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编号
白昊天游了过去,我上去换气,换完我再下水,看到白昊天悬浮在那两个棺材的前面,双手合十,正在祭拜。我游了过去,她的短发在水中飘动,闭着眼睛,面容虔诚。
我不知道她在干嘛,在她祭拜的时候,我上去又换了一口气,就觉得肺已经无法承受了。
第三次下水的时候,她才祭拜完毕,和我一起游向两口棺材,棺材上面也有标号,其中一幅棺材的编号,我认为是张启山的,另外一口棺材上的标号,我没有见过。
在水下我什么都问不出来,白昊天继续带着我往前面游去,我看到了无数的琉璃制品,全部堆积在水底,手电扫过之后,无数的琉璃在水光折射下,闪烁着璀璨夺目的光芒。我靠近其中一个,就看这些琉璃制品非常的薄,薄到犹如纸片一样,这样的东西如果是在陆地上是极其难以保存的。
那些巨大的古墓就像巨型的柱子,擎天立在这些小货物的中间,在水下部分,能看到很多铁钉打在腐朽的木板上,这些铁钉上,都挂着一个一个看上年代非常久远的皮袋子。我照了照其中一只,白昊天用手语比划了一下:里面都是尸体。
再往前游动,我看到了成堆的瓦罐,每只瓦罐都有三到四人多高,在水下一堆一堆堆成金字塔的样子。我此时肺部痉挛,只能浮了上去。
几乎是被白昊天推上了走道,我仰面躺着,呼呼大喘气,白昊天爬上来,惶恐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忘记二叔和我说过,你的身体不好。”
我喘气觉得天昏地暗,刚才潜下去根本不到底,只在上面一层游着,肺就已经不行了。
我看了看手表,只有10分钟不到一点,体力还有,但是气喘不上来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还是二叔说的确实如此。
“你刚才在拜什么?”我缓过来一些就问,她道:“我听传说,那是佛爷和新月的棺材,但是谁也没有证实过,但习惯是这里看仓库都要祭拜,表示敬畏,下面有很多的死人,靠佛爷在这里看着。”
我坐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她又说了一遍我才听明白。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我听说佛爷是火葬的啊,怎么会有棺材在这里,是衣冠冢么?还是有另外的故事?
比起其他老九门中的人,我小时候都有接触,佛爷对于我来说是一个传说中的人物。忽然有点后悔刚才没有跟着一起祭拜一下。
但是再下水是不可能了,我在地上躺了很久,才爬起来。
白昊天十分内疚地想送我回家,我拒绝了,自己躺在车上开出去几百米,支持不住,停在路边就睡着了。在梦里,我一直在那个两个棺材前面,梦见自己和棺材对望着,川流一般的历史犹如走马灯一样在我的眼前各种闪过。
忽然我就惊醒了,我拿出手机,看了看张启山的那个编号,然后把刚才看到的新月的编号打在后面。
两个编号之间,毫无关系。但是上过大学的我,虽然数学不好,还是知道,这两个编号一定和整个十一仓的编码系统有关。一个编号是无法破解这个编码系统的,但是两个编号,其中的规律,就有可能找出来。
我拿在手里看了半天,发现毫无逻辑,忽然就想起白昊天猜出过张启山的号码,我拨了电话过去,问她道:“有没有兴趣出来聊一下。”
第一百一十二章 昊山居
白昊天住的地方让我完全没有想到,她住在河坊街边上一个街区,这片区域在杭州多是古董、奇石的商铺,白昊天住在一间街边的铺子的二楼。
她说她家里人希望她以后能接手家族的一些生意,受九门保护,白家巨大的家族很多都在从事收藏这个行业。有一些商铺运营多年还可以,所以在她实习的这段时间里,除了做十一仓这个活儿,还有这个铺子也让她可以先自己练习一下,熟悉商业规律。
我比较惊讶的是,这件铺子的名字叫做昊山居,就是吴山居脑子里插了一根钢筋。
白昊天有点害羞,还有点小得意,我也没有办法问她她到底脑子在想些什么,我到的时候她已经上楼洗漱了,走下来把店铺一楼的灯打开,就坐在一楼聊。
我环顾一楼所有的货物,面对门外的大柜子是卖籽料居多的,两边都是各种奇怪廉价的石头,堆在一起,排列有问题,货架的摆放也有问题,一看就是抄袭其他店铺的陈列,但是不明白内在逻辑,只抄了一个面,没有理解里面。
小姑娘估计还要整理一下脸什么的,磨磨蹭蹭的,我就把这些石头的排列按照我的理解,条件反射地重新排列了一下。
她坐下来,我就把两个编码给她。问他:“你能破出张大佛爷的编号,是什么原因?你是怎么算的?”
白昊天看着我,想了半天:“这怎么讲得清楚,反正就是猜出来了。讲是讲几天几夜讲不完的。”
我写下了尹新月的号码和名字。
“你能由这两个,推理出逻辑来么?做一个方程出来,这样我们就能知道仓库里所有货物的所有人了。”
“可是我们为什么要知道?”白昊天紧张地看着我:“小三爷你第一天上班你就要搞这么大的工程,按照规矩,我们是不可能知道货物的具体信息的。”
“张启山你不是知道了么?”
“那是因为实在太没事干了,我给自己消遣的,要不是您我也不会说出去。”白昊天把那两个名字的纸翻过去:“我不算,我不算。”
“那好,我不要知道这个方程,你帮我算,算出来你谁也不用告诉,你只要告诉我一件事情,吴三省的编号是哪个,我要查我三叔在仓库里放的东西。我三叔的东西都是留给我的,我查没问题,迟早我会知道。”我对白昊天道。
白昊天把那张纸又翻了过来,咬了咬下嘴唇,我看她的表情,发现不太对。
她的表情不是在思考要不要帮我算,而是在思考要不要告诉我一些我不知道的信息。我想了想几种可能性,忽然说道:“或者说,你这么聪明,你早就算出了这个方程,也知道我三叔的号码是哪个,你也可以直接告诉我。”
白昊天脸色一白,几乎想要逃走,眼睛到处看,没有地方能停下来两三秒钟。手抓着自己的睡裤。
我深吸一口气,“你告诉我这个,我教你怎么把这家店铺做好。”
白昊天没想过我会说这个,惊一下看着我,“真的?”
“你犹豫么?”
“不犹豫!”白昊天立即把纸翻了过来,快速地写下了一个号码,递给我:“说话算数!”
我接过那张纸,看着那个号码,心说她果然都算出来了,还没回话,她上来就拉住我的小拇指,热泪盈眶:“我做梦都想当你的老板,不,当你的伙计。”
第一百一十三章 好奇心
第二天早上,我带着宿醉回到上班的地方,白昊天已经泡好了解酒的茶,我喝了一口,拍了拍她的头,就调出了三叔所有的货物。
三叔的货物在仓库里不多,三叔一向以来是走流通货的,我觉得他内心里不喜欢古董,所以他的存货一般不多,总共只有三票货物。
我顺着位置去看,发现第一票货物是一只托着碑的“龟”,用塑料纸包着,碑上什么都没有,第二票货物是一批老装备,估计是淘汰下来的装备,三叔不想丢,就存起来了,要么这些装备是他身边比较重要的人的装备,人死了,东西不能丢。
我把第二票货物的包装撕掉,一下坐在地上,这是潘子的装备,有很多套,各种地形的。
有几套我还见潘子穿过,倒大斗很多装备用过一次之后就非常旧了。潘子喜欢自己改这些老装备,所以他的装备很多都很有识别性。
我深吸了几口气,心中的悸动平复下来。走到第三票货物面前,我看到货物的时候,心就落了下来。那是一口老棺材,乡下人喜欢提早给自己置办棺材,这口棺材是当时给爷爷备的几口之一,后面爷爷要火葬,这只棺材就没用了。
吴家人对于身后事不太在意,所以棺材也不是特殊的棺材,不过是爷爷的,所以不能丢,就存在这儿吧。
三叔在这里存的大部分还是回忆,我回到第一票货物那儿,仔细检查了那只乌龟,那东西虽然比较特别,但是并没有什么特殊的,看得出来在仓库里时间很久了。也许三叔早就忘记这东西了。
回到办公室,我叹了口气,看着白昊天淡定聊qq的样子,我对她道:“你早就知道我查不出什么来吧。所以才这么爽快告诉我的吧。你一声不吭,我看你对这个仓库了如指掌。”
“因为实在太闲了,你知道么,但是这些货物里,每个都有故事。”白昊天看了看边上的日历:“你知道么,酒店的礼宾小哥,是最知道事儿的,因为他们的工作就是看客人的行李,行李寄存处没事就是猜箱子的密码。所以,酒店里这个客人表面上是什么样,实际是什么样子,只有他们知道。”
“那你有什么指教的么?你看我做了这么久无用功,一点都不觉得我可怜,那你肯定知道这里面有东西对我有价值。时间长了我肯定能问出来,我都教你做生意了,你不能对我有所保留。”
白昊天笑盈盈地看着我,缓缓道:“让我考虑考虑要不要告诉你。”
我眯起眼睛,尽量用不悦的眼神看着她,没想到她的反应还是脸红:“或者,你能不能猜出来?”
猜出来?
我手指动了动,能猜说明我现在掌握的信息,是可以推测出那个对我有利的结果的。
我只想了几秒,脑子就灵光一现,我问她道:“来,告诉我,我的名字的标号是多少?我要看看十一仓里有没有我的货物。”
我从来没有在十一仓里存过东西,我经手的东西还没有太多有资格存到这个仓库里来,我也没有那么多仓储的需求。如果十一仓里有我的货物,特别符合三叔的套路。
他会把他要留给我的信息,用这种方式传达给我。因为,我只要把生意继续做下去,终有一天,我会到十一仓存东西。那个时候,我就会发现自己已经有一票货物在这里了。
白昊天双手托腮看着我:“不告诉你,除非你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有那么强的好奇心。”
第一百一十四章 解谜
这个问题我还真没想过,我觉得每个人都有好奇心,人的好奇心是和谜语的谜面有关系的,也和出题的人有关系,比如说,我并不想知道吴山居转弯北山路上洗头店老板娘的身世,一来身世这种东西,无非那么几种,你拆解得多了,一眼万年,几百种可能性,你同时知道,同时也就不在乎了。
更重要的是,我对老板娘没有兴趣,相反胖子就很有兴趣,所以他的好奇心在这件事情上,就会比我重很多。
我觉得我的好奇心旺盛,是三叔给我出的题目太好了,这是最开始的几步,然后我走进去,就看到了我那些朋友们,我对他们的身世产生了兴趣。
两者让我无法释怀。
我慢慢地把这些话都和白昊天说了,说完之后,她的眼睛忽然就变得水汪汪的,我看着她她才反应过来:“好有深度,好像听不太懂。”
“有深度你妹啊。”我心说,白昊天走过来,帮我敲下了我的编号,回车了一下。
我的名字的编号非常奇怪,白昊天解释说:“这个编号系统并不是特别的科学,到你这一代人,就不太好用了,算出来的编号长度超标,再到你下一代,就没法使用了。十一仓之后会如何,谁也不知道。”
十一仓是属于整个九门的,现在九门早就没有了,没有人为这个老仓库思考未来,到时候恐怕只是一次分赃而已。
那个编号的位置跳了出来,并不在水下,在地面仓库一个不起眼的位置,只有一件货物。
我一个人默默地走了过去,那是一只月饼盒,打开盒子,里面露出了一只智能手机。
手机应该是前几年的款式,早没有电了,但是充电口用的是安卓的口子,我回到办公室,给手机充上电,开始等待它开机。
大概5分钟之后,手机终于亮了起来,我打开手机,发现上面需要输入密码。
我毫不犹豫地输入了我的编码。
手机直接打开。
我首先打开了相册,无数的照片刷了出来,所有的照片都有地理位置和拍摄时间,我看了一下总数量,一共有3000多张。
全部都是各种文献和记录。
我打开了其中一张,发现是1963年在东北的雷雨报告,这张照片拍摄的文件上,用马克笔写了“东19”,我上下看文件,发现都是各地的雷雨报告,上面都有东19的标示,东19大概持续了40多张照片,上面的标号变成了西11。
我揣摩了一下,打开了录音文件夹,看到了无数段录音,这些录音的名字,就是东19,西11之类的。
点开其中一段,果不其然,里面播放的是雷声。
如果这个手机的主人是三叔,三叔给这些雷声都取了不同的名字。从这些照片上来看的话,这些有名字的雷声一直在运动着。
我笑了起来,真的很有意思,事到如今,我忽然觉得这似乎是三叔怕我无聊,和我玩的一个游戏。
我快速翻了一遍录音,全部都是雷声,又翻了一遍相册,大部分都是文档资料,但是其中有一张,让我停了下来。
我看到了一张景物照片,这张照片拍的是雨村,是在山上俯视着村子拍的。
我屏气看着这张照片,看了看时间,一种难以言喻的感情涌上了心头。
原来我和你一直那么近啊,老家伙。
第一百一十五章 骨灰坛
此时我特别冷静,先把手机里所有的资料做了备份。除了相片和录音,文件夹里还有很多文件。这些文件我初步看了一下,发现很多是短日记。三叔并没有记日记的习惯,所以这些信息十有**,是专门打字进记事本给我看的。
之后我去调监控,但是当年这个货物入货时候的监控早就抹掉了。
我备份完之后,才开始看这些日记,这一看就几乎是一周时间,我看得瞠目结舌,这日记里面的信息,匪夷所思之极,不仅有当年一些事情的来龙去脉,背后似乎还隐藏着更多信息。
整个日记的开始,是从三叔和陈文锦去参加一次下乡的气象考察开始的,用三叔的话说,当时山里的农村分不清考古队、农学院和气象队的区别,只能分清楚放电影的和不是放电影的,三叔和陈文锦当时在组织上做一些田野调查,结果被当地人带到了之前一支气象站的工作场地,那个地方有一个临时气象站,但是已经没有人了。
当地人以为他们仍旧是之前那只气象队的队员,才带他们去那里。
当地人告诉他们,这只气象队来到这里,建立起这个气象站之后就离开了,然后每年都会来一次,带一些粮票过来给公社,之后就问他们索要粮食。
三叔当时就觉得非常奇怪,因为气象队在全国普查气候,是一个全国工程,解放后一直在进行,到了那个年代,地质普查、人口普查这些工作都早就完成得差不多了。还有气象队下乡实在很奇怪。
特别是每年都会回来,说明有人在对这个区域的气候做长时间的监控,可是镇上的气象站本来就在做这个工作,为什么会有队伍来村里?
三叔在文锦和村民周旋的时候,打开了那个临时气象站的气温箱,发现里面放的不是气象仪器,而是一个奇怪的骨灰坛。
骨灰坛外面画着一个奇怪的小神像,能看到每年有人回来祭拜的痕迹。
三叔就问村民,这个设置临时气象站的地方,是不是有什么特别。
因为这个不是气象站,而是一个供养骨灰的神龛,骨灰不入土,而是架空在半空,在雨露中供养,不说是不是邪术,但能肯定动机不纯。
村民看到这种情况也害怕了,就说这个地方经常会被雷劈到,所以没有什么大树。
三叔仔细去看,就发现这个气温箱的顶部曾经有过避雷针,但是已经烧断了,也就是说,这个气温箱不止一次地被雷打中过。
三叔无法理解,这骨灰已经是灰了,还要如此频繁地被雷击打,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到底多大仇多大怨。
三叔百思不得其解,村民想要拆掉这个气象站,被三叔阻止了,他决定在那个气象队队员再次来到这个村庄的时候,将他们抓住,好好盘问他们到底在做什么,他心中已经肯定了,这个气象站队员肯定和自己是同道中人,也许不是盗墓贼,但一定是搞怪力乱神的。
三叔在半年后重新回到村子里,提前驻扎,那时候那个气象站已经被恐慌的村民拆掉了,但是三叔觉得那个气象队并不知道,于是他在村中蹲守,等到了那支奇怪的队伍,三叔在日记里记录着,那支队伍刚进村的时候,村民都觉得看到了送殡的小鬼,每一个都面无血色,有如鬼魅一样地走着。
第一百一十六章 其他阴谋
那群人进村之后,按照往常一样给村民粮票,但是村民已经不敢收了,这些人发现了异常,这个时候三叔出现了。三叔表明了自己的身份,说自己只是好奇,绝不会追究这件事情。希望能够和这些人了解一下,他们到底在做什么。
三叔和这支气象队的领队进行了一次私密的聊天,虽然气象队的领队非常谨慎,几乎没有泄露任何信息,但三叔还是明白了他们并不属于组织上的官方队伍,他们的气象队员身份完全是假的,这批人非常神秘,这种神秘和三叔当时内心陷入的那个巨大的阴谋完全没有关系。
这让他非常的恐惧。
张家和汪家历时千年的斗争,对于老九门的人来说,牵连至今,算是人类可以理解的最大的阴谋,但是在那一刻,三叔看到了那些人,他开始意识到,这个世界上,还有“其他”的阴谋存在。
“其他”在他的世界之外,三叔充满了好奇,那支气象队的领队告诉他,他们正在追雷,在这几年,他们供奉的雷,停在这片山区里,他们让同伴的骨灰和这个雷接触,希望同伴的灵魂可以和这个雷合为一体。
三叔问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领队告诉他,他们一直想要弄清楚,雷中到底有什么,在山中听雷的岁月中,很多同伴去世了,为了纪念和缅怀他的同伴们,他们发明了这种奇怪的仪式,希望同伴可以和雷声同在。
当时三叔认为这一群是单纯的搞封建迷信的,但是这群人离开的时候,给三叔留了一句话:我们再也见不到了,但是未来有一个机会,和你侄子有关。
三叔从未和他们提过我,所以非常在意这句话,最开始他觉得肯定是汪家和张家的人在设计,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发现这件事情是完全独立的。
这是一切的起源,之后他开始对于听雷这件事情在意起来,最终找到了杨大广,蛊惑他为自己研究雷声的资料。
在三叔的日记中,我能清晰地看到很多断句不明确的部分,所有这些部分都和那支气象队离开时候和三叔的话有关,这个痕迹让我知道有一句关键信息被删掉了,因为做文字工作的时候,很长一段时间我和文法打交道,我能看出这句关键信息可能的方向。
那群人走的时候,可能提到了我的死。
难道是真的是死期近了?
我深吸入一口气,摸了摸自己的肺部,按压了一下,之前潜水受的伤还未恢复,有些刺痛。
继续看下去,三叔和杨大广还有文锦,第一次在田野调查的时候,同时尝试收集雷声,做第一次调查,杨大广发现了雷声的规律,开始醉心于雷声的研究,随着研究的深入,三叔发现杨大广开始变化。
在最开始的时候,杨大广是一个跟随三叔的状态,他一直对三叔非常好奇,也愿意听三叔的指挥,在雷声听久了之后,杨大广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他几乎从行为上,从一个理科男性,变成了一个女人。
这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变化,是缓缓发生的,三叔最开始只发现了很多奇怪的细节,直到有一次雷暴之下,杨大广完全成为了另外一个人。
第一百一十七章 撞雷
这种情况,我以前听说过,在东北叫做撞雷,说是在雷声特别大的时候,外面的孤魂野鬼是呆不住的,要到人的身上躲一躲,东北有很多民间故事,讲的是打雷天父母回家之后,就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一直等到雷打完了,父母忽然才缓过神来。这都是好的孤魂野鬼,不愿意惊扰到活人,但是外面雷太大太过危险,所以才借父母的躯壳暂且躲一下。
当时三叔就觉得杨大广上了雷仙了,三叔一向不怕这些东西,就将杨大广绑住,丢回了帐篷里,和这雷仙玩一下。
那场雷打了很久,杨大广一直用女人的声音,对着三叔不停地说不停地说,三叔听着听着,慢慢地开始毛骨悚然,这个女人说的所有的事情,全部都是当年他在那个野外气象站和那个村子里发生的事情,那个女的就像一个亲历者一样,不停地说不停地说。
在把三叔经历的事情全部说完之后,那个女的开始说起了三叔走后的事情。原来在三叔走了之后,那个村子每逢雷雨天就开始死人,村里的老人觉得害怕,都往外搬,这个村子后来就成了一个死村。
雷停了之后不久,杨大广就苏醒了过来,结合他之前的一些痕迹,三叔才意识到,杨大广不是被上了雷仙。在听雷的过程中,他虽然没有听懂雷声中的信息,但是他的精神似乎被影响了。
我摸了摸下巴,这里也有一句话被删掉了,三叔的日记非常流畅,所以少了一句话实在太过敏感。
刚才的这些信息是不构成逻辑性的奇异事件的,三叔三次说了,他觉得不是雷仙上身,后面也没有充足的理由。
但文法不会骗人,所以这一句话删掉,很有可能删掉的是三叔认为不是雷仙上身的理由。
我略略推理了一番,如果要这件事情变得值得记下来,而且值得给我看,那么,很有可能是如下情况。
那个气象队的领队,是一个女人。
而杨大广说出的那些话中,肯定有一些只有他和那个女人才知道的话。
所以,这个雷仙就是那个气象队中的女人?
我也不相信上雷仙这件事,那么并不是上雷仙,这个女人的队伍,有将自己的骨灰和闪电连接、让自己和雷声联通的意向和习俗。
所以,这个女人死了?他的同事这么做了。
而且,她真的和雷声联通在一起了。
她的意识通过雷声和杨大广,和三叔对话。
如果是这样,这段描写才真正算的上是奇遇,否则为何要记录这些?
但是为什么要把关键的信息删掉?
三叔打字并不利索,我无法想象那么多文档都是他自己打出来的。肯定是别人打出来的,三叔在避免这个人看到这些关键信息。
我用力抹了抹脸,脸上全是油,我发现自己的感知力开始回归了。
第一个可能性,是这个信息非常重要,三叔在口述的时候,并不想这个信息露出去。所以说到这里的时候,他把关键信息漏了过去。
第二个可能性,打字的人看到这段信息,把这段信息故意漏打了,但是如果三叔事后检查,是一定会发现的,所以可能性不大。
第三个可能性,我发现我自己的感知力回归,就是因为这一点。
帮三叔打字的也是一个女人,三叔担心她听到自己之前和其他女人的恋爱故事,会吃醋。
但是老家伙一把年纪了,就算真的找了一个小姑娘,这种陈芝麻烂谷子,小姑娘估计就当故事听了,应该不至于会吃醋吧。
除非,当时三叔在村里的时候,陈文锦在。三叔和那个气象队的女领队做了什么,就算到现在,都不能让陈文锦知道。
嗯,所以,三叔在打这段文字的时候,和陈文锦在一起。
我活动了一下脖子,回忆了整个推理过程,毫无证据,但是,为什么我觉得我那么准呢?
第一百一十八章 念头
难得在这些事情的推理中,能推理出有些甜的部分,不管我是不是猜对了,三叔如果现在和陈文锦在一起,我更加不会原谅他。人类就是这么复杂又容易揣摩,多少人活在此生难以原谅又希望对方能好的心境中呢?恐怕不会太少吧。
不管是雷仙寻情,还是过路的上马,总之在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杨大广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说了一些三叔不知道的事情。
这件事情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只有一个含蓄得让人毛骨悚然的暗示,在三叔他们离开那个村子之后,似乎有一股和雷电有关系的神秘力量,开始杀人。这似乎是一种报复,又或者是一种警告。
上杨大广身的女人告诉他这一切,是不是在暗示他不要再调查下去了,再调查下去会出现生命危险。
我看后面的记录,猜都不用猜三叔之后会做什么,我的脑海里出现了三叔拉着杨大广的手,在狂风暴雨的草原上奔跑,跑掉了他的眼镜,然后对着天上压顶的乌云旋转,大喊i miss you!之后在闪电的光辉下看着杨大广迷离看不清的眼神,问他:“你来了么?”
三叔就是这么一个人,当他知道了一点点之后,他会想知道更多,语言中营造的恐惧和危险根本无法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后面果不其然,全部都是三叔不停地在一个一个雷电中,想再次见到那个女人的过程。但是这里非常奇怪的是,杨大广没有一次承认过,甚至在三叔不停地强调之后,他仍旧不相信自己变成过另外一个人。
在无数次电闪雷鸣中的毫无逻辑的问话和杨大广崩溃地淋雨之后,杨大广提出了另外一个让三叔得以深思的命题。
杨大广认为,接受了雷声中的讯息,并且濒临疯癫的,是三叔本人。
三叔看到的所有异像,全部都是幻觉,是三叔本人在雷声中,出现了精神上的异常。
出乎意料的是,这个想法,受到了陈文锦的支持,陈文锦表明,她也没有关注到三叔说的杨大广这些异常。
三叔非常惶恐,如此说来,这个警告不是通过比较可笑的上马仙的方式从天上传达下来的,而是直接传达到了三叔的脑子里。
三叔于是回到了之前的那个村子,那个村子早已经完全荒废,他来到镇上找到了几个之前村中的人,打听到了当年雷雨杀人的几个过程,通通都匪夷所思之极,可以写入当代奇案,这些人在雷雨之前都很健康,死状也没有任何的离奇,很多人说起雷雨杀人,都以为是被雷电劈中死亡,然而都不是,死者都是睁眼看着天空,忽然死亡。
三叔看到了一些照片,他忘不了那些尸体看着天空的表情,那是一种极端的惊讶,其中没有任何的恐惧,只有巨大的惊讶。
三叔这才真正害怕起来,他在这一部分日记的结尾写了一个结论:
遮掩、躲避天目,窥探天机这样的事情,不能在乌云能看到你的地方做。
如果大侄子你发现了这件事情,记得我不出现,是因为我不知道谁在看着我,你看到这行字的时候,也记得之后的行动,要在极致的遮掩之下,才能继续查下去。
我摸了摸颈椎,接下来的日记,三叔一开始就做了一个提醒。
如果听雷的时间久了,要给自己设置一个提醒,提醒自己每天检查三次,自己是否正常。
雷声会影响人的神志。
听得久了,你会出现一些不是你的念头,最终,所有的人都会出现一个奇怪的念头,会很想去一个地方。
第一百一十九章 天授唱诗人
在三叔的日记中,记录了天授唱诗人的例子,这个例子我不知道多少次听说了,至今我们很难确认,这些记忆早就在那些唱诗人心中,还是真的是那一天那一刻,从天上印到人的脑海中的,但这个例子证明了天人感应这一说法。
被雷声蛊惑的人,随着年龄的增长,都会想要到一个地方去,这个地方没有名字,三叔在这里起名字叫做雷城。
如果按照字面意思解释,雷城可不得了,去府二千三百里,城高八十一丈,传说黄帝成仙之后化为雷精,修建了雷城。但这些解释依据的都是道家理念,所以这个雷城只是三叔的一个代称。雷城绝对不是一个城市,没有人知道这个“地方”是什么地方。
换句话说,人听了雷声之后,会产生一个去某个地方的**,但是那个地方是哪里,没有人知道。
下面三叔做了很多的可能性探讨。
他提出了一个假设,要形成这样强烈的**,需要几个条件,第一个条件为追雷。
只是普通人偶尔听到雷声,是不会出现被雷声蛊惑发疯的情况的,所有三叔发现的奇怪症状,都出现在追雷的过程中,追击雷雨云,短时间听到了大量的雷声。
这种情况同样也会发生在反复听雷声录音的过程中,当然,如果短时间内反复看《还珠格格》,可能也会有同样的效果。
三叔还写了很多他的臆想,比如说,如来佛祖修行的寺庙,被称为雷音寺。在地球上另外的古国,是否也有人从雷声中获得信息,也未可知。
第二,虽然会被雷声蛊惑,但是雷城在哪儿,却是谁也不知道。也就是说,雷声的蛊惑只是植入**,并没有植入路线信息。那么这个**是无法满足的,但是这种**会在晚年越来越激烈,以至于人会跟着雷声不停地走,想从中得到信息。
三叔觉得杨大广在他们分开之后,忽然开始疯了一样地听雷,就和这个可能性有关。
但是这些假设三叔最终都没有任何的论证,听上去有些道理,又有些强词夺理。总体来说,这是屁股决定脑袋。
杨大广和我不一样,他和三叔经历了很多,他们把所有收集来的,跟听雷有关的东西,都藏在了自家的祖坟里,后来此事败露,杨大广的父亲被枪决,杨大广和三叔的友谊也自此终结,这其中肯定还有陈文锦的关系。
自古以来是是非非,情情爱爱,人们在故纸堆中拨弄出这些东西,反而在人间传唱,越传越曲折精彩,仿佛都是亲历,夯土一样的历史本身,因为毕竟触不到辨不着,看到也装作没有看到了。
我靠在椅背上,外面应景地开始下大雨,我思索着当年那一小队人中,发生的人世间的情感纠葛。三叔喜欢简简单单,他出身就在黄土里,从小就知道人走的是条死路,走过兰州去敦煌的路,能一路看到土长城就这么立在黄沙里,在城脚下,仔细看能看到荒骨细碎。三叔给了我一些,对我说:“感情到最后也就这么多,你浓情似火也就这么多,你寡情薄义也就这么多,所以你别怪三叔不疼你,也别怪你爸太疼你,最后就是这么多,走运的被我们捡起来,更多的,什么都不是了。”
这是我现在想来,对他发出“怎能做出这种事情来”的提问,他的最好回答。
然而他还是追着陈文锦,一路追着,不肯放弃。我又问他为什么,他说人一生的缘分丝盏一般稀薄,放入酒杯中,酒都不见满溢,就这么多了,理得清就理,理不清,往后也就没有再多。所以三叔口里说放下,心里从不放下,身后无事,何必放下?
杨大广在这种事情上,和三叔是差着身位的,三叔生出来满身的包袱仇恨,规矩谨慎,他拍打着拍打着,说不要了不要了,杨大广则一出生带着口袋,一路总想装点什么进去。
陈文锦如此美好,和三叔的感情也单纯,身上又有大任,小小的口袋装不进去,只有那天地能装下她,而三叔在边上跑着,余光在陈文锦身上,由她跑远,由她跑近,这种情况估计也是杨大广炽热的眼神和那浓浓的爱意所难以理解和驾驭的。
我看着自己手机里翻拍的在杨大广尸体里找到的照片,他的那个眼神,看的出真的很喜欢,不过,男人大部分都不知道,这种喜欢只对他自己好,而三叔的那种喜欢,才是对陈文锦好。
我内心盘了盘,并没有什么地方想去,我听的雷声很多,看来雷声并没有蛊惑我。心中安了安。
雷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呢?
不知道为什么,我此时倒有些想去了。
第一百二十章 窥探
二叔他们再次出发了,闷油瓶跟着去了,我和胖子靠在收费站旁边的车上,目送他们离开,此时我的心态已经非常好。小时候看灌篮高手的时候,看到最后一章,觉得作者让主人公停在那儿很残忍,如今却很能理解。
有人去打全国联赛了,我得把脊柱先治好,谁叫我是半路出家呢。
之后的一个月时间,分成了三个部分,前三分之一的时间,我潜心研究三叔的手机,这件事情我遵从三叔的吩咐,谁都没有说,那个手机我只在有屋檐的地方拿出来,如果打雷下雨我就关上门窗。
第一次,在雷暴中我出现了被人窥探的感觉,总觉得那些闪电的光在窗外闪起的同时,有一只眼睛在窗外看着我。
我把所有的资料全部打印出来,多处保存,手机里的文字看着很多,打印出来没有多少字,三叔后来因为九门的事情,躲藏了起来,中间有很多年,他没有和杨大广联系,最绝望的时候,他在暗中看着我,危机四伏,从他的描述来看,应该是在蛇沼内,那一天他在蛇沼中听到了熟悉的雷声。
我现在不敢说三叔的意思确定就是这个,但看日记中的记载,他认为是那熟悉的雷声,警告了他。
那一天之后,阿宁死了。他躲入了蛇沼的深处,是那一天我们听到的雷声改变了他的计划,让他知道蛇沼中除了我们两支队伍之外,还有其他队伍存在。
之后三叔听到雷声就跑,如果是这种态度,那不管雷声中有没有信息,打雷就如同少年派船上的老虎一样,时刻不停地警醒他,那从某种意义上也可以说:不止一次地救了他,一直到不久之前,他再次听到了雷声,那个雷声让他想起了,当年在村子里,那支气象队的领队,和他说过的关于我的事情。
虽然听上去非常不靠谱,但三叔真的仿佛在和雷声谈恋爱,天上的乌云中有一个巫女深深地爱着他。
这些记载都是玄而又玄的片段,有很大可能是三叔的说辞,他到底在做什么,仍旧是不清楚的。但总算事情有了一种说法。
接下来的三分之一个月,时光如梭,发着呆就过去了,我和白昊天成为了好朋友,我看着她什么时候幻灭,眼看她崇拜我,眼看她看清我,距离感产生的美无聊又干净,无聊是真相,永不是那样,现在文明产生的艺术品粉饰虚无,绘画和摄影更多是到达内心,这也说明了人内心能看到的美要多于现实能给予的。
白昊天眼中的光大概在第15天的时候开始消失,我玩着扫雷,慢慢地过到了第三周,我才意识到,我一直没有收到从二叔那边传来的消息。
我给二叔和闷油瓶都发了消息,祈祷他们在有信号的地方能够回一句,都没有音讯,应该已经进山了。
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消磨得能有多快,我经常思考这个问题,有些人长久不联系,见面的时候一句话不说,都不觉得尴尬,有些人就算在一起时间再长,分开一个月两个月,再见面的时候,陌生如虎,在他的眼底。
再见三叔的时候如果有这个机会会和再见闷油瓶一样,还是会陌生得吃饭的时候都要胖子找话题呢?我和闷油瓶之间还有胖子,三叔和我之间的潘子,却没了,我是能提还是不能提呢?
最后十天的时间,在忐忑不安中过去,之后又拖延了不到三天,二叔一向守时间,晚了三天回来,我心中隐约有些不安。
从十一仓早退,到了二叔的盘口,就看到房檐飞檐上插满了香,这是有伙计死了。看插了那么多,已经是很久没有的情况,之前三叔每次回来,我们都是衣衫褴褛,九死一生,三叔和我那一路凶险是少见的,如今再次出现这么严重的伤亡,他们去的地方我去恐怕真的会死。
运气已经不在我这边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进到二叔盘口的院子里,院子里都是破烂的装备,我走进院子的一刻,所有人犹如凝固一样地看着我。
所有的悲悯妖孽一样在空气中滚动,在那一刻忽然随着目光朝我而来。
我还没反应过来,转头看了一圈,没有闷油瓶,随口问道:“小哥呢?”
“小哥没了,”坎肩嚎啕大哭,我愣了一下,出奇地冷静:“什么没了?”
二叔从内屋走了出来,所有人都看着二叔、看着我,二叔脸色阴沉:“你进来。”
刚说完白蛇也坐倒在地,我没有动,揪住坎肩:“什么没了?”
“小哥和黑爷,都没了,那斗,那斗里,有东西,从来没有见过。”坎肩浑身发抖。
第一百二十二章 借钱
我没有说服坎肩上车,我开车走的时候,坎肩落寞地看着我。我在后视镜里看着他,像看着一个弃儿。
二叔给我设的这个题目真的很精彩,帮我,就是杀我,如果不帮我,我就是一个局外人。
好久没有抽烟,烟下肺里,久违的晕眩感。干烟抽起来辣辣的,有一种北方空气的感觉。
我出奇地冷静,行在车流里,刚才的情绪全部都消失了,我拨通了小花的电话,拨了半天,小花没有接。我拨通了胖子的电话,告诉他出事了。
我们在西湖边他常去的一家发廊里碰头,胖子和我坐在西湖边的椅子上开了啤酒,就直叹气,说:“怎么会这样?”我对胖子说我需要他侧面打听一下具体发生的情况,我们好做判断,一边我就问胖子拿钱。
“二叔在这儿,有情分的伙计是夹不到喇嘛的。现在只能找只看钱的主,这些人要价都不会太低,我工资就那么点,存款也折腾得差不多了,生活够,但是下地肯定是不够的,而且这困的地方不一般,恐怕需要特殊的人才,价钱会更高。”
本以为胖子会一口答应,他虽然花钱没边际,但是多少有点存款,胖子却面露难色。
我皱起眉头:“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胖子不是不讲义气的人,这种表情肯定是有我不知道的事情发生,胖子转头看了看身后的发廊,里面老板娘正在给人洗头,发廊的门上贴着转让的条子。
“我朋友有困难,我去帮衬了一下,”胖子摸了摸脖子,“帮得有点狠。”
“你身上总有个百八十万吧,一个洗头店能花多少钱?”我问道,胖子叹气:“一言难尽,你就别问了,总之,身上能调动的,就五万块了。我全丢里面,你肯定也不够,咱们得分头想办法。”
我用手机查了查余额,我卡上还有十五万,凑起来有二十万,今时不同往日,当年一万多能买齐装备去山东,现在有个二十万都不一定能凑齐人。不过胖子和我一样,脑子里没有一个死字,觉得黑瞎子和闷油瓶绝不可能死。
合计了一下,胖子先去打听事情,吴家的人肯定不会和我说任何消息,但是肯定会和胖子说。而且这种事情过几天肯定会变成谣言传播,我只是不想自己去分辨真假而已。我就顺路先回了吴山居,王盟肯定知道这事了,看到我来了,一言不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就直接问他:“卡上有多少钱?”
“老……老板,怎么了?”王盟问我,我说道:“你帮我在道上放消息,就说借钱,8分利息。能借多少给我借多少。”
“二叔打过招呼了,没人会借给你的,”王盟说道:“老板我多少工资你知道,虽然二叔给我加了,但还没到发薪日呢,你以前要是多给我发点,我现在肯定全给你。”
我对他道,二叔虽然打过招呼了,但是只要不直接借给我,用王盟做一道中间墙,其实道上人都知道是我借,我的信誉还是很高的,8分利息是暴利,会有人愿意赌。
王盟摇头:“二叔已经把情况都通报了,没有人会相信你能还得上钱,老板,花儿爷那么有钱,这种事情你让他干吧。我听说去了一百多号人了。”
我拍了拍,有没有人借不知道,但是消息先放出去,他答应了。我就坐在吴山居的楼梯上给金万堂打电话。金万堂那个狗日的不接。
打了半个小时不接,反而看到他发了一条朋友圈:有时候拒绝是一种善意。
二叔的这个设置让所有人都可以在道德制高点上,不接我电话而不用担心日后无法面对我。我捏了捏眉心,再次点了一只烟,抽了两口,就发现下雨了。
低头去看,发现不是雨,滴在我自己手臂上的,是鼻血。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不接男客
我这几年一直身在高位,看得起看不起我的,从三叔的年代开始就叫我一句小三爷,这在盘口上算是一种身份名号。但九门并不是中国唯一的地下团体,林林总总在各地的各种类似九门的家族还有很多,小三爷在九门的系统里管用,在其他人的系统里,就未必是个人物。
而且这些系统之封闭,超出人的想象,九门在自己的体系里久负盛名,但是在某些地方,可能只是一个货号,大家都知道九门的货,但是不知道九门是什么。
这个红顶水仙,也是一个外号,我是不可能知道这个外号在他的系统里是多高的地位。但不知道为什么,听上去很好吃的样子。
另外需要说明的是,夹喇嘛只能在九门体系里,夹喇嘛再野,在夹的时候,是有自己的规则的,这些规则都是约定俗成的,二叔的存在就是保证这些规则的运行,但是一旦出了九门的体系,这些规矩都没有用了。
我极少和九门之外的人打交道,一来是九门的人够多,利益够大,二来是,这些野喇嘛来路不明,出事的几率太高。
混在九门之外,没有祖宗,没有盘口,没有规矩,这些人多少有一些别人想不到的绝活,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不相信人。
红顶水仙住在无锡,我和胖子开车前去拜访,这哥们住在一个破旧的小区里,看上去房子应该是90年代建的,外立面已经被雨淋得非常陈旧了,能看到每一层的阳台都各种私搭乱建,养花的、种葡萄的、阳光房,有一种异样的生机勃勃。
红顶水仙住在六楼,小区楼房一共七楼,没有电梯,我们两个爬上去,就看到门洞打开着,里面烟雾缭绕,全是廉价的大花臂在打麻将,大概有六七桌。
我探头往里看了看,这房子不过80平方,似乎被改成了麻将室,看机麻的桌子上,都放着现金,看样子带彩的玩得还不小。
我和胖子面面相觑,几个大汉一边搓麻一边看着我们,其中一个说道:“又有人投诉啊,和你们领导说,没用,再叽叽哇哇的,把你们物业拆了。”
我大概目测了一下里面这群人的段位,又看了看身后的楼梯,真斗殴,这些耍流氓性质的在这种空间未必能讨到我们便宜。于是想问哪个是红顶水仙。胖子就用肘部敲了我一下,指了指最里面一桌,有个头发染成火红色的赤膊青年,正在专心地摸牌。
胖子朝我打了个眼色,我摇了摇头,我们在门口打架,里面多少人我们都能应付,要是走进这个房间,真打起来,我们就未必能施展开了。
于是还是敲门,我翘着门槛,就喊道:“我们找红顶水仙。”
我们敲着门,看着那个红发青年,他完全没有动静,反而从门后探出来一个瘦小的小个子,身高只到我胸口,拿着热水壶好像在给花臂倒水,问我们道:“找我?啥事啊?”
我和胖子再次对视,我问道:“你是红顶水仙?不是红顶么?”
那小个子揉了揉裤裆,指了指裤裆里的东西,“红顶水仙不是我的外号,是我老二的外号,这个一般时候我不拿出来见客。”
我没弄明白,他放下热水壶,轻声:“谁介绍你们来的?我不接男客的。”
我看着胖子,胖子看着我,我的意思是:你确定这人能帮我们?胖子眯起眼睛,对红顶水仙说:“你不记得我了?我是胖胖呀。”
我睁大眼睛看着胖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胖子对我道:“别误会,我们是网友。网名,网名。”
第一百二十六章 赚钱
我在路上一直在拉微信的人头,看有没有人可以借钱。另外就是想,还有没有人没有还钱,目前这个节骨眼上,老关系里和二叔能搭上边的,估计都借不到了。胖子则在拉他的存货,想把他仓库里的东西清掉,一边拉他就一边挠头,怪我这几年荒废事业。之前他买的东西现在都过气了。
古董这行业,真正有价值的东西,都在拍卖行,铺子里一般如果不是地下的买卖,明面上的走货,赚钱主要靠潮流,今年流行收藏什么,选对了,走货就快。胖子很久没去摸市场,之前市场里的老货今年不流行,光有价码没人接盘,是一文不值的,算了半天,他求各种朋友,算是出手了一万多块钱的东西。
我以为胖子多少有点家底,胖子说好东西都搬到雨村,在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那些东西,都被当成我的东西,被小花搬走填账了。他认识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误伤都误伤到倾家荡产。
我心里叹气,捏了捏眉心,意识到不行了,得赚钱。
我兜里就一手机微信零钱,里面还有一万多,吃饭加油还能撑段时间,这个我得管胖子和我的生活,我和胖子说得你也别住汉庭了,我们省点你睡我家,车最后实在不行卖了,家里堆的那些拓片,还有很多老砚台,我开个淘宝店,这些老砚台还是很值钱的。我估计能有个七八万的现金,拿来当本金,我们得去乡下收东西了。
二叔能管得了地出的,管不了传世的,另外很多毛贼也窝在乡下装老乡,那些手里也有好东西,就是价格不稳定,谈判成本很高,毛老乡们骗一个是一个,因为也不知道下个包里有什么。
回去就照办,结果那几个老砚台弄完了,才收了三万四,现在就算搞老木家具里特别次的牛腿,也是这个价起步,出手现在也冷。其他东西,要是带点花的传世的,最差都是二十好几。
如果不是急着救人我还想做做铁器和蜜蜡,这部分一直有稳定的流动,但是速度最近也慢起来。
他妈的为什么要在自己这么穷的时候作死,我面朝西湖,人冷心凉,决定从今天起,关心存款和理财。
盘了一遍行情,发现完全不可能靠这点本金赚到要的钱,我和胖子一合计,准备兵分两路,胖子还是硬借,能凑多少凑多少,我则敲开了昊山居的门。
白昊天穿着睡衣,看样子这几天也没有睡好,黑眼圈。脸也大了一圈,看到我捂住脸不让我看。
她问我来干嘛?再不去上班要被开除了。
我对她道:“我要全面负责昊山居的运营。把所有账拿出来,明天我们去山西扫货。”
“就我和你?仓库怎么办?”
“请假。”
“请假也只能请两天。”白昊天惊恐道。说着拿出电话,似乎要打给我二叔,我一把夺过来,看了看手表,“那就现在出发,给你15分钟换衣服,账目、卡都带上。你不是想学手艺么,我教你。”
第一百二十七章 蜜蜡
开了11个小时开到山西,我顺着熟悉的路线直接杀进祁县。
在路上,我偷偷把白昊天加进了好几个群里,这些群都是一些文玩的同好。每天很多人在里面发自己的藏品,流通也很快。
现在的古董市场,如果有钱的话,到县里很多犄角旮旯的小旧货铺子就能收到80%的好货,不用自己下村里,扫村的当地人肯定已经垄断了,不管是“老乡”还是老房子里的传世品,都有当地人的熟人一遍一遍定期地扫。我当年生意开始起色,就是因为控制了这个部分,然后翻过了县里的这批古董贩子,直接到城里。
所以祁县县里的古董贩子是非常恨我的,我退出来之后,他们迅速把窟窿给堵上了。所以此次再进祁县,我靠自己肯定会坏事。白昊天会非常关键。
找了一个14块钱一天的破烂旅馆,我租了两间房,然后自己去买了铺盖换上床单,爬上窗户,把窗帘框拆掉,把窗帘框后面的墙壁挖空,再把窗帘框装回去。这是用来藏货的地方,一旦收到好货,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这是我多年的经验了。
之后我染了头发,染了一头黄毛,带上圆框的眼镜,带上了络腮的假胡子,然后穿特别修身的t恤,看上去就像乡村ktv停车的马仔,然后让白昊天穿上白衬衫和热裤,两个人站一起,就是有钱人家小姐姐不长眼看上了一个非主流的男朋友,然后来到祁县旅游。
白昊天很努力地化了妆,这现在的化妆技术是一流的,画完之后根本不是一个人,我们就到县里郊区的一个建材市场里面,一家小二手货铺子里。
这家铺子里最牛逼的是银锭和老马鞍,满墙满玻璃柜都是,玻璃柜都是90年代百货大楼那种最老的玻璃柜,里里外外全部都是灰尘和锈垢,里面的老银锭胡乱地一堆一堆,其他地方还有很多老房契和堆起来的老家具。
我们走进去,装作特别好奇地看着这些老物件,老板是一个矮个子老胖子,根本不抬头看我们,自顾自在看ipad里的电视剧。
外面阳光明媚,但是整个铺子特别的暗,走近两步就阴冷了下来。这种感觉颇为熟悉。
白昊天轻声问我:“这里的东西我们买回去也出不了手,来这里干嘛?”
我用长沙话回答她:“拍照。”
“拍照?”白昊天不明白我的意思,我低声嘀咕道:“古董这一行玩的是眼力和信息差,有钱的时候,屯着不卖永远比流通赚得多,没钱的时候,知道哪儿有哪些好东西,比进到好货重要的多。”我来到老胖子边上,看到了墙壁上挂着好几串老蜜蜡,每一串都有七十多颗,我直接探身过去拿了一串,一边说道:“上手了。”
老胖子嗯了一声,看了看我,眉头就一皱,我立即用手揉搓了一下蜜蜡,闻了一下。他放下了ipad,警觉地站了起来。
我迅速用手划过这一串蜜蜡的每一颗,其中有二十一颗的大小相似。再看了看边上的另外一串,老板看我的动作就知道我是内行,顺手把另外一串也递给我,我用手再次划过,和刚才的二十一颗大小差不多的,这一串里有十二颗。
“两串16万。”我报价,一边好似无意地把手机拿了出来,拍了几个老蜜蜡的局部照片,几张拍品相好的几颗,几张拍品相不好的几颗。瞬间发给白昊天。
老胖子的声音很小,只回了一句:“二十,十六不走。”
白昊天还在看我的发的照片,我拿了过来,用她的号,把几颗品相好的照片发进了几个群里,直接报了价格:“老蜜蜡手串,三十三颗,二十六万。每颗直径一样,上品。”
然后转头就走,对老板说:“十六就拿,二十贵了。”
胖老板也没有理我们,继续看ipad,我走出铺子,一边用我自己的号,在刚才白昊天发的每个群里都说了一句:“这串我要了,谁都别和我抢。”
白昊天没明白我在干什么,我和她在六百米外的羊杂割店里坐下来,我和她说:“让子弹飞一会儿。”
吃完羊杂割,我们往前走了两公里,在一个老街的胡同里进了另外一个铺子,这个铺子主要卖石头墩子,各种老大的水缸和石头墩子,也有一些银锭和老马鞍,这个时候,白昊天的微信开始有人跳出来。
白昊天给我看,这是个陌生人,我也不熟悉的头像,陌生人对白昊天说:“你别卖给他,我出二十一,你卖给我。”
我拿着白昊天的手机回了一个,“吴老板已经付了三万定金了,你最少得二十四,否则我定金亏了还是亏。”
对方回道没问题。
我轻轻地笑了笑,这是二叔在吩咐人拦我,拦我进货,不让我赚钱,二叔大概不知道我连进货的钱都没有。
我和白昊天跑回到之前那个铺子,让老胖子给了支付宝,然后报给了对方,对方钱到支付宝,我把蜜蜡中的三十三颗品相好的重新串起来,变成一串很好看的手串,给那个人寄了过去,剩下将近90颗大小不一,品相不一的老蜜蜡,我全部收了起来。
因为对方打了二十四万来,老胖子很奇怪,多出来的四万,我对老胖子说:“打错数字了,算了,你这里还有什么好货,我再买点。”
老胖子看着我,默默的从柜台最下面拿出一张旧报纸,慢慢展开。
第一百二十八章 画
这是一张老的光明日报,上面贴着一张画,我看了看,是戴进的画,画的是一只雀停在松枝上,光明日报的四边都被撕了,看上去,像是一个老房子以前墙壁贴满报纸的时候,有人贴上去的。
这个水非常深,戴进我本来就不熟悉,宣纸很旧,但可能是找的老宣纸,找了画师用老墨画上去的,以前我记得有人造假的证券,为了找到当时的纸,购买了无数那个年代的旧书,进行仿制,现在的精绘技术是可以伪造几乎完全相同的印刷品的,但是中国画就非常困难。
我没有说话,仔细地看着这张报纸,所有的细节都在给我讲述一个故事。
在这里的老民宅里,一个四合院被很多人家分租,墙壁上都贴着报纸,有人在老宅里找到了一张老画,就贴在了光明日报上,后来房子搬迁,这张画被人发现,卖到了铺子里,老板一看,竟然是戴进的画。
如果没有光明日报,我可能还会有所犹豫,但是这张老光明日报实在是过于刻意了,这种刻意让我天然有了戒心。
我没有要这张画,把四万块钱存在铺子里,让他有好货的时候,发我照片,好我就过来补钱。
老胖子挺开心的,拿着ipad送我出门,我出去把个中道理都说了一遍,白昊天挠了挠头:“我还以为看真假是看东西本身。”
我道:“现在的技术,很多时候看的是瞬间的不舒服,比如说老镜子雕花,已经有人可以做到完全看不出来。”
回到酒店我开始拨弄剩下的蜜蜡珠子,把品相还不错的,串了两串半,一串10万出了,一串7万出了,半串我送给了白昊天。
白昊天想了想:“你不是替昊山居进货么,怎么你就自己拿了。”
我说别急,这只是练练手,我们还没进村。
到晚上老胖子发了我很多的照片,都是各种各样的东西,有青铜的剑,青铜的刀币,一些西周玛瑙,我愣了愣,看到了里面有一对翡翠耳环,阳绿的。
看上面的尸沁,应该是土里面出去,我觉得有意思,当年清朝的时候,翡翠是绿的贵,最近十几年才有各种说法,这么阳绿的,就算放到现在卖也得二十多万。
这些照片全部都是村里的贩子发给整个县的古董商的,根本就不在老胖子这里,我们要了,老胖子才会去进货,我当然也是顺手把这些照片用白昊天的号全部发到了各个群里,心中祈祷,让我再套一次,再套一次,我就能进村了。
晚上没有声音,我强迫自己睡觉,把这些蜜蜡藏了起来,不去想闷油瓶的事情。
最后想了几秒,如果他们没有死,时间是算得出来的,如果他们现在死了,估计现在泡得像油条一样了,不知道如何面对那两根油条。
睡了几个小时,听到有人敲门,我一下翻了起来,就听到敲门的声音很轻,不知道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