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瞻前顾后
“你不好奇吗,雨霏?是谁给晏安送了那么大一束玫瑰?”
常雨霏把耳机取下,看了看在树荫下和谢敬说话的晁朕。“和我没关系。”
“万一是晁朕送的呢?”姚雪津拱火道。
常雨霏哼了一声,说:“不可能,先不说他不会给晏安送东西。就是送,也不会送这么廉价的东西。”
“你不好奇我好奇,我可得去看看是哪路神仙明知道她不在学校还给她送玫瑰花。”
封装并不严实的信封被拆开,姚雪津一个没拿稳,里头就掉出来了一张卡片。
捡起来一看,紫底白字,是紫兰酒店的房卡。
折了三折的信纸打开,里头的内容十足让姚雪津感到恶心又兴奋。
“宝贝,上次分手后一直想着你,想你想到都要疯了。我老婆这周出差,希望你能抽时间陪陪我。你不是说过很喜欢cl那个包?我给你买好了。就这周六晚上8点,我在老地方等你,希望和你度过一个美妙的夜晚,不见不散。”
姚雪津从这封信里捕捉到几个有用的信息,上次分手,老婆出国,买好了喜欢的包,老地方,晚上,酒店,美妙的夜晚。
她激动地脚趾发麻,跟常雨霏说:“我知道了了不得的事情!”
“你少给我添乱!”
常雨霏这话一出,当即就往姚雪津的一腔热血里注入一层冰。她颇不服气地开口:“你看着看吧,等我拿到证据她晏安就完了。到时候让所有人看看她晏安是个什么德行?说我心肠歹毒霸凌她?我这简直是替天行道好吗?”
“你别乱来!”常雨霏再次警告:“学校里已经有人觉得公告栏里的那些照片是我指使你去贴的。”
姚雪津不以为意面露鄙夷,说:“你怕什么?她晏安就是个孤儿,还能翻了天不成?你看,出了这样的事我不照样好好呆在附中,她呢?她敢来读书吗?笑话!”
“你不去学校上课,你怎么能见到常雨霏呢?”眼看时间越来越近,马上就是周六。董馨也着急起来,慌张地催促晏安赶紧去上学。
“我身体还是不大舒服,你放心,我有她的联系方式,我会跟她说。”
得到她的保证后,董馨讪讪地走开了。这几天晚上,晏安每天半夜因为伤口疼醒过来都能听见董馨和俞顺康在说话,在小声商量周六那天的事。
她起先还纳闷,纳闷俞顺康居然不反对董馨这种动辄就要坐牢的计划。但后来一想,他俞顺康都敢搞个假身份抛弃妻子,也敢和人贩子勾结买卖亲女儿,他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何况这事要是成了,吃亏得绝对不是他儿子。
周五,周六大计划实行的前一天,董馨和俞顺康居然还能沉下心去上班,把俞岩和晏安单独留在家里,这也是这么多天以来头一次。
俞岩强行撞开她的门,问她:“你是不是也和那些人一样,觉得我以后反正是个残废,不如多发挥一点剩余价值。”
“你说得那些人是你的至亲家人,我和你没什么关系,我怎么想你不重要。”
“你真的能把常雨霏约出来?”
晏安努努嘴没说话。
俞岩笑了一下,是晏安记忆里最鲜明的畸形扭曲模样。他说:“那你也挺歹毒,你真相信贴你妈照片的人是常雨霏?”
晏安把被子往身上拉了拉,说:“我要是你,现在就尊敬礼貌地跟我说话,毕竟你后半生是人是鬼就看明天了。”
俞岩把她的门给砸上了,晏安挣扎着起床给自己换了衣服。再在这个家里多呆一秒她就要窒息了。
俞岩在客厅看见她,问:“你要去哪?”
“出去吃饭,饿了。”
“给我带一份,我要……”
“我凭什么?”晏安拉开门,说话毫不顾忌:“我巴不得你去死!”
打车到了村尾网吧,石榴出来接她,一见她就哭丧似得喊:“怎么一下就瘦了,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我给你叫份猪肝补补?”
一进去就看见祝坐在他专属的“vip”专座上,旁边站了几个身材惹火的辣妹。
石榴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说:“一直缠着,轰都轰不走,就要我哥带她们打游戏。”
“老板不管吗?”这么凑在一起看着实在有伤风化。
“哇!你别看这几个打扮得妖里妖气,花钱可大方了,这网吧有些钱多人傻专坑智障的活动,全是她们消费的。”
“祝怎么没去上学?”
“学校里有些风言风语,我哥不爱听就没请了假。”
风言风语?哦,那天祝抱着她的样子大概被许多人看见了。
唉!
晏安才走近vip休息区祝后脚就进来了。
“今天怎么能出门了?”
“家里没人,没吃的,饿。”
她和祝坐两对面开始吃东西,祝问她:“你之前为什么问我有没有拍过你和那位姓韩的照片?”
“就是想起来随便问问,没想到你还真拍了。”
祝面露难堪,说:“只是想把车牌拍下来找人查他的底细,没……”
“拍得挺好的。”晏安说:“氛围环境光线都暧昧得很,确实会让人浮想联翩。”
“这就是你跟我要照片的原因?”
“没有,你把我拍得挺好看的,我自恋,要回来收藏。”
姚雪津再一次确认晏安预定了周六紫兰酒店1003号房间,她正犹豫着要不要跟常雨霏把事情挑明一起行动,就又听见她再一次的责备:
“你上次实在太没脑子了,做得不干不净还要连累我。那天谢敬来暗示我这事是我主使的你,晁朕这几天一句话没跟我说。反正你最近安分一点,在唐池没有滚蛋之前不要给我添麻烦。”
姚雪津不屑道:“你就是瞻前顾后畏畏缩缩才让自己现在这么被动。你倒是拿出当时对付俞珂的那副劲头来啊,区区一个晏安,你在顾忌什么?”
“你不知道,晏安和蒋柏姐关系不错,如果她去她面前说些什么……”
姚雪津冷哼一声,微笑开口:“如果是她晏安自己做错事呢?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你等着看吧!我不仅要让她脸面丢尽,我还要让她彻底从附中滚蛋!”
第七十七章、聪明的人
姚雪津气呼呼地请了假从学校出来,打算再去紫兰酒店最后核实一遍那个房间的信息。学校外面这会儿一片寂静,只有车流奔腾而过。她抬起手刚准备招呼出租就听旁边有人试探地喊了她一声:
“同学?”
她回头,发现跟她搭讪的是个头发很长戴厚底眼镜的男人。看上去就是一副来搭讪的样子。
姚雪津嫌弃地往旁边走开几步,说:“离我远点。”
“不是同学,我想请问一下,你认不认识照片里这个人。”
“不认识。”姚雪津直接地开口,“你再不离开我就叫保安了。”
一张照片突然杵到鼻子下,姚雪津烦躁地想要把它推开,却蓦地看清了照片里的人。
“这是?”她惊异地开口问:“这照片哪来的?”
眼镜男神秘兮兮地把照片收回去,说:“你甭管,你就告诉我认不认识照片里的人。”
“你再给我看一下。”
照片又递到了眼前。拍得不大好的照片,主体又乱又模糊,但凭姚雪津的眼力,她也能看出照片中那辆黑色轿车贵得吓人。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站在车子边,穿着校服梳着马尾的晏安,以及坐在车里只露出半个侧面,但明显看着就上了年纪的男人。
车牌呢?车牌太模糊了。
那封信的内容赫然映入姚雪津的脑海。她努力克制住激动的情绪,问:“你怎么拍到的这照片?”
“我平时就爱扫街拍东西,那天路过这随便拍了几张也没细看,直到昨晚打开电脑开始修图。”眼镜男神秘兮兮地笑,问:“我看照片里这个同学穿着你们学校校服是吧?看照片里她和那个男人的关系好像不寻常,我最近有点缺钱,所以想来问问她愿不愿意花钱买这照片。她如果不要我就卖给杂志社了,我想能坐这种车的肯定不是普通人吧。”
证据还不够确凿,只是一张照片而已,晏安那样能言善辩很容易让她把黑得说成白得。反正明天就是周六,晚上如果在紫兰酒店搞到更直白劲爆的内容……
计划绝对不可以提前打乱!
“她是我朋友,你把照片卖给我吧。”
“不行!”眼镜男把照片收了回去,说:“我们这行有规矩,照片只卖给本人和杂志。”
姚雪津抓了抓头发,说:“她这几天也没来上学,这样吧,你下周再来!”
下周这事也差不多该发酵了,到时候这张照片的出现绝对是如虎添翼,看晏安怎么狡辩!
“也行”眼镜男把照片收到了包里,说:“我周一再来,到时候你能不能带我去找她?”
姚雪津笑容满面,志得意满。
“当然。”
今天入住紫兰酒店1003号的客人退房,房卡才还回来就有人过来订房。
“不好意思,已经有了预定,我可以给您安排另一间,10……”
“我只要这间,就只住今晚。”站在前台少女说:“我只住今晚,或许都不住,只是放一下行李。”
“可是……”
“你们不做生意吗?”少女很蛮横,说:“明晚才有预定今晚就要把房间空出来?你放心,我明早八点前肯定退房,留得够时间给你们打扫。”
“那好吧,请您稍等。”
姚雪津把门一关,立即指使旁边的人,说:“全给我装上,最好三百六十度角全方面无死角地对准中间这张床!卫生间也装上。”
“小姐,我再提醒您一遍,偷装针孔摄像这事犯法。”
“就你读过书?我花钱你还挺多话?你放心,你没在前台留信息,到时候查不到你身上,你不也没把真名告诉我?”
姚雪津检查了一下监视画面开光灯后的清晰度,满意地付了定金。
她嘱咐道:“你给我盯紧这间房间的情况,看见有人进去就通知我,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出了酒店,她给常雨霏打去电话,说:“你别总觉得我不成器,明天我让你看看,真正能成事的人不是你那样的!”
“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晏安玩弄着手里写着”唐池”名字的名片,跟电话那头说:“想怎么做看你自己。”
晏安才挂了这边的电话,许久未见的蒋柏紧跟着就打了电话过来。
“安安,我才从国外回来,你明天有时间跟我见个面吗?”
“可以,我也好久没见您了。”晏安同电话那头的蒋柏说:“要去哪里?我现在的身体不是很能出远门。”
“就来我家,上次那里,可以吗?”
nice!
她之前还费心考虑怎么给自己安排个不在场证明,蒋柏这会儿要是不联系她她就得给晁朕打电话约见面。现在真是老天眷顾,蒋柏突然从国外回来,主动要见她。
“你要出门?”董馨拉住她,惊呼:“你怎么能出门?你和常雨霏约好了吗?”
晏安难得的耐心,说:“您放心,您就把您该准备地准备好,到点让小岩去等着就行了。”
“万一……”
晏安自嘲地笑,说:“要是有个万一我还敢回来吗?”
晏安走出几步,突然问:“听俞珂之前说,到时候要拍照……你们准备怎么拍?”
“我安排了人以走错的名义会冲进去,小岩自己也会准备。”
蠢!
这么蠢的办法也想得出来。还好姚雪津聪明给准备了。
晏安把受了伤的手举高,避免被拖把碰到。晁朕牵住拖把跟她说:“蒋柏来了有一会儿了。”
自上次送她回家后,这是她和晁朕第一次见面说话。
“哦。”
“瘦了!怎么瘦了这么多!”蒋柏拉住她的手,说:“人看着也没什么精神。”
晏安无力地笑了笑,说:“还好吧。”
“我听说了,你怎么那么冲动,就等老师去处理啊,怎么还把自己搞受伤了,听说那天还下了挺大的雨。”
晏安在沙发上坐下,说:“当时脑子一片空白,现在都不大记得当时发生的事。”
“我给你煲了热汤,一会儿赶紧多喝点补补,回头我把补药和食谱给你,回去……算了,也别回去了,我这几天都在,你过来喝吧。”
煲得芬香浓郁的热汤端了上来,晏安配合地喝了两大碗。她掏出药瓶,说:“还得接着吃药。”
晁朕把她的药瓶拿去看,问:“怎么还是这些药?”
“之前伤口裂开了,医生怕发炎,所以……”
“为什么会裂开?”
“俞岩脚伤一直不好,我这些天也一直在家,和他抬头不见低头见,他看着我烦也正常。”
第七十八章、魔障
在晏安的记忆里,上辈子的晁朕对俞岩的态度实属不差,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抽疯,一直都觉得俞岩对她还挺好?之前还说要给俞岩介绍治脚的医生!现下这种预防针可得提前打好,别回头又给她招惹些不必要的事端。
果然,她就听蒋柏说:“寄人篱下确实……”
药吃下去不到半个小时晏安就头昏眼胀精神不济。蒋柏说着说着话没听人回应,一转头,就见晏安已经歪在沙发靠背上睡着了。
她指了指晏安,放低声音问旁边的晁朕:“怎么办?”
晁朕看着她,意思问她打算怎么办?
蒋柏指了指楼上,想说把晏安叫醒让她去客房睡,下面尽是电器,还挺吵。
刚把手伸过去,就见她那个沉默寡言的侄子已经起了身,在她瞠目结舌需要捂嘴避免发出惊叫的振奋中,手一勾,把晏安抱了起来。
蒋柏沉默看着眼前那个在今天看来异常可靠的背影,小腿发着哆嗦地跟在了后头。上了楼,她加快脚步走到了前头,打算先把客房的门打开。
门打开,一回头,发现人没跟上来。有些昏暗的长廊里只有一个地方露了束光。蒋柏心惊胆战地靠近,正好看见一个瘦削笔挺的脊背弯下,把一个娇小的少女放在了蓝色床单上。
蒋柏捂着心脏靠在墙上,半晌,用力揉了揉眼再把目光探过去。男孩子已经把窗帘拉上了,那抹明亮的光也昏暗了下来。
眼前的门和轻轻合上,比她高出许多的少年垂头看她。
“哇!”好半天,她只听到自己没出息地发出这样一声感叹。
面前少年不屑地笑了一声,绕过她走了。
蒋柏追在后面,刻意压低的声音里还是溢出满满的兴奋。“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她问:“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你不知道的多了。”
“那就重点说下晏安,你们……”蒋柏拦住他那个目光清醒冷静的侄子,问:“你们怎么回事?”
“你觉得是怎么回事?”
“早恋吗?不对,你们这个年纪也不算早恋了。唉,不管早不早恋我都支持,就是嘛,十来岁的男孩子女孩子哪个不谈恋爱?你和晏安长得都漂漂亮亮的,这种年纪不恋爱不就糟蹋浪费了?”
晁朕推开她,给自己倒了杯水。回头,那个一脸八卦的人愈发贴得近了,嘴里还在说着:
“什么时候?我就说,上次我请晏安来吃饭,我明明跟你说过的,你还是回来了。我当时还以为我给忘了,直到我回去翻了翻信息。你是不是那个时候就在打人家的主意?”
“你不累吗?”
“我累什么?我一会儿一定要告诉阿葵!我就说晏安这女孩子不错吧,你得感谢我,要不是我把她介绍给你,你上哪认识这么好的女孩子去?”
“你是真的烦……”
门一关晏安就睁开了眼。
事情好像发展到了她没意料到的地步。她刚才装睡只是为了能在他家多赖一会儿最好赖到晚上,没想到一赖赖到人家主人床上来了。
闭着眼睛的时候,这屋子里只充斥着晁朕的香水味,纸墨味,还有沉厚优雅的木料味。
睁开眼,借着微弱的光向周围扫了扫,几乎和上辈子一样没什么改变的布置。整面墙的书架整面墙的书,书架最顶层藏在阴影里的奖杯,靠近床边的留声机,黑胶唱片机,音响,正对着床的投影仪。
晏安侧了侧身,看见了晁朕放在床边的几本书,全是电影相关,有晦涩的专业知识书也有世界知名导演制片的自传。
这人是真的喜欢艺术,难怪后来成为了电影从业者。
晏安无声地笑了笑,想谁能猜到平时自持端庄不苟言笑,被大家认为缺乏同理心和基本情感感知力的晁同学以后会去拍戏成为大影帝呢?
人生真是处处不寻常。
屋外有沉稳但清晰的脚步声响起,晏安赶忙闭上眼。
房门打开又合上,有人走到了她的面前。眼皮有沉重的压力,晏安勉力克制着呼吸以求装得像模像样些。藏在被子里的手被拉了出来,袖子被撩开,接着是缠着的纱布,被一层层剥开。
干嘛呢这是!
给她剥开了还能给她裹上吗?她可不想一会儿从这出去还得往医院跑一趟。好在,剥她纱布的人可能只是想看看,随后又给她裹了回去。
“醒了?”
装睡都不能装吗?
晏安疲倦地把眼睛睁开,假装刚醒,视线在昏沉环境里适应了一会儿才和眼前的人对上。
“把你弄醒了?”
看来不是一早就发现的。
晏安没说话。
“为什么不跟我说。”
“说什么?”
“说姚雪津有多过分,常雨霏有多过分,她们有多讨厌。”
“说了又能怎么样?”
“你想怎么样呢?”
“我想的你就能帮我吗?”
“万一呢?”
天呐,这人怕不是魔障了,还是这生人投胎的时候少生了那条筋?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什么叫万一呢?这人一直都是一本正经地正直,简直就是思想品德课的模范代表,看看他之前指责她抽烟那样!别说为非作歹了,可能稍微碰触到一点灰色边界就会让他抵触。
现在这是干嘛呢?
“不想聊天。”晏安开口,终结话题。她努了努鼻子,说:“困。”
这下是真的睡过去了,一觉醒来头晕脑胀,一看时间,6点来钟,晚饭时间。
刚好了。
晏安站在楼梯口,见蒋柏正在厨房忙,晁朕抱着拖把在沙发上看书。
蒋柏先发现得她,笑得古怪异常。
“醒了?”
晏安站在蒋柏身后,蒋柏见她为难又犹豫明显有话想说但又不好开口的样子,所以主动问她:
“怎么了?你就把我当亲小姨,把这当自己家,有话就直说。”
亲小姨?自己家?这家人集体中邪了吧。
“我听说……”纠结了一下,晏安还是开口:“听同学说,之前我妈妈的事跟常雨霏同学……”
晏安抬头,目露恳切,说:“我不相信这事是她做得,我想……我想当面问问她。”
“雨霏确实任性,但也不至于……”蒋柏说:“有误会就要解开,当面说清楚也好。”
第七十九章、万花筒
常雨霏午睡刚醒就接到了姚雪津急匆匆的电话,让她到紫兰酒店看好戏。
她又想干什么?还嫌给她添得麻烦不够?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常雨霏拎着包出门,刚坐上车就接到了蒋柏的电话。
“小朕也在,你们都是同学,说清楚了也……”
常雨霏让司机立马前往晁朕家,同时给予电话那头的姚雪津警告。
“我有事!你好自为之,真出了事我可管不了你!我都跟你说过多少遍!你现在就稳住唐池,其他的事不用你操心,以后给你的好处绝对少不了。”
“你不来算了。”电话那头跟她说话的人早就没了之前的恭敬,语气里的志得意满几乎就要从细窄的听筒缝隙中流淌出来。
常雨霏心烦地挂了电话,脑袋里想起蒋柏刚才打过来的电话。说什么今天叫了晏安来吃饭,她们之间好像有什么误会,让她去解释说明一下。
凭什么?她晏安是谁值得她特意去解释说明?学校里的风言风语她也知道,但她根本不在乎!在这个世界上,别人怎么评价看待她根本不重要,根本不是一个level的人何必让她去计较。
她只在乎晁朕!
所以蒋柏说出晁朕也在后,她只能过去。她已经有好几天没和他说上话了,打得电话发得信息全部石沉大海,她这几天晚上都没睡好觉。
到达晁朕家的时候常雨霏看了看时间,傍晚七点四十五分。
刚到门口,就闻到浓香四溢的味道从里头飘出来,接着就是炸耳的狗吠声。拖把那只狗,真是怎么教怎么讨好都没用,见到她只会叫,蠢得很。
来开门的人是晏安,冲她客气地笑说给她拿拖鞋。
怎么回事?她是个什么身份凭什么在这个地方以这种姿态招待她?她以为自己是谁?
“不用了,这地方我熟,我自己来。”
从鞋柜里找出一双灰色的棉质拖鞋,很寻常很普通,就是他们家招待客人用得那种,全都是一个模样。余光瞥到晏安脚上的那双,粉色的,上头坠着毛毛球还有双兔耳朵,看上去就温暖舒服又可爱。
看见常雨霏盯着自己的脚,晏安往后缩了缩,问她:“怎么了?”
“这鞋子以前从来没见过。”连蒋柏脚上都是老气又普通的蓝色,这双粉鞋子就和这个地方格格不入。
真是的!蒋柏要招待人为什么不去自己住的地方要来这里?明明知道晁朕最喜欢清静却还要带着这种人来打扰。
“姐,需要我帮忙吗?”常雨霏撸了撸袖子,往前凑了过去。
“不用了,快好了,和你同学去说话吧。”
真好笑!她认识蒋柏多少年,和她和她们家一起吃过多少顿饭,也从来没见她下过厨。
难怪叫晏安狐狸精呢,怪会给人下**。
常雨霏靠着晁朕坐下,手里抓起了茶几上的葡萄,问:“洗过了吗?”
“没洗,晏安带来的。”
“那算了。”常雨霏把葡萄丢了回去,晃眼,却看到了垃圾桶里的葡萄籽皮。
“听蒋柏姐说,你想见我?”看向沙发对面的人,穿着黑色的t恤黑色的运动长裤,高马尾露额头。身上一点首饰没有,看着是挺朴素。
也该朴素,毕竟孤儿嘛。
“吃过饭再说吧。”蒋柏刚好把饭端出来,制止了她们的对话。
砂锅锅盖一揭开,扑面而来的香味瞬间就让人又饥肠辘辘的感觉。
“姐,有酒吗?”
“日本带回来的梅子酒,喝吗?”
“当然。”
常雨霏拧开瓶盖,只看见两个杯子。她看向蒋柏,说话的却是晁朕。
“我不喝。晏安吃过药也喝不了。”
酒瓶瓶底落在厚实的木桌上,发出的闷响和常雨霏心里的那一道重合。她有点没克制住,差点质问出声。
你管她吃没吃药喝没喝酒!
之前饥肠辘辘消失不见,常雨霏现在的感觉像是喝了一整碗猪油,全身上下都不舒服。
一顿饭吃得食髓无味,还不能说话。
“我有点不舒服,你送我回去?”
好不容易吃完饭,一看时间,十点多。常雨霏只想走,拉着晁朕一起走,远离这个恶心的地方。
刚从椅子起来,电话就响了。看见来电人,心里更不舒服了。
“唐池?找我什么事?”
看见常雨霏着急忙慌地离开,晏安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好像是姚雪津出事了。”晁朕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问:“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晏安眉毛一挑,就听面前人接着说:“你怎么会知道呢,你一整天都呆在这。”
晏安和他对视,心里某个地方有巨石滚落,带着轰隆隆的响声直坠下腹。
晁朕送她回去,半路的时候,晏安接到了常雨霏的电话,让她立马到紫兰酒店去。
一声“好”还卡在喉咙,就见晁朕抢过了她的电话,问那头:“有什么事吗?”
静默了可能要有一分钟,常雨霏干涩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姚雪津出事了,跟……跟俞岩有关。”
晁朕把电话还给她,说:“只是作为俞岩名义上的姐姐过去看看,和你没什么关系。”
晁朕送她去了紫兰酒店,晏安见他跟着自己一起下车,忙说:“我自己去就可以。”
晁朕没理她,他走得比晏安都快,晏安只能追在他身后,想这人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多管闲事。
房门一推开,姚雪津看见她就扑了上来。晁朕拦在面前,直截了当问:“疯了?”
她家里人赶紧过来把她扯开。晏安定睛一看,一间屋子里坐了满满当当的人。
俞顺康董馨俞珂俞岩,姚雪津和她父母,另外一边是常雨霏和两个年长的人,最角落坐着唐池和两个不认识的年轻人。唐池一见她就露出诡异的笑,晏安躲着他的眼神,生怕被旁边人看出他两认识。
现在还多了她和晁朕,一屋子的人呼吸都困难。
晏安眯了眯眼,她也是这时候才发现光线很暗,所有人的表情她都看不清楚。不过她才这么一想,晁朕就在常雨霏“不要开灯”的制止声中打开了开关。
一派通明,人人脸上都跟万花筒一样。
不过最好看的是姚雪津和俞岩。一个脸上全是鼻涕眼泪花了的妆和眼影,一个鼻青脸肿还有鼻血在流。
第八十章、对质
晏安往床上瞥了一眼,想这屋子里人这样多,大家宁愿站着挤着也没往床上坐上一个。不过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她也不愿意往上坐,挺恶心。
“晏安是吧?”站在姚雪津旁边的一个面目严肃的男人开口,“叫你来,是想问你点事。”
晏安缩在晁朕身后,从缝隙里窥探正对面的所有人,她嘤咛出声:“你们在说什么?我什么都听不懂。”
“简单来说,我家雪津和你弟弟俞岩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你应该明白吧?”
“什么?”晏安震惊道:“他们两大晚上来这做什么?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那个男子明显是要发怒,忍了下,耐着性子说:“这间房间的登记人是你,现在开房都要身份证明,这做不了假吧?”
“可是我的身份证一个星期前就丢了,我早早就去派出所备了案,谁把我身份证捡去了吗?”
董馨倒是会想,悄悄拿了她的身份证来预定酒店,如果到时候事情败露的话好叫她一力承担。好在她找人查了,第一时间去办了挂失。
“雪津说,你之前收到了一束红玫瑰,上面有封信,信里有张房卡,约你今天来这见面。”
晏安差点笑出来,只能低着头遮掩脸上表情,她问:“什么红玫瑰?什么信?什么房卡?”
“你装什么!就是彭天天帮你签收的那束!”姚雪津一开口,鼻涕先掉了出来。
“玫瑰?不是康乃馨吗?哦,我想起来了,他确实帮我拿过一束玫瑰,但那是他拿错了,不是我的。”
“你撒谎!”
“你干嘛不信呢?认识的人知道我病了给我送了束康乃馨,不过他不知道那段时间我没在学校,所以我让彭天天去帮我拿。他不知道为什么拿错了,之后已经换回来了。”
“那你妈妈说得怎么回事?她说你约了俞岩今天来这。”
“蒋柏姐约我今天见面,我一早就出门了,怎么可能约俞岩来这呢?常雨霏刚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准备回家呢。对了,常雨霏还跟我一起吃了晚饭呢?”晏安朝常雨霏看去,问:“对吧?”
见大家都看过去,常雨霏点了点头。
晏安委屈地含泪开口,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们突然把我叫到这里,一会儿说我骗人一会说我撒谎,我怎么了?”
没人出声,现场死寂一片。
“有人通知我,看见我女朋友和一陌生男性来这开房,我匆匆赶来就撞见……”唐池的话说到一半,演技拙劣,痛心疾首的神色中泄露了真实的快乐。
“他们说是你约了你弟弟来这,雪津也说她是为了找你才来这,所以……”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晏安再次开口询问。
还是没人出声。
真是!没人挑破这层窗户纸她怎么继续?赶紧的,来个有眼力见的。
“晏安今天午饭前到了我家,一直和我和蒋柏呆在一起。中途没接打过任何电话。”晁朕开口:“时间很晚了,你们有任何问题,可以报警解决。”
一石激起千层浪,晏安活两辈子都没见过如此精彩绝伦的人物群像。
“不能报警!”大概是姚雪津的母亲开口,说:“不能报警!”
“伯父伯母!”唐池起身开口,“希望你们尽快给我一个交代。”他的眼神落到和常雨霏坐在一起的人身上,说:“很遗憾,没有缘分。”
唐池从她身边经过,手指从她手背上无意划过,大概很满意今天的一切。
屋子里走了几个人显得空旷了一些。终于轮到董馨开口,说:“事情变成这样我们也很……你们看,如果……我们家家教严明,不会抵赖的。”
“要你们多管闲事!”姚雪津一声叫了起来,说:“你那个死瘸子儿子恶心死了,小心明天暴毙在哪条街上,小心一点吧!”
董馨眼色一变,强压怒气开口,说:“这样的事情发生,谁都不想的。”
“算了。”姚雪津的父亲开口,“我们自认倒霉,事情就这样吧,以后不要再提了。”
“算什么!“姚雪津哭着开口:“爸,你弄死他!我以后都不想再看见他!”
在一声又一声的叹气中,晏安拉了拉晁朕的袖子,指着一个红色小点问他:“那是什么?”
在众目睽睽下,晁朕从绿植摆件中摘出来了一个小东西,他放在手里看了看,说:“远程针孔摄像头。”
在场所有人面色骤变!姚雪津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晁朕够头看了看,说了句让所有人胆寒的话。
“应该不止这一个。”
最后只是卧房就找出来八个。董馨俞顺康俞珂俞岩全都一脸迷茫,大概不知道这不在意料之中的东西是从哪来的。
“报警吧!”有人开口,说:“这是提前就计划好的。”
姚雪津又朝着晏安扑了上来,大嚷大叫:“都是你!要不是你和有了老婆的老男人搞在一起,我才不会来这找你!”
“你说什么!”晏安一抿嘴眼泪就往下掉。她把手机掏出来,说:“我亲生父母虽然不在,但不代表我能随意被人侮辱,之前也是……我要报警,我要告你诽谤!”
“不是你是谁!我亲眼看见你上了比你爹年纪还大的老男人的车,你说,他是谁!”
眼睛怕是瞎了!韩金荣头发虽然白,但人看着可比俞顺康年轻有精神多了。
晏安捂着眼睛呜呜哭,声音却冷冷静静地流出来。
“你凭什么这么说我!你有什么证据?”
“我有照片!”
“照片呢?”问话的是晁朕。
“照片……照片……”
照片没买啊,卖照片的人说了周一会再去的。
真的,会再去吗?
“姚雪津,上次你把同学母亲车祸照片粘贴在学校公告栏里的事情已经让学校非常难堪并造成极其严重的恶劣影响。现在你再次对同学进行恶意的诽谤,我想你可能不适合再留在附中。希望你能尽快办理转学或休学手续。”
“你说什么?”姚雪津抬头,像是刚发现晁朕一样,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她两只手抓住晁朕的胳膊,说:
“你听我说,事情不是这样。”
晁朕挥开她的手,声音无甚起伏地开口:“如果你们不想报警,建议找酒店查最近的入住记录,把终端找回来。”
第八十一章、事已至此
酒店入住记录还挺好查,只是查出来的结果让所有人都大惊失色。原来这房间上一个入住的就是姚雪津本人。酒店监控记录显示,她当时是和一个穿着工装的男人一起来的。
“监控……”姚雪津跪在地上开口:“监控是我自己装的。”
“你!”她妈妈气得差点背过气去,问她:“你究竟为了什么?”
“我就想知道晏安今晚和哪个老男人搞在一起!”
晏安正看着好戏,蓦地又听见这么一句,急急忙忙又开始挤眼泪。“我一定要报警!”
掏出的手机再一次被抢走。姚雪津的父亲放软语气跟她道歉,说让她作为俞岩的家人一起商量这件事情的处理。
还算脑子清醒。
“终端呢?你装的监控你应该知道吧。”姚雪津父亲问。
姚雪津急匆匆打了电话过去,那边显示空号,她说:“之前就联系不上了。”
她父亲绝望地闭了闭眼,然后一巴掌劈下来了,那动静晏安听得都害怕。
姚雪津和她母亲两人抱头痛哭。她父亲强打精神和董馨俞顺康商量,说得话还是那句:“今天的事就当没发生过,拜托了。”
董馨为难地开口:“如果以后有照片视频……我们家虽然是男孩子,但也很影响……”
“不会的。”她父亲保证。
“但是这些摄像头连接的……”
“会找到的。”
和常雨霏一直坐在一起的女人终于开口:“赶紧带雪津去医院吧,趁现在来得及。”
“趁什么来得及?”晏安抬头看向晁朕,好奇地问。
晁朕看了她一眼,把她脑袋掰开了。
“事已至此,只有先离开这里,其他的事情之后再说。”姚雪津父亲说着这样的话,却在即将要出门的时候撞上了匆匆赶过来的秘书。
秘书手里捧着笔记本电脑,面上神色说不清道不明,但满头大汗是真的。
“姚总,刚才收到一封邮件,是个视频,我想应该给你看看。”
“现在没时间,之后再……”
“我想你应该看看。”
秘书强制拉住姚雪津父亲并按了播放键,估计是关了声音,晏安这边什么都听不到。只能看着姚雪津父亲面色越来越发青,伴随着姚雪津的大哭,她母亲哀嚎一声整个人直直倒在地上,
那影片内容是什么很明显了。
唐池效率真的够高够快。
救护车还是来了,带走了姚家一家三口。
好戏暂时散场。和常雨霏在一起的女人过来拉住了晁朕,说:“小朕你送我们回家,我这心脏现在还跳的厉害。”
晏安也跟俞顺康说:“爸,我们先回家。”
“怎么回事?不是让你约常雨霏,怎么来得是姚雪津?”
晏安一上车就被董馨掐住,她费力地掰开她的手,说:“我确实约了常雨霏,打算吃了饭一起过去的,我怎么知道姚雪津会去那里?妈!”晏安脸色一变,问:“是不是你拿了我的身份证去预定房间,你怎么能这样!”
董馨急忙换了话题,问她:“你今天去找蒋柏怎么没跟我说?怎么没带着珂珂一起去?”
“她昨晚才从国外回来,我出了门她才联系的我。我还能不去吗?还好我去了,不然我今晚就被冤枉死了。”
“晁朕怎么会跟你一起过来?”俞珂瞪着恶意的眼神看她。
“常雨霏打电话过来说姚雪津出事了,让他过来帮忙,我是顺道。”
“真的?”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晏安扭了扭身子,问董馨,“接下来呢?你们拍到照片了吗?”
董馨冷哼一声,说:“我找的人被拦在酒店外面没进来。小岩自己也迷迷糊糊没拍到什么。”
就知道,蠢死了。人星级大酒店凭什么让陌生人进进出出,当人家这是什么地方?
“不过没想到姚雪津自己装了监控,就是不知道要怎么拿到那些视频。”
俞珂不高兴,说:“姚雪津比常雨霏可差远了,她怎么那么爱凑热闹,笨死了。”
坐在副驾驶的俞岩餍足地开口,说:“我开门看见她也吓了一跳,还好我让她进来了,不然……”
蠢!还能自己送上门的?没救!
“姚雪津也可以了,他们家家庭条件不错的,虽然比不上常雨霏家。但以后要出钱给你哥哥开个小公司也够了。”
还没到睡觉的时间就在做梦!
不过姚雪津要真能跟俞岩裹做一堆也不错,一个恶毒且蠢,一个心理畸形,两个心理阴暗的人互相在一起算计,未来的日子肯定精彩纷呈有滋有味。
就看唐池想怎么安排了。
第二天,董馨就收到了打包寄到家的照片。高清晰的监控截图,晏安不小心看到几张,差点瞎了眼。
董馨也难堪,不过只难堪了几秒钟就打电话联系了姚雪津的父母。
常雨霏正安慰着姚雪津,顺带问她那晚的事。
“我联系不上帮我装监控的人不知道里面的情况。所以我问了1003号房有没有人入住,人家告诉我有个男的进去了,我就想着去看看。我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也没听见里面有什么动静,我就想着敲门去看看,如果晏安和个男的在里头我就把事情闹大,到时候别人查监控也能知道……”
“结果敲开门……”姚雪津捂住嘴,颤抖着开口:“俞岩在里面。我以为他也是来找晏安的,就问他在这干嘛?他就让我先进去再说,我就进去了,之后喝了点东西就……后来,唐池就带人闯了进来,把俞岩打了一顿。”
常雨霏点点头,说:“很清楚了,这事跟晏安和她家那些人绝对脱不开干系。哪有那么巧?别人捡了她的身份证开了间房,你又刚好看到那封信,俞岩又刚好在那里头。”
常雨霏喃喃出声:“事无巨细算无遗漏,真毒辣”
姚雪津紧紧握住了常雨霏的手,问她:“我该怎么办啊?”
“如果晏安家那些人愿意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最好,但其实希望挺渺茫,大概率……“
“大概率什么?”姚雪津呜咽出声:“他们那么穷肯定想要钱,要钱就给他们钱好了。”
“你要是嫁给俞岩,他们家以后才是要什么有什么。你和你爸妈,都会成为他们家的提款机!”
第八十二章、良缘一桩
“我要报警!”姚雪津抓起手机,说:“我不要脸面和名声了,我要送晏安去坐牢!”
“你有证据吗?”常雨霏冷冷地笑,“她全程有不在场证明,晁朕和蒋柏给她作证!连我都可以证明她那个时间段没有出现在紫兰酒店附近。”
“还有那张照片……”
“别傻了,你说得那张照片摆明了故意给你看的。就算你能找到那个人那张照片,你信不信,晏安肯定准备了万全的解释?”
常雨霏摸了摸她的脸,面露鄙夷,说:“我之前就跟你说了,做事稍微留一线。你那样羞辱她母亲,她怎么放得过你。”
晏安在周一回到了学校,舒舒服服贴贴心心地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大概由于之前的事情,大家都觉得她无辜可怜,待她的态度也热络亲切几分。
晏安想,这算不算因祸得福?
午休的时候常雨霏来找她,把她带到了晁朕和谢敬面前,直接问她要怎么样才肯放过姚雪津。
晏安这几天演戏都演累了,现在听到她说这话心头只有一阵烦躁,眼泪差点没挤出来。
“这事和我实在无关,我和俞岩的关系你也知道……”她这样说:“我在那个家说不上话。”
“你少装!这事谁获利最多谁不知道?你敢做就别不敢承认!”
“你这就过分了!”谢敬开口:“你再替姚雪津着急也不能把罪名强加给一个无辜的人吧。”
“她无辜?”常雨霏笑,“再没有比她更恶毒的人了,你们可千万别被她给骗了。”
“谁恶毒也没有姚雪津恶毒!她现在这样是因果报应是她活该!等哪天有人把你过世家人的照片粘在公告栏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常雨霏没顾忌体面地拍了下桌子,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的脾气。
“我不跟你你说!晏安,我再问你一遍,终端在哪?你把那些照片视频的底片拿出来,这事我不跟你计较。”
“监控是姚雪津自己装的,你问她有什么用?”晁朕翻过一页书,淡淡开口。
常雨霏眼角泛泪,说:“晏安恨姚雪津,又想给她那个弟弟找歌依靠,这事她获益最大。”
晏安捂着眼睛强掩自己没有眼泪的事实,她说:“我和俞岩没有血缘关系。”
“获益最大的是你表哥。”晁朕开口,说:“你不如你问问他怎么那么凑巧赶到酒店,能拿到房卡闯进去。”
常雨霏语塞,转了语气问他:“你为什么帮她说话?”
“你脑子不清楚,我就把事实陈述给你听。”
常雨霏把桌子上的饮品往地上一扫,狠狠瞪了晏安一眼,踏着重步离开了。
谢敬四处张望了下,说:“我让人过来打扫。”随即离开。
“你也觉得这事跟我脱不了干系吗?”晏安问。
“不重要。”晁朕说:“没有任何证据指向你。”
“可有些事不需要证据。”晏安说:“这个世界上大概属我最恨姚雪津。”
“我只看证据。”
果然是条理分明逻辑严谨的年级第一。
“她们那么喜欢查我的底细,怎么不知道我和俞岩的关系呢?”晏安手指扣着桌子,慢悠悠开口:“我曾经拿刀子把他捅进过医院呢,当时在派出所还备案了,在我刚来这个家没多久的时候。”
知道对面的人在看她,晏安头也没抬,接着说:“我可没有暴力倾向,只是刚来这个家的时候我爸天天打我。你来过我家,我家以前是没有我住的那间小房子的。我晚上就睡在沙发上,半夜醒过来看见俞岩站在我面前,我害怕就拿刀划了他,之后我就去派出所自首。但是比起我捅了俞岩的事,他们更关心我是不是遭受虐待。”
“然后呢?”
“我说没有啊。俞顺康董馨对我好得很,所以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晏安用桌上的水珠写写画画,说:“俞岩恨我恨得要死,他以前也打过我,我才不会管他呢。”
眼前的手被抓住,晏安听见他说:“别哭了。”
“谁哭了?”
下一秒,整个人就被松松垮垮地抱住。她坐在晁朕腿上,下巴搁在了他的肩膀上。
她说:“你知道董馨和俞顺康为什么收养我吗?她们想要我妈的车祸赔偿金。知道我把那钱花了之后他们就想赶我走。俞顺康去接我那天说我脏,把我的鞋子丢了,我来到他家,有一段时间走路只能光脚,我的脚在那段时间就没好过,又是血又是脓,每次穿鞋子再脱下来都要生生撕下一层皮。我不是喜欢抽烟。”
晏安抱紧他的脖子,说:“我太疼了,没办法,我太疼了。”
谢敬自己拎了拖把过来,刚走进一抬头,吓得整个人都差点摔地上。
他把拖把小心地放在旁边,走出门去拍了拍自己脆弱的心脏,顺便还要观察着有无来往行人经过。
要让人看见晁朕怀里抱着个姑娘,附中未来一段日子都别想消停。
那哥们不是洁癖吗?那哥们不是生人勿进吗?那哥们不是小半辈子没接触过女孩子吗?怎么这会儿抱人抱得那么顺手?
谢敬回想了一下刚才看到的画面,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自己应该羡慕谁。
晏安长得细白软嫩,眼睛会说话一哭就可怜兮兮,骨架小但看着不柴,头发又黑又长,看着跟洗发水广告似得。晁朕更不用说,靠脸就远近闻名响彻全市的大校草,随便往哪一杵都跟画报似得,收得情书废纸回造能供山区小学打一年草稿。
怎么春天都过去了,空气中怎么还能弥漫着让人躁动不安的分子呢?
期末考结束,晏安在高一整个学年的课程也结束了。下学期一回来就要文理科分班,文理科依然有实验班普通班之分,分班的依据就是这次期末考的成绩。
晏安和彭天天对过答案估过分,她应该能进两个实验班的其中一个。
“想和你在一个班。”彭天天跟她说。
“那也得看缘分啊。”
彭天天试探着问她:“要不你跟晁朕说说把咱俩安排在一起?”
“我凭什么跟人家说这种话?”晏安如是说。
“可是你们……”
彭天天想起上次偶然看见晁朕拉着晏安的手,吓得他至今仍心有余悸。
他试探地问:“你们在一起了吗?”
晏安忙着收拾东西,头也未抬直截了当地说:“没有。”
“可你们都牵手了!”彭天天坚定道。
晏安一把抓住了他的手,问他:“牵手就在一起了?那我现在牵着你的手,我宣布我两在一起了。”
第八十三章、闲人常大姐
与此同时,谢敬也问出了和彭天天相同的问题。“你和小鹌鹑确定恋爱关系了吗?”
“小鹌鹑?”晁朕抬头,语气难得的震惊。
“你不觉得她一害怕就把脑袋垂起来的样子很像鹌鹑吗?”
晁朕手指抖了抖,甩了一大滴墨水在桌上。“眼睛和脑子不用都可以捐了。”
晁朕这语气实在说不上好。谢敬自己揣测了一下,兴许是自己对晏安的这个称呼有点冒犯了。
“你们什么时候确定得恋爱关系?”谢敬决定还是把话题扯回正题上。
“没有。”
“没有什么?”谢敬诧异又气愤,“跟我还装什么呢?我什么不知道啊?”
晁朕开始收拾书包,在谢敬的注视下起身,说:“你知道就不用问我了。”
董馨见晏安一回家就开始收拾行李,急忙问她:“你在做什么?要干嘛?”
“我买了明天回家的车票,一早就走!”
意识到她这个回家指代什么,董馨脸色一下就难看起来。她说:“小岩和姚雪津的事情还没板上钉钉,你不能走。”
“我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听天由命,我也做不了什么。”
董馨把她收好的衣服一件件又扯了回来,她说:“你去问问姚雪津,她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人家是什么意思不是很明显吗?人家看到照片视频也没说要让俞岩负责吗?”
“没想到她们家人那么不要脸,把我逼急了我就把这些照片视频一股脑地全寄给姚栋工作上的竞争伙伴。”
“您既然知道怎么做,就不需要我了,我在这难说还添乱。”晏安语焉不详道:“我嘴松,我怕我忍不住跟别人说些什么坏了您的好事。”
劣质的手机在衣兜里震动,动静实在不小。董馨先她一步把手机拿了出来,看了一眼说:“常雨霏?”
“现在出来,立刻!”
接起电话就是命令的语气,晏安实在不愿意搭理她。正准备放肆地把电话挂断,就听她在那边说:“姚雪津也在,有事想跟你说。”
听到这话,董馨忙在她背上掐了一把。晏安拒绝的话含在嘴里,董馨就替她按了挂断。
“你去听听姚雪津说什么!问问他们家究竟怎么打算安排这事!”
董馨往她怀里丢了一件外套,拉开门就把她推了出去。晏安站在楼梯口接到了常雨霏发过来的地址,是家酒吧。
她回家敲门,跟董馨说:“我一个人不敢去酒吧!”
正在厨房倒水的俞珂顿时眼冒金星,说:“我陪你去!”
poppy酒吧!只看这个名字就不是什么正经的地方。照理说她们这个年纪要想约会,就该去书店咖啡馆什么的,来酒吧聊天,太糜烂了。
俞珂兴奋地浑身冒泡,说:“我还是第一次来这么高档的地方。”
“之前去过次一档的地方吗?”晏安问她。
俞珂呵呵笑,扯着她进了门。
昏暗的环境,迷幻的灯光,浓郁的香水味,晏安一走进去就十足的不舒服。说明来意,侍者就带她们去了个卡座。说是卡座,其实这里已经半清场,晏安放眼看去都见不到几个人。
常雨霏穿着低胸裙子画着浓妆坐在中间,她周围围了男男女女一大圈人,看着就不是学校里正经上学的孩子。
晏安找到姚雪津,她正拿着酒杯和旁边一小帅哥举杯狂欢,看上去一点不像下午才考完期末考的模样。
常雨霏招招手,说:“过来坐。”
晏安被她按着肩膀拉到旁边,常雨霏给她手里塞进一个酒杯,让她跟旁边人打招呼。
“不好意思,不会喝酒。”
“这么不给面子吗?”常雨霏浓烈的唇妆在迷幻的灯光下看着像是深渊巨口,要把她吸入到某个不知名的深暗洞窟里头。
“今天叫你来,是打算给你介绍个男朋友。今天在场的,都是长得帅又优秀的男孩子,你看看,喜欢哪个?”
这是打算给她安排联谊?常雨霏这么闲人马大姐呢?晏安闻到她嘴里的浓烈酒味,不打算与她计较并好心提醒她:“你醉了。”
“我没有!”常雨霏呵呵笑,拉住了她旁边一个男孩子,说:“这位怎么样?家里是开连锁超市的,有钱!人长得帅嘴又甜,保证每天把你哄得高高兴兴。”
说着话,就拉着那个男生的手来摸她。晏安躲过,从沙发上站起来,说:“没事我就走了。”
“你敢!”
对面的姚雪津开口:“给脸不要脸?要不是沾着我们的光你八辈子能跟这些人说上话!你不是穷吗?不是想要钱吗?找个凯子一劳永逸,趁着年轻,干嘛呢?”
“姚雪津!”一旁一直被忽视的俞珂突然开口:“你喝醉了,早点回去吧。”
俞珂过于亲切的语气大概让姚雪津想到不好的事情。晏安眼睁睁看着她火气上冒,把一瓶酒浇在了俞珂脑袋上并叫嚣着要找打火机。
俞珂哗啦一声哭了出来,嘴里骂骂咧咧说以后要弄死她。
周围的人都跟看西洋景似得,一双双眼睛全在她们身上不安分地巡梭。晏安算是明白了常雨霏今天叫她来得目的。聊天谈事是假,借机羞辱是真。
至于这么着急吗?难道知道她明天要开溜,怕等开学回来她又进化了?
晏安看着姚雪津疯疯癫癫胡作非为的样子,诚实地说了声:“丑态毕出!”
“你个穷鬼孤儿小贱人说什么呢!”
姚雪津这话晏安听得实在腻了,干嘛呢,每次都吵不过她,每次也要撸着袖子往前冲,十足的蠢货一个。
“是,我穷我是孤儿我是小贱人。但是不好意思,我的这些缺点都只存在在你嘴里。但是!”晏安指着她:“你的缺点倒是明明白白写在脸上了。丑得明明白白。”
吃了那么多亏还学不乖,救不了!晏安还是那句话:“没事我先走了。”
她再次起身再次被常雨霏抓住,常雨霏借着醉意问她:“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可以顶顶漂亮谁都喜欢你?”
晏安笑,说:“这不是很明显摆在脸上?还需要我说明什么?”
常雨霏轻笑一声,把皮夹抽了出来扔在桌上,说:“我就讨厌她,今晚谁让我高兴了,钱包里的东西随便你拿!”
第八十四章、获得开心的方式
晏安一眼看过去,卡座里还真的有不少蠢蠢欲动的人,看来常雨霏说得也不尽然,今晚在这里的不全是家境优渥的人。
“我加码!”姚雪津也把自己的皮夹抽了出来,说:“我这里有**某商场的十万代金卡,有需要的可以拿去,现在正是换季上新款的时候。”
俞珂现在终于知道怕了,整个人几乎要缩到她的怀里,小声问她:“要怎么办啊?你得罪了人可千万不要连累我。”
晏安把她推开,自己坐下来沉着冷静地开口:“你们想要怎么样?”
姚雪津热情洋溢地出主意:“你们往她身上泼酒,到时候就说她自己喝醉了,反正今晚是她自己过来的,这里的监控我们都可以安排。”
嚯!现在倒是不傻了,看来一旦脑子跌破底线就会有触底反弹的迹象。
“她亲爹妈早死了,她是被收养的孤儿,有什么问题根本不会有人管她!”姚雪津晃动着气泡酒给众人扬威助兴。气泡从瓶口喷溅出来,落了些在晏安头发上。
晏安闭了闭眼,想到了上辈子。她被人关在厕所隔间,有人站在椅子上举着水桶对着她。她苦苦哀求着,也能看到那人眼中的慌乱。不是每个人生下来就是坏人就有霸凌欺负人的天分,她以为她会妥协,却又听到另外一个人的怂恿:
“她无父无母是个孤儿,你怕什么呢?”
透心凉的冷水浇下来,她被关在厕所隔间整整一天也没人来找她,直到清洁工下班前才发现冻得不行的她。
“长得又骚又贱!平时不知道打扮地那么漂亮给谁看!喜欢卖弄风骚就卖弄个够好了!”被人堵在墙角,强制地被剥下校服外套和内搭,她拼命地缩着身子躲避着,可还是被泼了乱七八糟的污渍,裸露在外的皮肤上也被强硬写上侮辱性的文字。
“敢告诉老师你就死定了!”
藏在书包内夹层的女性生理用品被翻出来,上面被写上“晏安来了”后贴在教室黑板上。路过的人看见,都明明白白取笑她。
是个人都能对她评头论足,是个人都能对她进行**羞辱,是个人都能伸手往她脸上蹭两把。
这是她上辈子最痛苦和黑暗一段时间的境遇。所以她后面能死心塌地喜欢陈舜并心甘情愿嫁给他给他当牛做马,也是因为那时候是他扯了她一把。不管他的目的如何,对于那时候的她来说,陈舜真的伟大如普罗米修斯遗留在人间的火种,一点点的火星就能刺破天际给她黑暗世界带来亮光。
有人伸手推了她一把,晏安睁开眼,把自己掩埋在心底的善良掏了出来,她诚恳的发自肺腑地跟常雨霏说:“你是好人家的女孩儿,你要自尊自爱懂得体面,这样是不对的,你不应该长成这样。”
她说话像是个濒死的老妪,常雨霏当真放下酒杯看她,许久,笑了,摊手说:“我喝醉了,今晚发生的所有事都与我无关。”
无药可救,白费口舌!
晏安扯了扯俞珂,说:“走!”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以为自己是谁!”姚雪津从一众男性腿上爬过来,在她没反应过来的当下把一瓶酒浇在了她的头上。
“party time!”
这话像是末日狂欢的宣言,晏安眼睛还没睁开又是一瓶酒落在头上。她到了嘴边的脏话混合在浓郁的酒精里。她抹了一把脸,找到姚雪津的头发,揪住,当头就是一巴掌。
她想打她好久了。
姚雪津尖叫,晏安趁机又给了她一巴掌。之前high到极点的氛围有瞬间冷却,晏安从滴酒的眼睫毛里把周围人一一看过。
所有人都怔愣住,常雨霏突然酒醒的样子,说:“快报警把这个神经病弄走!”
“要报警吗?我可以帮忙。”
和这个地方这个氛围完全异样的清冽声音在晏安视觉死角里响起,常雨霏听到这个声音的当下就变了脸色。
“真热闹啊,考完期末考就这么high吗?常雨霏这就是你的不厚道了,怎么不叫我和晁朕?这还是一个班的同学呢?”
谢敬杵着沙发椅背跳了过来,推走了常雨霏身边的男生,自己悠然地坐下。
“阿朕!”常雨霏战战兢兢地开口。
晏安刚想转头,脑袋突然一重,接着眼前就是一黑。一件外套罩在了她的脑袋上。
晏安迫切地想撩开衣服却被制止住,她只听见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说:“你们在玩什么?看样子很有意思。”
“不是……没有,你听我说……”常雨霏声音里半点没有了之前的醉意熏熏,她磕磕绊绊地说:“只是……”
“只是什么?拿酒浇头好玩吗?你不表演一个?”
晏安终于从外套里把脑袋挣脱了出来,一睁眼,就见晁朕把一整瓶酒推到常雨霏面前。常雨霏盯着那瓶酒,没一会儿眼泪就掉了出来,混合着睫毛膏和眼线液,在脸上留下一道浓黑的印迹。
“她还做什么了?”晁朕突然回头看她。
晏安愣了一愣,急忙福至心灵,委委屈屈地出声:“拿酒浇我。”
“谁拿酒浇你?”
晏安嘟着嘴,哼唧出声:“没看清。”
“没看清真是个大问题。”晁朕说完,往桌子中间没开封的一堆酒里看了一眼。谢敬不知从哪找出个开酒器,手法娴熟地蹭蹭把瓶盖撬得飞起。
谢敬看向一旁瞪大眼不说话的俞珂,说:“party time开始了!”
平时蠢笨如猪的俞珂在这会儿突然开窍,带着三分害怕七分兴奋,拎着酒瓶绕着圈,把卡座里的人都浇了一圈,直到走到常雨霏面前。
常雨霏看着晁朕,问:“我也需要吗?”
“不是很好玩吗?”
晏安看了会儿情势,拉了拉晁朕的袖子,很正直地说:“雨霏喝醉了,刚才都把皮夹拿出来了,说谁让她开心了就把里面的东西拿走。你劝劝她,这样不好。”
常雨霏瞪着她的眼神让晏安爽得全身起鸡皮疙瘩。她和姚雪津一直幻想的狐狸精形象是什么样?是不是就是她这样?前一秒能抬手甩人巴掌,后一秒就能在男生面前装天真无辜。
晁朕看向常雨霏,问她:“你不开心吗?这样都不开心吗?怎么样才能开心呢?”
常雨霏一把抢过俞珂手里的酒,兜头就给自己浇了个透彻,而后说:“现在开心了。”
第八十五章、也醉了
一出酒吧,阴郁的寒风就裹挟着浓郁的酒精味道直冲晏安脑门。她裹紧晁朕的外套,走到路边长椅上坐下,把鞋子脱下来,抖出了里头的酒。
真浪费。
俞珂够着头观望,谢敬挡在她面前,没什么好气地说:“走吧,把你送回家我还赶着回去打游戏呢。”
“晏安!”
“晏安你就不用操心了,回去你家里人问,你就说蒋柏姐约她去家里玩,今晚不回去了。”
“什么?”
谢敬揉了揉突然被刺激到的耳膜,问:“听不懂人话?”
“晏安和晁朕!”俞珂垫着脚看过去,可惜那边没盏路灯看不清大致情况。
“你回不回去!”谢敬威胁道:“不回去我先走了。”
“电话呢?”旁边刚落坐的人问道。
晏安从衣兜里把手机掏出了,按了半天没反应,一甩手,就往里头溅出来一堆水状液体。彻底当机了。
晁朕把里头的电话卡取出来,随手就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晏安拍了拍左侧的耳朵,想把渗浸右耳的酒精控出来。
“很晚了,走吧。”
“哦!”
一低头,先前放在脚下的鞋子不见了,然后就听垃圾桶一声闷响。
“你丢了我穿什么?”她问。
“你可以光脚走。”
晏安趴在他的背上,一双脚在半空晃荡。她问:“你车停在那?”
“前面。”
“前面是哪?你走半天了。”
“今晚要是常雨霏不找你,你是不是明天一早就消失在这座城市里?”
晏安有半刻的心虚,说:“这你都知道?。”
晏安抖了抖脚,把话题岔开,说:“这么晚了还把你喊过来。”
“知道这么晚了还去酒吧?”
“常雨霏打电话过来的时候董馨就在旁边……”
“下次就说我不让你去,有问题可以找我。”
“呵!”晏安短暂地笑了一声,问他:“我们是什么关系您老能管得着我?”
“恋爱关系。”
晏安从他背上撑起身,大惊失色,连声音都失了一贯的涵养体面。“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
“呵呵呵!”晏安连笑了三声,回头,问:“俞珂呢?”
“谢敬会送她回家。”
“那我呢?”
“蒋柏会跟你监护人讲,你今晚不回去。”
“我答应了吗?”晏安摸了摸他灯光下几乎要透明的耳朵,说:“你这是诱拐少女知道吗?”
“我刚才看见你打人了。”
晏安身子和嘴都僵了僵,脑子转得飞快,急忙给自己找补:“她那样说我,我气都气死了。”
“没什么事值得自己动手。”
想起常雨霏自己往自己脑袋上浇酒的画面,晏安到了嘴边的不服气也咽了下去。
饬了好半天才把身上的酒味洗干净,晏安穿着大了很多圈的衣服,坐在晁朕床上听留声机里传出的悠扬音乐。晁朕端了热牛奶给她,她打着哈欠问:“我今晚睡哪?”
“你想睡哪?”
晏安拍了拍手下的床。
晁朕站在门口跟她说晚安,然后帮她关了灯。晏安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干瞪着眼。
几乎走上了和上辈子同样的轨迹,甚至比上辈子进展得还要迅速。不同的是,这次和晁朕之间没有别人的介入,从某个方面来看确实要纯粹很多,可是……
这是她想要的吗?
她为什么允许自己放任这段感情的发展?最初,她只是想要在晁朕身边占住一个位置,不论是以跟班同学还是朋友的身份,好让那些虎视眈眈的人多少有点忌惮。结果还是走上了上辈子相同的道路。
她们两在一起能有什么前景和未来?他如果过几年又打算去拍电影,不出意外的话又是出道即巅峰享誉世界的年轻影帝。
她呢?认真读书努力考个好大学,跟着韩金荣搞点投资保证自己未来衣食不愁,然后呢?
她一点也不想活成灰姑娘战战兢兢等待王子眷顾的模样,毕竟她不是灰姑娘,晁朕也不是王子。
她和晁朕是没有未来的。
她不觉得晁朕能够包容带着虚假面具实则躲藏在黑暗中的她。自始至终,他认识的那个晏安都是他自己虚化想象出来的。
脱下面具的晏安是丑陋污秽甚至肮脏的,没人会喜欢这样带着沼泽污渍的女孩子。甚至,现在的她比上辈子还要更恶劣一些。
真相太残酷,这不是未成年人应该承受的故事。晏安叹气,想着能多演一秒是一秒吧。
俞珂趁着脑袋还清醒记忆还清晰,赶紧把今晚发生的所有事事无巨细地说给董馨。
“你说晁朕带着晏安走了?”
“没错,谢敬说是蒋柏要留晏安过夜,所以他送我回来。”
“我确实接到了蒋柏的电话。”董馨如是说:“你平时没发现他们俩有什么不对劲吗?”
俞珂难过委屈地要哭出来,说:“我都没见他两讲过什么话。”
她拉住董馨的胳膊,问:“他们是不是……”
董馨眼里一抹恨意闪过,而后拍了拍俞珂的脸,说:“是不是对我们都没有坏处。你放心,妈不会让你吃亏的,很晚了,赶紧洗洗睡吧。”
俞珂一走,俞岩就笑说:“我早就说了吧,晏安长了副狐狸精样。当初你们要听我的把她卖了,这会儿就该躺在钱堆上数钱。”
俞顺康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说:“她长得半点也不像我,也不像她那个短命的妈。”
董馨嗤笑一声,说:“那可能是你们两谁家的祖坟上冒了青烟,才让只狐狸精看上了投胎。”
受了寒刮了冷风,又被晁朕背着走了小半条街的路,晏安睡得温温暖暖迷迷糊糊突然开始犯咳嗽。起先是指轻微的两小声,接着就是扯着嗓子的难受。
房门被打开,床前的夜灯被按亮。晏安半梦半醒眼睛都没睁开地被人灌了水塞了药。
她呛了一下,咳了两声把头扭了回去。夜灯一直开着,她睡得也不好,又是迷迷糊糊的时候听见有人在她耳边说:
“最后一次机会,这次还骗我的话就真的没救了。”
估计是今晚淋了酒,酒精从皮肤毛孔里渗了进去。晏安后知后觉地想,她也醉了。
第八十六章、总有歹人想害朕
虫鸣鸟叫,微风拂动树叶的声音。恍惚间,晏安还以为自己已经回到了乡下,躺在那个四面漏风的房间。但是又没觉得冷,甚至还有些热。
她翻了个身,想把手伸出被子去,却意外撞到了什么东西,像是墙。她又翻了个身,对面还是墙。左右都是墙,她在困在逼仄的空间里,像是睡在棺材里。
她伸手往上摸,没有摸到棺材盖。看来还没合棺下葬。
呜呜呜的声音一直响,像是手机在振动,不知道是谁这么烦。手往有动静的地方摸去,摸到了还连着电源线的手机。
按下接听键,闭着眼睛开口:“谁?”
电话那边半天没有动静,晏安只能听见努力压抑的急促呼吸,而后是个慌张的声音响起。“对不起,打扰了!”
声音清晰得根本不像她那个二手破烂手机听筒里能发出来的。不对!她手机昨晚就报废了,记得被晁朕抠了电话卡扔在垃圾桶里了。
睡意立马烟消云散,眼睛一睁开,看到的不是熟悉的天花板而是一张放大在眼前的人脸。
这么近得看,这人好不好看姑且不说,但这零毛孔的皮肤就足够让晏安生气。让她生气的人跟她打招呼,说:
“早!”
声音像是刚被盐浸过,嘶嘶哑哑皱皱巴巴。
晏安看向还被自己握在手里的属于眼前人的手机,顿时懊烦地一巴掌甩在脑门上。“我接了谁给你打得电话?”
“谢敬。”
“那还好!”晏安舒出一口气,再次重复:“还好!”
“很失望?”
眼前人的脸后退到了一个能正常交流的距离,晏安听他说:“要是是我爸妈打来的怎么办?”
“那你就完了。你带小姑娘回来过夜,我是你爸妈我就打断你的腿。”
对方笑出了很小的声音,听在晏安耳朵里跟猫被人戳了肚子似得。她又按了一下手里的手机,看到了锁屏上的时间。
全身的所有筋骨在瞬间绷紧,而后以一个巨大的弧度弹射起来。
“你怎么不叫我!我八点二十的车!”
“我怎么知道……呢?”
晏安把手机往脚边一扔,脑袋直愣愣地砸在枕头上,说:“反正也晚了。”
坐在床边的人没什么避讳地打量她,问:”你好像一点不关心昨晚发生过什么,今早醒过来看见我也没有很吃惊的样子。”
需要担心什么?这位要真能做出什么逾矩的事那就真是天上下红雨了。
“怎么了吗?”她摊手。
“不检查衣服什么的都还整齐吗?”
晏安随手抓了本书翻过身,夸张道:“求之不得,你赶紧做点什么,我立马去找你爸妈哭,让你娶我!我早日嫁进豪门当少奶奶,以后撞见常雨霏就拿眼白看她。”
书才打开扉页,后背就是一凉,接着一只明显比她体温低上很多的手抚了上来。
电流从脚趾窜到耳朵后,晏安慌张地回身,把手里的书扬了起来。
身后的人鄙夷地看着她,不屑道:“接着装阿。”
要不是看这书装帧地实在漂亮,她就能把这书砸在他脑袋上。看着人走出房间消失在眼前,晏安立马找了个姿势把床头灯调亮翻看起手里的书。反正今天的计划是全打乱了,不如就给自己一天时间看看书看看电影,别说,晁朕这人懂享受又会享受,给自己准备得都是最好的。
书翻过一半,房门被敲响,外头的人喊她吃饭。
“不吃。”
这声音任性得都想让晏安甩给自己一巴掌。门打开,一个几乎要有门高的身影杵在那给足人压迫感。
“我不饿。”她哼唧道。
“蒋柏来了。”
晏安愣了半秒钟,差点从床上滚下去。索性这房间自带卫生间,能让她把自己收拾整齐再出去。
“我一会儿见到她说什么啊?”她抿着嘴,要哭不哭:“你要是跟我说她要过来我肯定一早就走了。”
靠在门梁上的人从镜子里看她,不说话。
“要不你跟她说我还没醒?或者说我病了?她那么忙,应该不会呆很长时间吧?”
“不好说。”
晏安把牙刷放回去,抹掉了唇边的牙膏沫,趴在了他家窗边往下看了看,说:“也不是很高,要不你借我身方便的衣服我从这里翻出去?“
目测了一下,真的可以。晏安仓促回头,只听脑袋砰地一下,撞到了什么。
深色的运动外套,独特的香水味。
“你这人怎么走路……”
没声?
额前的头发全部被拨到脑后,她呼出的带有薄荷香味的呼吸被碰触然后反弹回来,温软绵密不知道是谁的气息洒在她脸上。她甚至能感觉有浓密的睫毛戳在她的眼睑上。
晏安努力把视线聚焦,见晁朕在很近很近的距离看她,带着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和侵略性。和他这人平时给人的观感完全不一样。
她从来没见过他用这种眼神看她。
“你……”
想说的话尽数忘在了唇齿紧贴的一瞬间。
晏安只觉得自己整个人像是被个大火球裹住,皮肤能接触到的所有空气都带着能灼伤人的温度。这不是她认识且熟悉的晁朕。她认识的晁朕很冷很冰,不会任由自己这样烧着靠近她。她认识的晁朕理智自持天生优越,不会在唇齿接触的瞬间就撬开她的口腔给人失控失态的感觉。
清凉的薄荷味慢慢带有了类似黑巧克力的苦味。砰!晏安听到自己耳膜深处哪个地方,炸了!
晏安往后退了小半步,垂下眼,等着他跟她道歉。
他以前每次都会道歉的。
好半天,没有动静。抬头,只见他低头看着她,说:“蒋柏已经走了,出来吃饭。”
晏安环手坐在沙发上,镜子里的样子很像只深夜支棱在树枝上的猫头鹰,满满的总有歹人想害我姿态。
“我不高兴。”她跟对面的人说。
“嗯,那就不高兴着吧。”
她换了个姿势,把二郎腿翘了起来,说:“我有点生气。”
“气着吧,可以加速血液循环抵抗慢性病和衰老。”
第八十七章、居心
赵叔给她买了第二天回家的车票。晏安拿着车票跟晁朕说:“我不想跟董馨俞顺康见面,我想直接回家。”
“我明天直接送你去车站。”
“可是我的行李……”
“很重要吗?”
也不是很重要,都是一些换洗衣服和带给干奶的东西。衣服今天蒋柏送过来一些,够她换洗着穿一个暑假。至于带给干奶的东西……
晏安看了看脚下的礼品盒,问他:“是给我的吗?”
晁朕开始说些晦涩难懂的词语给她解释这些药材补品的吃法和功效,晏安听得直打哈欠,等他说完就说困了想休息。她拖着沉重的步子往楼上走,刚走一半,就听晁朕接了个电话,说:“常雨霏来了,在门口。”
晏安步子加快往楼上走,边走边说:“我不想见她,别说我在你家,你最好提都不要提我。”
谁知道常雨霏这次又会发什么疯。
常雨霏对着车子后视镜打量了一下自己,画了浓妆戴上眼镜好像还是遮不住脸上和眼睛里的疲态浮肿。昨天喝得有点多,之后又哭了好一会儿,现在的状态实在差。照理说不应该出门的,可那个俞珂不知道怎么联系上的她,说晏安昨晚被晁朕带走后直到现在还没回家。
急匆匆地过来了,现在看着面前的门又有点不敢敲。
万一……
怎么可能呢?那可是晁朕!那可是晏安!
昨晚让她痛哭半宿的罪魁祸首站在她眼前,说:“家里有点乱,不招待你了。”
“现在门都不让我进了?”常雨霏往里面打量了几眼,没看见晏安的身影,身体舒了口气。
“俞珂请我帮忙找她姐,她昨晚不是你带走的,现在人呢?”
“睡了。”面前的人平心静气地说出让她世界崩塌的话,“所以请你小声一些。”
常雨霏觉得自己的脑袋大概有很长时间像是被根绳子绑住了,绳子把她勒得死死的,除了窒息和疼之外感受不到任何其他。
“睡了?在哪睡了?”常雨霏捂着自己的耳朵,失声地问了出来。
面前人没说话,开始下逐客令。“不早了,你早点回去。”
晁朕看着她家司机把呆愣无语的常雨霏带走。他转身带上院门,一抬眼,见楼上属于他房间的窗帘撩开了一条小缝。像是小孩子偷窥成人世界的东西,意识到被发现后,迅速地想要遮掩痕迹。
晁朕摇摇头,听自己淡淡地说了个蠢。
晏安在床上把自己扭成了孙悟空七十二变的形状也没换得旁边看书人的半点注意。她赌气,说:“出去,我要睡了。”
“这是我的房间。”
“那我去客房睡。”
“那边长期没人住,铺盖不知多长时间没有换过,你应该可以将就。”
晏安一个纵身又倒回床上,想晁朕贴身的衣服被褥都是洗干净后专门放在玻璃房底下被大太阳烤得,稍微靠近一点就能闻到舒适的太阳味道。
“我干嘛委屈自己。”
她把脚搭在了他的墙上,距离他最喜欢的作家海报就一点点的距离。她的脑袋歪在床外面,头发洒得满地都是。从她的这个视角看晁朕,看整个世界都是倒着的。
“常雨霏跟你说什么了?”
“你感兴趣可以自己问她。”
“我不敢!我可害怕她了,我每次见她都怕得要死,她那么凶,她吼我我只会哭。”
这种不要脸的话说出来晏安自己都恶心,好在她现在整个人倒着,呕不出来。晁朕没继续她的话题,转而问:“你知道蒋柏今天来干嘛?”
“不是来给我送衣服?”
“除了衣服呢?”
晏安一个纵身从地板上起来,问:“还有其他吗?是不是皮筋?我今天头发一整天都没扎起来过。”她笑嘻嘻:“蒋柏姐就是贴心。”
晁朕从他书桌下面抽出个袋子丢了过来。晏安兴奋地把里头的东西全抖在床上,一眼看见了两个裹着塑封的粉色盒子,还有盒像药一样的东西。
她先看了药,上面没写“感冒灵咳嗽糖浆”这种很通俗的名字,倒是写了一串晏安单个认识连在一起就不懂的字。
“左什么什么片?这是什么?”
背对着她看书的人脊背半点没动,声音也云淡风轻地可以。“不是什么好东西。”
晏安悄悄摸摸地自己查了。突然,手里的东西就到了烫手的程度。她仓促地把它扔出去。好了,她现在也知道那两个裹着塑封的盒子是什么了。她拿脚把这些东西全都扫到了地下,哼了一声裹着被子翻了个身,想这家人真是个顶个的奇怪,只见过别人上赶着倒贴被拒绝的,没见过自家人买一赠二要喝着往外送的。
蒋柏是有多担心她这个侄子没人要?
缓慢而又节奏的翻书声音响在耳边,沉重的昏昏欲睡的,晏安脑袋眼皮全部泛重,想自己打来了他家以后就活得实在颓废。除了不怎么吃东西以外,其他和猪没都什么区别。
她在家的时候不是这样的,外面只要有一点点动静就会惊醒。她要时刻忌惮着俞岩之前的事情再发生,所以她睡不好。她到了这个年纪还瘦瘦小小一只,大概也跟长期睡眠不足有很大关系。晏安抓着被子把它盖到了鼻梁往上,正要昏沉过去,就感觉鼻尖上的被子被扒了下来。她固执地把它又拉上来,不到半秒钟又消失,之后就再也拉不动。
她把身子翻过去,脑袋贴上了冰冷的墙,随即就感觉身后有人躺下。她把手从被子里抽出去,说:“你可离我远点。”
“你想太多。”身后人说。
“我可是正经人家的女孩儿。”她坚持。
身后人笑了,连带着贴着她的皮肤都产生共鸣,黏黏糊糊哼哼唧唧的。“我也是正经人家的男孩儿。”
“正经人家的男孩儿会提前准备这些东西?”晏安不服气。
“正经人家的女孩儿能理直气壮躺在人家床上还往外赶人的?”
晏安闭着眼蹬了蹬腿,说:“我长得漂漂亮亮可可爱爱,我合理怀疑你的居心不良。”
“请你睁开眼睛照照镜子,我两看上去究竟谁更居心不良。”
第八十八章、回乡
晏安终于坐上了回乡的客车。窄小又脏乱的中巴车里挤满了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扛着米袋的抱着孩子的。空气中全是茶米油盐的味道。晏安感觉自己一下就站在了地上。
这会儿车子还没发动,车里的人都全把脑袋偏向同一个方向。后排靠着窗户的位置坐了个干净漂亮的姑娘。从他们的角度,只能看见小姑娘浓黑的头发和一点点露出的鼓起脸颊。突然地,小姑娘手里的东西好像掉在了地上,她弯腰的时候,大家就能看到窗户外头的风景。
几乎和窗户一边高的,漂亮的少年。
无论男女老少哪个岁数什么阅历的人都会觉得好看的男孩子,可能只会出现在电影画报或是电视广告里的少年。说是少年也不准确,虽然长相还稚嫩着,可整个人所呈现出的气场和风度已经像是被岁月打磨过的样子。
已经出落地很成熟。
车子启动,少女关上窗户把头转了回来。意外地,以为会很可爱清秀的女孩子却长了张很独特颇具韵味的脸,虽然还穿着印了卡通头像的衣服,眼神却已经有了超出同龄女孩儿的明媚。有着和那个男孩子一样的,超出应有年纪和外貌的底蕴。
晏安坐了整七个小时的长途客车。说是长途,实际直线距离没有多少,只是路况不好,几乎半数以上的时间都走在颠簸又曲折的弯路。她头晕脑胀泛着恶心地从车上下来,脚一软差点没站住。已经多少年没再吃过这种苦头了?这路几乎要在她死前两年才修好。那她以后每次回来不是都要这样受苦?不行,得劝干奶搬到城里去住。
“安安!”
定睛一看,干奶坐在路边的敞篷马车上。她都差点忘了,从这里回村还得再坐一段时间的马车。
要了老命了。
爬上马车,还没缓过一口气就听干奶哭起来,絮絮叨叨反反复复都在问她城里读书生活的情况。实话肯定不能说,只能欲盖弥彰粉饰太平报喜不报忧。
又颠簸了半个小时,终于在天际擦黑的时候坐到了屋里。干奶在灯光下捧着她的脸看,说:“小脸越长越俊了,摸着跟剥了皮的鸡蛋似得。”
晏安满身被舟车劳顿和马粪熏出来的疲倦在看到干奶眼里清晰的泪光时烟消云散。两辈子了,只有眼前这位是一如既往地对她好。可是上辈子这个时候,她已经活活被她和俞顺康气死了。现在能活生生在她面前,抱着她哭,真好。
晏安把东西放下就准备给晁朕报平安。可是手机一解锁才发现,根本没信号。
“很要紧吗?”干奶问她。
也不是很要紧,主要是怕今晚不把电话拨过去,明天起床就会看见黑云笼罩的煞神站在她床边。
这真的是晁朕能做出来的事情。
干奶只能拿着手电陪她去村长家打电话。晏安印象里,这里的村长有两个儿子,大得那个老大不小了还整天闲在家,小的那个如今应该在县里读书,年纪差不多和她一样大。她对这家人的观感都不好。她妈没去世之前,她们母女俩可没少看这些人的眼色。
干奶敲开门,来开门的就是村长二儿子,戴着副眼镜看上去挺斯文,但晏安实在不喜欢他特别直白地打量。她就往旁边避了避,让干奶和他说话。
“晏安?”这语气像是刚刚认出她,“好像和印象里长得不一样了。”
晏安进到屋里,找到座机,把身子背了过去。电话响了一声就接了,对面直截了当地问她:“到了?这是谁的电话?”晏安一边回答他的问题,一边还要竖着耳朵听背后人对她的议论打量。
“这是郭蓉那闺女?长得这么俊了?还是城里的风水养人啊,之前见着可没这么讨人喜欢。”
村长媳妇凑到她面前,伸手在她脸上摸了摸,说:“俏生生的。”
晏安尴尬地笑,听着电话那头的晁朕问她:“谁在说话?”
“在城里读书好,在城里读书有出息,我家老二在县城中学读书也成器,当了班长不说,还次次考第一拿奖学金呢。“村长媳妇夸完她就开始吹嘘自己的儿子。干奶估计也不知道她在说啥,只能配合着嘻嘻笑。
“我家老二倒是不担心,就是这老大,怎么一直找不到媳妇儿?之前人家给他说过多少,村里的村外的,连镇上县上的都说了。别人家的闺女都看得上他,就是他自己眼光高,非说要找个漂亮的。你说漂亮这事怎么好得说?什么算是漂亮啊?”
“晏安就挺漂亮的。”另外一个之前没听过的声音响起,晏安回头,发现是村长那大儿子来了。
盯着她异常显眼直白的目光让晏安极度不舒服,她碍着干奶的面子,还是客气地打了招呼。
“你说什么?”刚才电话那头的人跟她说了什么?
“明天我来接你回去。”
“说什么呢,我刚刚才到。”
“背景里说话那几个人……”他们的语气确实听得让人不舒服,但也不至于……
“都是这样的。”村里的人基本都是这样的。
“回来的时候我来接你。”
晏安挂了电话,转身跟村长媳妇说:“许久没回来,也不知道这里电话收费是怎么个收法,我就按着我们那里的钱给你吧。”
晏安拿出五十块压在电话底下,干奶看见了,不满地给她使了个眼色。她知道她想说什么,但她宁愿多给一些也不想欠着个人情。
村长那二儿子拿了电筒站在门口,跟她说话突然就变成字正腔圆的普通话,似乎要和这里的其他人划清界限一般。 “天黑路不好走,你掺着你奶奶,我在前面给你照路。”
话说到这个份上,晏安只能领情道谢。结果没走出几米路她就开始后悔。这一路上全听前面那人在吹嘘自己了,在哪读书,担任什么职位,在校有哪些荣誉,受过什么表扬,听语气特别自满骄傲。
他把她们送到家门口,关门之际,晏安听他说了一句:“晚安,明天见!”
第八十九章、腐臭
之前为了准备期末考一直都很辛苦,考完试的这几天也都是一逮着空就赶紧睡。现在回来了,乡下的环境还要更清静些,晏安一早的打算是先睡个四五天把精神养足再说。
“安安!安安!”
脸被拍了拍,独属于干奶那双有些干燥龟裂的手。迷迷糊糊地,晏安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回到了给母亲守灵的那个夜晚。蓦地睁开眼,第一眼看到居然不是干奶,而是昨晚才见过面的,村长的媳妇。这人的眼神在她身上肆无忌惮地打量,让晏安有种自己被剥露干净坦白在大街上的屈辱感。她把被子拉至下巴,用眼神询问干奶现目前的状况。
“还睡呢,太阳都晒屁股了。”说着这话,这位村长夫人就要来掀她的被子。晏安往旁边滚了一圈,把被子死死压在身后,说话的语气也开始不客气起来。“有事吗?”
可能意识到她有了生气的苗头,干奶急忙拉着这位村长夫人出去了。看着她们离开,晏安才赶忙起床洗漱。一看时间,7点来钟,于是心情愈发糟糕。洗漱完出去,才走到门口就听见那位村长夫人跟干奶打听她的情况。什么生辰八字是什么时候,之前父母有没有什么病,她平日里的身体好不好之类。晏安眉头皱了起来,心里感觉愈发不好。果然,下一秒就听那位大婶说
“咱们村里和她一般大的姑娘全都嫁人了,着急点的孩子都断奶了。”
晏安哼了一声,觉得现目前的情况实在眼熟。上辈子她母亲刚过世的时候,她还不晓得俞顺康会来接她走。因为担心她以后的生计问题,干奶也打算给她张罗门亲事,毕竟在乡下在村子里,和她同龄的女孩子确实大多已经嫁人。平日里她们家因为她妈妈固执地就是要让她去念书,为此一直没少招村里人白眼。
说起来,她和她妈和她干奶都是是因为俞顺康卖了老家房子无处可去后才迁置到这里,和这村里的原住民本来就不是一路人。所以除了借给她们房子的人以外,晏安对这村里几乎所有人的观感都不好。
她记得,当时就是这位村长媳妇热情地给她张罗嫁人的事。张罗来张罗去就说她自己家侄子的条件不错。因为是外村的人,干奶也不熟悉情况,就让她把人带来见见。这位就推诿来推诿去,一副心虚又理直气壮的样子。晏安也是后来才知道,她那位侄子出生没多久就因为发烧烧坏了脑袋,长到近20岁,连自理自己都成问题。说白了,就是个智障。
干奶又哭又骂,说什么都不肯答应。又是这位村长夫人,领着她娘家的人来闹,说是什么已经过了媒妁之言下了聘礼。摆明了就是欺负她晏安年少丧母无父,家中门庭只有一孤寡老妪苦苦支撑。村里仰仗着村长鼻息过日子的邻里乡亲也来多嘴多舌,说晏安和她干奶心里没数,说嫁给村长媳妇的侄子起码后半生不会饿死。
那时候每天都有人在她们家门口蹲着守着,哪里都不许她去。晏安也没有其他办法,成天除了哭只知道哭,眼看着所谓的良辰吉日一天天到来。当时被隔壁村几个壮汉捆着绑着强行带走的场景晏安真是一点都不想再去回忆。。
好在!好在那时候俞顺康和董馨来了。好在!那时候他们觊觎她母亲的抚恤金,强制地带走了她。
本来,晏安觉得干奶住在这里和她们相安无事地过日子也好不错。但现在晏安只要想到以后要一直跟这村人来往交流就头皮发麻。看来还是得尽快把干奶接到城里去才行。
“我家安安读书很成器。”干奶似乎是没听懂这位话里的意思,突然面带得意地炫耀起来。
村长媳妇一听这话就生气道:“姑娘家家的读书有什么用?要我说找个老实本分地赶紧嫁了才行,早日生个儿子好好养,以后养出息了后半辈子都跟着享福。你看我们家,老大老二都出息,我和他爸这生人就等着享福了。”
晏安倚在房门背后,听着村长媳妇如此情真意切地一番话,真是把眼珠子都翻到后脑勺去。村长媳妇还在说,一口气列举了几十条姑娘不宜读书的例子。晏安听着,真是恶心到隔夜饭都要呕出来她一时没忍住,从门后绕了出去,问:“不知道这么早过来有什么事?”
见她出现,这位立马止住了口中的话,看着她笑起来,紧接着就是天花乱坠地夸。万变不离其宗,还是夸她长得俊长得好看。可能是见她许久没有回应,这位终于止住了话头跟她说:“孩子他爸让你们中午过去吃饭,一会儿我把家里养得老母鸡宰掉一只,给你炖点汤好好补补,看这孩子脸色难看的。”说着这话又伸手来摸她的脸,晏安往后退避开了。刚想着不客气地拒绝,就听这位说:“一定得来啊,要不然我天天顿顿来请。”
这位一走,干奶就神秘兮兮地问她:“平时从来也没见他们这么热情过,今天是怎么回事儿?”
晏安心想白给您多活这几十年,怎么连这么明白的事都看不清楚。
眼看到了午饭时间,晏安抓了件外套把自己紧紧包裹住,除了脸之外一寸肌肤都不往外露。她和干奶坐在人家饭桌上,不知怎么回事,她左手边是他家大儿子,右手边是他家二儿子,干奶倒是被安排到了她的对面。
这饭晏安可真是一口都吃不下去,她只是坐着都觉得呼吸不顺畅。偏偏,左右两边的人还一直往她碗里拈东西同她说话。饭吃一半,村长媳妇突然开口,先夸晏安长得好又懂事,接着夸她家大儿子能干活有担当。
晏安迅速挺直了脊梁,听着最让她难受的话从村长媳妇口里说出:“我家老大看你家晏安顺眼,要不让他两试着处处?没什么问题的话挑个日子把事办了。”
恩惠施舍又理所应当的语气,好像晏安能被他家人看上是祖上积了八辈子阴德才有的福气。干奶端着碗愣在当场,不知道是没听懂还是在怀疑自己的耳朵。
第九十章、心里没数
晏安还怔愣着就感觉自己藏在桌子下的手被抓了一把,尽管她及时地抽开了手,可那种恶心油腻腻的感觉真让她十足地不好受。她把所有知道的脏话在心底滚过一遍,强忍着把面前桌子掀翻的冲到,颇为客气地跟他们说:“法律规定,女性的结婚年龄必须在20周岁以上。”她掷地有声地提醒道:“我还不满17。”
“农村哪管这个……”
晏安嘴快道:“毕竟犯法不是?”
村长脸色一下难看起来,她媳妇开口,说:“村里和你一样大的女娃,有的孩子都生仨了。”
“那是人家没管到这里,不然报警,一抓一个准。”和她一样大的孩子生仨?那不是14周岁之前就……这要认真起来,真一逮一个准!
愚昧!无知!
“你嫁给我们家老大有什么不好?”村长媳妇明显生气了,晏安话里透露的各种看不起让她感觉十足地别扭。她说:“多少人想嫁我家还看不上。我家在这个村里是个什么条件你去打听打听,我儿子这种,你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晏安放下筷子走过去搀干奶的手,说:“您不用为我操心,我在城里读书生活都还可以,过两年考个大学去了外省兴许一辈子都不会回来。您儿子条件好,您赶紧为他找个配的上他条件的。我这种,实在高攀不起。”
晏安急匆匆地搀着干奶往门口去,前脚还没跨出门槛,一个装了半碗饭的碗就碎在她的脚跟后面,里面的汤汤水水溅了她半只鞋。村长媳妇在背后骂她,那话脏得晏安听进去都觉得自己会烂耳朵。
走出一段距离,干奶突然问她:“他们家那意思是想让你嫁给他们家那大儿子?”
晏安点点头,心想您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呢。
菜都凉了。
等走到家门口,干奶突然说:“其实你也可以考虑考虑,我总觉得晏粱那畜生和她媳妇不会真心对你好,回头要是……你也多条出路。我们女人活着不就图着嫁个好男人生个出息的儿子以后日子过着心安吗?村长家条件挺好的,应该不会委屈你。”
晏安一听就急忙捂住了后脑勺,她感觉自己的血压在瞬间飙高,血液直冲太阳穴的感觉让她杵着门梁缓和了好一会儿。知道面前这位是真心实意地为她好,但这种封建余孽思想恕晏安不敢苟同。想必同眼前这位说也说不通,她只能应和着:“您放心,我一定嫁个比村长儿子条件好千百倍的,绝对不让我自己受委屈,后半辈子让您也跟着享福。”
能不能嫁个比村长儿子条件好千百倍的不敢说,但以她现在在银行的存款来看,让干奶跟着享福应该是不难。
“晏安!”
耳朵里突然听见有人叫她,回头,发现是村长家二儿子跟着过来了。晏安不是很想搭理,正准备装作没看见关门谢客,就见那人已经百米冲刺跑了过来。“我妈说话难听你别放在心上,农村人一生看到的天就那么点大,实在没见过世面。”
晏安静静地看着他,想他特地过来跟她说这一堆是什么意思?
“你带假期作业回来了吗?我可以看看你的课本和笔记吗?一直听我们老师提起你们学校的升学率和教学质量……”
伸手不打笑脸人,晏安把竹椅竹凳从屋里搬到了院里,把自己带回来的课本笔记拿了出来。这位果然认真看了一下午没跟她说话,晏安心里还有了点愧疚,想着人以群分确实是很狭窄的想法。
“你们学得太快了,我们可能要下学期末才能学到这里。”
晏安从书里抬起头,看了眼,说:“我们也没学到这里。”只是之前她死皮赖脸央着晁朕给她做期末复习的时候也顺带讲了之后的内容。想到这里晏安就觉得头疼,她这和村长家把脸皮撕破了,这她以后要到哪去给晁朕打电话?
“你昨天给谁打电话?”
晏安晃了下神听见对方问她,忙找了个借口糊弄了过去。
“你知道这村里除了你家还有哪可以打电话吗?”
“除了我家?”对方笑起来,说:“干嘛去别处,你就来我家打。如果你觉得我爸妈在你不方便,那你等他们不在的时候来。”
晏安想了想,反正打电话有要给钱的,忙说谢谢。干奶留这位吃饭,他倒真一点没客气,足足吃了他家三碗饭才告退。晏安洗完碗就听干奶问他:“这孩子不错吧?好像比他哥要有出息,长得也比他哥好。”
“连名字都不知道叫什么。”晏安擦着桌子随口说:“您是没见过更有出息更好看的孩子,见过了您就不会说这种话了。”
钱奋刚进家门就听见来自母亲的质问:“你去哪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他烦躁但又带着些自得地汇报了之前的行动。突然地,母亲正在纳的鞋垫飞了过来,接下来就是长达几分钟的,对于晏安的谩骂和羞辱。
“你睁开眼睛看看吧。”钱奋疲倦又厌烦地开口:“人家在城里读书。你凭什么觉得她能看上我哥那种又懒又不成器的人。”
母亲明显接受不了这种说法,所以指着钱奋的鼻子连带着一起骂。钱奋的烦躁达到了顶峰,他烦躁地开口:“你知不知道她身上穿的脚下踩得衣服鞋子值多少钱?随便一件就够你纳几百双鞋底了。”
母亲愣住了,脱口而出:“郭蓉那个寡妇……”
“收养她的人肯定特别有钱。”钱奋坚定道,同时心里发出一声长叹,想自己怎么没有这么好的运气。母亲反应过来了他话里的意思,忙问:“这是山窝窝里飞出金凤凰了?”
“能给她买这么贵的衣服鞋子,说明平时肯定对她不差,要不就是家里实在不缺这点钱。我劝你,还是别把我哥那种废物往她跟前推了。这天上都要掉馅饼了你还惦记着窖子里的咸菜呢?”
“你是说……”
母子两瞬间心有灵犀,在电光火石的片刻达成了某种别人难以窥探清楚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