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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傲娇的白猫     仗剑问仙txt下载     仗剑问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三十八章 转危为安传承到

    云落曾经设想过在化龙池中遇到的无数情形,但从来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真元被制,整个人被凌空提起,即使拼命挣扎,也毫无作用。

    眼瞅着难得的机缘就要成为一桩祸事,掐住脖子的大手却突然微微松开。

    云落终于能稍稍喘气了。

    “你身上居然有仙格?”中年人的声音中微微有些诧异。

    从天庭之中投下意志的他很清楚,如今的人间几乎早没了仙格存在,这明显才通玄境的少年怎么会有仙格?

    等等,之前那个红毛把她夫人接上了天,听说就是把仙格给了别人,所以才求了好几个老不死的去帮忙重塑金身。

    莫非就是这个少年?

    红毛说把仙格给了谁来着?

    龙族漫长的生命中,积累了太过庞杂的记忆,让这头祖龙想起事情来总是有些困扰。

    对!我想起来了!说是那个耍剑的传承弟子!

    这还杀个锤儿!

    到时候红毛和耍剑的一起来找老子要说法,烦都烦死。

    想到这儿,他愤愤不平地将云落朝地上一扔,转身就要离去。

    “咳咳,祖龙大人,咳,请稍等。”

    云落挣扎着撑起身子。

    祖龙丝毫不意外云落能够叫破自己的身份,若是连这点都做不到,也没资格被红毛和耍剑那个看上。

    他转过身,想听一下这个少年会说些什么。

    云落起身,长揖及地,“祖龙大人,您还没教我传承呢。”

    云雾缭绕的面容看不清神色,不过云落能够很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怒意,“真当我不会杀了你?”

    重新站直,云落神色平静,“天庭之中,也不是一团和气。身为十二天仙之一的您,并不是永远都高枕无忧。”

    “这跟你一个小小通玄境修士有什么关系。”祖龙也收敛了情绪,语气淡漠。

    云落洒然一笑,“您刚才没杀我,应该是跟我身上的仙格有关,那么想必就是跟火神大人有关,甚至还可能跟我派景祖师有关,至少你们不是仇人。”

    “既然不是仇人,那就有可能合作。天庭之中的事,的确跟我没关系,可跟我这两位长辈难道也没关系吗?”

    祖龙陷入沉思,开始权衡起来。

    成年人,尤其是像祖龙这般活过了漫长岁月的天仙,见过太多之后,早已明白,利益才是最好的理由。

    云落的声音继续响起,“不过,一个很现实的事情是,我并不能影响到火神大人或者景祖师的意志,这一点,需要您自己去把握。我只能承诺给您人间的利益。”

    “人间?在人间,你更是一个五境的小喽,能给我承诺什么?”刚才的一番话,在某种程度上消去了祖龙对云落的轻视,所以这个问题,问起来还是很郑重的。

    “这座人间,唯一三个合道境巅峰,一个是我外公,一个是我好兄弟的叔叔。天榜前五里,有三个肯定会站在我这边的高手。”

    该借势的时候,云落毫不含糊,没有合适的筹码拉近双方的实力对比,凭什么能展开对等的谈判。

    “更重要的是,我到现在只修行了一年,不仅到了通玄境,而且还能拿着您的玉佩来到这化龙池。”

    多余的话,云落并没有多说,一个现在,一个未来,该讲的意思祖龙一定明白。

    “你的父亲,可是凌青云?”明明是个疑问句,可祖龙的语气依旧平淡得听不出什么情绪。

    云落点头承认,“正是家父。”

    “好,你说服我了。”祖龙上前一步,高大的身子前倾,充满摄人的压迫力,“记得,你需要回馈我。”

    虽然心中诧异为何提起父亲,此事便成了,但此刻并无瑕细想,云落沉声道:“不违人伦道义之事,云落定当办到。”

    萦绕在祖龙面庞之上的云雾散去,露出一张极其年轻俊美的脸庞,额头两侧伸出一对龙角,难以想象祖龙是如何用这样一张脸,给所有见到他的人一种中年人的感觉的。

    他嘴角翘起,“年纪不大,心眼不少。放心,到了我这等地步,伤天害理就是在伤自己。”

    云落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笑容灿烂。

    “不过,你只拿了这块隐介藏形的玉佩,我便只能给你这一部分的传承。”祖龙饶有兴趣地望着云落的脸,“不如,你将你方寸物中藏着的另一块行云布雨的玉佩一并拿出来,就可以得到我全部的传承了。”

    云落坚定地摇了摇头,“祖龙大人,我能否再请求你在下一个人拿着这块玉佩前来化龙池之时,您不要为难她,教给她应有的传承。”

    “女的?”祖龙脸上笑意更甚。

    云落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哈哈,小子,对胃口。就冲你这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性格,我答应你!”

    云落在高兴之余,心中腹诽,我什

    么时候说过爱美人不爱江山了?听起来像个昏君一样。

    笑容收敛,祖龙的神色郑重起来,“龙者,能显能隐,能幽能明,升则行云布雨,潜则隐介藏形。这便是这两块玉佩的含义。隐介藏形,就是龙族潜行、隐匿、由山岳之大化为芥子之小的本事。你看好了。”

    说完,他将手中玉佩轻轻抛起,悬浮在半空中。

    果然如神秘人在信上猜测的一般,一道道虚影依次从玉佩中释放出来,化作一个个动作。

    云落聚精会神地看着,不时还跟着模仿。

    等一遍看完,祖龙开口,“记住这份口诀。”

    随即口诵道:“龙乘时变,登天潜渊,天阔水深,渊涧幽险......”

    云落喃喃地跟着念起。

    祖龙又讲解了一番之后,神念一动,一个光团飘飞出去,没入云落的识海。

    “这里是口诀和身形的详细讲解,自己回头慢慢琢磨。”

    云落起身行礼,“谢祖龙大人。”

    祖龙眯起眼,“无妨,只要你记得你的承诺,我现在都已经想好了要你干啥了。”

    云落一惊,这么快。

    “别急,你现在做不到。回头你能做到了我自然会告诉你。”他将手中变得晶莹剔透的玉佩抛给云落,“留个作个纪念吧,没什么事儿,我就走了。”

    云落正要告别,忽然脑海中闪过一道亮光,“祖龙大人且慢!”

    “你小子事儿还真多。”祖龙这次没有生气,他的时间多的是。

    云落赶紧三言两语将龙骄的事情说了,“祖龙大人可有吩咐,云落可以代劳。”

    “红毛是怎么看上你这小子的,肚子里弯弯肠子可真不少!”祖龙戏谑一句,“也行,若真如你所言,不能眼睁睁看着这后辈遭欺负不是。”

    他伸手一招,刚回到云落手上的玉佩又飞回他的手中,再扔回云落手上时,玉佩隐隐染上一层红晕。

    “这里面有我一道神念,届时你可以直接给他,你想做的事,我已经吩咐他了。”祖龙再次转身。

    “祖龙大人。”

    “事不过三,真当我没脾气?”

    “谢谢您。”

    “只为利益。”

    随着祖龙身影消失,云落将玉佩放回方寸物中。

    还没来得及思索红毛是谁时。

    刹那间,天地一变,一阵剧痛袭来!

第一百三十九章 庆云现剑气九转

    云梦大泽,风雨依旧。

    小岛上,微风终于再次吹起,四位长老也终于长出一口气。

    因为,他终于动了。

    刚刚从那个未知空间之中退出的云落,心神还未来得及放松片刻,猝不及防之下,直接开始了化龙之旅。

    此刻他经历的这一切跟孙大运再无区别,一样的剥皮剔肉,碎骨焚脏。

    那边的孙大运已经接近昏厥,死死支撑,勉力维持着灵台清明。

    心中念叨着,孙大运,不能怂,千万不能辜负了兄弟的好意!

    这边的云落,才刚刚开始。

    在经历了一瞬间的慌乱之后,云落迅速平静了下来。

    对他而言,剥皮虽痛,但也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

    无他,唯习惯尔。

    姜太虚当年教他练剑,就曾经让他亲手剥下自己的皮肉,手还不能有过多的颤抖。

    按照姜老头的话来说,剑修出剑,无时无刻都需要一个稳定。

    数个时辰在四周长老瞪得越来越圆的眼珠子下悄悄流过,云落又重新回归了如之前一般入定的状态,可那张血肉淋淋的通红面孔,清晰地表明他已经完成了剥皮。

    四双眼睛你看我,我看你,神情中皆有震惊。

    扛过第一阶段不可怕,如此轻松地扛过才令人震惊。

    对于这帮出身豪族,自幼锦衣玉食的长老们而言,难以想象云落是靠着自己丰富的受虐经验硬扛过来的。

    西北角的崔长老眉头皱起,“这小子身上是不是有什么宝物?怎么会如此轻松?”

    “咱们在这儿坐了几十年了,带着各种稀奇古怪宝物进来的后辈见得多了,在这化龙池有过半分作用?”陆长老显然并不认同这个说法。

    因为陆绩推荐的关系,下意识地有一点点为云落说话的意思。

    东北角上,被戏称为王黑炭的王家长老摇着头,“看来我还是小看他了,以这样的体魄,说不定勉强能做霆儿的对手。”

    盘坐在西南角凉亭中的袁家长老嘿嘿一笑,“《上古搬山诀》大名鼎鼎,只论体魄,同龄人中恐怕鲜有人能成为王霆的对手。”

    王黑炭自豪地笑了笑。

    若是陆绩在这儿,听见这番对话,他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水中的青衫下,云落的易容早已经没了,恢复了真实面貌。

    原本俊朗的面容此刻看起来有些狰狞,眉毛没了,牙关紧咬,鲜血淋漓。

    正常讲,仅仅是这第二阶段不至于让云落如此痛苦,但在这化龙池中,全身的感官被放大了许多,让这份疼痛来得也汹涌了许多。

    浑身血肉被渐渐剥离,他感受着那一丝丝那些附着在骨头上肉条

    也一一扯起,眼珠子被取下,舌头被扯落,疼得冷汗直流。

    说来神奇,此刻的他,却依旧能够清晰地“看到”自己衣袍之下,只剩下一副骨架的样子。

    还没来得及缓上一口气,一柄重锤,砸落在自己的脚掌之上,脚骨寸断。

    云落已经无法控制浑身的颤抖,下意识地想要躲避,可这种虚幻的感觉,如何能够避得开!

    “到此为止了。”

    “到此为止了。”

    两句异口同声的话,一个微微带着点遗憾,一个是充满自信的判断。

    在碎骨进行后不久,孙大运终于支撑不住,倒在了化龙池中,手上却没还没来得及捏破那块方形的红色玉牌!

    云落也开始了剧烈地抖动,再不像之前看起来那般云淡风轻。

    “这个圆脸少年......哎!”袁长老抚着膝盖,遗憾之色尽显无疑。

    没有及时捏碎玉牌,没有终止化龙池的侵蚀,自身又神思已断,活不成了!

    崔长老倒是古井无波,“这化龙池中,向他这种不知进退,不自量力的人还少了吗?”

    历史上,即使在六族研究出了玉牌之后,也有许多“志存高远”的后辈,卯足了劲要走得更远一些,错失最佳时间,最终身死道消的。

    另外两声代表着赞同的叹息,如同为孙大运奏响的挽歌。

    “你们快看!”袁长老坐直了身子,脖子伸得老长,震惊地望着池中瘫倒的孙大运。

    三道目光紧跟着看过去。

    只见一团金色庆云缓缓从他的脑袋上凝聚起来,然后渐渐扩大, 将他整个人都包裹了进去。

    随着这团庆云的包裹,已经只剩下一副骨架的孙大运,四人望去,竟都感觉到了一种叫做安详的情绪。

    王黑炭揉了揉眼睛,“这他n的是这么回事,这俩小子身上怪事怎么这么多!陆老三,你家小绩儿找的什么人啊?”

    “什么我家找的,这是六族合议,盟里通过的,屎盆子别乱扣。”陆家长老轻描淡写地挡了回去。

    关键时候,这些话一定得首先堵死了。

    崔家长老吐了口浊气,“庆云?这不是天庭仙人才能有的东西吗?”

    “怎么可能!仙人才这点能耐?”王黑炭并不相信崔长老所说。

    一个真仙至少都是九境天人,像这么圆脸小胖子这般的凝元境巅峰,怎么可能是仙人呢!

    “是啊,更何况如今的天庭,根本不会让仙人偷偷溜下来。”陆长老缓缓摇头,“不会是仙人的。”

    袁家长老心中也认可王家和陆家二人的判断,“可是,这终究是庆云啊。”

    “对啊,这庆云该如何解释?”崔长老也疑惑

    着。

    陆长缓缓道:“或许是什么新奇法宝也不一定,修行一事本就诸多玄妙。”

    另外三位一瘪嘴,刚才说法宝无用的是你,这会儿以法宝来解释的也是你,话都被你说完了吗?

    陆长老自然也知晓如此难以服众,便沉声开口,“等这少年出来之后咱们细细盘问,若真有问题,我们四人坐镇此地,他也无处可逃!”

    敲定了孙大运这边,四人的目光自然又转向了另一个青衫少年。

    他越抖越厉害,整个坐姿已散,似乎也随时都会像孙大运一般晕厥过去。

    “总不会这个少年也有庆云吧?”袁长老呵呵一笑。

    此刻的云落却是笑不出来,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浑身骨骼被大力一寸寸敲断,同时在化龙池的感官放大中,疼得他不由自主地浑身哆嗦。

    单靠意志忍受是不行的,人的意志也终究有承受不了的时候,必须得想想办法了。

    云落尽力定了定心声,深吸一口气,开始专注以剑气九转的法门进行呼吸。

    一呼一吸之间,真元如同一头火龙,从剑气九转的十八个关键窍穴一一呼啸而过。

    在极其艰难地完成了第一遍之后,他又埋头开始第二遍,尽量不让自己将心神专注在外面的疼痛上。

    呼吸从紊乱到有序,节奏从急促到绵长。

    体内的那头火龙愈发雄浑,云落欣喜地发现,这十八个关键窍穴又被开垦得更深更大了些。

    大喜过望的他一遍又一遍地以心神跟随着火龙在体内巡狩、涤荡、开垦、精进。

    随着心神的转移,身体似乎渐渐地不再是那么痛了。

    人性有的时候就是如此奇妙,一件事或一个人,当你从忍受变成索取,你就不会再计较着那些曾经让你难以忍受的东西,而是全身心地关注着它能给你带来的利益。

    事情还是那些事情,人也还是那些人,心境不同,结果就不同。

    就这样,外面的四个老头都惊愕地发现,这个青衫少年居然重新坐了起来,直挺挺地,从容不迫。

    “真他n的邪了门了!”王黑炭骂骂咧咧,此刻他不再去提什么王霆了,就算他的霆儿来,估计也不会比这少年还厉害。

    夜色踏着回归湖面的雾气,悄悄到来。

    广场四周,许多巨大的夜明珠也开始无声地彰显自己的存在。

    就在这夜色中,两个各有神秘的少年度过了进入化龙池后的第十二个时辰。

    凉亭的檐柱坚定地拒绝了夜明珠的照耀,四位长老盘坐的身躯被阴影笼罩,瞧不清面容。

    化龙池中,在庆云内安睡的孙大运,平稳从容的云落,跟这些阴影下的面容一起,诡异而寂静。

第一百四十章 离锦城符临出山

    山顶上的化龙池畔诡异而寂静;

    山下也进行着一场同样诡异而寂静的凝望。

    陆绩盘坐在半山的一处观景亭中,对于他这样的修士而言,打坐调息个三五天根本不算什么。

    在小岛的大阵边缘,出口外的水域上,同样有一个身穿金袍的中年男子盘坐在水面上,默默打坐。

    陆绩睁眼望去,龙骄抬眼瞧来。

    一个眼神疑惑,一个神情淡漠。

    陆绩始终想不明白龙骄在发什么疯;

    龙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要拿到祖龙的东西。

    若非这碍人的大阵阻碍,此刻的他早已杀上了化龙池,那四个最高也不过合道境下品的长老,若是没有大阵的加持,能济得了什么事!

    对视一会儿,两人又同时默契地闭上了眼。

    看了又没用,何苦浪费心神。

    今夜瞧不见月,就算有月,也无人来赏。

    庆云之中,孙大运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一身空荡荡的衣服依旧摆着侧卧的姿势。

    崔长老艰难地咽了口口水,“焚脏!多少年了,咱们有多少年没见过到这第四阶段的人了?”

    “不是多少年,而是我们四人就从来没有见过。”陆长老摇着头,同样觉得难以置信。

    可惜了啊,不是咱们圣水盟的人。

    同样的念头升起在其余三人的脑海中,真是可惜。

    既然可惜,几人的想法就有些纠结。

    一边希望瞧见一些奇迹的发生,这是作为亲历者的惯常心理;

    另一方面,自视甚高的他们,却希望这两个少年止步于此,别将圣水盟那么多的后辈比了下去。

    这不,袁长老就开了尊口,“体魄这关能过,龙魂的关可不好过。”

    王黑炭点点头,“体魄、神魂属于两种完全不同的修炼路数,通常来说,都只能精通一种。”

    陆长老也附和道:“是啊,只有传闻中上古剑修体魄神魂双修,都很强大。”

    “你看这俩小子,像是上古剑修吗?哈哈。”王黑炭哈哈一笑。

    其余三位也都微笑附和,气氛顿时轻松了起来。

    云落那边,剑气九转愈发雄浑,顺带着周遭的许多小窍穴也被挖了出来,被火龙击破关隘,兴奋中的云落最大限度地无视着**的痛苦。

    云落并不知道,景玉衡的剑气九转哪怕在上古剑修的诸多炼体功法之中也是极其强大的。

    十二天仙之中,肉身公认最强大的祖龙之所以愿意高看一眼仅是真仙的景玉衡,就是因为他的体魄之强,杀伐之盛,合二为一,十分难缠。

    祖龙曾经暗自琢磨过,这个耍剑的战力估计已经达到了天仙层次。

    要知道,明面上,天仙和真仙只有一个区别,就是先天成道和后天成道,不可更改逾越。

    但实际上这十二位天仙却并不是纯粹只是运气好,他们从战力到各类秘法再到战斗经验,都不是寻常真仙可以比拟的。

    所以,祖龙能够对景玉衡有这样的评价,足见这位西岭剑宗的创派祖师有多惊才绝艳。

    随着碎骨的完成,云落在不知不觉间,也同样进入了焚脏的阶段。

    真龙吐火,焚尽世间万物。

    烈火炼狱之中,云落体内的那头火龙气势更甚,借着外面的火势,一遍遍从周身窍穴中呼啸而过,撞破一道道艰深的关卡。

    云落想起祖龙在临走前还曾再次考验自己的话,“外面的化龙池会很痛苦,你若愿意将另一块玉佩现在交出来,我不仅给你所有传承,而且直接送你一滴精血。不仅不用遭那大罪,而且比起化龙池的效果还好得多。”

    当看见自己坚定地摇了摇头之后,祖龙才哈哈大笑地离去。

    此刻云落以心神看着自己体内的火龙,这便是我的选择。

    少年豪迈快意,小岛上,天光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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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锦城,和盛大街上,有一家新开的客栈生意很是红火,店面不大,装修得还挺雅致。

    店里面的大厨那手艺,真是不错。

    最关键的是,听说这客栈的背景大得不行,据说啊,枕江楼的公子就因为言语得罪了客栈老板娘,居然被老板赶来这门口跪了一跪,这才算是揭过了。

    那可是枕江楼啊,啧啧。

    客栈的布局跟寻常客栈没什么区别,一楼吃饭,二楼住宿,只是在后院,还隔出了几个小院,作为最高档的客房。

    其中一间位置最好的客房内,这些时日,都只住着一个十多岁的小屁孩。

    “唧唧唧、唧唧唧”

    枝头的鸟儿欢快地叫着,阳光洒入城中,在地上铺起薄薄的一层金黄,夏日的晨光总是来得早些。

    小院床上凌乱不堪,扭成一团的薄被中突然伸出一只小短腿来,直直地立在空中,稍一停顿后再重重地倒向一

    旁,带动着腿的主人也完成了翻身的动作,趴在这团被子上,继续呼呼大睡。

    等到日头渐起,气温缓缓升高,满头大汗的李子才终于从床上抬起脑袋。

    支起身子,望了望外面刺目的阳光,又软倒在床上。

    “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兴高采烈、兴致勃勃、兴趣盎然地护送着张老哥和邵大姐来了锦城,也顺顺利利送了信,谁知道居然落得这么个下场。

    想起那个符先生和那个姓荀的老头,李子气呼呼地一拍床榻,要不是小爷我打不过,我早就收拾你们了!

    也不对,毕竟是偶像的师父和朋友,还是要给点面子的。

    不行,欺负小爷的账不能就这么算了!

    想着李子又是一阵郁闷。

    我太难了!

    正想着,小院外,有人轻轻敲着院门。

    李子腾地飞起,嚷嚷一声,“来了!”,双脚精确地钻进鞋子里,跑过去开了门。

    当瞧见敲门人的面孔时,李子脸一垮,怏怏不乐地转身进了屋子,招呼都没打。

    符临笑着走了进去,将手中的食盒搁在院中的石桌上,跟着李子进去。

    “住得还习惯吗?”

    李子把头埋进被子里,撅着小屁股,瓮声瓮气地道:“习惯个%#%#%&!”

    符临也不动怒,走过去,一巴掌给他屁股上轻轻扇去,“起来洗漱,吃饭。吃完饭我们就走。”

    将被子一撩,再次被蒙出一脑门子汗的李子没有计较符临的“无礼”,惊喜道:“去哪儿?”

    管他去哪儿,能出去就行,别把我关在这儿,又不给点话本小说看,无聊死了。

    “你不是不习惯嘛,不习惯我带你找你师傅去。”符临转身出了屋子。

    “感谢天尊!”李子显然不承认这是符临的好心,只认为是天尊赐福。

    在床上蹦蹦跳跳几下之后,冲进了浴房洗澡,然后从方寸物中取出干净的衣衫换上,来到石桌旁。

    符临早为他打开了食盒,取出吃的,摆好了碗筷,等着李子大侠用早膳。

    吃了几口,李子满意地点点头,“这儿,虽然你们人不咋地,这东西还真是好吃。”

    符临笑了笑,没想到李掌教能教出这么个徒儿来。

    等李子吃完,他站起身来,“收拾一下,我先带你去看看你偶像以前住的地方。”

    李子双目一亮,冲进了房中。

第一百四十一章 肉身重塑龙魂吟

    罗家巷里,依旧尘土遍地,满地乱窜的散养鸡鸭掉落出来的鸡屎鸭粪,半掩在灰尘里,稍不注意就会和鞋底板深情相拥。

    巷子里的汉子和妇女终于相信了之前那个老头看似胡说八道的话,云娃子还真是撞了大运,得了仙缘,去了那传说中神仙遍地的西岭剑宗修行当神仙去了。

    每当谈及此事,这些看着云落长大的男男女女都觉得与有荣焉。

    拉板车的也觉得多了些气力,在大户人家浆洗衣物的妇人也偶尔能多得管事们一点好脸色。

    对于一起苦过的人,若是一朝比自己过得好了些,大概率人们是会嫉妒的;

    可若是过得比自己好了太多太多,心中便只有因为曾经旧识而带来的自豪和满足了。

    可惜,这样的自豪并没有持续太久,随着,一纸传遍天下的诏令下达,云落身为凌青云遗孤的身份被公之于众,成了人人垂涎的行走王爵。

    当日里那些挺着胸脯说起自己曾经看着一个剑宗神仙长大的汉子妇女闭了嘴,眼睁睁看着这条巷子中,莫名其妙地搬来了好几户陌生面孔。

    白天争吵着鸡毛蒜皮,在外人面前和那凌青云的遗孤坚决划清界限,说起来恨不得咬牙切齿。

    回了家,窝在自家的被窝里,才敢说上两句,云娃子真是太惨了,没过上两天好日子,就又成了这样。

    然后在几声带着点心疼地叹息中吹灭了油灯,卸下一天的疲惫。

    质朴而市侩,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可以极其圆融地镶嵌在一个躯壳之中,都是生活所迫。

    幸好李子没有被生活逼迫过,他只被他师父收拾过。

    所以此刻才能乐此不疲地在地上密布的鸡屎鸭粪中跳来跳去,符临看得直摇头,到底还是个孩子啊。

    当来到那间已经紧闭了许久的门口,符临一指,以心声道:“这就是云落原来住的地方。”

    李子先瞅了瞅这个破破烂烂的屋子和摇摇欲坠的门板,再一个蹦跳来到门前,透过木头的缝隙朝里看去。

    瞧见里面的家徒四壁,再望向符临时,一对大眼睛已经有了些雾气。

    符临牵起他的手,同样以心声说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走吧。”

    李子怏怏不乐地跟着符临出了巷子,坐上一辆马车,缓缓离去。

    在云落的旧居斜对面的一间房中,两个汉子正对坐着,望着即将走出巷子的一大一小,“要不要追?”

    “我先跟上去,你去禀报卫统领。”

    于是,一个看似木讷的男子,在符临和李子刚刚登上马车时,便悄悄混入了人流之中,远远吊住了马车。

    司闻曹的蜀国分部之内,卫红衣正烦恼地看着手上的一封密信,另一只手抹着自己油亮的头发,眉头紧锁。

    他觉得自己在蜀国挺好的,百姓安居乐业不说,朝堂里也没那么多恶心人的烂事,国相虽然跟自己不对路,但也从来没有干涉自己的正常行动,就连他去查云落也不例外。

    对此,他还是很感激

    国相的高风亮节,或者说卓越的政治智慧。

    可是,这个美好的环境自己呆不长久了。

    他将那封信朝桌上一拍,整个人无力地以头撞桌,额头重重落在信上,闭目沉思。

    “大人,大人?”

    一阵呼唤声将其叫起,卫红衣茫然地抬起头,却发现眼前一片漆黑。

    他一把扯下站在额头上的信纸,这才看清眼前的人,“你不是在罗家巷吗?”

    汉子急切道:“大人,刚才有个男的,带着个小孩儿,去了云落的旧居。”

    若是往常,卫红衣一定抓紧追踪了,但此刻,想起国相,想起这封信,他忽然有些意兴阑珊,挥了挥手,“看就看吧,一间房子还能不让人看吗?下去吧。”

    显然这汉子也被统领大人这反常的态度震惊了,呆站在原地,欲言又止。

    卫红衣揉了一把脸,“这个说明不了什么,国相还是云落的外公呢,我们要不要把国相也抓起来啊?下去吧,朝廷不是也有诏令嘛。”

    他口中的诏令,正是关于时圣对云落挑战的那封。

    汉子叹了口气,出了门,去将跟踪马车的同伴叫了回去。

    卫红衣仰躺在椅子上,脑中回想起自己来到锦城之初,国相曾经在一次私人宴请上,对自己说过的话。

    这个国家就如一个精密的机械,制度便是机械运转的方式,朝廷是什么呢,朝廷是看顾这个机械的手。

    掌权者不能无视制度,凌驾于制度之上,任意妄为,否则,坏了制度,不是这机械崩溃,就是这双手遭到反噬。

    你来,我不欢迎,但我接受。

    因为你们司闻曹的存在,对于这个机械的运转是有帮助的,我能管你,但我不会瞎管你,你也不要乱来。

    当时还年轻的自己,听见这番大逆不道的话,背心瞬间被冷汗打湿,只好点头。

    接下来的这么多年,自己终于慢慢明白了国相所说的道理。

    虽然跟自己过往接受的教育完全不同,但自己隐隐有了些危险的念头,似乎国相说的,是对的。

    他再次拿起这张信纸,看着上面的字,沉默,良久地沉默。

    “恭喜啊卫胖子,你要来接替我当这司闻曹统领了,我呢,得为之前扶胥镇的事谢罪,会被发配到楚国,你的调令应该就在这两天,好好收拾一下。去了天京城,别欺负我的那些老部下。”

    深深藏在司闻曹大院最里面的这间密室里,此刻并没有风,卫红衣却打了个寒颤,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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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样觉得背脊发凉的,还有在化龙池畔围观的四位长老。

    他们第一次见到了红色方形玉牌的另一种用法。

    随着焚脏的彻底结束,孙大运他手中的玉牌崩碎,化作一团精纯的血雾,弥漫包裹住他的身体。

    这团血雾又如同一个药引子,带动着四周池水朝他疯狂涌动。

    脏腑归位、骨骼再生、肌肉重塑,最后,一层闪耀着金光的肌肤彰显着此刻孙大运的肉身有多么强大。

    但他,依旧还在庆云中酣睡。

    原本在肉身重塑之后就会立即出现的龙魂,此刻如冬眠一般,不见踪影。

    四个长老已经呆滞了,这小子身上怎么能如此古怪。

    光是玉牌能那样用就已经让他们惊讶不已,后面龙魂也没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若不是他们无法干预化龙池中的情况,都想将这小子立刻拎出来仔细盘问了。

    那块方形玉牌是圣水盟先祖大智慧的凝聚。

    原本的化龙池进去之后是要死死扛过四个阶段,才能得到以祖龙之血,重塑肉身的机会。

    后来在付出了诸多性命试验之后,圣水盟先祖尝试着将池水中的祖龙之血剥离一些,让人类在承受不住之时,能主动唤醒祖龙之血,强行开启重塑的进程。

    没想到居然成功了,于是当时四家的先祖们才从化龙池中剥离出了四百块玉牌。

    四百块,对应着原本四族,如今六族如此多的人,对应着漫长的数百年,足见进入这化龙池的机会有多么难得。

    云落抢下三块来,从某种程度上而言,还真是挺让圣水盟肉疼的。

    但圣水盟如今顾忌的,还是朝廷,根本不敢让朝廷开了这个口子,所以才忍了云落。

    其实当日此事敲定之时,几位长老看着云落的笑脸就在心中冷笑。

    别高兴得太早,想要在化龙池里得好处,就看你有没有那么本事了。

    六族后辈之中,那些绝顶天才之人去了化龙池,哪个不是如同在鬼门关走上一遭。

    他们打死也想不到,此刻化龙池畔的状况。

    陆崔袁王四位长老,看着在化龙池中酣睡的孙大运,嘴角不住抽搐。

    另一边,云落身子也在不住抖动,再不去想,那些疼痛终究还是太厉害了了。

    可庆幸的是,他也终究要熬出头了。

    体内的火龙欢快地在体内如犁庭扫穴一般,将那些原本深藏的窍穴一一冲开,一遍又一遍。

    剑气九转的十八个关键窍穴比起入池之前大了一倍有余,云落自信使用起景祖师的剑招来,威力也会大上许多。

    随着最后一阵惊人的剧痛袭来,云落竭力维持着灵台的一丝清明。

    放在怀中的红色玉牌飘飞出来,砰然碎裂,化作一团血雾,将云落笼罩其中。

    疼痛骤消,云落感觉仿佛在母体之中一般,温暖宁静。

    他也开始经历孙大运所经历的肉身重塑之旅。

    只是到了最后,他瞧着浑身上下的金光闪闪,有些无奈。

    我又不是真龙,这今后怎么见人啊。

    仿佛听见了云落的腹诽,那层金光悄悄没入了皮肤之中,不见踪影。

    云落一脸惊喜,这么神奇的吗?

    惊喜之色还未完全释放便凝固在脸上,一声响亮的龙吟炸响在神魂之上,罡风呼啸。

第一百四十二章 千年恨解龙语咒

    龙吟方泽,虎啸山丘。

    当一声带着愤怒的高亢龙吟忽然在云落神魂之上炸响,罡风阵阵,吓得云落一个激灵时。

    瞧见清澈的池水中,终于开始出现黑影,云落也有了动静之后,围观的四位长老终于放下了一点心。

    总算还有些事情一如往常。

    对许多人尤其是身居高位之人而言,喜欢那些习以为常的事,习以为常的人,并不意味着保守,而是他们很清楚地明白,一如往常,代表着自己熟悉,熟悉就代表着可控。

    那些未知的事,或许会变得更好,或许会变得更坏,但所有的改变都意味着另一件事,那就是失控。

    对风险的认识和把控,或许才是世间所谓“胜利者从不赌博”的真谛所在。

    就如同这四位在此坐镇的长老一般,当化龙池中的许多事情变得和他们过往的数十年中反复验证过的不一样时,他们恐慌了。

    高高在上的心态崩塌了,当发现这一切并非全在自己的掌控之中时,对未知的恐惧开始悄无声息地侵蚀着他们。

    直到龙魂出现,云落有了动静,感觉事情终于回到了正轨时,他们才不自知地长出一口浊气。

    亲眼目睹了云落体魄的强大之后,他们开始自然而然又不怀好意地看衰云落接下来的遭遇。

    似乎都能瞧见一个强盛的体魄之下,孱弱的魂灵,在龙吟声中飘摇不定,随时有魂火熄灭之危。

    可惜,他们瞧不见,这声龙吟之声,带着罡风呼啸过云落的神魂时,如遇山岗,只能刮下些零星碎石。

    云落这才发现,自己眼前的一道游走的黑影,长短粗细如自己手臂一般,长得跟龙骄有些相似,看样子也是一头蛟龙。

    一击无果,这道龙魂仿佛被激怒了,开始招朋引伴。

    云落的眼前忽然出现了好几条游走的虚影,有龙首龟身的、有虎头龙身的、有龙首狮身的、更有有首无身的狰狞怪兽,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云落看得起劲,这一个个的看起来,的确都不像是纯种的祖龙血脉。

    龙首龟身那个就是祖龙跟乌龟所生?

    虎头的那个,莫不是就是与老虎所生?

    那个像是一条鱼的,便是与鱼所生?

    哇,这个身形最小的,怎么瞧着有点像癞蛤蟆啊?

    想起祖龙潇洒俊逸的样貌,再看看眼前,云落不由打了个寒颤,这也太荤素不忌了!

    猛然间,这些大小虚影齐齐开口,汇聚成一声比先前巨大数倍的响亮龙吟,震荡云落的神魂。

    同时,猛烈的罡风此番从四面八方而来,狠狠吹落在云落的神魂之上。

    云落赶紧固守心神,感受着神魂之中的杂质被罡风一点点带离出去,挺好。

    这罡风,他可没少吹,当初姜太虚在那一个月中,就曾经每隔两日,便以剑罡涤荡云落的神魂,要他剑心通明,剑意纯粹。

    所以,此刻的云落才能稍有轻松。

    心念一动间,他想起了那短短十六个字的《御龙诀》,神秘人前面的内容都得到了印证,想来还是值得相信的?

    一不做二不休,云落在心中默念起来。

    一遍诵完,云落只觉有铺天盖地的怨毒与恨意笼罩在自己四周,睁眼一看,映入眼帘的,各色身形上那一张张形貌迥异的脸上,都写着仇恨。

    一个声音,低沉响起,“你怎么会《龙语咒》?”

    云落心中一动,能够与这些龙魂沟通?

    他试着在心中默念,“你是谁?”

    “吾就在你面前,吾乃。”

    果然,外面的龙魂能够听见他此刻的心声。

    云落赶紧再念一遍《御龙诀》。

    “别念了!一遍就够了。”另一个声音响起,正是那虎头龙身的龙魂。

    当瞧见云落的眼神望去时,它开口道:“吾乃狴犴。”

    云落默默道:“我是个来化龙池中历练的人类修士。这个口诀叫《龙语咒》?”

    “龙语晦涩艰深,外族难以学会,这是上古人类和龙族沟通时的一个法咒,念诵后,可建立心念桥,直接沟通。”狴犴的性子稍微好点,跟云落解释了一句。

    其他虚影就没那么友好了,依旧满面仇恨地怒吼着,刮起罡风。

    轻轻一甩尾,将最近的一条虚影远远撞开,这才让场中安静下来。

    “你们为何满是怨毒仇恨之情?我有什么能帮助到你们的?”

    既然它们愿意与自己交流,

    云落也不吝惜结个善缘,既有祖龙的关系,也因为接下来陆师妹要来,能多扫清点障碍是点啊。

    “呵呵,为什么?若是你也如我们这般被骗入化龙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千百年来只能沦为他人增长修为的工具,你不怨毒?”摇晃着脑袋,看不出一点笑意。

    “骗进来?”云落有些吃惊,他想起信上不是说他们主动进来,实力不足的就死在里面了吗?

    不过后面那句话还是别问的好,免得惹祸上身。

    狴犴淡淡开口,“准确地说,是引诱。”

    云落心中大致想象出了一幅画面,祖龙将化龙池建好,诓骗这些杂裔的后代说此地可提纯血脉,化作真龙,于是这些龙子龙孙兴高采烈地跳了进去,结果被祖龙将魂魄拘禁在里面,千年不得出。

    同时,还不得不为后来的历练者涤荡神魂,能不怨恨嘛。

    可之前感觉祖龙大人不像是这么阴险的人啊?云落有些想不明白。

    “那我能怎么帮你们。”云落神色诚恳。

    狴犴冷笑一声,“帮?怎么帮?能够解开我们拘禁的办法就是毁了这化龙池,但一旦失去这个化龙池作为藏身之地,我们这些魂魄也会瞬间被天地灭杀,那就是真的消亡了,比现在还惨。”

    云落沉默不语,半晌道:“就没别的法子了?”

    “有。”游到云落面前,眼睛直直盯着云落,“若是父亲大人能够主动解开这个禁制,并且为我们重塑肉身,我们便可得救。”

    云落神色淡然,“你怎么知道的?”

    “我闻到了父亲血液的味道,比这池子里早已稀薄的血液浓厚得多。”目光灼灼。

    云落叹了口气,“我的确见到了祖龙大人。”

    一瞬间,几乎全部的龙魂都围到了云落的身边。

    从外面看去,那些黑影已经几乎将盘坐的那个青衫少年围了个水泄不通。

    四家长老有些惊讶地调笑道,“也算死得壮烈了。”

    不可能信有人能够被这么多龙魂围攻而安然无恙,眼前似乎已经出现了少年魂火熄灭的情景。

    至于小绩儿说的什么赌战,从大廉朝末年便开始坐镇此地的几位长老,从未将朝廷放在眼里过。

第一百四十三章 只为你这一句话

    群体社会中,如何维持自己在竞争中的优势地位,无非就是壮大自身,和削弱对手两种手段。

    对这一点,坐镇在化龙池畔的四位长老都已经十分熟稔。

    当这两个少年在化龙池中的表现,一举击碎他们高高在上的优越心态之后,他们心中剩下的,就只有担心。

    担心这两位表现远远超出他们这些年中所见到的六族后辈之人,会在今后的生命中,对六族造成巨大的威胁。

    于是,当云落被这些龙魂围攻之时,他们还未来得及细想其中蹊跷,心中率先涌起的情绪就是放松。

    如此悄无声一地死了一个也好,毕竟上了岸,自己等人碍于理事会许可令是没法出手的。

    如果说旁边那个在庆云中酣睡的少年给他们的感觉是诡异和古怪;

    这个青衫少年就让他们觉得惊讶和不安了。

    四个眼光毒辣的老头都看得出来,这少年是自己生生扛过了四个阶段的无边痛苦,这等心志和毅力,他们自知如今养尊处优的六族后辈们是没有的。

    或许只有在圣水盟还未崛起时,自家的那些老祖们身上能看见。

    死吧,能被这么多龙魂围攻而死,也算一件壮烈之事了。

    可惜,他们的盘算落空了,池水中那片黑压压地包裹住云落的龙魂们,此刻却正好奇而期待地看着云落。

    只为他刚才提到的那个伟大的名字,祖龙。

    狴犴还是有些不放心,“你所见到的父亲大人长什么样?”

    即使他们如今满腔的仇恨和怨毒,也依然毕恭毕敬地称呼祖龙为父亲。

    祖龙之威,何其盛也。

    或许对他们而言,怨恨也好,愤怒也罢,到头来无非也只是想有那么个机会当面问问自己的父亲,到底是为什么而已吧。

    云落平静地描述了那个俊美妖异,头生两角的年轻男子,引得所有龙魂都心生激荡。

    是的,是父亲没错!

    一千年了,在这幽暗的化龙池中,孤魂们游荡了一千年,卑微地等待着那个神一样男人的出现,只为了一句为什么。

    可是,他来了,却没来见他们。

    想到这儿,这些龙魂们又有了些伤感。

    云落心生不忍,“祖龙大人也挂念着你们。”

    “呵呵,朋友,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摇着脑袋,语气听起来有些黯然。

    云落忽然心中一动,想起祖龙离去时说的那句,我现在都已经想好了要你干啥了。

    自己身处人间,祖龙离去之后,人间还有什么值得他牵挂的?

    莫非就是此事?

    说来这些龙魂也实在可怜,本该遨游九天之上,如今却只能以残魂寄托于这小小的化龙池中,一困就是千年。

    想到这两层,有的话他就敢赌上一赌了。

    “我并非是在好言诓骗诸位,祖龙大人真的挂念着大家。不仅如此,我会尽量想办法将诸位救出去。”

    云落诚恳的言语再次引发一阵骚动。

    “只是我暂时能力不足,不过诸位放心,这是我云落的承诺,我一定会想办法将诸位救出此地。”

    “呵呵,你的心意我们领了,不过此事不是一腔热血就能办到的。”

    “我们这些龙子已经有许多年没跟别人交流过了,今天能够与你聊上几句,已经很开心了。”

    四周响起一阵附和之声,或沉闷、或清脆、或响亮、或豪迈,但都透露出些快乐。

    云落也笑了笑,“的确,我现在这么说是会让大家觉得有些不切实际,但我会尽力,也请大家再等等。”

    “好!等了这么多年,

    我们也不怕多等上个几十上百年的,既然公子有这份心,我们就静候佳音。若真能逃出生天,必将终生念公子大恩大德!”

    没什么好扭捏的,对于他们来说,能成定然真心实意地感恩一生,不能成,也当有个念想了。

    有人说,比绝望更残酷的是给你希望然后再让这个希望破灭。

    狗屁!那是他没有经历过真正的绝望,那种暗无天日,那种四面不得脱身的压抑,那种想死都做不到的绝望,早已经让他们这群苟延残喘的龙魂真正地麻木了起来。

    哪怕能有一丝缝隙,能透出一丝光来,也能填满这个黑透了千年的囚室。

    能有云落这一句话,他们就已经很感动了。

    “公子,稳住了!”

    看样子是龙魂之中老大的轻吼一声,然后发出极其一声响亮的龙吟。

    云落吓了一跳,却发现这罡风吹落到自己神魂之上时,却有着跟之前完全不同的温柔和缠绵。

    虽然很不想用这样暧昧的词汇,但这的确实云落心中真实的感觉。

    罡风轻轻地缠绕住他的神魂,将那些神魂中的暗伤、杂质渐渐剥离,吹落。

    其余的龙魂也放声齐吼,风从四面吹来,有泪从眼角流下。

    这也曾经是一群鲜活的生命,也曾在这个世间纵横过欢笑过,却在这千年幽囚之后,只因一点言语上的善意,就愿意给予如此感性的回应。

    这种显得有些幼稚的单纯,如同当初孙大运显得无比窝囊的懂事一般,让云落心疼地掉下泪来。

    放心!我一定救你们出去,不为祖龙大人,不为别的什么,只为我自己!

    风停了,云落感觉自己的神魂比起之前缩小了许多,但却是净若琉璃,清明澄澈,透露出一股神圣的味道。

    “请诸位放心,云落在此,以吾之性命起誓,必将尽力解救诸位,或许不能成,或许结果不会圆满,但我会努力去做,如有虚言,天诛地灭!”

    “其实,你之前愿意给出一个承诺,我们就已经很开心了。没必要起誓。”虽然摇着头,眼神中却有藏不住的感激和认同。

    云落笑了笑,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矫情,“有个事情想问问,我还有个朋友一起进了化龙池,他现在怎么样了?”

    狴犴也笑着道:“那是你朋友?你这朋友来头可不小。”

    云落想起了骊珠的事,“您是说骊珠?”

    狴犴正要开口,旁边咳了一声,接过话来,“正是骊珠,所以我们都没攻击他。”

    “不过若是公子的朋友,我们可以温柔地攻击一下。”狴犴笑了笑。

    “那个,我能联系上他吗?”云落试探地问了一句。

    “按说是不能的,化龙池中,是彼此独立的空间,只有我们这些魂体可以自由穿梭。”答复道。

    云落目光灼灼,等着它说那个但是。

    “但是你有龙语咒,可以与我们交流,若是他也会龙语咒的话,我们就能做桥,帮你们传话。”

    “这龙语咒,他倒是也会,可是就不知道他会不会念出来了。”云落想到这儿也是一阵头大。

    眼中露出笑意,“只要他会就不难。公子稍等。”

    凉亭中的四家长老盯着化龙池中,神情微微有些不解。

    这小子神魂竟然如此强大不成,这么多龙魂合力攻击,他都能撑这么久!

    “动了动了!”王黑炭率先叫道。

    “都看着呢,谁眼睛瞎是咋的,一惊一乍的。”心态放松之下,长老们也有心思调笑两句。

    那团乌泱泱的龙魂瞬间离去,只留下一两条还在四周逡巡,

    露出一个盘坐着双目紧闭,不见动弹的青衫少年。

    “死了!死得透透的了!”王黑炭终于真的放松下来。

    陆长老却双目微凛,“不对,你们还记得之前化龙池里死了人是怎么处理的?”

    “会被池水直接溶解,化作池水中的养料。”崔长老也想起来此事,他们坐镇这么多年,也见证过一两次死亡。

    袁长老却摇了摇头,“会不会是因为这次两人一起下去,那边还没结束,所以还没开始动作?”

    虽然心知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几人也只好将希望寄托在这上面。

    就在此时,笼罩住孙大运的庆云却悄悄消失,孙大运揉着眼睛醒来,忽然瞧见四周环绕的诸多虚影,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这tm都什么玩意儿!!!

    想要逃开,却发现根本无处可逃。

    一条龙魂朝着他发出一声响亮的龙吟,孙大运汗毛倒竖,只觉一阵罡风朝着自己的神魂上吹去。

    感受着自己孱弱的神魂被吹得东摇西晃,孙大运手足无措。

    主要还是没睡醒。

    这条龙魂似乎也发现了这个问题,竟然很通人性地等孙大运醒醒瞌睡。

    其实也不用,光是周遭这么恐怖的画面,孙大运的瞌睡也早就没了。

    他苦苦思索着,怎么办怎么办?

    有了!你们这些小长虫!今天就让你们知道知道你孙大爷的厉害!

    他盘膝端坐,云落之前专门提醒过他的《御龙诀》被他从口中缓缓诵出。

    于是,一段奇妙的对话就此产生。

    “孙大运?”

    我去!这是什么情况,还产生幻觉了不成。

    孙大运没有理会,继续默诵《御龙诀》

    “孙胖子!”

    咦?

    “你是谁?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还能是谁,我是云落啊!”

    乖乖!这幻境端的厉害,若不是小爷我机警聪慧,肯定就着了道了。

    “哼!你要是云落,我就是凌青云!”

    那边的云落欲哭无泪,“孙胖子,你皮痒痒了是不是?”

    听见这个语气,孙大运心里有点打鼓了,幻境真能这么厉害?这不分明就是云落的口气嘛!

    他有些忐忑地问道:“你是云落?”

    “不然呢?是你爹啊!”云落自然也要把刚才的话还给他。

    兄弟之间,怎么舒坦怎么来。

    “呀,你还真是云落啊,兄弟,我可想死你了,没你在旁边,我差点死这儿!”

    “没事,别慌,现在有我在。“

    “行行行,你说,我要怎么弄,好干死这帮%¥#&%¥”

    孙大运疑惑道:“咦?为什么这句话说不出去呢?我再试试啊!”

    一声比之前高亢许多倍的龙吟轰然炸响,孙大运的神魂如风雨中飘摇的小草,孤苦无助。

    云落猜到孙大运这小子多半嘴不把门,得罪了人家,连忙道:“你丫别乱讲,听我说!”

    “好好好,你说,我听着。”

    “接下来,你就别反抗,好好坐着,固守心神,这些龙族的朋友们会帮你涤荡神魂,让你神魂清澈,心神通明,对未来的修行大有裨益。”

    “我去你大爷的!老子差点就信了你的邪!还别反抗!真当老子傻啊!你这狗r的幻境还真是个人才,能想出这种损招来!”孙大运如同被扎了屁股的猴子,破口大骂。

    孙胖子啊孙胖子,这可是你自找的。

    云落无奈地看着面带笑意的,“您直接上吧,别弄死了就成。”

第一百四十四章 才脱虎口又遇龙

    曾有人赞这八百里云梦大泽,衔远山,吞长江,浩浩汤汤,横无际涯,朝晖夕阴,气象万千。

    小岛的大阵虽然隔绝了外力的侵扰,万幸没有隔断这云梦大泽的巍巍大观。

    时节欲黄昏,此刻的湖面,长烟一空,皓月千里,浮光跃金,静影沉璧。

    可惜化龙池中的云落和孙大运无法欣赏,化龙池畔的四位长老也无心欣赏。

    当孙大运好不容易熬过了和狴犴率领的诸多龙魂的轮番摧残,正虚弱无力之际,又来到了云落身旁。

    “云公子,此间事了,咱们就此别过。”沉稳的声音中,能听出明明白白的恋恋不舍。

    云落也沉声道:“后会有期!”

    “真的?”

    “一定!”

    “保重!”

    “保重!”

    轻轻摇动身躯,游到一处,转身望着云落,“保重!”

    四周招摇的龙魂齐声高喊,“保重!”

    金光闪过,云落和一脸茫然的孙大运出现在化龙池外。

    云落心中恍然,原来出化龙池还需要来开启机关。

    狴犴来到大哥的身旁,“为什么不让我说庆云的事?”

    摇晃着龙首,“谁没有点秘密呢,既然他的朋友不想告诉他,我们也别多生事端。”

    “你相信吗?”

    “至少我能感觉得到他不是在骗我们。”轻轻撞了狴犴一下,“对咱们这些千年囚徒来说,宁可信其有吧。”

    它扭头看着周遭,螭吻、蒲牢、狻猊、嘲风、囚牛、睚眦、负,还有许多许多的兄弟们,他们都等得太久了啊。

    化龙池重归沉静,等待着新人,或者新生。

    化龙池上,却不是那么平静。

    当瞧见龙魂群离开孙大运,重新涌去云落身旁时,四人心中就暗道不妙。

    而在云落和孙大运完好无损地出了池子之后,这四位长老才苦涩地发现,自己依旧高兴得太早了。

    云落轻轻拍了拍孙大运,悠悠醒来的孙大运看着云落,“兄弟!真的是你吗?刚才池子里跟我说话的真的是你?”

    话音一落,四位长老双目骤然爆射出精光,云落心头猛地一沉。

    “说什么呢,你不会是陷入幻境了吧?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话,我连你在哪儿都不知道。”说着他抓住孙大运的手微不可查地轻轻用力。

    “哦哦哦,是!可能是幻境,幻境。”孙大运连遭两番折腾,脑子有点迷糊,但心中的默契让他依然浮夸地接下了云落的话。

    他摸摸自己的脸,又看看自己手,“谢天谢地,全手全脚。咦这金光闪闪的怎么回事,不能收起来吗?”

    话音一落,金光隐藏进了肌肤。

    孙大运惊喜道:“我去!你看,好神奇啊!”

    云落轻轻拍了拍他的手,“别闹了,先说正事。”

    说完,他朝着四周一圈拱手,“多谢四位长老的看顾之情。凌荀就此告辞。”

    六族是以凌荀的名义和朝廷禀报的,许可令上写的也是凌荀的名字,此刻云落自然也是以凌荀之名向这四人告辞。

    一个粗豪嗓音冷哼一声,“就此告辞?恐怕凌公子得稍微等等了。”

    循着声音望过去,正是皮肤黝黑,身材魁梧的王家长老。

    云落心中疑惑,在化龙池中,自己并没有暴露什么不该暴露的东西啊,这是为何?

    “王长老有何吩咐,还请示下。”

    “凌公子不必如此严肃,我们只是有些问题想要问问这位小哥。”袁家长老出来帮腔了,随着他的话语,伸手虚指了一下孙大运。

    “我?”孙大运有些吃惊,我一个籍籍无名的山泽野修,碍你们什么事儿了?

    “孙小哥,是哪家宗门的才俊啊,家住何处师从何人?”崔长老眯着眼睛,看样子是在笑,可是怎么都没有笑的意思。

    这就是所谓的皮笑肉不笑么?云落暗自琢磨着。

    孙大运一头雾水,

    但也不避讳什么,“我就是个山泽野修,跟云落关系好,他带我来的。”

    没什么好自卑的,因为孙大运根本就不在乎这些人。

    四条挑起的眉毛将一种叫做震惊的神色表现得淋漓尽致。

    陆长老喃喃道:“野修?”

    王黑炭冷哼一声,“诓谁呢!野修能来化龙池?”

    “野修为何就不能来化龙池?”心知情况不妙,这四位多半有了些别的心思,云落的态度也强硬了起来。

    “这么说来,凌公子还是个大善人不成?把来这化龙池的机会当做白菜一样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在送?”崔长老的眼睛继续眯着,现在连皮也没笑了。

    “我另一个名额送给了陆琦。”云落平静道。

    有脾气你就当着陆家长老面,承认陆琦也是阿猫阿狗。

    陆长老顿时心头一跳,这事可就有些变味了。

    连忙以心声招呼陆绩,赶紧滚过来。

    三双眼睛都有些狐疑地望向陆长老,莫非你这老小子什么都知道?

    不知道是该怪他们把化龙池看得太重,还是怪云落把化龙池看得太轻。

    对他们而言,化龙池多么珍贵,圣水盟甚至专门派遣他们这样的长老来亲自坐镇,怎么会有人愿意随便将化龙池这样的机会送给别人,还是个山泽野修?

    谁信呐!

    可从云落的角度来说,一个机缘而已,我愿意当这个善财童子,你管得着吗?

    事情涉及到了陆家,话便不是那么好说了。

    这几位虽然在此已经坐了许多年,可族里不定期还是有情报送来,对于如陆琦、崔雉以及王霆这般各家杰出的后辈,虽然没见过,但名头已经不陌生了。

    这下子,气氛略微有了些尴尬。

    所幸,陆绩出现了。

    他先朝四位长老打了招呼,同时以心声,快速地对陆长老说了族里的考虑,云落和陆琦的关系。

    陆长老这头老狐狸心里顿时有了定计。

    他开口对陆绩说道:“小绩儿,我来问你,这位孙大运出身底细,你可清楚?”

    陆绩望了一眼来自王长老、袁长老、崔长老灼灼的目光,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三爷爷也没跟自己暗示一声。

    他又看了看悄悄挡在孙大运身前的云落,如实说道:“在凌荀决定将一个名额赠予孙大运后,盟里便组织了人员对孙大运进行了调查。确认他出生在大庾岭下的一个农家,的确为山泽野修,并无其余背景。”

    话音刚落,别的长老还没开口,孙大运先不干了,“姓陆的,你这就不厚道了啊!”

    “放肆!”王黑炭轻喝一声,轻轻挥手,一掌拍向孙大运。

    云落如临大敌,一步迈出,长剑瞬间握在手中,剑身以守势横在胸前,挡在那一掌的去路之上。

    一股大力袭来,长剑陡然弯曲,云落止不住地后退几步,面色涨红,可终究还是挡下了。

    王黑炭还要动手,陆绩高呼,“王长老,请勿坏了规矩!”

    对于一个严密的组织,规矩比什么都大,没了规矩,组织便不再是组织。

    王黑炭自然懂得这个道理,只好愤愤收手。

    陆长老赶紧抢先下了定论,“既然理事会自有考虑,我等便不再多言。你们去吧。”

    崔长老和袁长老欲言又止,终究没有开口。

    这四人中,陆长老修为最高,陆家在圣水盟实力也一直居首,所以他们也一直隐隐以陆长老为尊,此刻他开了口,众人也不好再说什么。

    反正对于他们这些形如囚徒的人来说,外界的事情,已经与他们并无太多相干了。

    说来也好笑,这处被六族中人奉为至宝的化龙池,如今却是一帮囚徒看管着另一帮囚徒。

    世事就是这样荒诞而残酷。

    陆绩也望着三爷爷,同样欲言又止。

    陆长老笑了笑,“龙骄的事不用着急,我们为你开路。”

    陆绩这才放心带着二人离开。

    走到门口

    ,云落转身,深深看了一眼王家长老,然后离去。

    袁长老调笑道:“王黑炭,瞧见没,人家记恨上你了!”

    崔长老和陆长老也配合着哈哈一笑。

    没有人把这当回事,经此一别,余生难得再见。

    一路无言,因为此处根本不是什么说话的地方。

    来到码头,陆绩照样抛出重新蓄满真元的符舟,这次孙大运不再那么胆战心惊了。

    轮到陆二爷心中忐忑,因为,龙骄还没走!

    站在符舟上,他高喊一声,“长老助我!”

    从头顶的宫殿中传出几声长笑,陆绩催动符舟,急速驶离。

    就在符舟两侧,两道剑气如滚龙壁,仿若一剑焚江,一剑煮海。

    一左一右的剑气蒸腾起漫天水雾,就在这左右剑气之中,漫天水雾之内,符舟极速前行。

    面对声势如此浩大的剑气,即使是身为合道境中品的龙骄也不得不暂避锋芒。

    他避开剑气行走的方向,兜着斜线朝着符舟拼命追赶,这是他成道的机缘,绝对不能错过!

    你们几个老不死的若是能一剑劈开这云梦大泽,老子认了!

    遗憾的是,坐镇化龙池畔的四位长老本身境界不高,只不过依靠着大阵之力,同气连枝,方才有此威势,这剑气自然也不可能一路滚到岸边。

    事实上,在行出不远,剑气的威势就已经大减。

    但机敏的陆绩,依然借着漫天水雾的遮掩,逃得远远的了。

    从身后追赶的龙骄眼中看去,几不可见。

    龙骄显露真身,奋起全身真元,将速度发挥到了极致,一点点拉近与符舟的距离。

    从米粒大小到一团黑影,再到依稀可见人身,再到最后,符舟离岸不远时,云落却已经可以从那双巨大的眼眸中,瞧见自己的倒影。

    龙骄追近了。

    云梦大泽之中的这番动静,自然不会再次寂静无声。

    湖中的巨兽大鱼、虾兵蟹将们都一脸惊恐地看着这片湖水的主人,同时,望向那艘小小符舟的眼神,又满是怜悯。

    大泽之畔的某个洞府,占地极广,仆役无数。

    一个高大的老者正与一帮其余的野修一起,商议着某件大事。

    原本在冯焦洞府附近山头称雄的那位知命境野修张遂满脸笑容。

    果然,自己的选择没错,跟着这位道友,这路子果然越走越广,当初自己听来觉得异想天开的事情,如今看来,居然有了些眉目。

    不仅如此,就连今日这位在整个大泽的野修之中都鼎鼎大名的蒋苍蒋道友,不仅亲自接见,而且还大摆筵席,以酒会友。

    想到这儿,他觉得这日子才叫没白过!

    蒋苍,无宗无派,全凭自己,能够修到如今问天境下品的修为,在这广袤的云梦大泽,占据一方山水,的确称得上一句人杰。

    他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正因如此,他的心中有着些更大的目标。

    只是,这件事阻力重重,有人愿意冲锋陷阵,自己当然乐见其成。

    若是成了,自己摘下桃子,若是不成,自己也不至于落得什么不好的下场。

    所以,在张遂带着这个高大老者来找他时,他其实就已经等了许久了。

    今日这场宴会,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

    他悄悄瞥了那个端坐不动的高大老者一眼,发现他突然眉头一皱。

    与此同时,自己也感应到了大泽之中,一股剧烈的元气波动。

    他心中悚然一惊,这么说来,此人的神识之强,不亚于自己?

    二人不约而同地起身,对视一眼,高大老者伸手一领,让蒋苍先行,自己跟着他走到了洞府之外。

    其余的人不明所以,也跟着出来。

    灵气波动之处,离岸尚远,一团模糊,蒋苍只好等着他们近上一些。

    他都看不清,更别提其余人了。

    个个伸长脖子,等着那场追逐在自己的视野中清晰起来。

第一百四十五章 苦苦追来的苦果

    “快看,居然是龙骄大人!”

    “龙骄大人在干什么?”

    “湖面上还有条小舟!”

    “舟上还有人呢!”

    随着那场追逐逐渐靠近岸边,不止站在最前面的蒋苍看了个清清楚楚,在他身后,许多修为较低的野修也渐渐瞧了个大概。

    听见身后的叽叽喳喳,蒋苍忽然心中涌起一股烦躁,扭头怒喝一声,“都给老子闭嘴!”

    杂音顿消。

    趁着扭头的机会,蒋苍瞥了一眼站在自己身侧,稍稍落后一步的那个高大老者,见他面色平静,如古井无波,心中暗自称赞,看来自己这养气功夫还得再练练啊。

    力量都是相对的。

    这是陆绩的父亲,陆家老爷子经常挂在嘴边的话。

    聪明的陆绩很早就铭记于心,但今日才真正感同身受。

    问天境巅峰的陆二爷,行走在这座天下的绝大多数地方,都可以肆无忌惮,无忧无虑。

    偏偏这云梦大泽,就是为数不多的,他需要谨言慎行的地方。

    他无论如何都想不通,在自己已经足够谨慎的情况下,龙骄为何要对自己苦追不放。

    合道境中品了不起啊?

    天榜第六了不起啊?

    是的,还真了不起。

    想到这儿,陆绩在依旧全力催动符舟之余,面上浮现出苦涩的笑容。

    如果遇上别的高手,家大业大的,或者出身朝廷、宗门、豪族的,搬出陆家来,那都有得情面可讲。

    可对于龙骄,陆二爷的算盘打得再响,也无济于事。

    一声巨响,龙骄的蛟龙真身猛地一甩,巨大的龙尾抽在符舟的光罩上,符舟纹丝不动,龙骄被远远弹飞。

    可船上三人殊无喜色,经过了两天前的那一场遭遇之后,云落和孙大运也都明白了符舟的特性。

    云落望着陆绩,问道:“陆二爷,逃得了吗?”

    陆绩回望着身后再次追近的龙骄,苦笑着摇头,“我真的很想知道,这位龙先生到底是发了什么疯,还是它真的疯了。”

    孙大运心中想着,自己不是还有个骊珠嘛,实在不行给这龙先生扔出去,趁着他去捡东西时,自己三人正好溜了。

    这一招在他过往的野修生涯之中,可没少用,也无往不利。

    想到这儿,孙大运便开口问道:“咱们是不是上了岸就安全了?”

    陆绩叹了口气,“他也可以上岸啊。”

    孙大运拧着眉毛,哎,小爷的伟大计划胎死腹中。

    蒋苍的洞府前,野修们瞧着云梦大泽毫无争议的“第一人”充满威势的攻击,砸向那相比起来微不足道的小舟,却是那般结果时,忍不住再次发出了齐声惊呼。

    蒋苍双手负后,眯起眼,视线中,一条重新全速追击的金色蛟龙异常扎眼。

    他微微侧首,望向一侧身后,“李道友,你希望这场追逐结果如何?”

    高大老者心中一跳,果然来了!

    他凝神望着湖面,开口道:“我只认识龙骄大人,那小舟上的却是一个也不认得。”

    “小舟上的,便是六族之人。”蒋苍淡淡开口,又多解释一句道:“那不是普通小舟,而是符舟。”

    “蒋道友见识如此广博,李某自愧弗如。”高大老者笑着恭维。

    “哪里哪里。”蒋苍也笑着摆摆手,“这些年间,见过这符舟几次罢了。”

    说完,他扭头盯着高大老者的面容,“李道

    友还未回答我的问题。”

    高大老者神色坦然,“这有悬念吗?”

    在蒋苍的疑惑中,他再补上一句,“那可是野修之光,龙骄大人啊!”

    蒋苍凝望着他,蓦地发出一声夸张的大笑,还拍了拍高大老者的肩膀。

    高大老者也跟着嘿嘿笑着,志同道合,宾主尽欢,其乐融融。

    二人身后,并不知道刚才这番试探的野修们还在兴致勃勃地讨论着湖面上的状况。

    在他们看来,龙骄大人亲自出马,这小舟再厉害,也只是垂死挣扎罢了。

    事实上也真如他们所说。

    巨大的龙爪又一次狠狠拍在符舟的光罩之上,依旧被符舟稳稳扛住,但看着陆绩已经微微摇晃的身形,所有人都知道,形势已经很危急了。

    龙骄气势大振,沉闷的声音在三人的上空响起,“你们逃不掉的!”

    仰头看着凶焰滔天的巨大龙首,陆绩竭力维持着神色的平静,“龙先生,我陆家与您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何必苦苦相逼。”

    “拿陆家来吓唬我?看来你还没认清形势!”

    龙骄是不可能透露一点自己真实的想法的,事关祖龙,他不想有一点变数。

    至于陆家,他当然不愿意得罪,可此事毕竟不同,若能得了祖龙之宝,自己躲进这大泽之中,陆家又能如何?

    说完就又是一爪抓落,趁着陆绩分心之际,龙须更是突然缠住了符舟。

    形势已经坏到了极致。

    站在蒋苍洞府之外的高大老者神色如常,可心中在万般纠结之后,终于右脚悄悄探出些许,作势就要迈出一步来。

    只是忽然瞧见了湖面上顿起的变故,又悄悄收回了脚。

    符舟上,云落突然开口,“二叔,逃不是办法,让我来吧!”

    陆绩和孙大运看着云落,还未开答话,云落手心忽然出现了一颗珠子,他看着陆绩,神色严肃,“相信我,看好他!”

    谁也没有想到,他就这样,握着珠子突然跳出了符舟,坠入湖中。

    “云落!你干啥啊?!”孙大运连忙伸手捞了一把,却连衣角都没碰到。

    他想也没想,就跟着朝外跳去,刚一跃起,就被陆绩揪住衣领,扯了回来。

    “姓陆的!你干啥!”孙大运悲痛欲绝。

    “云落是疯子?”

    “你他n的才是疯子呢!”

    “那你就该相信你的兄弟。”陆绩将他制住,扔在符舟之上。

    之所以他有这么多时间处理孙大运,是因为就在云落跃入湖中的一瞬间,龙骄还真就放弃了符舟,入水追击云落去了。

    陆绩盘腿坐在符舟的一头,神色冰冷,原来龙骄的真正目的居然是云落?

    这事云落自己知道吗?

    对陆二爷来说,知道与不知道,意味很多。

    若是知道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又知道些什么?龙骄又是为何要苦追云落不放?

    外边的危机暂时解除,陆二爷的算盘又开始噼里啪啦地打了起来。

    云落手里拿着的,正是之前郑念夕所赠送的避水珠,拿着它,就可以在水里自由来去,自由呼吸。

    所以,他在入湖之后,便直接寻了个湖中石,坐着等人。

    当那身金色衣袍出现在自己面前时,云落平静起身,作了个揖。

    “倒是个不怕死的。”龙骄冷哼一声,右手一伸,“交出来吧。”

    云落心知他说的

    是啥,可依旧开口道:“云落不知龙先生说的是何物。”

    龙骄的神色微微一变,“云落?你是云落?”

    他虽被四圣禁止走出云梦大泽,可对于一个胸怀大志的枭雄而言,情报依旧不会少,尤其是缠绕在云落身上的诸多大事,那可算不上小。

    荀郁、姜太虚、杨清,站在这个少年背后的这几个人,比起陆家来,他更不愿意招惹。

    云落点点头,脸上并无分毫自矜之意。

    “如此,你的命我的确不愿意动,但该拿的东西你得给我。”

    龙骄皱着眉,此事波折还真不少。

    他瞧着云落似乎又要问他是什么东西的样子,不耐烦地道:“你身上应该有一样跟龙有关的物件。”

    云落心中微笑,果然,这位龙先生还真是谨慎得很,到现在都不说实话。

    若非自己有祖龙的承诺,还真不大敢单独面对这样一个霸道的枭雄。

    他从怀中,取出那块被祖龙加持过的,刻着“隐介藏形”四字的玉佩,在手中扬了扬,“龙先生说的,可是这个?”

    从这块玉佩上,龙骄并未感应到分毫祖龙气息,正要摇头,可随着云落右手一抹,他的瞳孔猛然缩紧,右手一探,从云落手中抢了过来。

    云落刚按照祖龙教给他的方法,抹去了上面的禁止,玉佩便被瞬间抢走。

    但他居然一点也不生气,反而笑意吟吟地看着激动不已的龙骄。

    龙骄难以置信地看着手中这块隐隐泛着一层红光的玉佩,感应着那浓厚的祖龙血气,心神激荡。

    原本还想着抢下此物,就悄悄隐藏起来慢慢炼化,可如今这般的气息,如何藏得住,难道要在这儿炼化不成?

    他望了望四周,似乎四面都有看不见的敌人随时要围攻自己。

    犹豫间,那道红晕却仿若通灵一般,直接没入了龙骄的丹田之中,化作一团精炼至极的红色,等待龙骄日后慢慢炼化。

    龙骄的惊惶都还没来得及完全释放,脑海中已然出现了一道神念。

    一个与他一样身着金袍,可袍子档次比他高了无数倍的中年人出现在他的识海之中。

    他单手负后,面容云遮雾绕,气势傲然,冷冷开口,“还不跪下!”

    龙骄应声下跪,因为这是祖龙,是自己仰望一生的龙族之祖。

    “念你修行不易,赐精血一丝。”

    又是一句平静的话,惹来龙骄眼含热泪,自己这样的边远龙裔,居然没有被祖龙大人遗忘!

    “别高兴得太早。作为代价,你眼前的这个少年,将是你此生的主人,他所说的一切你都必须照办,即使让你死,也一样。”中年人的面容看不清,可语气中却能听见清晰的笑意,“所以,你应该祈祷,他不要让你去死。”

    说完这句,祖龙的身影消失,龙骄恢复了神智。

    此刻的湖底,孱弱的少年云落淡然站立,大泽之主龙骄面朝少年,双膝跪地。

    多么奇妙的一幅画面。

    龙骄缓缓抬起头,纵横云梦大泽的一代枭雄,望着眼前的少年,眼底缓缓升起浓郁杀机。

    枭雄心性,如何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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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庭,一座占地极广,奢华无比的宫殿中,一个中年男子默默睁开了一双闭目多年的眼,站起身,悄悄离了隐居多年的宫殿,去往那个曾经被他讥讽为乞丐屋子的火神宫。

第一百四十六章 少年如蛟龙

    如果在之前,有人告诉云落,有一天你可以坦然地独自面对一个合道境修士的浓烈杀机,云落一定会吐他一脸唾沫,开什么玩笑!

    可现在,他却在一瞬间的惊讶之后,真的就笑看着龙骄不加掩饰的杀意,“龙先生,想杀了我?”

    他并不知道祖龙到底给了龙骄什么,也不知道为何龙骄突然便对自己杀机大盛。

    但有一点他敢去赌的是,祖龙不至于那么无聊,在放过了自己并且给了自己传承之后,又让他的这位龙裔来将自己杀了。

    至于祖龙会不会疏忽了之类的可能,云落从来不会低估任何一位天仙,虽然他只见过一位真正的天仙。

    即使背后冷汗涔涔,他依旧面带笑意。

    龙骄望着眼前的青衫少年,那笑容看得他更加心烦,大手一探,就要捏死此人。

    忽然丹田中红光大盛,合道境的磅礴真元瞬间被完全压制,龙骄整个人如同被抽空了一切气力,虚弱倒地。

    识海之中,祖龙的身影再次出现,面容依旧模糊不清,言语中带笑,“胆子不小啊?”

    龙骄疼得满地打滚,搅动着湖底的淤泥和沙土,水中一片模糊。

    “能从草莽修成蛟龙,就觉得自己是个枭雄,不甘人下了?”

    “再给你一次机会,再有下次,呵呵,我亲手杀死的真龙都有无数条了,来试试。”

    神念消失,红光蓦地收敛,真元恢复了流转,龙骄却仰躺在湖底,看着眼前浑浊的湖水,两眼茫然。

    一种对自己、对祖龙、对命运的无力感在心间交织弥漫。

    云落就这样静静地等着,等待龙骄再次面对他时的神情,他也很好奇,祖龙到底说了些什么。

    龙骄站起身来,看向云落,看向一张平静的脸。

    他挥手布下一片结界,隔断外面的窥探,叹了口气,“祖龙大人命我从今以后,唯云公子马首是瞻。”

    顿了顿,他又开口补充道:“即使命我去死,我也不得有丝毫犹豫。”

    说完,他单膝下跪,双手抱拳,“请云公子示下,龙骄必当遵命!”

    云落的心中掀起巨浪,祖龙送了这么大个礼物?

    原本他向祖龙提起龙骄,是存了些借势的心思。

    作为天榜第六的高端战力,这样的人物,即使不能站在自己这边,也绝不能站在朝廷或者其余与自己为敌的立场上。

    归根结底,他只是想借此结个善缘而已,没想到祖龙更加干脆,直接命令龙骄为自己所用。

    他也瞬间明白了为何龙骄之前会对自己涌起那么大的杀意,对龙骄这样的枭雄而言,若是这般认命,这般听话,又怎么能历经艰险爬到如此地位,他又怎么可能就此甘心?

    不过,遗憾的是,他遇上了祖龙。

    那么,现在轮到自己回应了。

    云落默默沉思的当口,龙骄也在看着他,他看着少年眉头微皱,看着少年沉默思量,然后看着少年展颜一笑。

    云落伸出手,笑着把住龙骄的手臂,朝上一扶,龙骄顺势站起。

    “龙先生说的哪里话,咱们修行求长生,怎么会死呢。”

    收回手,云落看向龙骄的目光没有变得居高临下,依然平静从容,“云落感谢祖龙大人的厚爱,也请龙先生放心,云落必不会过多打扰先生清修。只是若云落碰巧有些事情实在力有不逮,便只能请龙先生襄助一臂之力了。”

    “云公子客气了,但凭吩咐。”龙骄恭敬道。

    说完他从怀里取出一个法螺递给云落,“云公子若有吩咐,只需吹响此螺,在云梦大泽之内,龙骄都将现身前来。只是如今龙骄无法离开云梦大泽,还请云公子见谅。”

    云落郑重地双手接过,放入方寸物中,然后笑了笑,“既然如此,便不多打扰龙先生了,云落告辞。”

    “云公子保重。”龙骄恭敬地行了一礼。

    刚迈出一步,云落忽然转身,“龙先生?”

    “云公子请讲。”

    “我更愿意把我们的关系定义为合作,争取共赢。”

    龙骄猛地抬头,眼前一张灿烂的笑脸,他笑着点了点头,目送云落远去。

    在最开始,他故作谦卑,单膝跪地跟云落坦诚祖龙的吩咐之后,他对云落的选择有三种猜测。

    要么,云落得知之后,嚣张跋扈,对自己呼来喝去,那自己拼死也会想办法与之同归于尽,我龙骄大好男儿,怎能受此大辱!

    要么,云落胆

    战心惊,根本不敢接下这份因果,那自己自然乐得其成,心中也会瞧不起这小子。

    只有最后一种选择,是他很不愿意云落做到,可偏偏云落做到了的。

    云落依旧平等地与之对话,同时并没有放弃祖龙给自己营造的大好局面,不卑不亢,不骄不躁地与龙骄完成了约定。

    但真正为二人之间的关系盖棺定论的,还是临走前,云落的最后一句。

    龙骄的目光穿透重重水雾,有一个身影即将浮出水面,他心中默默想着,得认真琢磨一下了。

    蛟龙出水,风雨大兴。

    符舟上,陆绩依旧端坐在船头。

    被四仰八叉扔着的孙大运一直骂骂咧咧,在不敢骂得过火的前提下能骂这么久,足见孙胖子的词汇之丰富。

    云落悄悄出现在水面之上,朝瞬间察觉到他的陆绩点了点头,来到孙大运的头顶。

    孙大运双眼之上,原本云雾蒙蒙的天空,被一张俊秀的面容取代。

    狂喜之色瞬间涌现,正要一跃而起,给自己的好兄弟一个拥抱,却完全动弹不得。

    陆绩走过来,拍开对他的禁制,驾着符舟,驶向岸边。

    孙大运坐起身来,瞅了瞅云落,云落笑着摇头,示意没事。

    蒋苍的洞府外,蒋苍和高大老者对视一眼,两人眼中皆有疑惑之色,却也没有开口,转身进了洞府。

    身后的诸多野修们也识趣地安静了下来,默默跟着进去,闭口不谈。

    许多时候,一个群体的下层都是极其敏感而机警的,他们对于风向的细微变动都洞若观火,任何一点点气氛的微妙变化都能引起他们足够的警惕,只有这样,这个群体中才有他们的生存空间。

    比起赌博性质的冒头,他们更愿意带着点屈辱意思的明哲保身,活着,虽然活得差点,但好歹是活着。

    说不清对错,个人选择而已。

    就这样,宴席继续,所有的风波都被酒香肉味驱散,刚才的一切并未发生。

    离着蒋苍洞府不远的地方,有两个一直悄悄注视着蒋苍那边情形的身影,默默从山头离开。

    湖面重归平静,偶尔被微风吹起丝丝涟漪,将倒映湖中的山色一并皱起,又再缓缓展开。

    祥和宁静之下,似乎这里并不曾上演过什么战斗。

    化龙池静默在大泽中心,龙骄回了自己的巢穴,野修们欢饮继续,符舟上了岸,被放进了陆二爷的方寸物中。

    陆绩带着二人回了出发前住过的洞府,让二人先歇息一下,自己转身欲走。

    “陆长老,就不好奇我是如何脱的身?”

    陆绩脚步一顿,没有转身,“你愿意说,自然会说。”

    “跟二叔,我当然愿意。”云落笑得十分纯真。

    又来了,陆绩现在宁愿云落叫自己陆长老,生分点也没事,反倒是每次叫自己二叔,感觉都没啥好事。

    在桌子旁坐下,吩咐下人送上来热茶,他端起一杯,吹了口茶沫,“那就说吧。”

    回了这儿,便又是会打算盘的陆二爷了。

    云落叹了口气,“二叔可还记得我进化龙池的时候,身上戴着一个玉佩?”

    陆绩回想一下,好像还真有这么回事,点了点头。

    “要说我也是倒霉,那是我之前在梅岭随手捡的,看着好看就给带着了,琢磨着一个龙形玉佩去了化龙池说不定能有什么好事就给带上了,谁知道屁用没有不说,还被龙骄给盯上了。”

    云落越说越郁闷,脸上的神色也配合着勾勒出两个大写的郁闷。

    “之前我琢磨着不会是因为这个玉佩吧,刚好又有避水珠,所以就想着试试,结果一下去,就给龙骄抢走了玉佩,他说这是什么前辈遗物,还想顺手杀了我,还好我自报家门,才被他饶过一命。”

    陆绩听完,神色不变,将手中茶盏放下,“完了?”

    “完了。”云落也同样微笑着。

    陆绩起身,拍了拍云落的肩膀,出了房门。

    估摸着陆绩走远了,孙大运凑过头去,“这么拙劣的谎言,连我都骗不过。”

    云落伸了个懒腰,“对于很多事情而言, 大家要的是个态度,并不关心真相。”

    孙大运沉默着,想起了过往的好些事,不得不缓缓点着头。

    云落这小子的脑子还真好使。

    稍微坐了会儿,云落和孙大运一起,来到陆绩的房门外,轻轻敲了敲门。

    陆绩开了门,

    脸上出现了熟悉的温和笑容,“要走了?”

    孙大运狐疑地在两张面孔之间来回看着,这两人是不是串通好的,怎么感觉自己跟个傻子没啥区别啊。

    云落也点点头,“准备自己逛逛。就不多叨扰陆长老了。”

    “这会儿又是陆长老了?”陆绩笑容玩味。

    云落嘿嘿一笑。

    “行,一个月之后,雾隐谷,别忘了。我会提前三天在这儿等你,你也最好稍微早点来。”陆绩提醒一声。

    云落笑着答应,然后转身。

    陆绩望着他的背影,握紧了手中的一张纸条。

    终于,当那两个身影即将消失在拐角处时,陆绩还是开口喊了声,“云落!”

    云落诧异转头,然后瞧见一张纸条在真元的操纵下飞来。

    他一把拿下,看着陆绩冲自己挥了挥手,“保重!”

    云落展开一看,是时圣挑战自己的情报。

    他默默将纸条收起,把着孙大运的肩膀,两个年轻人走出庇护,再次闯入风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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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天之上,天庭隐秘虚空。

    在天庭的正南方,那座占地广袤,却又极其简朴的火神宫中。

    红发飘扬,红色皮甲的祝融用一只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的五根手指在不停轮流敲击着桌面。

    威严霸气的面容上难得有了些烦恼,两条浓密的眉毛在眉心处拧成一条,怔怔出神。

    他的脑海中,回想起那天和景玉衡在这宫中的交谈。

    当初天庭开辟时,在群仙的极力主张下,天庭之中设下了巨大的法阵,屏蔽了所有的神识窥探,让这些身负惊天修为的仙人,在天庭之中也如凡人一般,顶多称得上个耳聪目明而已。

    对于这样的情况,天帝虽然极其不甘心,但也无奈,毕竟没有人想在他人全方位的监控下生活。

    因此,火神宫中的这场谈话也才能得以展开。

    当聊完了云落的仙格的问题之后,明顺夫人打着哈欠,回了后堂。

    祝融看着桌面,不动声色,“玉衡难得登门,不会就只是蹭酒喝的吧。”

    景玉衡心中憋笑,看来火神还真是对自己这坛子酒怨念颇深啊。

    他定了定神,酝酿了一下措辞,“为了如今这天庭之中的暗流涌动。”

    祝融不在乎地摇了摇头,“那你找错人了。”

    “火神一向超然,这点玉衡自然知道,可是有些事情,却由不得火神超然了。”

    祝融更是嗤笑一声,“我倒想听听能是什么事?”

    景玉衡神色变得严肃起来,“当初天庭开辟,全赖天帝和包括火神您在内的十二天仙,故而也才有那超然的地位,和天庭之中绝对的话语权。对这些人而言,需要的是什么?是稳定,是因循旧事,比如对人间,就像现在这般,沦为天庭附庸,派人看管,形同圈养,不时收取气运香火即可。不知这一点火神可同意?”

    祝融默不吭声,灌了一口酒。

    “可是人心个个不同,日子久了,总会有那么些变化。”景玉衡神色感慨,“天上有变,人间也已有变。”

    “有那么些仙人就想着,既然自己从眼前的局面之中得不到什么东西,那干脆就破了这个局面,浑水摸鱼也好,重订秩序也罢,反正就是闹他个底朝天。”

    “更关键的是,十二天仙毕竟只有十二个,如今这天庭之中有多少人?”

    景玉衡说了一大堆,祝融依旧面不改色,“能打就行,不在乎人多人少。”

    “人间呢?”景玉衡追问一句。

    “与我何干。”祝融干脆利落。

    景玉衡不再勉强,“今日只是随意聊聊,还有些时日,火神若有吩咐,玉衡再登门拜访。”

    那天的对话就这样匆匆结束。

    余波却一直在祝融心间荡漾至今。

    对于天庭的情况,身为天仙的他自然有所了解,但一向与世无争的他没想到,事情已经到了这么严重的地步,波及如此之广,值得景玉衡冒险上门提醒。

    想到这儿,他两条眉毛拧得更紧了,从里屋提出一坛子酒来,正要拍开泥封,忽然神色一动,将酒坛子藏到身后。

    一个身着金袍的男人出现在宫门之外,嚷嚷着,“红毛,还不出来迎接本龙!”

    “恶心人的小泥鳅!”祝融骂骂咧咧地起了身,朝外走去。

第一百四十七章 终究也只是少年

    火神宫,宽敞大气,简约明亮,在红色的妆点下,又能透出一丝庄重肃穆的感觉。

    可惜,这些在祖龙眼中,就只剩下一个评价,乞丐屋。

    祝融瞧见那个站在门口,东张西望,微微摇头的身影,就气不打一处来,“老泥鳅,不在你家守着你的金银财宝,娇妻美妾,跑我这儿来干啥?”

    祖龙抽了抽鼻子,俊美的脸上满是狡黠的笑意,“来喝酒来了!”

    说着就当先朝里面走去。

    祝融无奈地跟着进去。

    老泥鳅既然没有让宫人引自己进来,想必就是有事要谈,自己自然也不会声张。

    正殿中,祖龙大剌剌地坐着,“把好酒搬出来吧,听说你给那几个不要脸的勒索了好多,总不至于不愿意跟老朋友分享一坛吧?”

    “都喝完了。”祝融面无表情。

    祖龙用左手托着自己那张令众生癫狂的脸,望向上首的祝融,满脸幽怨。

    祝融打了个寒颤,“你个死变态,别来恶心我!”

    将一些玩笑的情绪微微收敛,祖龙微笑着,“我前两天去了一趟人间。”

    祝融眉毛一挑,“也不知谁这么倒霉,居然得了你的传承。”

    天仙若要亲身下凡,必须经天帝准许,传告天庭,就如祝融之前下去接明顺一样,是不可能悄无声息的。

    既然祝融并未听到风声,那就只剩下神念下凡一说了。

    仙人成仙之后,飞升之前,可以在人间留下一些传承,若是后人触动了传承,神念就可以出现在传承空间之中,不被天庭拘束,也被如今的天庭称作另类下凡。

    下凡之后的神念与人间并无接触,只是在独特的传承空间之中,但有个关键就是,能遇到人间修士,了解到一些人间情报。

    在某种程度上,对于只靠四圣定期上报人间情况的天庭而言,也算是一种补充,所以,天庭对这一块并无监管。

    当初祝融秘境之中的传承本来也可以设置成这种,祝融嫌麻烦,主动斩断了与传承的联系,只留下了一个机械的意志在哪儿,否则,遇上祝融神念,如郑惜朝那般做派,多半会被祝融直接一巴掌拍死,哪儿还能真的取走传承。

    “哟,长本事了,也学会思考了啊。”祖龙调侃道。

    祝融无动于衷,平视前方,“要说就说,不说就滚。”

    “无趣,你这样的人仙人就算是长生不老,又有何乐趣可言。”

    祖龙唉声叹气,瞧着祝融隐隐有点起身赶人的意思,终于好好说话了,“我遇到了一个年轻人。”

    祝融扭头望着他。

    祖龙心里焦急,快啊,快问我啊,我好逗逗你啊。

    “你说不说?”祝融眉头皱起。

    哎,算了。

    也怪我,脑子秀逗了,居然想着跟这个木头逗着玩。

    祖龙真正将所有玩世不恭的情绪收起,开始进入今天的正题。

    “少年的名字叫云落。”

    “哦。”祝融点了点头。

    祖龙微微惊讶,“你这是什么反应?”

    “那我该什么反应?”

    祝融其实在祖龙刚说下了凡就猜到了,要么是拿了自己仙格的云落,要么是取了自己传承的那个少年。

    他只

    是在用他的方式,调戏着祖龙。

    祖龙歪着脑袋,“你是不是将南海水神的仙格给了他?”

    “是啊。”祝融答应得很干脆。

    祖龙眼珠子一转,好你个红毛,居然敢逗我!

    索性也不说话,趴在桌子上开始睡觉。

    祝融可不愿意这货在自己这儿多待,“起来!干嘛呢!说说你那传承的事。”

    “好好说话?”祖龙眼睛都没睁开。

    “嗯,好好说话。”祝融赶紧应道。

    祖龙这才直起身子,“本来差点把他给捏死,还好感应到了仙格,后面就把传承给了他了。”

    祝融轻敲着桌面,“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祖龙呵呵一笑,“你不也是一样?”

    “我那是顺手而为,没什么别的。”祝融轻摇着头。

    “咱们谁不知道谁啊,装啥啊装!”说到这儿,祖龙也有点怀念,“没点心眼的早给弄死求了,何至于如今只剩下十二个了。”

    祝融沉默着。

    祖龙笑了笑,不去想那些往事了,老子还年轻着呢,“你愿意把仙格给他,是不是因为他的身世?”

    “身世?什么身世?”

    祖龙惊讶地挑眉,他自然能看出祝融的疑惑是真是假,“你不知道?”

    “我只知道他是景玉衡的传承弟子,其余一概不知。”祝融缓缓道:“而且我给他仙格,更多是因为明顺的关系。”

    祖龙哈哈一笑,“要不说我俩谈得来呢,都是痴情人啊!”

    “滚!”祝融很直接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开什么玩笑,你这条老**也配谈情?

    “只有过一个就叫专一吗?”祖龙潇洒一笑,“我不过是在苦苦找寻那个我心目中一直爱慕的姑娘罢了,可惜啊可惜,寻遍天下,都找不到。”

    “你还能再恶心点吗?”祝融毫不客气。

    纹着金边的大袖一挥,祖龙正色道:“他的父亲,就是凌青云!”

    “凌青云?”祝融一愣,“就是那个差点一统人间的剑修?”

    “当年凌青云想做一件大事,可惜功败垂成,自己身死道消不说,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庞大势力也瞬间烟消云散。可如今这小子如果能成长起来,那些曾经与凌青云有着共同理想的人,或许又会聚集到他的身边,卷土重来。”祖龙缓缓说着自己这两天的一些思考。

    “可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祝融看似粗豪的外表下,藏着深沉的谨慎。

    祖龙并不计较祝融的装傻,相反,他还感到很开心,这样的盟友才是值得相信的盟友。

    他主动来,就预料到了这样的情况。

    他望着祝融威猛霸气的样貌,“火神大人,你不会也还以为天庭就永远是这样的天庭,人间还会永远是那样一个人间吧?”

    祝融呼出一口浊气,双目一凝,“那么,你觉得那个少年如何?”

    “我觉得可以。”祖龙直截了当地说了结论。

    “那我们可以聊聊。”到了这会儿,祝融才终于松了口。

    “等一下。”祖龙忽然伸出手,在祝融诧异地目光中,他笑着道:“先把酒拿来。”

    祝融哭笑不得地从身后的暗格里取出刚藏好的那坛子酒,扔给祖龙,“

    贪婪、好色、好酒,敢要你这样的盟友,也真是我心大。”

    祖龙拍开泥封,直接就着坛子猛灌一口,发出一声惬意的呻吟,然后笑着道:“那是你不懂生活。”

    红发、金袍,火神、祖龙,就这样悄悄地交谈着,声音越来越低沉,神情越来越严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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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落的声音也越来越低,神情也越来越严肃。

    他拒绝了陆绩提供的马车,跟孙大运一起悄悄踏上了前往巴丘城的路途。

    等走出好远,他才终于敢和孙大运聊上些化龙池中的情况。

    结果没想到孙大运居然对后面的事完全不记得了,一问三不知。

    自从知道了四圣之事后,云落也不敢大意,干脆隐去了和、狴犴等龙魂交流的情况。

    说完了化龙池,话题不可避免地就转到了临走时的那条情报上。

    孙大运是听过时圣的大名的。

    灵敏的耳朵,机警的眼神,抹了蜜的嘴巴,抹了油的脚板。

    这是孙大运心中,野修的自我修养。

    所以,他没少用自己的耳朵听见时圣的大名。

    所以,他很担心云落的选择。

    在一个月后,一个知命境的秦明月在雾隐谷等着他,如今又来了个时圣要跟他生死决斗。

    孙大运觉得自己当个小喽挺好的,像云落这种“大人物”的日子,自己可承受不起。

    云落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又似乎是在跟孙大运解释,一边走着,一边分析。

    然后声音渐渐低沉,神情愈发严肃。

    很显然,杨灏不想再等了。

    不想给自己三年的时间成长到足够给他造成麻烦的地步,当然,杨灏也不知道自己三年后仗剑上天京的打算。

    同样显然的是,四圣也亮出了爪牙。

    这是不是又意味着一件更糟糕的事,就是朝廷和四圣已经勾结在一起了?

    云落想得烦闷,不顾孙大运的拒绝,拉着他来到路旁的树林中坐会儿。

    寻了一块大青石,孙大运叹着气用真元一挥,将石头擦拭干净,两人一屁股坐下。

    树木丛生的林间,清凉得甚至有些微寒;

    幽暗的光线,和影影绰绰的树影很自然地营造出了些适合情绪疯长蔓延的气氛。

    云落茫然四顾,重压重重,生死关卡,只有一个孙大运陪在身侧。

    一种几乎从未出现在他心间的孤独感瞬间涌起,将他淹没。

    他抬头望着天空,浓荫蔽日,只能从树枝树叶的缝隙中瞅见一点点亮色。

    即使在树木之上,又还有着云层,将阳光遮蔽。

    我心向阳,困不得出。

    四顾皆敌,末路途穷。

    孤独的同时,一些无力和挫败,似乎要在心底的土壤上悄悄萌芽。

    一片叶子悄悄从树上掉落,在极其细微的风中,身不由己地打着旋儿,无力地朝着大地的怀抱落去。

    云落呆呆地看着那片树叶,看着它从高高的枝头,缓慢而坚定地落到自己的眼前。

    然后骤然被震得粉碎,一柄不知从何出现的长剑悄无声息地直直刺向自己的面门。

第一百四十八章 唯有拔剑!

    林间的风,极其轻微。

    若不是那片树叶坠落之际的摇摆,或许不会有人注意它的存在。

    就如这柄突兀出现的长剑,若非它骤然出现在云落的眼前,谁会注意到握住长剑那位几乎与这片密林融为一体的刺客。

    云落的瞳孔猛缩,一点剑尖却在急速放大。

    直到剑尖堪堪要戳进自己的眉心时,云落似乎才从那种异样的心境之中脱身出来,可是,为时已晚,避无可避!

    忽然,他福至心灵地抬起两个手掌,掌心相对,用力一合!

    手掌上金光闪现,一阵金石之音响起,终于在剑尖上凝聚的真元刚刚戳破自己眉心的一点皮肉时,死死夹住了剑身!

    直到此刻,孙大运的一声惊呼才从耳边响起,“小心!”

    他两腿在青石上用力一蹬,朝着握剑的刺客扑去。

    刺客双手用劲,想要将剑尖再刺入分毫,却被云落死死夹住。

    进不成,那就退!

    他再次运劲想抽出长剑,再次失败。

    看着身侧扑过来的圆脸少年,他恨恨望了云落一眼,撒开握剑的手,飘然远去。

    望着那道身影远去,喊住想要追击的孙大运,云落如释重负地将夹住剑的手放开,长剑哐当一声落在青石之上,长出一口气。

    异变突生!

    面朝云落的孙大运将云落猛然一推,一柄长剑瞬间在他腹部刺出一阵火花,那名刺客轻咦了一声,再一用劲,长剑终于没入他的身体。

    云落这才茫然地抬起头来,瞧见眼前的一幕,目眦欲裂!

    刺客眼见不妙,就要拔剑离去。

    孙大运有样学样,双手上涌起金光,瞬间握住剑身。

    但他的修为毕竟没有云落高,被那名刺客直接倒拖出去,他依旧不肯放手!

    瞧见急速冲来的云落,刺客恨恨撒手,一脚踹在孙大运胸口,借势一蹬,同样远去。

    云落冲过去,一把抱起孙大运,“怎么样?没事吧?”

    孙大运拔出长剑,捂着肚子,虚弱地笑着,“妈的,这剑上有毒。”

    说完,脖子一歪,晕了过去。

    云落抱着他,将两把长剑捡起,朝着陆家在云梦泽的据点跑去。

    飞快的步伐,坚毅的神情,云落再无半分似刚才一般的孤独、茫然和迟疑。

    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救回孙大运,然后查出这帮刺客

    的来路,血债血偿!

    径直冲入院子,刚得了下人通报的陆绩已经到了院中迎接,见状也没有多言,直接将人送入房间。

    陆绩看着嘴唇微微有些发紫的孙大运,一边查看他的情况,一边对焦急站在一旁的云落说道:“说说情况。”

    云落将情况三言两语讲了,同时取出两把长剑,陆绩接过仔细看了看,微微松了口气。

    “还好,真的是毒药。”

    云落惊讶道:“都是毒药了还好?”

    陆绩伸出手,按在孙大运的腹部伤口,问天境巅峰的真元从伤口中涌入,笑了笑,“通常意义上,毒药对修行者是没有意义的,因为天地元气是可以将一切毒药逼出身体的。”

    “那为什么还有人要用毒呢?”陆绩的话让云落很是疑惑。

    “虽然不能毒死人,但在对决之中,毒药总是可以起一些作用的,迟缓、混乱、迷离,各种对战斗不利的状况都是施毒者想要的效果。”陆绩的手静止不动,仿佛在帮孙大运止血一般。

    云落释然地点点头,“这么说,如果不用管他,他也能自动醒来?”

    陆绩笑着摇头,“在医家有个说法,抛开剂量谈毒性都是废话,这点毒自然毒不死我,或许也毒不死你,但可以毒死他。没有结成金丹之前,本质上你们还是凡人之躯,需要主动去跟天地索要元气转化为真元,但若是毒性已经让你失去了意识,你又怎么自行解毒?”

    陆绩没说的话云落也知道,结成金丹之后,金丹自行运转,调息、吐纳都可以随时进行,那自然毒性会被渐渐驱逐出去。

    说完,陆绩就站起身来,将孙大运体内的一股黑血吸起,然后甩入早命人备好的铜盆之中。

    他拍拍云落的肩膀,“好好缓缓,他底子不错,又去过化龙池,估计一会儿就能醒。”

    云落恭敬地鞠了一躬,由衷道:“谢谢二叔。”

    陆绩一愣,随即笑着走了出去。

    云落走到床边,看着孙大运渐渐恢复了血色的嘴唇,和渐渐舒展开的眉头,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落。

    他在床边坐下,将头深深地埋进臂弯,“都怪我,居然在那儿想那些有的没的,害得你遭此大罪,我真该死!”

    “有你这样的好兄弟一起,我有什么好怕的,有什么好担心的!孤独个屁,烦恼个屁啊!”

    “我真的没想到那会儿居然会有刺客,这也是我第一次遇到刺

    客,我跟你说,其实我自己也当过刺客,我杀的第三个人就是刺杀的。”

    “幸好你没事,我完全不敢想象,如果你真的有事,我能怎么办!”

    “咳咳,我说你这前言不搭后语的,什么毛病?”一句戏谑的话语突然响起。

    云落猛然抬头,挂着泪珠的脸上写满了惊喜,映入眼帘的,是孙大运带着虚弱的笑容。

    一刻钟之中,云落悄悄来到那处曾经和孙大运一起远眺过云梦大泽的平台处。

    早早等在那里的陆绩,转过身,“又睡下了?”

    “嗯,吃了点东西,让他歇会儿。”云落来到陆绩的身旁,和他一起眺望着云梦大泽。

    “不是我。”陆绩轻轻开口。

    “我知道。”

    “我也看不出来是谁。”

    “我会把他们找出来的。”

    “你有点恐惧。”

    “因为我不想死。”

    “雾隐大会,其实就是这些人的舞台,刺客的盛会。”

    “你的意思是这些天我最好一直躲在你的庇护下?”

    “你实在是太聪明了。”

    “不,我不聪明,比如等他伤一好我就会离开。”

    “还是信不过我?”

    云落笑着摇摇头,“当然信得过,我还要请二叔帮我一个忙。”

    “你说。”

    “麻烦你找人帮我宣告出去,我接下时圣这一战,地点就在巴丘城,时间二十天之后。”

    “不跟国相和白衣剑仙商量商量?”

    “我相信他们会支持我。”

    “那你更应该跟我一起。”

    “我从来不知道依赖是什么感觉,习惯了。”

    陆绩这才想起这是一个在襁褓中就已经父母双亡的孤儿,看着他温暖的笑容,鼻头忽然有点发酸。

    “好,我这就命人去办。”

    “谢谢二叔。”

    陆绩叹了口气,留他独自一人在这儿望着八百里云梦大泽,浩瀚无垠。

    云落悄然握紧双拳,没得躲,不用躲。

    当自己稍有怯懦,便是身边人遭殃。

    既然这个世界,没有一步自己可以退让的空间。

    那就来吧,来战!

    少年意气少年游,凶途险道可曾愁!

    人生亦是一场漫长艰难的战斗,为了理想,为了希望,我们能做的,唯有,拔剑!

第一百四十九章 我们来了

    大端王朝的腹心之地,一条大江自西向东,蜿蜒入海。

    哺育着沿岸无数子民的同时,也为这座天下提供了一条便利的航道。

    默默奔流的江面被大船船身划破,愤怒的江水和船底碰撞出无数的浪花,然后在余波中重新归于平静。

    两侧的群山,起伏巍峨。

    雾气倾于山间,轻松化作一副水墨丹青,自然才是最写意的山水画师。

    大船的甲板上,站着四个少年人,和一个稍微老那么一点点的青衫年轻人。

    四人都已经脱去了剑宗弟子服,换上了自己的常服。

    重新穿上自己在草原上最喜欢的黑色劲装的裴镇,似乎也找回了些在草原上的勇武气势,昂首立在船头最前沿,似在与大船一起破浪前行。

    玄衣崔雉、白衣陆琦都戴上了一顶和衣服颜色一样的帷帽,站在一旁窃窃私语,时不时传来些悦耳的笑声。

    符天启穿着出发前师父托人给送来的一身白衣,不再瘦弱的身体已经能够将衣服饱满地撑起来,面容上棱角渐渐清晰,竟也生得一副好皮囊。

    青衫仗剑的霍北真伸手架在符天启的肩膀上,借力斜倚着身子,居然透出一股子慵懒的意味。

    对于霍师兄在突破到了知命境之后的性情变化,崔雉和陆琦曾经还为此聊过些少女闲谈。

    崔雉觉得遗憾,冷峻孤傲如万古寒冰的霍师兄,结果晚节不保,枉费自己还曾悄悄花痴一场。

    陆琦却笑着说我倒觉得挺好啊,以前那样子像是谁都欠他的钱一样,像现在这样,多点人气儿,多好。

    崔雉翻了个白眼,陆琦伸手挠中她的痒痒肉,一下子破了崔大小姐的冷面寒霜,两人噗嗤一笑,扭作一团。

    船行过波涛,转过一个平缓的弯道,远方缓缓出现了一座城池的轮廓。

    霍北真扭过头,看着那位一直悄然垂手侍立在一旁的船老大,“老哥,前方可是巴丘城?”

    船老大连忙点头,“仙师说得不错,那正是巴丘城,看路程,估摸半个时辰咱们就能靠岸了。”

    “好嘞,谢谢老哥。”霍北真笑着说了声。

    船老大连忙惶恐道:“仙师万勿客气,能为大小姐和诸位仙师服务,是小的的荣幸。”

    霍北真也不好再矫情什么,之前他就已经劝过一次,让这位船老大去休息,被人家断然拒绝了。

    后来一想,暗骂自己还是不够人情练达。

    能够在陆琦面前露个脸,甚至为陆琦做点事,这机会可不是每个陆家人都能有的,自己的一番好意说不定在人家心中成了不解风情,从中作梗。

    以前光顾着练剑了,这些事情,还得多看多学多想啊。

    左手改撑为搂,搂着符天启就朝船头走了几步。

    裴镇他们自然也听到了船老大的话,默契地围拢过来。

    “前面就到了,到了之后,咱们先找个地方落脚,然后等着看看有没有什么新的消息。”

    四个少年点头应下。

    这一行五人,自打在江州听了云落的消息之后,一致同意更改了原本陆路游历的线路。

    因为镇江陆家在大江航运上近乎垄断的地位,陆琦便命人找来一艘大船,一行五人顺江而下,直奔位于云梦大泽之畔的巴丘城。

    一路上,昼夜不停,仅仅用了不到三天,就已经即将抵达目的地。

    一场游历变成了一场赶路,或者一场驰援,但众人并无半点怨言。

    看着前方城池的轮廓越来越近,他们心中有激动,有忐忑。

    激动着即将见到云落,忐忑着外面有没有发生什么新的状况。

    这时,一个黑衣人从船舱中缓缓走出,来到甲板,迎着江风水雾,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船老大惊骇欲绝,这船上什么时候有别人了!

    赶紧蹿过去伸手护在五人的身前,惊恐道:“什么人?”

    黑衣人默不作声,笑意吟吟。

    船老大又是一声大喊,“朋友,这是陆家的船,还请给个面子。”

    见着黑衣人依旧沉默,船老大正欲再说什

    么,一只手轻轻搭在他的肩上,“老哥别激动,这是我们的朋友。”

    “什么朋友,上船也不打声......”船老大下意识地就要埋怨一句,却生生忍了下来。

    开什么玩笑,大小姐的朋友上船还用跟自己打招呼?

    想到这儿,船老大真想几巴掌抽烂自己这张破嘴,霍北真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哥,去歇会儿吧,准备靠岸的事。”

    这下船老大没有坚持,转身先跟陆琦恭谨地打了个招呼,然后挨个问候之后,朝舱室中走去。

    路过黑衣人身边时,鼓起勇气,“这位仙师见谅,小的有眼无珠,冲撞贵客。”

    黑衣人依旧笑着,“不知者不罪。”

    船老大长出一口气,快步离了甲板。

    霍北真带着几人转身,朝着黑衣人行礼道:“曹先生,您怎么在这儿?”

    “搭个便船,省点气力。”

    原来黑衣人正是在他们几人之前离了锦城的曹夜来。

    他说得没错,要从锦城来到这云梦大泽,沿着大江走航运是最好最快的路子。

    霍北真哈哈一笑,想起身后的四个少年好像都不认识曹夜来,便朝他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曹夜来以心湖涟漪道:“无妨。”

    其实符天启是见过曹夜来的,可是在那个知晓自己身世的夜晚,心神激荡之下并未看清一袭黑袍笼罩的曹夜来面容,就被符临弄晕了过去。

    其余三人因为一直在剑宗的关系,都不曾亲眼见过曹夜来的真容。

    霍北真清了清嗓子,“我为你们介绍一下,这位便是鼎鼎大名,威震一方......”

    “北真,别搞得那么花哨。”曹夜来有些无语。

    “这位就是曹先生,四象山灵蛟的大名你们总该知道吧。”霍北真看着四个少年。

    裴镇当先行礼,“裴镇见过曹先生。”

    陆琦和崔雉也赶紧摘下自己的帷帽,露出两张绝美的容颜,盈盈一拜,清脆的声音从朱唇贝齿中发出,“陆琦/崔雉,见过曹先生。”

    符天启咬着自己的下嘴唇,站在原地。

    曹夜来也不催促,笑着看向他。

    其余几人也发现了符天启的异样,裴镇连忙低声道:“天启,天启!”

    符天启终于开了口,“你不是死了吗?”

    裴镇大惊,就要跑过去捂住符天启的嘴。

    虽然听说四象山是我们这头的,可你也不能这样放肆啊!

    霍北真却将裴镇拉住,顺便朝后让开一步,将空间留给这对师叔和师侄。

    “侥幸活了下来。我们见过的。”曹夜来叹了口气。

    “那晚来找师父的就是你?”

    曹夜来点点头。

    符天启站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曹夜来轻轻搂住他,在他的耳畔低声说这些什么。

    符天启不住点头。

    另一边,裴镇悄悄问霍北真,“霍师兄,什么情况?”

    陆琦和崔雉也同样投以好奇的眼神。

    霍北真以心声对三人道:“天启就是四象山当年符子。他的师父正是四象山雕龙先生。”

    裴镇面露震惊,他并不知道符子是什么意思,但他怎么都无法将当日剑宗入门测试时所见的那个邋遢大汉,和传闻中俊逸勇武的四象山雕龙联系在一起。

    陆琦和崔雉却是知道符子的鼎鼎大名的,怪不得符天启懂那么多符之道。

    但崔雉不知道的是,四象山宗门覆灭,符天启生父身亡,她崔家可是其中的绝对主力。

    命运就是这样无情地捉弄着世间的一切。

    陆琦想着,若是雕龙先生,为什么那天拒绝救治云落呢?

    “符子之事,正是四象山覆灭的重要原因,天启并非故意隐瞒你们,事实上,他也是在云落试炼受伤之后才知道。”

    霍北真很清楚少年们对于友谊神圣纯洁的向往,做了些必要的解释。

    裴镇摇着头,“就算真的隐瞒我们也不会怪他的。”

    陆琦和崔雉看着那边拥抱着的两

    人,沉默地点了点头。

    日头缓缓升高,雾气也被逐渐驱散。

    随着船身一震,巴丘城到了。

    陆续下了船,几人在来到了陆家在巴丘城中的一处宅院。

    若是以往,崔雉可能还会跟陆琦争上一争,凭什么住你家,当我崔家在这儿没产业是咋的。

    可如今她却丝毫不介意此时,谁让她们已经是好姐妹了呢。

    刚在院中坐定,就立刻有管事送来了最新搜集的情报。

    霍北真和曹夜来默契地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凝重。

    六族的网太大了,效率之高,实在是令人震惊。

    情报上简练地讲述了云落等人去往化龙池,再出来,然后在山道遇刺,而后返回陆家据点的情况。

    在陆绩的刻意安排下,没有提及龙骄的情况。

    最关键的是,云落已经公开接下了时圣的挑战,二十天后,地点就在巴丘城。

    此刻,已经还剩十九天了。

    曹夜来站起身来,“我先去找他。”

    杀手已经出现,云落却并无应对的经验,自己这边的进展必须得抓紧了。

    “我们跟您一块!”其余五人也异口同声地道。

    曹夜来看着陆琦,“陆姑娘,麻烦你找一份地图给我,再帮我找一匹马。我先走,你们随后跟上。”

    陆琦点头,去跟管事吩咐了一声,很快,两份地图送到,马儿也在院门口等着。

    曹夜来取走一份,拱手抱拳,“先行一步。”

    说完众人眼前一花,已经失去了曹夜来的踪影。

    裴镇目瞪口呆,“这身法也太帅了吧。”

    霍北真强笑一声,“你以为灵蛟之名是怎么来的?”

    他看着四张焦急地脸,“那咱们也出发吧。”

    五匹快马的马蹄敲击在石板路面上,发出清脆的声音,朝着云梦大泽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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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梦大泽的陆家别院门口,云落和孙大运朝着陆绩拜别。

    陆绩看着两个少年,“还是不要护送?”

    云落笑着摇头,“总不能护送一辈子吧。”

    陆绩不再说话,笑着跟他们挥挥手。

    云落忽然想起个事,对陆绩歉意一笑,“从化龙池出来,就忘了易容了。”

    陆绩笑着说,“无妨。”

    两个少年翻身上马,再次上路。

    跑了一阵,将马速放缓,云落仔细看着孙大运,依旧有些担忧,“真的没事了?”

    孙大运拍了拍自己的伤口,“虽然我自己都不信,但这真的发生了。”

    只半天一夜,这伤口就完成了从止血、结痂再到脱落、恢复如初的全过程。

    “这化龙池果然有点门道啊!”

    此刻孙大运才开始琢磨着昨天的那场打斗,随着心念一动,一层金光再次闪现。

    他看着云落,“兄弟,你说我这身体,现在干得过那王霆不?”

    云落嘿嘿一笑,“那你去问问他?”

    “问你大爷,身死道消了,上哪儿问去!”孙大运得意洋洋地挥动着自己的拳头,小爷我现在真是强大啊!

    正得意间,孙大运忽然神情一变。

    云落关切地看着他,“咋了?”

    孙大运苦着脸,“我好像要破境了。”

    “好事啊!有啥好郁闷的!”云落欣喜道。

    孙大运环顾一圈,曲折的山道,层层的密林,怎么看都是个破境的好地方,“在这儿?”

    云落想了想,“能压一下不?”

    孙大运默默感受了一下,“压两三个时辰没问题。”

    “行,那咱们快马加鞭,赶到巴丘城中去!”

    一抽马鞭,马儿欢快地迈动马蹄,朝着巴丘城奔去。

    孙大运大叫一声,“等等小爷。”

    沉默的路,路旁沉默的树,以及那些流淌的风,都在等着见证,一群少年们,在陌生的地方,和熟悉的人,那场不期而遇。

第一百五十章 伏杀、反杀、思念、重逢

    情真意切玉无瑕,欢宴罢,宾客归家。

    高大老者和张遂一起返回了自家山头附近,张遂的笑容带着些谦卑,他岂能看不出来蒋苍大人对身旁这位李道友的看重。

    既然如此,自己必然得抓紧讨好了。

    若是等未来李道友青云直上了,自己可就悔之莫及了。

    至于面子,对野修而言,能当饭吃还是能干啥?

    将李道友送到他如今的洞府门口,回去的路上,张遂还在琢磨着,这李道友的名字可真是有点古怪啊,姓李名某,就叫李某。

    多半是个化名,不过这云梦大泽中用化名的多了去了,没谁会计较。

    他伸了个懒腰,觉得未来一片大好,做着梦,梦见自己已经成了云梦宗的长老。

    李某回了洞府,发现桌子上赫然躺着一封书信。

    他的嘴角勾起一丝古怪的笑意,拆开一看,笑意更甚,转身便出了洞府。

    按照书信上说的路线,他来到了一处极其隐秘的山谷。

    望向四周的层林,踩着厚厚的落叶,再瞧了眼身后狭窄的出口,他微微颔首,“是个谈事情的好地方。”

    “为什么不是杀人的好地方?”一个阴冷声音伴随着一个黑衣身影响起。

    李某转过头,看着此人,眼神中闪过一丝狐疑,“你偷偷潜入我的洞府,说愿意与我们合作,原来是幌子?”

    “你觉得呢?”黑衣人一点不慌,在这个名叫李某的高大老头踏入山谷的那一瞬间,他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

    洞府的禁制都那般不堪一击,真人又会好得到哪儿去。

    “为什么不呢?这野修遍地的云梦大泽,就是现成的人手和宗门地盘,若能整合到一起,到时我们何须看他人脸色,我们加起来比五宗还强,比六族还富,比朝廷还大!”李某神色诚恳地倾诉着自己的愿景。

    仿佛听到了一个无聊的笑话,黑衣人冷哼一声,“所以你得死啊!”

    话音未落,便直接出手,夜长梦多的道理他比谁都懂。

    知命境上品的强大真元惊扰起许多沉睡的落叶,黑衣人手中举起两根骨棒,四道兽魂虚影便瞬间出现在高大老者的周围,前后左右锁死他的退路。

    黑衣人骨棒猛地一敲,兽魂虚影也顿时朝着中间一合,合拢的中心,正是李某所在!

    发丝被真元激荡起来的风吹得恣意飞舞,李某忽然一笑,一步跨出,消失不见。

    兽魂猛然碰撞,无声地荡开一圈强烈的真元波动,黑衣人的眼前却已经失去了李某的踪影。

    黑衣人惊骇欲绝,他不至于觉得这样就能让李某灰飞烟灭,再单纯的知命境修士,那也是实打实的知命境。

    忽然,一只手从他的身后按在了他的头顶上。

    将一团新形成的肉泥甩进了落叶堆的深处,李某再次一步跨出,一把抓住另一个正疯狂逃窜的黑衣人的衣领,笑着道:“本来想兜底,现在看来还不如一起出手啊。”

    另一位黑衣人膝盖一软,“前辈饶命,前辈饶命。我俩也是鬼迷了心窍,我愿意参与前辈的大事,任劳任怨、马首是瞻!”

    “你们是朝廷的人。”

    李某淡淡开口,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黑衣人一愣,随即疯狂摇头,“前辈千万不要误会,我们只是这大泽之中的普通野修,先前无非是与前辈理念不同罢了。”

    他膝行上前一步,“不过自今日起,我愿意为前辈马前卒,为前辈的宏愿添砖加瓦。!”

    李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面露讥讽,“你一个问天境这么装得累不累?”

    当那个问天境刚被说出口的时候,那个跪着的黑衣人手中便瞬间出现了一柄泛着幽幽蓝光的匕首,灌注真元,朝着李某的双腿猛然一划。

    又因为刚才膝行上前了一步的关系,这个距离刚刚好。

    匕首毫无阻碍地划过了李某的双腿,黑衣人的瞳孔却猛然缩紧,只是残影!

    而此刻,一只温暖的大手悄悄按在了他的头顶,让他如坠冰窟。

    “你信不信,我比你还能装。”李某的声音平静。

    黑衣人面露惨笑,出乎意料地挥手,击在自己的面门上,瞬间毙命。

    李某松开手掌,将黑衣人的方寸物都搜刮一遍,站起身来,略带惋惜地道:“其实我想留你一命的。”

    本来想将尸体处理了,李某却忽然改了主意,没有去管,悄悄地回了自己洞府。

    一张老脸上,皱纹堆起,满是笑容,挺好,若这云梦大泽尽是那些见风使舵的墙头草,就没什么意义了。

    不枉自己一直装得这么辛苦啊。

    他望着洞府外,有些想李子了。

    他来了这儿,一定很开心。

    李某,真实身份是道教紫霄宫掌教,李稚川。

    天榜第一人。

    此刻却伪装成了一位无名小卒,知命野修,悄悄潜入了这云梦大泽之中。

    他默默拿出那些方寸物,试着打开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令他惊喜的情报或者物件。

    -------------------------------------

    巴丘城很近,就坐落在云梦大泽的边缘,登临高处,大泽之浩荡壮美尽收眼底。

    不过从陆家小院沿着山道来到巴丘城也需要个四五十里。

    山道上,云落一马当先,同时又隐隐照顾着后面孙大运的速度。

    他是存着要先开路的心思,如果真的还有杀手,自己也可以率先撞开陷阱,为身后的孙大运示警。

    路过那片曾经中伏的树林,云落瞅了一眼,旋即策马离开。

    就在这一愣神的功夫,坐下骏马前蹄忽然踏空。

    马儿一身悲鸣,重重翻起摔落在地,脖颈扭断,眼看就不活了。

    坐在他身上的云落自然也被掀飞出去。

    好在云落反应已是极快,在即将腾空时用脚尖在马身上一点,总算借着点力,生生改变了飞起的方向。

    堪堪避开并排飞来的三只破甲箭,身子无可避免地朝着地面坠落。

    两个早早埋伏在一旁的杀手骤然出现,一左一右两剑夹击,就等着从空中无处借力的云落自投罗网。

    云落心念一动,“山河”长剑握在

    左手,“千钧”握在右手。

    强行扭过腰,两剑挥舞,点在杀手各自的长剑之上,借势一荡,稳稳落地。

    这看起来复杂冗长的变化,实际上只在电光石火之间。

    云落落地之后,孙大运才堪堪勒住奔马。

    如今的情况反倒看起来有点像孙大运和云落一前一后包围着这两名杀手。

    如果他们实力再强点的话。

    这两个杀手看着严阵以待的云落,竟然没有动作就离开了。

    留下云落和孙大运面面相觑。

    一个声音忽然响起,“不错不错,应变不错。”

    云落先是猛地转身,如临大敌,当瞧见那个黑衣人的面容时,如释重负。

    不过仍旧迟疑地道:“曹大哥?”

    曹夜来笑了笑,“虽然辈分比较乱,但是我喜欢这个称呼。”

    云落这才真正放心,干脆跑过去给他来了个大大的拥抱,“曹大哥,你怎么来了?”

    “怎么?不欢迎?”

    “欢迎欢迎!曹大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新认识的兄弟,叫孙大运。”

    云落将一旁手足无措的孙大运拉到面前,跟曹夜来介绍起来。

    曹夜来笑着说,“我听过你,杨清讲起过。”

    孙大运紧张顿消,瞧瞧,瞧瞧,这排面!白衣剑仙都亲口夸赞,了不起,了不起。

    不过他可不敢在曹夜来面前飘,虽然不知道这曹大哥到底何方神圣,但只要是云落的长辈,好像就没一个好惹的。

    就冲他敢直呼白衣剑仙大名的样子,舔就完了!

    “曹大哥好,我是小孙。”孙大运点头哈腰。

    曹夜来哈哈大笑,要不是之前杨清有过铺垫,自己刚才的情报上又看见这小子为云落挡了一剑,真不敢相信他能和云落成为兄弟。

    云落想起刚才的情况,疑惑道:“曹大哥你早就到了?”

    “嗯,路上瞧见这俩小子,干脆就在这儿盯着了,他俩是我故意放走的。”曹夜来淡淡道。

    云落嗯了一声。

    孙大运一脸茫然,你们在说什么,没头没尾的,为啥要放走啊?

    可是,他虽然不知道,但他也不敢问啊。

    还好,曹夜来似乎知道他的疑惑,开始解惑。

    “这俩是清音阁的杀手,实力不高,恰好只有通玄境巅峰,你知道为什么吗?”

    云落点点头,“试探。”

    “对,试试你的深浅。”曹夜来赞许地拍了拍云落的肩膀,叹了口气,“不过若是你不争气,直接被弄死了,相信他们也会很开心的。”

    孙大运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

    云落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曹大哥,我们走吧,孙大运快要破镜了,我们得去巴丘城找个地方。”

    曹夜来笑容玩味,“一会儿你就不在乎他破不破境了。”

    云落愕然抬头。

    孙大运眉头一皱,这老小子说什么呢,虽然你是前辈,怎么能这么说我兄弟呢,怎么能这么说我呢!

    正想着,远处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近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胜却人间无数

    从官道青石换成了山道土路,马蹄声急促如一。

    当云落站在原地,瞧见转过弯道的五匹快马,和马上的五个骑手时,他笑了,笑得很是开心。

    视线一下子就锁住了当中的那个白色倩影,从眼底升起的温柔渐渐扩散在整张面容之上。

    双手下意识地搓着袖角,想要上前迎接,又觉得有些不妥,脚尖数次将出未出,看得孙大运在一旁叹息不已。

    得!这明摆着的事,相好的来了。

    原来我这好兄弟还是个见色忘义的主啊。

    哎!看这情况,没得说,还是个雏儿,这扭捏样,跟第一次去烟花柳巷的初哥儿没啥区别。

    小爷我虽然也没在那儿纵情声色,玩弄风月过,可好歹也从几个野修朋友们那儿学来了丰富的学问不是,实战不成问题!

    想到这儿,孙大运才想着仔细瞧一眼云落的相好的长什么样,结果这一看,就挪不开眼了。

    乖乖!我滴个乖乖!这是什么神仙人物,长得也太漂亮了吧。

    “唉唉!口水!”曹夜来忍不住小声提醒道。

    孙大运连忙将就要流淌出来的哈喇子一口咽下,看得曹夜来直犯恶心。

    他扭头看着曹夜来,“姑娘!哦不,曹大哥,这都是何方神圣啊?”

    曹夜来无语地看着这个二货,要不是你是云落的朋友,老子真想一巴掌拍死你。

    “他们就是云落在西岭剑宗的同门。”曹夜来最终还是解释了一句。

    就在说话间,马蹄声渐止,马上人落地。

    霍北真刚想说什么,裴镇早已快步冲过去,将那个青衫少年紧紧搂住,“兄弟,想死你了!”

    崔雉嘴角勾起笑意,记起之前在剑宗的小灵脉,调戏裴镇龙阳之好的事情。

    云落也笑着道:“我也想你们啊,你们怎么来了?”

    “说来话长,还是等一会儿霍师兄跟你说吧,这种婆婆妈妈的事如今他最擅长了。”裴镇拍了拍云落的背,松开手走到一边。

    霍北真只能扶额苦笑,完了完了,形象已经全毁了。

    一袭白衣的符天启已经有了些潇洒气质,但还是一如既往地内敛寡言,朝着云落刚要行礼,就被云落一把拉入怀中。

    在一瞬间的愕然之后,缓缓笑了起来,也伸手拍了拍云落的背。

    云落松开手,看着他,在肩头比划了一下,“可以啊天启,都长这么高了。”

    说完还一拳轻轻捶在他的胸口,“身子也变健壮了。”

    符天启羞涩一笑,走到一旁。

    玄色劲装的崔雉,看起来英姿飒爽,云落看着她笑着说,

    “咱俩就别抱了,免得有些人跳脚。”

    崔雉望着眼前的少年,跟之前分开时没什么变化,她忽然上前一步,将云落瞬间僵直的身躯轻轻一抱,一触即分,轻声道:“保重!”

    不比一向超然,万物不绕于心的陆琦,对家族事务参与颇多的她,明白云落将要走的路上将会面临着什么样的艰险困阻。

    别看如今似乎云落和六族关系不错,可若是他真的要子承父志,六族必将是他最大的敌人之一。

    届时,自己将如何自处?

    她又看了一眼那边静默站着的白衣身影,陆妹妹,你又将如何自处?

    想到这儿,她神色黯然。

    裴镇凑过脑袋,刚想说话,就被她一脚跺在脚背上。

    云落对着走过来的霍北真抱拳行礼,“霍师兄。”

    霍北真眼中尽是促狭的笑意,“回头再聊,现在先忙你的正事去吧。”

    裴镇嘿嘿一笑,“果然,霍师兄这个浓眉大眼的也喜欢搞事情。”

    崔雉又是一脚跺去,裴镇机敏一躲,崔雉霍然扭头,目光灼灼,裴镇只好又乖乖的伸出脚来。

    崔雉冷哼一声,并无动作。

    裴镇得意地笑了。

    孙大运站在曹夜来身旁,看得嘴角抽搐,这哥们怕不是个傻子吧。

    曹夜来和霍北真带着几人朝旁边走了几步。

    将地方留给两位分别许久的少年和少女。

    云落看向那个一直停留在原地的她,终于迈动了步子,一步一步来到她跟前。

    “你还好吗?”

    陆琦一双美目中光波流转,也不答话,就这么定定地看着云落。

    “那个...我很想你,很多时候都在想,不过因为那些事情的关系,我没法回去看你,可我真的很想你。”

    看着陆琦依旧不答话的样子,云落从方寸物中取出一本小册子,神情急切而真诚,“真的,你看,这是我这一年来游历的经过,一有空闲我就会把它写下来,为的就是给你看。”

    说完他将手中的册子递向陆琦。

    陆琦看着他,还是没有动静。

    云落有些摸不着头脑,练剑无数次都稳定无比的手此刻却有些微微颤抖,莫不是她不喜欢?

    想到这儿,他就想收回册子。

    陆琦却突然伸出手来,接过册子,望着那张紧张地面孔,“这么想我,为什么不抱我?”

    云落一把将陆琦搂入怀中,喃喃道:“陆师妹。”

    “换个称呼。”陆琦将头缓缓靠在云落的胸膛上,轻声道。

    陆琦耳中听见那颗心忽然一阵狂跳,云落声音颤

    抖,试探地轻轻唤了一声,“琦儿?”

    “嗯。”陆琦的眼睛眯成月牙,笑容满面。

    曹夜来静静望着两个相拥在一起的年轻人,感慨良多。

    欲你不欢喜,欲你不恐惧。

    人生天地间,一辈子漫长又短暂。

    都说那人生不如意十之**,可咱们这些脆弱又容易满足的人类啊,不就是靠着仅有的这点偶尔且小小的欢喜,才能走过迈过生活中那些庞大而繁多的不如意吗?

    挺好,真的。

    ----------------------------------------------

    一直关注着那边的人群中,异口同声地响起一声被甜得腻歪的故作嫌弃声。

    “咦......”

    这两个声音的主人也在瞬间找到了彼此。

    裴镇抱拳,“哟,这位兄弟看着面生啊,怎么称呼?”

    孙大运眉毛一挑,“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大庾岭孙大运!请教兄台尊姓大名。”

    “哦,我姓薛。你就是大运兄弟?”裴镇一脸夸张地感慨。

    哟,你也听过小爷大名啊,看来排面着实不小,孙大运一脸得意,朝众人一一抱拳,“孙大运见过诸位。”

    霍北真微笑着回礼,符天启也恭敬回了礼,就连崔雉都微微拱了拱手。

    裴镇自然而然地勾着他的肩膀,顺便将符天启扯过来,“他叫符天启,我们都是云落的好兄弟。既然你也是云落的好兄弟,那我们就都是好兄弟了!”

    崔雉在一旁默默瘪嘴,朋友的朋友就一定是朋友吗?

    也就裴镇这样的人才会这么天真吧。

    不过挺好的。

    草原辽阔,心境太小了怎么镇得住。

    孙大运冲着裴镇竖起一根大拇指,“兄弟好眼光,我与兄弟也是一见如故。之前云落还说我与他一个叫裴镇的兄弟聊得来,我看他就不懂我,或者不懂你,那姓裴的能有兄弟这般豪情洒脱?”

    其余几个人的表情瞬间古怪了起来,可是看着裴镇的孙大运却没有发现。

    裴镇面色不变,真诚地点点头,“要我说也是,我跟大运兄弟才是一见如故,那裴镇算个什么东西。”

    “诶,也不能这么说,能够跟云落当好兄弟的,又能差到哪儿去,咱还是不能这么贬低人家。”孙大运摆摆手,正色道:“不过我觉得回头等见了裴镇我还是要跟他好好说上一嘴。不好意思,我更喜欢薛兄。”

    “哈哈。”裴镇笑得前俯后仰,冲孙大运连竖大拇指。

    一旁的曹夜来却微微皱起了眉头。

第一百五十二章 一不小心玩砸了

    山间有鸟鸣虫叫,路旁璧人长立。

    云落从方寸物中取出那个玉佩,交到陆琦的手里。

    “去化龙池用得上,关系我都给你打点好了。”

    陆琦噗嗤一笑,“你把化龙池当什么了,入朝为官吗?还要打点关系。”

    云落也不解释,高深莫测地一笑。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嘿嘿。

    陆琦将玉佩收起,伸手抚着云落的脸颊,“这一年很苦吧?”

    轻轻按住佳人的青葱玉手,云落点点头,“是有些苦。”

    “怎么个苦法?”

    “其实,若有你在,便不那么苦了。”

    陆琦哼了一声,抽回手来,“看来你的日子一点也不苦。”

    “为什么?”

    “若没有什么故事,又怎会变得如此油嘴滑舌。是哪些仙子给你的日子调了蜜啊?”陆琦眨巴着一双灵动的眼睛,笑呵呵地瞅着云落。

    云落心里直发毛,这笑容,再傻也知道有风险啊,比那大剑仙的剑气还要可怕。

    心里暗自琢磨着,之前那一年天天净忙着打打杀杀了,后来也无非是念夕妹妹,邵姐姐,晴雪仙子,都是正常来往,没有任何逾矩之处啊。

    谁知就是他这一想,却让陆琦瞧出了端倪,“好啊,云落,还真有啊?”

    云落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都写册子上了,绝无二心!”

    “谁信呢!”陆琦恨恨转身。

    可这才刚一扭过去,又开始后悔了。

    他这一年多颠沛流离,历尽凶险,好不容易盼来了相逢,自己有什么小性子好耍的呢,到时分开了又来后悔,我陆琦可不干这些蠢事。

    可这毕竟在假装生气呢,总不能立马又转回去吧,那多没面子。

    娘亲之前就说过,世间男子都是蹬鼻子上脸的,万不能姿态太低了,教人看轻。

    可我觉得云落不是这样的啊。

    好些个念头从脑海中跳出,乱糟糟地打着架。

    陆琦只好在心里急切地叫唤着,快来哄我啊,快来哄我啊!

    就像一个站在高台上想要下去的,急切地等着情郎给自己搭好梯子。

    结果她的情郎却在一旁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怎么办,怎么办,怎么一下子就把陆姑娘,哦不,把琦儿弄生气了呢。

    陆琦不着痕迹地侧过一点头,偷偷用余光瞥了一眼身后,气得差点要翻白眼。

    碰也不敢碰,话又不敢说,犹犹豫豫,扭扭捏捏的。

    你练武修行时候的气势上哪儿去了!

    聪慧无双的江东明珠,终究还是少女的心,还不清楚这种患得患失的克制和谨慎是多么难能可贵。

    陆琦低声道:“你就不会哄哄我吗?”

    如蒙大赦的云落,颤颤巍巍地把着陆琦的肩膀,见她没有反对,这才敢将她再次抱在怀

    中,“琦儿,我之前听过一句话说得很好,真正的情爱是没有缝隙的。如你我之间,早容不下任何人。”

    爱情就是这样霸道而令人神往,唯你、唯一。

    陆琦轻轻搂着他,享受着片刻温存。

    因为离别之后,又将是无限心酸。

    如这人间大多数时候一样,欢乐总是短暂的。

    他俩终究也不能这样一直抱着,那边还有好些人在等着呢。

    看着牵手并肩走来的青衫白衣,众人脸上都有着由衷的笑意。

    裴镇更是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好在这次没有被崔雉无情镇压。

    曹夜来刚刚已经抽空去将自己的马儿牵来,这会儿拍了拍手,“正好,那我们出发吧。”

    当各自翻身上马,云落和陆琦站在仅剩的一匹马旁边时,终于明白过来曹夜来说的正好是什么意思。

    云落哈哈一笑,右手在陆琦腰间一环,带着她就飞到了马上。

    裴镇怪叫一声,“走咯!”

    一行八人又回到了巴丘城中陆家小院。

    在门前,早早守候在一旁的陆家管事瞧见眼前的一幕,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崔雉冷冷吩咐一声,“这儿没你的事,安排房间去!”

    陆琦俏脸绯红,气息都有些不稳,云落微微弓着身子,神色也有些尴尬。

    陆琦狠狠在云落腰间掐了一把,扭头跑进了院子。

    “你欺负她了?”崔雉冷着脸问道。

    一帮大老爷们哈哈大笑,裴镇赶紧推着崔雉,“没有的事,你快进去吧。”

    一头雾水的崔雉进了院子,干脆去问陆琦去了。

    在众人戏谑的眼光中,云落弱弱地道:“我是个男人啊。”

    小小风波过去,一帮人都在院中坐下闲聊。

    云落突然一拍脑袋,将孙大运拉过来,对着众人道:“抱歉,刚才一时情急,忘了跟大家介绍。”

    裴镇笑着道:“不用不用,我们都熟了。”

    “不不不,该有的仪式还是要有的。”云落坚持道:“这位,是我在落梅宗参加落梅宴时结识的好兄弟,孙大运。”

    “这位是曹大哥,刚已经介绍过了。”

    曹夜来微微颔首。

    “这位是我们在西岭剑宗的师兄,霍北真霍师兄,别看霍师兄年轻,如今已是知命境剑修,也是咱们西岭剑宗的长老了。”

    霍北真笑着抱拳,孙大运赶紧回了一礼。

    此刻,所有的目光都在看着裴镇,裴镇自己也是欲言又止,符天启的面上,甚至隐隐有些不安。

    “这位是我在剑宗的好兄弟,与我一起入门的,裴镇。”

    话音一落,场中气氛顿时凝固。

    裴镇尴尬得不知道说什么。

    倒是孙大运在微微愣神之后,哈哈大笑,“裴兄弟果然是个妙人,幸会

    幸会。”

    裴镇只好红着脸跟他见了礼。

    云落自然也察觉到了这点异样,但还是先带着孙大运逐一跟符天启、崔雉见了礼。

    最后,他牵起陆琦的手,“我痴长你半岁,这你就只能叫嫂子了。”

    陆琦大,学着崔雉一脚踩在云落的脚面,娇哼一声,对着孙大运郑重地抱拳行礼,“西岭剑宗弟子陆琦见过孙道友。”

    孙大运手忙脚乱地回了礼。

    这时云落才跳着脚看着裴镇,“你们刚才怎么了?”

    裴镇破天荒地有些难堪,孙大运连忙道:“没什么,那啥,云落,没事的话我去破境了。”

    说完就朝着自己的房间中走去。

    云落瞪着裴镇,“兄弟,到底怎么回事。”

    裴镇只好苦着脸将刚才戏弄孙大运的事情说了,同时也叫屈道:“他都把话喂到我嘴边了,我一时兴起就跟着玩了一下,并无恶意啊。”

    长叹一声,云落指了指裴镇,跑去了孙大运的房中,这小子马上要破境,可别因为这个心境不稳。

    陆琦也才知道事情经过,她走到裴镇面前,轻声道:“小镇,这事我觉得你做得有些欠考虑。”

    我觉得、欠考虑。

    很陆琦的发言。

    裴镇揪着自己的头发,埋着头,微微摇着。

    “错了就认,该道歉道歉,该干嘛干嘛,坐这儿烦躁有什么用。”

    冷着脸,直指解决之道。

    也是很崔雉的语气。

    霍北真有些诧异,“刚才孙小兄弟说什么?破境?”

    曹夜来有意为孙大运涨涨脸,故作高深地嗯了一声。

    符天启喃喃道:“又是个破境当喝水吃饭的?”

    曹夜来在裴镇旁边的凳子上坐下,拍了拍裴镇的肩膀,“抬起头来。”

    看着茫然抬头的裴镇,曹夜来缓缓道:“我知道,你不是看不起野修出生的孙大运。如果是那样,你也不会成为云落的朋友,更不会被薛军神认可。”

    “你只是心中郁闷或者是压抑,为什么是他能够陪在云落身边,而不是自认跟云落情同手足的你;云落曾经为你挡下过生死一剑,差点一命呜呼,所以你觉得为云落挡剑的也应该是你;你知道你自己不能跟着云落游历天下,又知道云落将要面对怎样恐怖的艰难险阻,你心中更是难过。”

    “可是,这并不关孙大运的事,他也是一颗真心,你下意识地迁怒于他,虽有迹可循,但毫无道理。”

    曹夜来的一席话咋一听来觉得简直胡说八道,将这友情说得跟后妃争宠一般,可一看裴镇的神色,似乎他还很认同?

    可仔细一琢磨,似乎有像是有那么点门道。

    裴镇起身,“我这就去给大运兄弟道歉。”

    崔雉一把拉住他,“人家在破境,你这去了不是添乱嘛!”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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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3809/ 第一时间欣赏仗剑问仙最新章节! 作者:傲娇的白猫所写的《仗剑问仙》为转载作品,仗剑问仙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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仗剑问仙介绍:
破落巷里的孤儿,一边苟活,一边追寻身世之谜,推开修行者的大门,剑仙、杀手、沙场、庙堂,世间光怪陆离都粉墨登场,一切线索竟都隐隐指向那高坐帝位的伟岸身影。
当所有真相揭开,手中三尺剑,是否敢指向幕后那高高在上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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