小院中。

    走进院子,云落就瞧见了意想不到的两个人。

    红衣的余芝,白衣的君渺渺,静坐等候,且神色不善。

    梅子青在一旁站着,不停眨着眼,像是眼里进了沙子,许多沙子。

    “二位可是有事?”云落领会不了梅子青的意思,莫名其妙地问道。

    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净碰见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余芝和君渺渺对视一眼

    ,两个性子温存的女子却先叹了口气。

    二人实在做不来什么义愤填膺、兴师问罪的做派,便由余芝轻轻开口问道:“云公子今日可是外出了?”

    梅子青嘴角抽搐,方才他可是站在一旁,完完整整听见了这二位温柔似水的姑娘,义愤填膺地商量将要如何痛斥云落一顿,最好还能打一顿的。

    还说什么开场就要来个下马威,然后,当着云落的面,就这?

    亏我差点眨得眼睛都酸了。

    云落茫然地点点头,心道:怎么,现在长州城换做二位主事了?出门需要向你们报备了吗?

    君渺渺又问:“听说还有两个女子相陪?”

    云落隐隐猜到了一个可能,又觉得不大可能,“对啊,悠悠啊,你们认识的。”

    “悠悠姑娘我们自是认识,可听说还有一位貌美如花,身材妖娆的仙子相随?”余芝问出这句话,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却莫名有些心酸,摇头驱散那些深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情绪,看着云落。

    符天启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云落也无语凝噎。

    这到底是谣言太过离奇,还是二位眼瞎。

    我不是针对剑六姑娘,她的确跟貌美如花这四个字井水不犯河水啊。

    待符天启捧着肚子跟余芝和君渺渺解释了今天的经过之后,二位本来雄赳赳气昂昂赶来兴师问罪的女子面露尴尬,又是羞愧又是好笑。

    “这个......这个陆姑娘倒是没跟我们提起过。”

    余芝尴尬地解释一句。

    云落却忽然敏锐地抓住了话语中的那个词,“琦儿?”

    原来,陆琦在听了陆运亲随的禀报之后,就怒气冲冲地对陆运说要去找云落问个明白。

    知女莫若父,陆运如何不知自己女儿心性洒脱,毫不拖泥带水。

    微微一笑,识破了女儿趁机想跟云落见面的企图。

    陆琦无奈,只好将余芝和君渺渺请了过来,在陆运的监督下,也没敢说什么别的,只是让她们帮忙找云落兴师问罪。

    这才有了刚才那一幕。

    听完余芝的讲述,云落反而微微一笑,不禁令符天启大感诧异。

    “云大哥,陆师妹都生气了,你笑啥?”

    云落摇摇头,没有点破玄机。

    又聊了一会儿,余芝和君渺渺也起身告辞。

    本来云落打算送出去的,看着梅子青主动请缨的样子,云落识趣地收回了步子。

    日子就在忙碌中一天天过去。

    接下来,云落又带着人去了中极山的南麓勘察,又选定了一块场地。

    然后大端朝廷抵达长州的工匠,便抓紧进场开工。

    这一天,北渊的使团又迎来了一位大人物,也是云落的熟人。

    迟玄策。

    当日云落在从大端那边失魂落魄地出来之后,去北渊使团的院子时,北渊使团领头的就说自己只是副使,真正的头儿还没到。

    果然,今日便等来了。

    老友相见,自然又是一番畅谈。

    不过迟玄策因为来得晚了,却没有陆运那么清闲的日子可以享受。

    第二天,云落、符临、陆运、迟玄策,四人便出城,上了中极山。

    因为,五宗大会日益临近了。

    这是时隔多日,云落终于再次见到陆运。

    没想到还没开口,就被陆运笑呵呵地一句“云将军,今

    日我们只谈公事。”给堵住。

    但老到的陆运却没有想到另外一层,云落左右看了看。

    嘿!这旁观者可都是自己知根知底的熟人啊。

    于是,发挥从剑六那儿学来的招式,死缠烂打,终于逼得陆运同意让他和陆琦见上一面,时间一个时辰。

    知趣的符临和迟玄策各自出手,又为云公子续了一段,于是总时长被延长到了两个时辰。

    等一切尘埃落定,陆运才发现,自己倒成了拉不下脸皮的那个了。

    失策啊失策!

    站在中极山巅,众人举目远眺,四周河山城郭都尽收眼底。

    山风猎猎,吹动胸中豪情的火焰。

    四人各怀心思,沉默许久。

    过了一会儿,云落才率先开口道:“咱们开始忙正事吧?”

    其余三人也从心绪中醒来,点头称是。

    五宗大会,原本自然是有章程的。

    但此番规模骤然增加,且档次提高许多,也自然有很多东西是要重新确定的。

    从两国朝廷那边,只拟定了大框架,而具体的细则,就是他们此行的任务。

    根据中极山巅的地形,众人要对届时的场景有个比较详细的规划。

    一共允许上来多少宗门,这个选拔标准是什么;

    各家宗门的位置和位次怎么安排,每一家允许上来多少人;

    天人祭坛设置在何处,需要占用多少的面积;

    切磋比试的地方在哪里,需要占用多少面积,需要布设什么样的防护阵法;

    届时大会开启的具体流程是怎样,有没有什么需要特殊注意的地方;

    如果有骚乱,应该怎样控制局势;

    林林总总,令人头大。

    好在在场的四人却还都是干实事的人。

    迟玄策自不用说,本身就是如今渊皇谋主;

    陆运执掌镇江陆家大小事务多年,这点事情还不算太复杂;

    符临当初在军中就是神符营统领,如今也是统管义军军务;

    云落稍微稚嫩些,但有凌青云当年的笔记指点,又经历过这么多事情,多少还是能够跟得上。

    于是四人就在这山巅,反复讨论着各项情况。

    这个时候,陆运所说的只谈公事,倒是真的成了现实。

    当然,想来这也是云公子愿望得逞的缘故。

    再一细想,又何尝不是陆运借坡下驴,收放自如。

    其中之微妙,实在韵味十足。

    直到天色渐晚,四人才意犹未尽地中断讨论,下了山,回到长州城。

    云落主动提议,在晋王宫中,继续议事。

    陆运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想到还是个拎得清轻重的。

    众人也都有此意,便在晋王宫中摆开一张大桌,铺上地图,继续讨论了起来。

    直到东方既白,已是一夜过去。

    看着最终被迟玄策誊抄出来的一叠写满小字的白纸,四位修行者也俱都松了口气。

    云落从迟玄策手中接过这一叠凝聚着四人辛勤和智慧的纸,“那我就按计划,去找李掌教和苦莲大师再参详参详。”

    五宗大会是修行者盛会,城中两位天榜高手,自然是可以提提意见的。

    众人满意地散去,临别之际,云落望着陆运的背影,喊了一声,“陆伯父,今天晚上可得给我留门啊!”

    陆运嘴角抽搐,装作没听见。

第三百四十四章 凌家旧部,深不可测

    跟李稚川和苦莲的沟通很顺畅。

    云落刚找到李稚川说明来意,李稚川就提溜着他直接出现在了苦莲打坐的佛堂中。

    然后微笑道:“一趟说了吧,何必说两次。”

    紧跟着,二位天榜大佬的建议也主要集中在了跟比试有关的细节上。

    诸如如何安排合道境、问天境高手之间的比斗方式、擂台法阵要刻到什么等级、需要多少场地这些,没有这二位,别人还真做不来。

    同时,阅历丰富的李稚川还悠悠将修行界诸多门派之间的恩怨一一道来,苦莲微笑着查漏补缺。

    云落连忙好生记下,避免到时候出现各种尴尬局面。

    比如好死不死刚好将两个死敌安排在一起,大会还没开始,双方便直接兑子了。

    这一番讨教就讨教到了日落西山,云落带着满满的谢意和满满的成果,心满意足地慢慢离去。

    甚至都忘了询问孙大运如今的状况。

    李稚川和苦莲还不至于亲自相送,这种小事,自然是两个小弟子被迫营业。

    看着李子和多罗难得一板一眼地各自依着各家的礼节行礼,云落微微一愣,也笑着回礼。

    李子忽然朝云落挤眉弄眼地道:“偶像,听说你当了好久的孤家寡人了?”

    多罗连忙一副“卧槽,这个话题太刺激了”的表情,用一双小手,虚掩住耳朵。

    就知道你个小子不会这么老实,云落心中一动,满不在乎地轻哼一声,“那是我专心正事,要见还不是想见就见。”

    “吹牛!”李子满脸地不相信。

    多罗悄悄道:“李子,你偶像变了。”

    “咦?你在偷听?”

    李子把多罗调戏得满脸通红之后,看着云落痛心疾首,“偶像,小心牛皮一吹就破哦!”

    “哼,你们这些小孩子懂什么!”云落挥挥手,作势离去。

    不能说太监缺,不能讲女人老,不能说孩子小。

    虽然都没说错。

    果然,就连多罗也义愤填膺,嚷嚷着要云落当场验证。

    云落刚才只是难得起了些童心,跟两个小家伙调笑一句,谁知道二位居然这么执着地主动朝剑尖上撞。

    那就怪不得本公子不尊老爱幼了!

    云落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身后跟着两个鬼鬼祟祟的跟屁虫,就这么走向了大端使团下榻的宅院中。

    “李子,我怎么觉得事情有点不妙啊!”

    “嗨,你懂什么,他就是装的。别的事儿我佩服他,在这事儿上,他不行。”

    “可我看云公子这样子像是很有底气的呢!”

    “你懂什么,他这是装腔作势。你知不知道,这个世间最有意思的事情是什么?”

    李子得意地卖弄着。

    “是什么?”多罗忠实地扮演着一个捧哏的角色。

    “是看那些高高在上,道貌岸然的大人物的笑话。看他们光环之下,实际上也是一个有血有肉,会拉屎会放屁的人而已。”

    “这就是你动不动就拉着我到处去偷窥的理由?”

    李子原本还沉浸在自己这番富含深意的话语中,听了多罗的反问,顿时支支吾吾,好在地方就快到了。

    李子连忙转移话题,把着多罗的肩膀,“咱们这次一定不能让他就这么糊弄过去,一定要看他能不能见到陆仙子。”

    多罗忽然好奇道:“你说像陆仙子那么出尘漂亮的,也会拉

    屎放屁吗?”

    李子清脆地敲了一下面前的光头,“你一个和尚,天天念叨女人像话嘛!”

    多罗委屈地摸了摸脑袋,不过虽然委屈,但跟李子在一起是真的很好玩啊!

    走进巷子,李子和多罗看好戏的神色都还没来得及完全展开,就瞧见院门中飞出一个白衣身影。

    陆琦正要飞奔入云落久违的怀抱中,却出乎意料地被云落挡在身前。

    她面露疑惑,“真变心了?”

    云落哭笑不得,连忙跟她说了反调戏小李子的事情。

    陆琦心中偷笑,悄悄投去目光,果然看见了两个勾肩搭背、落寞离去的萧瑟小身影。

    她笑着在云落的胸前捶了一拳。

    云落可不管两个小屁孩,笑着牵起她的手,“可怜岳父大人就给了两个时辰。”

    陆琦粉脸微红,犹豫了一下,小声道:“你不走他还能赶你啊?”

    云落一愣复一喜,还有这种操作?

    欢欢快快地拉着陆琦的手,进了院子。

    当然,是做不了什么出格的事情的。

    直到深夜,对云落的厚脸皮实在无可忍耐的陆运黑着脸出现在二人谈情说爱的水榭之外,云落这才神清气爽地离开。

    却不知道自己这位岳父望着他的背影,嘴角竟勾起了一丝微笑。

    云落、符临、陆运、迟玄策四人组的效率很高,在拿到了云落从李稚川和苦莲那边整理的内容之后,便立刻聚齐。

    一天两夜之后,伴随着长州城中,日益增多的人流,一份五宗大会的正式流程也新鲜出炉,被迅速誊抄,张贴在长州城中各处。

    此番天下修行者云集中极山,以宗门、门派、世族为单位,参选五宗。

    主办此次五宗大会的临时执事会议将遴选二十家宗门登上中极山,竞选五宗。

    这二十家候选宗门之中,原本的五宗自然无可争议地名列其中,而后两国朝廷各自推选三家,而后剩余的九个席位,则由所有有意愿的宗门角逐。

    为了保证效率,临时执事会议将先从所有报名参加的宗门之中,推荐出九个席位来。

    但有不服之宗派、世族,皆可任意向这九家宗门发起挑战,只要战而胜之,便可取代其位置。

    届时,这二十家宗门将登上中极山,而其余未登山之人,按照南北国别,分别在中极山南麓和北麓修建的看台处观礼。

    登山的二十家宗门将分为五个小组,各组前两名进入最终的角逐。

    这选出的十家宗门将再度抽签,两两对战。

    胜者为五宗候选,败者之中可任意挑选胜者,胜之则可取而代之。

    一个山羊胡子站在人群前,默默念着。

    身旁一个年轻男子自言自语着,“这有欠考虑吧,若是多家围攻一家,那一家被车轮战消耗下来,岂不是亏了。”

    山羊胡子瞥了一眼,轻哼道:“大人物们连这些都想不到吗?往下自己看看!”

    年轻男子顺着往下,“每一位败者只许挑战一次,每一位胜者只需战胜一次挑战者,即可确定为五宗之一,不得再被挑战。”

    男子顿时面露尴尬,转瞬之间,他又道:“那胜者只需找一个弱一点的,届时去挑战他就好了啊!这规则还是欠考虑!”

    “能进前十的又哪儿什么弱者!”

    “赢了就可以成为五宗,别人凭什么要故意输给你!”

    毫不意外,男子的

    一番话顿时招来了身旁众人的回怼。

    山羊胡子看了他一眼,“跟他说那么多干什么,这种杠精,总能找到地方挑刺,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他满意的。”

    “也不知道是怎么修到凝元境的!”山羊胡子厌恶地看了一眼,拂袖而去。

    年轻男子面怒愤恨,但瞧见对方那不加掩饰的神意境上品气息,又不得不怂在原地。

    打打嘴炮尚可,要真刀真枪还是算了。

    到目前为止,已经有数量不少的修行者赶到了长州城中。

    令经历了战乱,原本还稍显凋敝的长州城重新繁华火热了起来。

    只不过,跟大多数的重要场合一样,来得越早的,都不是什么重要角色。

    就像此刻的长州城中,还是以野修和不入流的小门派占了绝大多数。

    这些人来得早,一是增长见识,联络感情;二则看看有无什么机缘,早做准备。

    像神册剑炉这种地位这么高,境界这么强,还来得这么早的,是独一份的存在。

    在云落暂住的小院中,蒋琰正和云落对坐,商量着事情。

    “如今城中鱼龙混杂,许多无法无天惯了的野修涌入,我们手上的修行者不大够啊。”

    蒋琰眉间有着忧色,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也是分身乏术。

    虽然自己这边也有些修行者,且境界也不算低,但各自都有要事,如符临、云落、包括他自己在内的几个人,哪儿有功夫去忙活那些治安的事啊!

    云落陪着他将眉头深皱,“要不请剑宗师兄弟们早日北上?”

    “远水救不了近火啊!”蒋琰叹了口气。

    云落琢磨一圈,眼睛一亮,“有了!”

    他看着蒋琰,“神册剑炉如何?”

    蒋琰略一思量,重重点头,“可是,能请动?”

    云落笑了笑,“我去试试。”

    “他们可以协助城防兵巡逻,这城里治安,也算能暂时稳稳,等人来得多了,我们手上的人手也充分了。”

    蒋琰前一句还在担心对方愿不愿意,下一句就已经开始琢磨怎么使用剑炉的弟子了。

    果然是老狐狸荀郁调教出来的得意门生。

    云落笑着道:“想必剑炉的师兄弟们也没想到来了这儿还有这些差事吧?”

    二人哈哈一笑。

    “对了,儒教庄教主不是也有几个座下弟子在城中吗?一并请了吧?”

    “好!”

    中年狐狸和小狐狸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当云落笑眯眯地出现在剑炉弟子暂住的宅院,从剑一到剑七,除开没心没肺的剑六,众人心中都升起些许明悟,莫不是来算六师妹的账来了?

    经过一番漫天要价落地还钱之后,剑一领着众师弟师妹乖乖就范。

    本应该得逞奸笑的云落却神色郑重地朝着七人行起大礼,口称感谢。

    他如何不知,方才那番阵仗,不过是剑炉弟子配合着,让他玩弄一回,聊表歉意。

    而答应下来此事,却正是剑炉弟子该有的风骨。

    而这样的风骨,在儒教弟子身上,也体现得淋漓尽致。

    于是,这长州城中,登时便多了一支支巡逻小分队。

    原本对这些凡人兵卒不屑一顾的修行者们,瞧见每支队伍中都有一位保底知命境的修行者时,个个都老实了。

    同时,关于凌家旧部实力深不可测的传闻,悄悄流传开来。

第三百四十五章 时日近,群英荟萃

    日子就在长州城的平静和中极山的热火朝天中缓缓过去。

    很快,就到了二月十五,朔日,再过半月,就将是五宗大会正式开始的日子了。

    城中当了好些时日良民的野修和小门派修行者终于又渐渐兴奋了起来,因为,大人物们就要来了。

    中极山上的五宗大会虽然是三月一日正式开始,但广义上的五宗大会实际上会在中极山之前七日便开始举行。

    各项前序的会议、谈判等都将陆续展开,将诸如修行者联盟的权力、义务等各种细节尽数拟定,正式的五宗大会基本就相当于盛宴的闭幕。

    所以,还没来的大宗门都将在最近这七日之内,抵达长州城。

    有好事者统计了一下,这城中,好像还没有什么有望被提名登山的宗门进入。

    当然,他们是不知道李稚川、苦莲的存在。

    至于神册剑炉,莫说寻常人并不知晓,就算知晓,又有谁会把神秘的剑炉弟子跟每天抄着双手,跟在巡城守军身后晃荡的那些人联系起来。

    到了如今这个时候,整个天下似乎都陷入了停滞。

    南面,楚国和大端军队的仗也不打了,传闻说韩飞龙每天都在营里声色犬马,楚王都纳了好几房妾室了;

    北面草原上,往常屡禁不绝的部落争斗似乎也都消停了,北渊广袤的领土上,一片安静;

    四方无事,齐聚中极。

    主政长州城的蒋琰别出心裁,在晋王宫前的宽阔广场上,搭起了一个半人高的高台。

    高台背后,是一面比寻常影壁稍大的雪白墙体。

    从高台的一侧,一条长长的金色长毯沿着高台的东侧铺开,朝着东城门方向,笔直蔓延出一里的距离。

    从今日起,所有参加五宗大会的人都只能从东城门进入,若是独自一人,便在城门处登记;

    若是以门派身份前来,则向城门处的迎宾说明,有知命境以上高手压阵,迎宾便会鸣响礼炮,请整个门派之人一起走过长长金毯,然后在高台下方与长州之主互相致意,最后在高台上留下自己宗门的名字。

    修行界一切以实力为尊,这般划分,倒也没人觉得不妥。

    一个设计,将入城管理、迎接、登记等各项流程全部纳入,同时还不显得生硬,更方便烘托大会氛围。

    蒋琰的才智彻底赢得了所有人的叹服。

    或许就有人会问了,若是有些宗门不同意,非要硬闯怎么办。

    坐镇南门的李稚川,坐镇西门的苦莲,以及被剥夺了巡城任务,坐镇北门的剑一,微微一笑,深藏功与名。

    符临和蒋琰并肩站在高台旁边的一处阁楼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高台之畔。

    嗯,主要是看一个坐在高台旁边椅子上少年。

    少年坐在那里,身边还有着几个仪态威严的护卫。

    但坐在那明明一看就知是极其尊贵的位置上的少年,整个身体都透露着拒绝。

    蒋琰笑着道:“你说,云落会不会恨我们?”

    符临看着云落的样子,面露微笑,“应该是会的。”

    “那你还笑得出来?”

    “这事儿是你提出来的,恨只是恨你,跟我有什么关系。”符临的脸上笑容更甚。

    “这就不厚道了啊。”蒋琰的脸上也是笑意吟吟。

    符临望着下方开始隐隐聚集的人群,沉声道:“这样的场合,

    总少不了麻烦。”

    “放心,我觉得云落应付得来。”

    蒋琰从一旁的案几上取过两个酒杯斟满,递给符临一杯,然后问道:“上一次我这样在一边看云落做事,你知道是什么时候吗?”

    符临接过酒杯,在回忆中漫溯,然后笑着道:“剑宗入门测试?”

    蒋琰点了点头,将手中酒杯跟符临微微一碰,望着云落道:“他总能给人惊喜,相信这次也不例外。”

    说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符临也微微颔首,将酒水倒入口中,感受着酒液从口腔渗入胸腹的火辣。

    当最后一丝酒液入喉,东门外,也响起了第一声礼炮。

    远远瞧见领头之人时,符临和蒋琰对视一眼,面露凝重。

    因为,第一个来的,竟然是清溪剑池。

    二人默默看着云落,期待着云落的表现。

    云落坐在椅子上,平静的面容下,心中满是不情不愿。

    他没想到这样的活计最终会落在自己头上。

    他的人设不是应该打架修行搞阴谋就可以了吗?

    为什么还要来当迎宾啊?

    但当蒋琰和符临冠冕堂皇地说出那些不容他拒绝的理由时,他的确也没拒绝。

    人生嘛,往往就是这样,若是只去做自己喜欢和擅长的事情,便会永远囿于那些事情之中,不得成长。

    话虽如此,真正坐在这里,难免还是有些紧张。

    想起那两个此刻躲在一旁阁楼上悄悄看自己笑话的长辈,云落坐直了身子,尽量表现得镇定些。

    礼炮声响,云落的心思蓦地沉静,所有杂念被一扫而空。

    他眼神缓缓镇定下来,目光变得稳定,微微扭头,静待来人。

    当瞧见走来的那一支队伍中领头之人时,他虚扶着椅子的两手瞬间抓紧,青筋暴起。

    瞳孔一缩,爆发出锐利的光芒。

    依旧是一身黑衣的清溪剑池掌门曹选一马当先,踏上了金色长毯的边缘。

    他眼神镇定,平视前方,直直地迎上云落的目光。

    两道目光相隔将近一里的距离,隔空交汇,将二人的回忆都带回了雾隐谷的那个惨烈的夏天。

    随着清溪剑池众人越走越近,云落眼神中的锐利也悄悄消散。

    当曹选的脚步离着云落的椅子十步时,云落起身,上前两步,站在长毯正中,转身看着这个曾经的司闻曹统领,大端最令人闻风丧胆的皇帝忠犬,沉默着。

    曹选站定,亦与之对望。

    就在下方的围观众人和曹选身后的剑池弟子微微有些茫然的骚乱时,云落吐出胸中浊气,拱手开口,“欢迎。”

    曹选的脸上也露出笑意,“清溪剑池上下感念云将军盛情。”

    云落微微侧身,伸出右手一领,“请登台。”

    二人错身而过,谁也没有放什么狠话,就这么静静错过。

    远处的阁楼上,蒋琰和符临都轻轻松了口气。

    掌门没说什么,身后的一众弟子就不一样了,望向云落的目光,有挑衅、有敬佩、有畏惧,但唯一相同的是,他们都略微改变了前行路线,稍稍避开那个传说中的剑宗杀神。

    队伍的最后,是两个身形佝偻的老者,默默跟着,无人搭理。

    登上高台,台下是诸多野修和小门小派的修行者们。

    放眼望去,尽是艳羡

    的神色,让清溪剑池的众人都不由得悄悄挺起了胸膛。

    曹选静静望着高台背后的那面墙壁,站在高台另一侧的一个迎宾小声提醒道:“请仙师提字。”

    提什么字是先前在城门口就已经说过的,留下宗门名字即可。

    曹选身后,一个方才就曾挑衅过云落的剑池高徒呵斥道:“还不赶紧将笔墨拿来!”

    迎宾望了一眼曹选,闭口不言。

    那个剑池高徒大怒,正要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凡人,心中骤然响起一声冷哼,“给我老实点!这儿没有你撒野的资格!”

    是掌门的声音!

    剑池高徒登时噤若寒蝉,仿佛才惊觉,这不是他平日里耀武扬威的清溪剑池。

    曹选转身,走到队伍的最后,在所有人诧异的眼神中,向着两个老人恭敬道:“二位太上长老,请题字。”

    四周顿时安静了下来。

    清溪剑池弟子的安静,是因为这两个一路上跟在他们屁股后面,不声不响,还没少被调侃的老头,竟然是剑池甚少露面的太上长老。

    而台下众人的安静,则是因为,身为掌门的曹选,竟然不去题字!

    安静过后,喧嚣声起。

    那些夹杂着调侃和哄笑的声音,让剑池弟子挺直的胸背悄悄陷了下去。

    曹选神色如常,他早已看淡这些一时的声名。

    在他的一生中,有许多重视这些的人,都已经死了,而他,还好好活着。

    他并不是剑修,也没想过因为坐在了这个位置就要变成剑修。

    当然事实上他也变不了,于是更没什么好隐瞒的。

    两位垂垂老矣的太上长老显然也明白这样的道理,并未多言。

    其中一人缓缓上前,在那面白墙前站定。

    四周又逐渐安静了下来。

    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在了此人的身上。

    只见他慢慢抬起右手,苍老如枯树皮的手掌从袖中伸出,然后并起两指。

    一道剑气凭空出现,在面前的白墙上,勾画出“清溪剑池”四个大字。

    四个字一笔勾连,如一条清溪,其中流淌着精粹的剑意。

    有些境界低微,苦无名师指点的野剑修,甚至没看多久,便觉得剑道瓶颈隐隐有了松动。

    嗡嗡交谈声顿起,只不过,这一次的话语,多了些夸赞,多了些尊敬。

    “不愧是清溪剑池啊!这境界,果然够高!”

    “那是,不然怎么敢跟剑宗掰腕子。”

    剑宗弟子们似乎又悄悄找回了自信。

    曹选依旧不动声色,除了将二位太上长老请到了队伍最前方,并无别的举动,默默带着队伍,走下了高台。

    立刻便有早已安排好的迎宾上前,准备领着清溪剑池众人去往他们的住处。

    身后的东城门,却再次鸣响了礼炮。

    居然又有大宗门前来。

    围观群众自然兴奋不已,看热闹的不嫌事儿大嘛!

    曹选想了想,便也站在原地,准备看看接下来的情况。

    远远的,传来了一声老牛的哞叫声。

    一个穷酸老头坐在摇晃的牛车上,手握一卷打开的书本,笑容和蔼。

    在他的身后,六位弟子左右各三,朝着高台缓缓前行。

    曹选自然认得此人,也识得此派。

    儒教,庄晋莒。

第三百四十六章 逍遥门赐你一份香火情

    “这是哪家宗门啊?没见过呢!”

    “嗨!一会儿看那白墙上不就行了。”

    “你们连他们都不知道,跑到长州是来玩泥巴的吗?那是儒教啊!”

    “哦!”

    “哦......”

    “哦......啊!儒教啊!”

    一阵恍然大悟声响起。

    一个老实人弱弱地问了一句,“儒教是啥?”

    于是众多目光都盯向方才率先叫破儒教名头的那位,显然,他们也是装的。

    那位显然很享受这般众人瞩目之感,不知何时已经从怀中摸出一把折扇,迎着三月微寒的春风,轻轻摇晃。

    “要说这儒教,那就得从那很远很远的时候说起了。”

    娘的!这小子在装哔!

    众人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立刻嚷嚷着让他赶紧说重点。

    那位眼见群情汹涌,连忙将扇子收起,尴尬一笑,“牛车上的那位,便是儒教教主,名列天榜第七,乃是一位实打实的合道境大修行者。”

    说完,他还用刚才讷讷合起来的折扇点了点自己的胸口,“去年的雾隐谷中,我侥幸见过一面。”

    话音一落,立刻便有人惊呼道:“阁下竟是雾隐谷幸存之人,失敬失敬,鄙人王三棒,幸会幸会。”

    “鄙人孔二愣,幸会兄台!”

    “加我一个,不太会幸,认识你真的太高兴了!”

    那位仁兄完全没想到自己说出雾隐谷的经历会引来这么大的反应。

    事实上,当初从雾隐谷出来,侥幸活了下来的直接吓破了胆,立刻逃回了洞府,这一躲就躲了大半年。

    直到这次声势浩大的五宗大会,才敢现身前来。

    按下心中惊讶,他故作镇定地跟旁人招呼着。

    早知道,还装什么别的哔,直接来这个就好了。

    蒋琰将这一切都尽收眼底,一个黑衣身影悄然浮现在心间,音容宛在。

    微微扭头,看着符临神色如常,便没多说什么,只在心中轻轻一叹。

    不提下方的这些骚动,金色长毯上,牛车缓缓向前。

    比起方才清溪剑池的一波三折,儒教这帮人自然要顺遂得多。

    庄晋莒在长毯走到一半时,便下车步行,走到云落面前站定,互相行宾主之礼。

    庄晋莒笑看着这些布置,赞许道:“此法新颖别致,又一举多得,云将军费心了。”

    在这个场合,以云落西岭剑宗弟子的身份,自然是当不起的。

    于是,包括先前的曹选在内,都是以云落义军之主的身份称之。

    云落也不多解释,略微谦虚几句,跟儒教众人致礼之后,便请儒教众人登台。

    同时,以心声对庄晋莒说了一句。

    庄晋莒微微一愣,旋即面露笑意。

    登上高台,庄晋莒站在白墙之前,捋着胡须,凝神观望。

    白墙之上,“清溪剑池”四个大字,占据了约莫五分之一的面积。

    既不算太过嚣张,但也一点称不上谦虚。

    曹选和清溪剑池的两名太上长老都关注地看着庄晋莒,想看看这个名列天榜第七的儒教教主,到底能有几分能耐。

    曾经天榜刚刚现世的时候,许多人并不以为意,觉

    得又是有人在瞎排。

    但经过了后面的一次次验证,榜单的信服力大大增强。

    有些境界较高的不服之人,在确认了合道境中品的尉迟重华,在杨清的剑下,毫无还手之力后,都老实了。

    从此,天榜几乎就成了顶尖高手的代名词。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庄晋莒动了。

    他大袖一震,双手负后,轻轻张嘴,便有雷鸣之声凭空响起。

    “仁义礼智信,君子有德;教化苍生,德被万民,是为儒!”

    雪白的墙壁上,在正正中中的位置,磅礴真元悄然凝聚成一个硕大的字——“儒”!

    四周顿时响起轰然的叫好声,天榜就是天榜啊!

    忽然,一阵惊呼声响起。

    “快看!”一个男修行者指着高台之上,面露震惊。

    “哇!真好看!”这是另一个男修行者的感慨,似乎还夹带着些口水的滋溜声。

    “你看我胸口干什么!看墙上啊!”一个女修行者气急败坏的娇嗔。

    高台旁的白墙上,在占据半面白墙的“儒”字旁边,“清溪剑池”四个本来就不算大的字仿佛遭了排挤一般,居然开始缓缓缩小,朝着墙壁的边缘移动过去。

    仿佛一头猛兽入主山林,诸兽退避,清溪剑池四个字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两名清溪剑池的太上长老勃然大怒,却被曹选出手拉住。

    曹选阴郁的目光看过去,云落的目光中,只有平静。

    他并没有告诉过清溪剑池,这面白墙,不只有提字留名的作用,同时也是各家宗门一个展示自我实力的舞台。

    第一是,如何留字,留字的方式、特效,都代表着宗门的能耐;

    第二就是字与字之间的相互较劲,最后哪家的名字占据的地方多,自然就是实力强,占地少的,自然会落了面皮。

    唔,简单来说,跟撒尿占地盘没什么两样。

    曹选算得上谨慎,也算得上聪明,猜到了第一点。

    没有自己出手,还请了清溪剑池的太上长老以剑池的剑意留字。

    否则后面来人,瞧见那白墙之上清溪剑池之名,却感受不到任何剑意,那才是贻笑大方。

    但他并没有算到还有这一出,遭了云落的道。

    哑巴亏,无奈。

    阁楼之上,符临面露冷笑,对清溪剑池这番小小惩戒虽不能泄去心头之恨,但也足以令他心声快意。

    不过很快他就眉头皱起,因为,被臊了这么大个面皮的剑池众人,居然没有灰溜溜地离去。

    剑池的弟子们也都望向掌门的背影,不知为何还要腆着脸留在此地。

    但曹选在坐镇剑池之后,用一番雷霆手段和超卓心术,将剑池上下收拾得服服帖帖,此刻也无人敢出言质疑。

    两个剑池太上长老的怒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便如老僧入定,外物不扰于心。

    庄晋莒带着弟子们走下高台,朝着曹选微笑作揖。

    曹选不动声色地回礼,仿佛方才之事,跟他没有半分关系。

    庄晋莒见曹选依旧不走,心念一动,竟也留了下来,看看万一有什么事,也好帮得上云落。

    就这么一个凑巧,却形成了一个候场的习惯。

    云落见

    状赶紧吩咐一个属下,去搬来些椅子凳子,划定一些区域,让这些留下的宗门可以坐着观礼。

    片刻寂静之后,东城门外又真的鸣响了一发礼炮。

    众人的目光自然而然地都望了过去,一张硕大的步辇突兀地闯入眼帘。

    伴随着一阵腻人的香风,和一声声魅惑的呻吟,足足十六人抬着的步辇越来越近。

    步辇宽大如一张巨床,环佩轻摇,包裹四周的帷幔在风中晃动着,内里那些妖娆的身姿,若隐若现。

    高台之下的围观众人,不少境界低者,目光呆滞,竟有鼻血流出。

    其余之人,也有不少,涌动着一团火热剪影。

    步辇径直停在云落的面前,莺莺燕燕掀开帷幔,一个慵懒的贵公子从一条条柔软的大腿上坐起,衣衫凌乱,侧着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云落,“你就是主事的?”

    云落面色平静,淡淡地道:“你没有资格这样跟我说话。”

    当着这么多人,他终于拿出了他应有的气场。

    随和,也得分跟谁。

    贵公子露出轻蔑的笑容,“一个俗世的将军,在本公子面前装什么蒜?”

    一旁的阁楼上,蒋琰和符临对视一眼,都在猜测是不是又是谁的阴谋。

    同样的心思也出现在曹选和庄晋莒的脑中。

    毕竟,在云落面前,还能这么理直气壮地跋扈的人,这个世上,不多了。

    云落不恼怒,也不轻蔑,“你可以选择不下来,但你一定走不上这个台子。”

    “哦?”贵公子来了兴趣,“我逍遥门不过封山两百年,你们这些俗世蝼蚁,就已经跋扈成这样了?我告诉你,今天这台子,我......”

    忽然,一个老者从步辇之后快步走出,打断了贵公子正要放出来的狠话,“少主,请稍等。”

    身为逍遥门二长老,问天境下品的他,不像他境界低微的少主那般看不穿云落的境界。

    而且,对云落的情况也有大致的了解,于是和善地笑了笑,跟云落商量能不能放步辇登台。

    云落轻轻摇了摇头,“步行登台。”

    老者笑意稍稍冷了几分,“若是放我家少主步辇登台,我逍遥门愿意赐下一份香火情。还望云将军考虑清楚了!”

    声音虽低,但周遭的高阶修行者个个听得清楚,不由露出几分嗤笑。

    就连曹选也不例外。

    他虽是云落死敌,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当今天下,恐怕没有哪一个宗门,敢对云落说,赐下一份香火情这般愚蠢的言语。

    原来真的是个自大的隐世宗门?

    云落看了看老者,淡淡道:“如果不愿意步行登台,那就请直接离去,方才那一发礼炮的钱我也就不跟你们计较了。”

    老者面色恼怒,“敬酒不吃吃罚酒!”

    步辇上,贵公子打了个哈欠,“二长老,我早就说了,跟这些蠢货浪费什么口舌,一巴掌拍死,比什么都管用。”

    老者冷哼一声,吩咐那些抬辇之人,“登台!”

    同时扭头看着云落,“云将军,最好掂量一下再出手。”

    云落轻轻叹了口气,“无知者无畏,今日我算是见识到了。”

    随着话音而起的,便是一阵冲天剑气。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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仗剑问仙介绍:
破落巷里的孤儿,一边苟活,一边追寻身世之谜,推开修行者的大门,剑仙、杀手、沙场、庙堂,世间光怪陆离都粉墨登场,一切线索竟都隐隐指向那高坐帝位的伟岸身影。
当所有真相揭开,手中三尺剑,是否敢指向幕后那高高在上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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