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章 来呀,一起死啊
她抓不到的美好,便将所有人一起拉下地狱。
冬日的地面很冷,温瑶的膝盖跪的都有些疼了,可这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她在看见温晗表情的时候那种心中的痛快感觉可以比拟的。
温瑶的嘴角勾起,带了一抹笑意。
温晗,我早就说过,我一定要你付出代价!
周遭讨论的声音渐渐大了一些,大家都不管眼前到底是封后大典还是什么。
他们不能容忍,不能容忍出现这样的事情。
一国之后的事情不能有半点的疏漏,之前是他们妥协了,现在他们发现,身份不明的人根本就不可以做皇后。
之前齐国内忧外患,果然是老天爷给他们的指示!
这些官场上的人,一边叫嚣着女子无权,一边叫嚣着温晗可以改变齐国的命运,让齐国走向衰亡,自相矛盾的理念,却是他们懦弱的根本。
支持卫卿观点的人也有,但是并不多。
这场仪式注定不能好好的进行下去。
温丞相又跪在地上,一代老臣,两鬓苍白,此刻却跪在了冬日冰冷的地面上。
众人屏住呼吸,不敢说话,有些人甚至已经随着温丞相的动作跪了下来。
温丞相开口:“陛下,老臣有罪,愿受酷刑,愿受五马分尸之苦,愿受凌迟让众人旁观。”
只有这一声,温晗是听得最清楚的。
她的眸子缓缓睁开,看着眼前的人。
她的手还被秦澈攥在手里,可是秦澈的手已经不那么暖了。
眼前的局势,秦澈只能拼尽最后的一丝力量,只为了护住她。
光是一个前太子妃的位子,就足够打破很多东西。
温丞相沉默,却依旧跪在地上。
温晗和秦澈没有回答,只是站在原地。
大臣们看着,终是淅淅沥沥地一个个跪在了地上:“陛下。”
沉重的两个字,是他们如今的心情。
秦澈吸了一口凉气,这一次,温丞相和温瑶是要把他们全都逼到死路上。
秦澈好像总算有些懂得当初圣上和他说的那些话了。
可他也曾经对圣上说过,若是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又怎么能保护这天下呢。
秦澈抬眸,开口道:“若朕为帝,她必定为后,若你们一定要逼迫朕,倒不如直接将朕的皇位拱手送人算了。”
“还请陛下不要一意孤行!”
不知谁说了一句话装了英雄,却是秦澈的目光扫过。
冬日的风是刺骨的寒冷,说话的大臣身子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若是朕一意孤行,你们要反吗?”
众人无言,却有些剑拔弩张。
秦澈的话实在太过决绝,没有任何回旋的机会。
这让大臣们不禁想起之前灾害的时候,陛下也是这般的一意孤行,坚定地让他们根本插不上话。
那时候他们求了很久,陛下也从来没有放弃这个女人。
说来可笑,他们争来争去,原来竟是为了一个女子……
这样的逼迫他们不常用,可是离开……对于秦澈来说,却是绝对不可能的词语。
杂乱的声音骤然安静了下来,只有温瑶的抽噎声在这样的安静中显得格外的清晰。
温丞相的头磕在地上,和当日吴尚书一般坚决,他开口:“圣上若是想要立此女为后,老臣不该参与,就算是此女真的是老臣的大女儿,老臣也只能劝解,以死赎罪,只是,陛下,老臣有事要说,老臣额这个女儿,有些事情和陛下想象之中的并不相同。”
秦澈的眸子,骤然笑道:“丞相大人是在威胁朕吗?”
温丞相开口:“老臣不敢,也不会,只是有一件事,老臣觉得圣上应该知道,不应该这样不明不白的。”
众人都听着。
温丞相清了嗓子开口道:“当年先帝和先皇后商议,一直都说老臣的大女儿温晗是太子妃的不二人选,老臣心中欢愉,却也只若能成太子妃,必定琴棋书画,诗书礼仪,都不得有任何的偏差,老臣自小就按照这样的礼仪来教导女儿,总算等到女儿即将及笄,只为为皇家送上最好的礼物。”
“只是老臣没有想到的是,在老臣的大女儿二七年华的时候,或许是因为老臣的管教太过严厉,她抱着自己二七年华的宠物,投湖自尽。”
温丞相回忆着过去的事情,只觉得自己的胸口闷了什么东西,窒息地要命。
温丞相的眸子动了动,只看着地面。
周遭的人听得入神,看着跪在地上两鬓苍白的老人,只觉其中另有隐情。
秦澈的指尖一动,只觉得自己的心木了一下。
温丞相继续开口道:“那一年,老臣的女儿死了,死在了最美的年华了,终究没有玩成她的使命,也没有变成皇城的太子妃,她的身体湿漉漉的,老臣看着的时候,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一起死了。”
温丞相说话的时候带了几分沙哑,让一个年迈的父亲回忆起丧女之痛,本来就是一件残酷至极的事情。
众人惋惜,温丞相的头又撞在了地上,继续道:“老臣从来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老天爷就像是和老臣开了一个玩笑,老臣抱着女儿的尸体,不知该如何是好,我不敢宣布她的死讯,我不知若是皇上和皇后知道了,会怎样的怪罪我,这本身就是一件送给皇族的礼物,是我自己没有保存好。”
明明是三观极其古怪的话,可是用温丞相现在的语调说出来,竟还赚了几个宫女的两滴眼泪。
“老臣的心里五味陈杂,这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好在老臣当年遇见了一个法师,他站在老臣的面前,说可以帮我复活我的女儿,我看着法师,又看着我的女儿,我的女儿才那么小,我不希望她就这样丢了性命,不管我试还是不试,女儿或许都会死,所以我让法师做法,将女儿的魂魄招了回来。”
一言,众人诧异抬头,看着温丞相,也看着温晗。
温丞相的眸子合上,似是陷入了绝望:“我这辈子做的最错的决定,怕就是这个了,有时午夜梦回,我也会想起那个日子,那时候所有的一切还好,若是当初我没有做决定,或许现在所有的一切都会是不一样的。”
第五百三十一章 重磅炸弹
温丞相开口:“招魂回来的时候女儿一直是睡着的,我也以为一切安好,没有在意,可后面的事情却渐渐脱离了我的控制,我不知该怎么形容这回事,醒来的时候,我的女儿眼眸之中毫无瞳距,她像是一个牲畜一般到处乱爬,衣裳蹭在地上,没有礼节,甚至没有属于一个人的感觉。”
“我怕了……那是我第一次感到害怕,我从没想到,从那以后,我要一直活在担惊受怕之中。”
温丞相吐了口气,众人像是听到了什么奇幻的故事。
虽然神奇,可是移魂的法术众人也是略知一二。
传说早些念头,各国还没有建立,这片土地一片狼藉的时候,这种法术肆意横行,不过后来有太多的人对此感到恐慌,渐渐地,这种法术便也被禁止了,只有少部分的人还在进行着这种秘密的活动。
也有人说,除了移魂,也有一种叫做招魂的法术,可以将藏在这世上流连不肯离去的孤魂野鬼招到刚死之人的躯壳之中,固定住,做成一具新的躯壳。
只是这种法术神乎其神,慢慢的就真的变成传说了。
可如今温丞相说着,大家却不敢怀疑有假。
今日是封后大典,温丞相是齐国的老人,是一步步辅佐圣上走到这个位子上的人,他怎会轻易在这里,用自己的前途开玩笑呢?
温丞相继续道:“我想去寻找那个法师,让他来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惜这样的江湖骗子,不过是游南走北,便再也看不见了。我没有办法,只能将她锁了起来,我害怕别人在街上看到她,我害怕别人指着她的鼻子说,你看啊,那就是丞相府的千金,我绝望,绝望了很久,每日上朝的时候都战战兢兢的,我害怕,害怕皇上会问起有关于温晗的事情。”
“好在,一个月之后,我的绝望总算得到了缓解,她也总算可以像个正常人一样,吃饭,走路,说话。法师又来信了,他说,他找到一切的根源了,他是招了一个魂魄过来,只是这个魂魄,根本不是我的女儿,她不知是哪里的孤魂野鬼,也不知曾经到底是一个小偷还是一个流氓,我不知他原来是男是女,甚至不知道它曾经是不是不过一只畜生。”
“这样的想法让我几乎窒息,我不知道自己能说些什么,却感觉到了绝望。我试探性的问她,她来自哪里,有着怎样的过去,她不说,我想了想,或许也不该逼她,于是,我只能把曾经给晗晗的一切都给她,这样的事情我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那时候我是自私的,自私的让现在的我无法直视,我对她说了各项礼仪,希望她能够遵守。”
“我说的时候,她也认真的听着,也认真地学,我以为一切可以从头再来,我不在意每个人都有一些自己的过去,我只是看着她的脸,便会又想起我的女儿,那个我喜欢的女儿,可惜,天不遂人愿,有些事情,真的是一步错,便步步都错了。”
温丞相叹息,低垂的头总算是抬了起来,看着眼前的人。
他的眸中是浑浊的,可不知为何,温晗总觉得温丞相的眼眸之中带了一丝得意。
他躲了这么久,这一次,他一定决定和温晗硬对硬了。
他说:“在我的面前,那个女儿还是一如既往的乖巧,有时候我甚至觉得,是不是我曾经的那个孩子又回来了,是不是法师说的不是对的,其实眼前的人,就是我的女儿,可惜后来发生了很多的事情,在我看不见的角落里,温府开始有难,维系了很久的温府开始变得分崩离析……我不知问题出在了哪里,前朝的事情让我无暇顾及,我把所有的脾气都发在了我的夫人身上,我指责她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为什么还要给我添乱,可惜到了那时,我还是没有看见那个躲在我的夫人身后的人。”
说着,温丞相的目光看向温晗,围观的人也看向温晗。
头顶的月亮很亮,映着今晚的夜色,格外尴尬。
火光照亮了皇城,也照着温丞相和温晗的脸。
温丞相的声音沙哑,却换做了嘶吼的声音:“就是她,让我温家所有的一切都乱了,我的女儿,我的妻子,我的妾室,所有的一切,全都乱了,那时候我不知道,后来想起的时候,才觉得真的是我错了。”
温丞相咬牙切齿的开口,又道:“后来她如愿嫁给了太子,我更加控制不了这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孤魂野鬼,她利用自己的身份,压我,压住了温府,她的野心已经膨胀,她要的远远不止这些,我开始害怕,开始祈祷她若是死了,或者一直像原来的畜生模样出不了门也好,可惜这是老天给我的报应,我接着,一个有一个的接着,所有的苦水我都咽到自己的肚子里,多余的话不敢说,生怕多说了一个字,等到我的便不知道又是什么了。”
浑浊的泪水从温丞相的眼眶流了出来。
温丞相是老臣,虽也爱说些溜须拍马的话,却从未在这些臣子的面前这般顾不得自己的态度。
温丞相开口,声音更加哑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夜夜踌躇,再也睡不好觉,我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个消息说出来,我听说假太子和她的感情很好,我害怕,我害怕她这样的一个人也能登上皇后的位子,她做事不定,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把一把匕首插在谁的胸口上,我在朝廷多年,这个女子,绝对是我见过的,最可怕的人。”
他开口,还带了颤抖,众人也忍不住回忆起四年前的景象。
那时候,温府的大小姐确实性情大变,很多事情都不太一样了,温府也闹腾了许久,还有人说,温府是招惹了什么妖魔。
现在看起来,妖魔怕就是这位大小姐了。
事情一桩接着一桩,虽然都是旧事,却都是重磅的**。
第五百三十二 到底是谁套路谁
众人听着,却连都没有了。
这样可怕的人,怎么还活在这世上,简直让人难以容忍!
温丞相顿了顿,还是要把话说完:“假太子的案子爆出来,我就已经全明白了,那一日我和我的夫人聊了很久,我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她,她笑的苦涩,她说,她很早以前就知道,晗儿已经不是我们当年的那个晗儿了,世事变迁,当初的事情,我们也不多过问,只求她这个亡灵,这一次,可以不要再在世上徘徊,早点回到她应该回到的地方去。”
“可谁知,她回来了,她站在温府的门前,要用新的面目,回归温府,她要重新拜祭祠堂,要重新进温府来羞辱我们,我永远都记得她那个眼神,她踏在温府的血上,骄傲地向我笑着,她赢了,她让我付出了代价,当年我无心之间招魂做出的错事,最终真的付出了应有的代价。”
温丞相的头垂下,是深深的绝望:“可是……她如今又要坐上恍惚的位子,我已经错过一次了,我不能再错第二次,我也不希望因为我的错事,将这个齐国毁灭,我可以不知道你的过去,可是,我求你收手吧,齐国真的已经是不适合你了,你将当今圣上迷惑,又有什么用呢,你把一切都抓在了手里,又有什么用呢,你有什么冤情,你说出来啊,你说出来,我们帮你一起报仇,只求你,看在万千百姓的份上,扰了齐国,好不好?”
温丞相的眸子抬起,眼眸之中尽是乞求。
温晗看在眼中,嘴角微微勾起,只看着眼前的人。
温丞相的喉结动了动,温晗却松开了秦澈的手,扑通一声,也跪在了地上。
秦澈愣了,旁观的众人也愣了。
这……
一波三折?
温丞相看着眼前的人,温瑶攥紧了手掌,有多少次上好的机会都被温晗破坏了一个底朝天,现在……
她不信,她千辛万苦,和父亲一起研究了许久的计划,父亲的故事背了很多遍,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虽然事情不全是真的,可是内核是对的,只是把所有的错误都放在了温晗的身上。
从温瑶在秦澈的身上下了绝情毒开始,她就细细地研究着这个计划,她在等待着这一天,让温晗毫无还手的机会。
虽然温丞相的话看似句句发自肺腑,其实所有的稿子都是温瑶在屋内一遍遍的改着,一遍遍的问手下的人,到底怎样,才能真的勾起听者的同情。
温瑶不太习惯亲自上场作战,可是如今棋子实在是少的可怜,温瑶唯有背水一战,认真准备,绝不失败。
这一次,哪怕两败俱伤,她也不会让谁好过,若是秦澈决定不娶她,她也很简单,让秦澈当不上这个皇帝便是了。
只是……那个女人爷跪了下来!
温晗还未开口,眼泪就流了下来,流的比温瑶还要厉害,霸气的女王范荡然无存,她上前一点,伸手拽住了温丞相的手,温丞相也是愣住了,有些狐疑地看着温晗。
温晗哽咽开口:“父亲,女儿从来不知道,你居然受了这么多的苦。”
这一听,矛头似乎又变了。
众人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出一波三折的戏。
虽说是一场温家的戏,可是在封后大典之上演出来,总觉得有点事关江山社稷,和他们都有关系。
刚才温丞相说的时候,众人听得用心,险些忘记了温丞相和温瑶根本没有任何证据,只是凭借着一张嘴,说出一个又一个让人振奋的故事!
可如今温晗的这一声父亲,是认了?
不对!这认得有些古怪。
众人看着,眼前怎么看怎么像是父慈子孝的画面,有人揉了揉眼睛,不对啊,刚才应该没有错过什么关键性的画面才对。
温晗的眸子动了动,眼泪一滴滴掉落下来,缓缓开口道:“父亲,我来了这里这么久,一直都没有去拜见过您,直到丞相府中,我以为你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所以才讨厌我,原来,你把我当做大姐了,大姐做的这些事情,实在是可恨,她就算是被太子府的火烧成了灰也不足解恨!是我鲁莽,以为是大夫人夺走了我娘的爱,所以才处处和大夫人作对,导致最后大夫人以为我是大姐,上吊自杀。”
长长的一段话说完了,温晗愣是没有打呗……
可是……
这话是什么意思?
众人怎么越听越觉得糊涂了。
就连温丞相,也怔怔看着眼前的温晗,所有的嘎子都是他提前备好的,饶是他素来以临场发挥,最会拍马屁著称,温晗的话,她还是一句都没有听清楚。
温晗站起身来,向后退了两步,又跪在地上,毕恭毕敬地磕了几个响头,大喊道:“苏沐清之女温如玉见过父亲大人!”
苏沐清。
这个名字对于温丞相来说再过熟悉不过了,可对于世人来说,这个名字有些模糊,没有听说过。
那些有关于苏沐清的故事,最终都化作了众人口中的苏氏姑娘。
温丞相的脸色有些难看,却是温晗不管,继续开口道:“父亲或许已经忘了,十八年前的那个雨夜,你和母亲在江南之中发生的事情,我不是温晗,可是若是滴血认亲的话,我还是父亲的孩子,我曾经和温瑶姐姐说过,我们之前是有血脉相连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才让温瑶姐姐误会,我就是当年死去的温晗。”
这剧情……
山路十八弯的转着,众人刚刚接受了前一个设定,却又听温晗在这说了另外的一番话。
温瑶的眸子瞪起,嘴角动了动,想像刚才一般,再说一些胡搅蛮缠的话。
只是温晗的目光扫过来,刚好和温瑶的眼神撞在了一起。
温瑶咬紧了下唇,不行,若是现在动手的话,实在太容易被人看出端倪,一次会被人觉得同情,多了大家可能就发现其中的虚假了。
假的本来就是假的,不管怎么装,都需要思虑万全。
第五百三十三章 认亲大会
刚才温晗一直都没有说话,温瑶本以为一切都已经注定,谁知道突然来了这么一出,俨然是要把刚才的事情都撇的干干净净,只剩下一副认亲的好场面。
沉默,尴尬,安静……
这些词非常适合来形容眼前的氛围。
谁都没说话,温丞相沉默着,竟是没有回答温晗的话语。
良久之后,温晗开口:“丞相大人,若是你不愿意认我的话也没关系,当年先帝下旨,让我入温家,当时有多高兴只有我自己知道,是我的错,是我非要和大夫人提起家母的名字,是我任性地觉得是大夫人抢走了本该属于家母的一切,今日听丞相大人说了这么多的话,我才知大夫人和丞相大人一起经历多少事情,也知道我曾经的做法是多么的幼稚可笑,可是,丞相大人真的不认识苏沐清吗?”
苏沐清……
三个简单的字。
温丞相已经许久没有听过了,他听着这三个字,只觉得胸口闷得很,瞳孔动了动,明眼人都看的出来,他是认识的,而且,不是一般的关系。
看着眼前的人,再听着温晗刚才说的十八年前的那个雨夜,光是想想,画面感就不是一般的强。
八卦是每个人的本性,特别是这种好像有点复杂的事情。
温晗看着温丞相还是没有回答,缓缓地站起了身子,凤袍拖地,趁着姑娘的脸颊,明明是小女孩的娇俏模样,众人都有些怀疑,是不是刚才看错了眼,才会发现温晗的脸上竟也有王者之气。
温晗向着人群缓缓地鞠了一躬,清了嗓子开口道:“我承认,我入京的时候,目的是不单纯的,我的母亲死了,临死之前,她让我进京城,找我的父亲,我来了,来到这个我完全陌生的环境里,是圣上照顾了我,是圣上带我一点点融入到这个本来不属于我的地方,也是圣上让我见到了我的父亲,哪怕他可能不愿意认我,哪怕他受尽了伤,受尽了苦,宁愿把我想成是妖魔的化身,我也一直都没把这件事情说出来,父亲,抱歉,今日我的态度实在焦急了些,若是这件事给您造成了困扰,您就当我从来都没说过吧。”
温晗咬了嘴角,一副楚楚可人的模样,论装,她也会。
众人瞧着,有人甚至挤出了两滴眼泪。
人都是这样,偶尔在心里就会做个圣母婊,总觉得自己是万能的,想要同情弱者。
而说话的时候,大家的情绪也总喜欢被最后一个发言的人带偏,温晗将一切缓缓道来,在温丞相的故事之中又加了故事,和原来的事情无关,却更显得可怜,成功将自己从刚才温丞相和温瑶圈的套里走了出来。
温晗向前走了两步,站到温瑶的面前,伸手扶住了温瑶的胳膊。
温晗的唇角带了一丝笑意,开口道:“姐姐,说起来都是一场误会,可是姐姐怎么说也是在假太子府之中待过的人,就算再怎么想要为我洗刷冤情,在这样的环境下过来,姐姐难免会遭受非议的。”
温晗的眸子眨了眨,泪珠还挂在眼角,嘴角的笑容很是温和,只看着温瑶。
众人一怔,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是呀,温瑶怎么说也是曾经在太子府里待过的人,封后大典这么重要的日子,她跪在地上说了那些话,根本就不是在救温晗,而是害了她啊……
刚才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温瑶的体贴和苦难上,根本无暇顾及这点,此刻温晗便将事情挑明了,让众人都来论一论。
温瑶的心中自然气愤,她辛辛苦苦布下的局,竟被温晗三言两语就搪塞了过去,嘴角动了动,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虚伪的笑容挂在嘴边的次数太多,温瑶心里的恨早已遮不住,会浮现到脸上来。
温瑶被温晗扶着,从地上站了起来,也装了一把泪中带笑的戏码:“没想到这么大的场合上,竟然被我乌龙了,妹妹,你千万不要多想啊。”
“怎么会呢。”
说着,温晗的指尖重重捏着温瑶的手掌。
温瑶的眉头蹙了一下,伸手将手掌抽了出来:“可惜,你不是大姐。”
这一声说的很轻,却还是被前面的人听到了。
温晗的眸子转了转,却没有应温瑶的话。
礼部侍郎在旁边站着,咳嗽了一声开口道:”时候不早了,封后大典还要如期举行,莫要耽误了吉时。
温晗应了一声,转身向着秦澈的方向走去。
温瑶抬头,看着这一对璧人,指甲快要在掌心里劈断,这个场景,她想了很多年,在梦里,在遐想的每时每刻。
为什么最后,这个位子,居然属于了一个异世的灵魂,她恨,她好恨,袖中的东西洒在地上,温晗正向着秦澈走去,却是一声狗叫突然响起,刚才大家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温家人的身上,谁还瞧见了什么时候混进来了一只狗。
狗向着温晗的方向扑了过去,众人屏住呼吸,只觉得自己都不会动弹了,秦澈的动作快,一瞬的功夫已经站到了温晗的身边,抬脚将那只狗踹了出去。
又是那个小小的白狗,安静的时候明明是可爱乖巧的模样,只可惜在温瑶的手中,这只狗发起狂来,就是恶魔。
小狗龇牙咧嘴,眼睛还一直盯着温晗,倾身就向着温晗的方向扑了过来。
小狗的身子动了动,还在半空中的时候,却是御林军手中的剑刺了过来,一剑刺穿了它的身体。
温瑶的表情很冷,只是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一言未发,好像这只狗和她没有任何的关系。
温丞相还跪在地上,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似乎还没有从温晗的话里回过神来。
小狗的血流在锦缎上,似是要和锦缎融为一体,小狗呜咽的叫了一声,小眼睛之中的怒气和杀气已经散了,眼眸眨了眨,头转过去,瞧着一边的温瑶。
温瑶的身子向后退了两步,手掌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猛地尖叫了一声转过头去:“把……把它抓起来……好吓人……它……”
第五百三十四章 朕喜欢听你叫登徒子
磕磕巴巴的话,却是美人的必备。
小白狗又呜咽了一声,终是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头歪向一边,小狗倒在血泊之中,死了。
温晗看着它,不知怎的竟像是想起了鑫爷,说到底也是一只护主的狗,可惜它没有跟对主人。
月亮升的更高了一些,秦澈的眉头皱着,目光扫过眼前的景象,今日的封后大典,还真是异常的热闹。
秦澈开口:“这只狗,不干事睡得,都扔了吧。”
话虽然是这么说的,秦澈的眼睛却盯在温瑶的身上。
冰冷的目光混着冬日的寒气。
温瑶似是没有察觉,只是将身子又缩了缩,垂首有礼道:“多谢陛下为臣女着想。”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再看着秦澈看温瑶的目光,余情未了四个字已经在众人的心头种下了花。
虽说圣上口口声声说不选秀女,一生一世,只喜欢现在的皇后。
可是温瑶怎么说也是个美人胚子,还在圣上的亲王府里住过三年,莫不是……两人之间,还有一些什么未断的火花……
八卦的种子一旦种下去了,生根发芽都是有可能,偏是秦澈没有给他们的八卦浇水,还直接放了一把大火。
秦澈的头抬起,冷冰冰地看着眼前跪在地上的温丞相和仿佛受了惊吓的娇小姐温瑶,冷声开口道:“将他们都带下去吧。”
侍卫听命,将两人拉了下去。
温瑶乖巧,顺便还扶着温丞相。
温丞相在地上跪了太久,双膝都有些发麻了。
知识他的头垂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温晗的眸子转了转,又开口道:“父……丞相大人留步。”
众人狐疑,目光从一个地再转到另外的一个地方,今日这里的戏实在不少,本来知识准备过来随便混完了封后大典,之后到底要不要选秀,要不要用这位皇后的事情还要好好的商量一下,怎知今日的戏一出接着一出,都不带停的,也算是让诸位看官看足了眼,让温府丢尽了笑话。
侍卫的步子停下,温瑶本不希望再有任何的纠葛,输了就是输了,要快点回头,奈何这么多人在旁边看着,温瑶的步子也只能停下来了。
温晗上前,从袖中拿出一物,交给温丞相,嘴角还带着笑意:“丞相大人,这样东西,是母亲留下的,你收着吧。”
温丞相的目光有些呆滞,抬眼看了看温晗,她已经换了一张脸了,看着这张脸,温丞相无论如何都已经想不起曾经的那个人。
他的喉间动了动,眸子垂下,什么也没有做。
温瑶瞧着,伸手上前,将温晗手中的东西接了过来,柔声开口:“就由我来交给父亲吧。”
温晗应声,一行人的身影终是渐行渐远。
封后大典继续进行,其实吉时已过,可大家都已经不那么在意了。
眼前的皇后是谁好像也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世间的事情总是难料,斗来斗去的也没什么意思。
秦澈牵着温晗的手,一步步带她走到最上面的位子上去,温晗看着凤椅,嘴角勾起,这是秦澈给她的承诺,兜兜转转,好在总算实现了,温府,巫族,太多的坎被他们一个个的垮了出来,虽然现在他们的灵魂还不能自由的互换,可是温晗觉得这样的日子已经很幸福了。
众人散去,温晗没有坐轿子,秦澈瞧着她的肚子,那里虽然不怎么显,秦澈却也担心,开口问道:“你怀有身孕,还是不要走路的好。”
温晗打了一个哈欠,今夜又熬夜了,嘴角动了动,撒娇般的开口道:“我已经许久没有看过皇城的夜色了。”
这句话倒是实话了,每日跌跌撞撞,有太多的事情要忙,他们总算完成了他们一直想要做的事情,可惜曾经最单纯的梦想却很难实现了。
秦澈也从步辇上走下来,看起来精神极好,开口道:“来,朕陪你一起看。”
“好啊。”
温晗笑笑,周遭的宫女和太监吃饱了狗粮,头都转过去,不看温晗和秦澈。
秦澈上前,瞧着温晗的衣裳和面庞,嘴角的笑意更浓。
下一秒,温晗的双脚直接离了地,秦澈她横抱了起来。
温晗惊呼一声,搂住了秦澈的脖子。
“你做什么?”
秦澈笑:“抱朕的皇后回宫。”
温晗的嘴角抿起,嘴边是两个淡淡的酒窝。
秦澈抱着温晗向前走去,他抱得很稳,温晗躺在他的怀里,莫名的安全感。
有时候连温晗自己都会觉得有些奇怪,她对秦澈的信任早已超过了她的想象,很早以前,她曾经幻想过爱情的感觉到底是什么样的。
如今真正体会过了,温晗方知这种甜蜜的滋味是没有办法诉说的,哪怕偶尔有些苦涩的味道,掺杂在甜蜜之中,也更加美味。
温晗开口:“秦澈。”
“嗯?”
“我以后是叫你秦澈还是叫你皇上啊?”
“我喜欢你叫我登徒子。”
“噗,你还真的喜欢这个称呼啊?”
“是呀,初相见的时候,你就是这么叫我的。”
温晗的眸子转了转,是吗……
初次相见……
他们的初次相见是在哪里来着?
温晗的眸子转了转,又打了一个哈欠,算了,还是睡觉要紧。
温晗的眸子合上,真的有些困了。
月亮还在头顶上照着,温晗开口,又唤道:“登徒子?”
“嗯。”
每一次,秦澈的声音都十分的温柔。
“你说我们的孩子会是个男孩还是女孩?”
温晗没有等秦澈的回答,便继续问了下去:“你说他叫什么名字呢?”
“你说他会像我还是会像你啊?”
“你说……”
明明已经是含糊不清的声音,温晗却还是一句句的问下去,声音越来越沉,终是在秦澈的怀中睡着了。
秦澈看着眼前的姑娘,嘴角勾了勾,心里早已经有了一个答案。
我们的孩子,一切由你来做主。
月光很亮,封后大典之后皇城的灯光更亮,映着秦澈眼前的姑娘,她一身红衣,妆容精致,今夜,他是他的新娘,是他的皇后,从此以后,她便真的和他在一起了。
第五百三十五章 朕不会恨你,只爱你
秦澈的嘴角勾起,他想要的,终究都有了。
垂眸,眼神不经意间扫过温晗腰间的玉佩,秦澈的脸色难看了一起,又抬起头抱着温晗向前走。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了玉佩的缘故,秦澈的耳边竟又回响起了静华不太让人痛快的声音“想要把你们换回来,便要抹去她在那个世界里所有的记忆,把她的灵魂送回原来的那个世界去。”
荒谬的言论,若是如此,秦澈宁愿永远都不被换回来,如今这样其实也挺好的。
晗晗还在身边,他们都早已经习惯和释怀,不过是身份相换,让人的肉眼凡胎看不见罢了。
秦澈瞧着眼前的路,争取把这个声音从自己的脑子里赶出去。
秦澈走到椒兰宫,将温晗抱到了床榻上。
姑娘睡得很熟,怕是今日被温丞相和温瑶一起这么闹真的有些累了。
秦澈的指尖动了动,将她的碎发抿到耳后。
温晗的嘴角动了动,身子翻了一下,手掌抱住了秦澈的手臂,秦澈无奈,也随着她躺在了床榻上,今日是封后大典,明日不用上朝,秦澈和温晗算是都得了一天的空闲。
那些大臣今日看了这么多的戏码,想必也要回去好好的醒醒精神。
秦澈想着烦心的事情基本都解决的差不多了,困意也渐渐侵袭而来。
秦澈的眸子合上,脑子昏沉沉,好像也已经坠入了梦乡。
只是秦澈还没有睡着,门前就响起了敲门声。
声音很轻,秦澈却还是听得清楚,眉心皱起,秦澈开口:“进来。”
很轻的声音,生怕吵了旁边温晗的休息。
小宫女低着头走了进来,秦澈的眉头拧着,脸色很是难看。
好在隔了很多层纱幔,外面的人并不能看清楚,只是觉得椒兰宫中莫名地有些冷。
小宫女咽了咽唾沫,磕磕巴巴地开口道:“陛下,门外的小公公有话要说。”
“让他进来,轻声一点,皇后睡了。”
“诺。”
小宫女应了一个字,出门将小太监带了进来,出门的时候,宫女还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刚才真的吓坏了她,看来外面所言陛下对皇后的宠爱果然不假。
小太监进了门,秦澈瞧着,又道:“什么事?”
小太监低垂着脑袋,开口道:“回陛下的话,温丞相上吊了。”
“什么?!”
秦澈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一些。
小太监又重复了一遍:“温丞相上吊了。”
“救过来了吗?”
小太监沉吟片刻,方开口道:“小的们发现的时候,已经无力回天了。”
秦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今日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如今温丞相死了,大家很容易将所有的事情都怪罪在晗晗的身上,必须尽快解决才行!
秦澈的睡意已经全无,脑中想着怎样才能将这件事搪塞过去。
小太监在外面等了许久都没有消息,喉间动了动,又开口道:“陛下,在温丞相的桌子上,奴才们找到了一封写给皇后娘娘的信和皇后娘娘交给温丞相的东西,您瞧着……”
秦澈一怔,又开口道:“把东西放在那儿,你先出去吧。”
“。”
小太监应了一声,有什么东西放在桌子上的声音,而后又是门关上的声音。
秦澈伸手捏了捏自己的太阳穴。
身侧的姑娘却坐了起来。
秦澈一愣,狐疑转过头看着温晗:“什么时候醒的?”
温晗的眸子动了动,脸上的表情木木的,是刚醒过来的模样。
“刚才小太监进来的时候,你说话我就醒了。”
温晗又打了一个哈欠,还有些没有睡醒,她起身,挑起层层纱幔,走到了桌边,将温丞相的信拿了起来。
秦澈也起身,走到了温晗的身侧,瞧着桌上的东西看了看:“你把什么东西送给温丞相了?”
温晗打了一个哈欠,看了秦澈一眼,嘴角别扭地动了动,又开口道:“你自己看吧。”
秦澈瞧着信旁边的东西,将盒子打开,瞧着里面是一幅画卷。
就算是温晗不说,现在秦澈也知道这是什么了。
当初圣上死的时候,这副画像就放在圣上的床头。
秦澈没有再做下一步的动作,而是直接将盒子又合上了。
温晗抿了嘴角,手里还捏着温丞相的那封信,良久之后放开口道:“秦澈,虽然我不算是苏沐清真正的女儿,可是我总是想问你一句,这件事情,在你的心里还是个坎,对吧?”
秦澈的眸子动了动,终是转过头来,温柔的看着温晗。
秦澈抬手,摸了摸温晗的头笑道:“这件事,我们都没有亲身经历,也根本无权诉说,到底谁才是对的,谁才是错的。”
温晗的心里咯噔一声,眼眸对上秦澈的眼眸……
这厮的撩妹手段,越发进步,温晗的心,忍不住扑通扑通地跳了几下,恍若小鹿乱撞一般。
温晗低头,将手中的信拆开。
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温晗的梦骤然醒了,她还攥着秦澈的胳膊,心里却是说不出来的感觉,走了,到最后,真的是谁都没有留下,不管是当初和她争斗的人,还是当初和她并肩作战的人。
信封拆开,温晗瞧着里面的字,温丞相虽然为人懦弱,字倒是写的不错,信不长,温晗一页页的看下来,眼眸之中始终是波澜不惊的模样。
秦澈在一边瞧着,也忍不住有些好奇,开口问道:“信中写了什么?”
温晗笑,摇了摇头:“没什么,温丞相说话的方式,倒是比先帝简略多了。”
温晗现在还记得,自己刚刚和秦澈的身子换过来的时候,圣上在她耳边唠叨了许多的话,她一一听着,越听越觉得好笑。
可那一次,圣上说的每个字都是发自真心,其中的很多事情温晗不敢苟同,但温晗记得,圣上想起苏沐清的时候,眼眸之中亮起来的光。
那大概是圣上一生之中,唯一开心的事情了吧。
圣上说,他喜欢苏沐清,如同秦澈对待温晗那般。
温晗将所有的事情理在一起,圣上对于苏沐清喜欢的紧,想要将她握在手中,奈何苏沐清的心里始终住着她想的人。
第五百三十六章 你挡住了我的阳光
苏沐清抱着自己的女儿不知该怎么做,是温丞相收留了他,温丞相给了她一个家,给了她一个名分,哪怕她们之间什么都没有,温丞相却给了苏沐清圣上不能给的一切。
温丞相喜欢这个女子,喜欢她的容貌,喜欢她的才情。
温晗没有真正的见过苏沐清,不知这女子的身上到底有怎样超然的气质。
温丞相将自己的喜欢藏在心中,他让苏沐清躲在温家,用自己的柔情温柔地对待她
可惜有些事情终究是躲不过的。
苏沐清还是死了,死在舆论之中,死在了先皇的刀下。
苏沐清死之前,还没有忘记这位自己的恩人,她让圣上许下诺言,再不要动温家的人。
而温丞相也将苏沐清供为自己的大夫人,灵牌被养在了落英观,而温晗也作为温府的大小姐活了过来。
虽然温丞相每次看到温晗的时候,总会想起那个女子曾经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的信不长,没有太多情感的叙述,只是将过去的事情一一道来。
当起义军堵在温府的门前时,苏沐清自己走了出去,作为祸国的妖女,她站在温府的门前,一双眸看着先帝,她开口:“这一生,我不欠你的,我的命给你,愿你日日夜夜,受噩梦折磨。”
苏沐清的眸子瞪着,一群逼迫她去死的男子都有些怯弱了。
她的胸口中了剑,直到死亡,她都没有跪下。
温家是辅佐前朝皇帝的人,理论上是不该官居高位的。
或许是因为先帝对苏沐清的愧疚,温丞相在这个位子上一坐就做了一辈子。
初时他还会想起那个女子,可是渐渐的,有些记忆就淡了。
荣华富贵磨去了他心中最后的那点愧疚,就连见到温晗,他的眼中,也只剩下那个太子妃的虚位罢了。
温晗将信纸捏紧,沉思片刻,终是将信纸拿起,对着烛光。
信纸骤然烧了起来,温丞相在世上存在过的证据,终是没了。
画卷上的女子,见证了两个人的死亡。
火苗在信纸上跳动,温晗的手指松开,只剩下灰烬掉落在桌面上。
老一辈的事情早就应该结束了。
温晗打了哈欠,秦澈瞧着她:“还是困吧?”
外面的天已经有些蒙蒙亮了。
温晗点了点头,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算起来,她也可以说是一夜未眠。
秦澈有些心疼的揉了揉她的脑袋,温晗的眸子动了动,上下眼皮似是要合到了一起。
秦澈起身,将温晗又抱了起来。
温晗伸手环住秦澈的脖颈,眼眸早已闭上。
她是真的困了,不过好在有这样的一个怀抱,就算她睡着了,也不必担心秦澈会把她丢下。
她自小安全感不足,但遇见秦澈之后,好像好了一点点。
天渐渐亮了,椒兰宫内,两个人都沉沉坠入了梦乡。
公鸡鸣叫,瞧着日头渐渐升起来。
今夜不必早朝,可以好好的休息一下。
秦澈的灵魂撞进了温晗的身子里,他的眼眸抬起,聊着头顶的纱幔。
睡意全无,昨夜的事情还一幕幕在他的眼前回放,秦澈的眸子动了动,睡意全无。
身侧的人睡得香甜,呼吸声也渐渐沉稳起来。
秦澈起身,走到了铜镜的前面。
铜镜之中的女子还是昨日的那一身装束,红色的凤袍好似洞房花烛的模样。
秦澈本准备给晗晗一个难忘的新婚夜,毕竟这一日他们都等了太久,谁知道最后确实是个惊喜,只是主角好像不是他们了。
秦澈的眸子睨着,瞧着铜镜之中的人,手指动了动,眼眸之中含了冰,整个椒兰宫的气温骤然低了许多。
秦澈瞧着铜镜之中的人,心中暗暗定了定。
秦澈在衣柜中拿了一件好穿些的衣裳,本来想叫宫女进来更衣,可是想想现在的身孕,莫玲又不在身边,便自己闭着眼睛开始更衣。
更衣这事情,身子动着动着,总会摸到什么不一样的地方,秦澈忍不住清了清嗓子,眸子转过去,好在温晗还在床榻上睡得熟,并没有察觉到他这边的动静。
秦澈废了好大得劲,总算将衣裳穿好了。
或许是因为椒兰宫有些热,秦澈的脸颊带了几分可疑的红晕。
桌上的蜡烛边还散落了昨夜信纸的灰烬。
秦澈最后瞧了一眼床榻上熟睡的人,咳嗽一声出了门。
小宫女瞧着秦澈出来了,皆是有些诧异,却很快垂首叫了秦澈一声皇后娘娘。
虽然这个称呼听起来依旧有些奇怪,可也比太子妃更好了一些。
秦澈一路向着西边走去,小宫女本是准备为秦澈准备步辇,秦澈却没有用,只是自己走着。
初冬带了些许的寒意。
秦澈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走进了眼前的宫殿。
昨夜,温丞相在这里自杀,可如今宫殿的周围却很是清冷,宫女和太监都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
秦澈站在宫门前,沉思片刻,却是抬手推开了眼前的门。
屋内本是昏暗的,此刻秦澈推开了门,外面的阳光照了进来,照在坐在对面的女子身上。
女子的面上没有血色,这一次却不是装的,她的眸幽幽抬起,眼珠缓缓转动着,却无神,她的唇角微微张开,终是什么话也没说。
秦澈看着眼前的女子,眉头皱起,这和他记忆之中的女子差距甚大。
温瑶的眸子抬起,目光看向秦澈身后的太阳。
太阳那么圆,那么好看,她的周遭却是冷冰冰的。
她的嘴角轻轻划开一道弧度,太过惨白的面色衬着她的双眸,竟让人觉得有些害怕,再不是当年第一美人的绝世容颜。
温瑶看了秦澈许久,神情变得有些恍惚。
秦澈站在她的对面,也没有什么动作。
直到温瑶缓缓开口:“温晗,你挡住我的阳光了。”
她的眸子抬起,看着秦澈的身后。
秦澈一怔,身子向着旁边靠了靠。
冰冷的冬日能有多少的阳光。
温瑶却还是抬起头,看着不远处的那团微弱的光芒,眼眸动了动,身子又是一动不动。
秦澈今日来,本是准备问问当初温府和绝情药的事情,把一切都说的清楚明白,再给温瑶一个痛快的死法,算是把所有的一切都画上了一个句号。
第五百三十七章 秦澈为什么喜欢你
可是看着温瑶现在的模样,秦澈倒是有些准备放弃自己的想法了。
小时候的秦澈总是做梦,在梦里,他可以见到素未谋面的母妃,他看着她面色苍白,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哭。
那时候的秦澈还很小,关于母妃所有的记忆都是拼凑来的。
他知道众人总是喜欢在他背后指指点点,说武妃之所以会死去,就是因为他的降生牵动了武妃的野心。
秦澈一一听着,每次看到武妃的时候,秦澈的表情总是十分冷漠。
他看着那个哭泣的女子,却觉得她连哭的权利都没有。
武妃的造反失败,得到的结果是早早的没了性命,可他呢,他还要在这皇宫之中,一直一直受着别人的指指点点。
秦澈是恨得,小的时候秦澈还没有学会如何恨一个人,却知道了那种滋味是怎样的难受。
可后来渐渐长大了,秦澈看尽了人世间太多的事情,也和父皇说了很多不合适的话。
他想,或许这个世界天生就对女子来说是不公平的,在追求公平的时候,一件件的错事就会出现。
他站在一切的制高点上,本就无权评论过去的事情。
他不知道温瑶和晗晗的过去,此刻看着,他不过是个旁观者罢了。
温瑶的眸子再也没有原来那般的有神。
再也不会随意转转眼眸,便想出一个鬼主意,可这样的结局,或许对于温瑶来说,已经是一种惩罚了。
温丞相已经死了,温府的主心骨塌了,温府上上下下,再也没有什么人了,唯有两个小男孩尚且年幼,撑不起大任。
温丞相在朝多年,也没有什么特别突出的功绩,闹了封后大典不是小事,随便找个理由就能受抄家之苦。
从皇城走出去之后,或许温瑶就已经不是温府的小姐了。
她可能会流落街头,像是当年的卫妍一样,受尽苦楚,脱胎换骨。
也有可能依附男人,重新去寻找她想要寻找的东西,只是这些事情都已经和秦澈无关了。
秦澈想,她还是个小姑娘,趁着自己没有改变主意之前,他决定先行离开。
他转身,手掌轻轻扶上了自己的小腹。
这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
或许怀了孩子的人都会有些怜悯心。
秦澈摸着自己的肚子,心里想着,这件事,就算是给孩子积德吧。
只是……
下一秒,秦澈的身子僵在了原地。
杀气!
秦澈练武多年,自小就对这样的气息太过敏感。
他的脚步顿住,在少女的刀尖马上就要刺到他的胸口的时候。
身子猛然转了过来。
手掌抬起,一掌披在了女子的手腕上。
温瑶也没有想到秦澈会突然转过身来。
手腕一痛,手中的匕首落下。
秦澈抬手,温瑶还没有反应过来,秦澈又一掌劈在了温瑶的胸口上。
温瑶的身子踉跄向着后面退了几步,终是跌坐在地上,喉间是血腥的味道,头一歪,吐了一口血出来。
秦澈这一掌用足了力气,温瑶不过是个女子,必定伤的不轻。
秦澈抬眸,眸中带了杀气。
匕首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秦澈没有看倒在地上的女人,而是低头将地上的匕首捡了起来。
温瑶抬眸,冷冷看着秦澈,如今秦澈的灵魂藏在温晗的躯壳里。
温瑶看见的,是她一辈子最恨的那一个人。
温瑶的眉毛动了动,冷冷瞧着眼前的人,冷声开口道:“看来,我输了啊。”
她说着,嘴角竟是带了一丝笑意。
秦澈的身子低下去捡匕首,温瑶抬眸,看着眼前的景象,好在,这一次没有人挡住她的阳光了。
她的嘴角带着一丝笑意。
哪怕她再不愿意承认,最终的事实还是如此。
温瑶不是输不起的人,她能做的事情都做了,阴的阳的都使了,输了就是输了。
成者为王败者为寇。
可温瑶内心坚定的东西,是永远不可能被改变的。
温瑶看着秦澈,狐疑道:“你说,秦澈到底喜欢你什么呢?男人啊,不就看脸听声音看身材看脾气什么的,我的妆容越来越像你,我的声音在模仿你,我甚至把你原来的故事都讲给秦澈听了,你说,他为什么还是不喜欢我呢?”
温瑶拖着腮,唇中尽是血腥的味道,她的眸子弯了弯,第一次笑的放肆了些。
她从小受到的教育就说,男子不喜欢女子太过张扬,所以她连微笑的时候都变得小心翼翼的。
可惜,到最后还是这样的一个结果……
秦澈低头看着匕首,没有回答温瑶的问题,只是声音比温瑶的更冷:“这把匕首,怕是封后大典的时候就准备拿出来吧?”
皇宫之中的人绝对不会给温瑶这种东西,若是温丞相知道的话,也不会在昨夜里选择用上吊的方式结束自己的一声了。
闻言,温瑶嗤笑一声,开口道:“温晗,你把我当做了傻子吗?大闹封后大殿本就是九死一生的事情,我若是再拿着匕首杀了你,周遭还有御林军和秦澈在,我岂不是要被天下人耻笑,我和你不同,做不出不要面子的事情,我要的,只有面子。”
说来也是可笑,因为只有面子,所以所有肮脏的事情都要在暗地里做,秦澈抬眸,目光扫过姑娘的面容,依旧是精致无暇的模样,内里却早已经腐烂不堪。
女子的嘴角带着笑意,似是丝毫不觉得自己这话有任何的不妥:“这把匕首,我本来是准备等到你被秦澈抛弃,没了皇后的位子的时候,我来看望你,送给你的礼物,谁知道,秦澈还真是冥顽不灵呢?我真的不明白,所谓的情,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温瑶这段时间一直将自己锁在屋内,除了想着如何才能破坏温晗的幸福,圣上的事情,便是想着秦澈和温晗之间的感情了。
温瑶的嘴角动了动,无论如何都体会不到这个字是什么意思。
大家都说人与人之间是有情的,他们说父母与子女之前有亲情,可是在温瑶的眼中,大夫人是她强出头的一颗棋子。
第五百三十八章 所谓折磨
大夫人愚不可及,多少次让她觉得可笑,可是作为一个出头来试试温家姐妹深浅的棋子,倒是挺不错的。
温丞相懦弱无能,她废了好大的力气才能利用起来。
所谓的亲情,不就是利用吗?
他们说人与人之间应该是有友情的。
温瑶想了很久,这一路独来独往,人人都在为了利益前行,什么友情,根本就是最荒谬的合作伙伴。
最难懂的,大概就是爱情了。
男女之间,曲折事情,温瑶以为不过是相互给予,金钱,权势,女子收着,再给予美貌。
她用绝对的冷漠来看这个世界,看到的便也是一个冷漠的世界。
她很少去管人们口中的情,以为那不过是傻瓜的游戏,待到长大,便会明白真正的道理,可是到了温晗和秦澈这里,温瑶却撞了墙。
明明这两个人都不傻,甚至是足矣被温瑶认作是真正的对手的人,可是他们偏偏期待着那些不一样的董伟。
为了所谓的情字,秦澈不顾先祖教诲,竟真的只娶了温晗一个,连妃嫔的位置都没有留给别人。
她看不懂,她更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比她姐姐差,她所有的一切举动都是在研究了男人之后做出来的。
男人喜欢什么模样,温瑶就表现出什么样的模样。
温瑶看着眼前的人,内心的疑问却越来越多。
她看不透秦澈,所以在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尝试过,等待她的只有失败的时候,温瑶很想要问一句……
为什么?
秦澈看着温瑶的眸子,她是真的很想知道。
温瑶看着秦澈的模样,嘴角勾了勾,笑道:“看吧,连你自己都不知道答案,明明就是一无所知,为什么还要装成伟大的模样,你不过是命好罢了,命定的太子妃,命定的皇后,小时候算命的来家里,说你注定是好命,我却注定红颜薄命,我不信这东西,现在看来,还真是不得不信,你明明什么都没有付出过,却得到了所有的一切。”
温瑶的嘴角花开一道痕迹,眼眸之中是讥讽的笑意,只是这份讥讽,不知道是给温晗的,还是给温瑶自己的。
秦澈的喉间动了动,身子站起来,匕首还握在手心,开口道:“大概是因为,温晗比你真实吧。”
温瑶这样的人,任谁知道了她的真面目,都会觉得毛骨悚然。
秦澈曾经不知道,只觉得和温瑶相处十分地别扭,如果说他喜欢晗晗是因为他和晗晗之间一起经历了太多的事情,有了太多的交集,可仔细想想,在温瑶住在王府的三年之中在,在温瑶的精心策划之下,秦澈也没少和她有交集,只是每次都躲得远远地罢了。
现在想想,温瑶太过追求每一个细节,一个没有心的人,在你身边待着,想想都觉得可怕至极。
秦澈开口,手中攥紧了匕首,头垂下,不知在想些什么。
温瑶看着他半晌,眉心忍不住皱起来。
外面的日头升的高了些,日光照进来,映着眼前的人。
隐隐约约指尖,温瑶好像看到了一个并不属于温晗的影子。
温瑶的喉中动了动,不知自己为什么会发出这样的一句话,她开口:“你是谁……”
喉间动了动,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还能是谁,明明就是温晗啊。
秦澈将匕首捏的紧了一点,开口:“你最后一个还有可能勾引的人。”
说罢,秦澈转身,再也不想看屋内的女子一眼。
她有绝美的容颜,有聪明的材质,可惜这些东西她却从来都没有用在正确的地方。
她一生都在为自己寻找一个归宿,为了这个目的,她变得越来越没有了自我。
可怕的是,温瑶从来都不自知,她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流连于男人之间,看着自己的棋子越来越多,心中很是宽慰。
门在秦澈的身后关上了,当感受到温瑶准备刺杀自己的时候,秦澈本是准备将温瑶直接杀死,为她所做的事情付出代价。
只是秦澈听了两句温瑶的话,突然改变了想法。
还记得晗晗曾经对他说过,一个人死了是没意思的,有时候死了也是一种解脱,可若是活着折磨才是真的难受。
秦澈将宫门锁上,屋内却忽然传出温瑶的笑声。
清脆而且渗人的笑声。
秦澈的眉头皱起。
温瑶的笑声却更甚,一声声敲在秦澈的耳膜上,格外地烦人。
秦澈不想要再理会她这样的笑声,转身准备离开。
温瑶笑罢,在屋内喊道:“温晗,我信命了,这一次我信命了,可是算命的还说过,你走的注定高,跌的也注定惨,什么喜欢,什么爱,这种脆弱的东西,我要好好的看看,你们能支撑到几时,哪怕我死了,化作厉鬼,也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秦澈只当她是发疯了,嫌弃的转过眼眸,再不想看到和温瑶有关的任何东西。
一想起她在亲王府里住的那段日子装出来的模样,秦澈的太阳穴就跳得厉害。
耳畔有风儿吹过,秦澈猛地偏过头,看见容妃站在不远处的地方,一身素色的衣裳,应该还在为先帝守孝。
她的面色比温瑶还要难看,目光撞上了秦澈的,容妃娘娘骤然转过头去,逃也似的走了。
秦澈叹了口气,他不明白,这个牢狱一样的地方,若是来的女人多了,不就是一件相互受苦的事情吗……
他不想贪,这辈子,他只想要一个就足够了。
温瑶的手掌敲在门上,发出一声声的声音,嘶吼的声音渐渐变得沙哑,不太像她平日文静安然的模样。
秦澈走了,头也不回,没有再回来。
她算计了一辈子,到最后说出来的话,却已经没有人听了。
秦澈回去的时候温晗已经醒了,醒来的第一件事情又是吃东西。
饿肚子的感觉一点也不好受。
秦澈看着温晗,嘴角便是带了笑的,总算没有那些烦心的事情了。
温晗听着脚步声,便知道是秦澈回来了,头没抬,倒是手中的筷子动了动:“坐下来一起吧,刚才问了宫女,你什么都没吃就出去了,这样对孩子可不好。”
第五百三十九章 一家三口既视感
“嗯。”
秦澈应了一声,现在对于他们来说,确实孩子才是最重要的。
秦澈坐下来,拿起筷子,却又开口道:“刚才,我去见温瑶了。”
温晗的指尖动了一下,面色凝重了一些:“你准备怎么处置她?”
温丞相的事情温晗没有过问,一切的事情都交给秦澈处理。
她相信秦澈对于这种事情早已经是轻车熟路。
可是温瑶不同,温瑶在女子面前的表情……嗯……实在是让男人不太满意,甚至可以说觉得可怕。
依照秦澈的性子,温晗很担心温瑶会因为死的太惨而被外面的那些人抓住把柄。
温晗的眸子一动不动的盯着秦澈,偏是秦澈的态度轻松了许多,缓缓夹了一粒花生豆放在嘴巴里,秦澈开口道:“我让人毒哑了她的嗓子,挑断了她的手筋和脚筋,让人送回温府去了。”
温晗的喉间动了动,瞳孔微微地缩了缩。
秦澈说这话的时候,态度很是淡然,恍若只是在评价盘中的花生米。
偏是这说出来的话……
温晗愕然。
谁说最毒不过妇人心,秦澈的心明显也是黑心儿的。
不过……她怎么就喜欢黑心儿的心呢。
温晗托着腮瞧着眼前的人,秦澈的头垂下,说完了这件事之后,恍若是真的饿了,无暇再顾忌其他的事情了。
温晗吃了两口饭,依旧是沉默的模样,她的眸子动了动,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温晗托腮看着对面的人,她发现相处的时间越久,她好像也就变得越依赖秦澈。
曾经一个人的苦她也熬过来过。
如今秦澈在身边,官场的奏折可以交给他来处理,周遭的烦心事也可以交给他来处理。
她待在皇宫之中,坐了龙椅,却自在悠闲……
只是……
这生活好像有些太自在悠闲了些。
那个位子,明明是秦澈梦寐以求的,是秦澈用血和汗还有多年的隐忍换来的,可是到了她这里,好像有点鸠占鹊巢的意思,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地道。
温晗看了秦澈半晌,不禁开口问道:“登徒子,你是不是因为一直要养胎和批阅奏折的关系,都没有时间去找让我们两个换回来的方法了?”
闻言,秦澈的身子僵了一下。
筷子还握在掌心,从秦澈现在的这个角度看过去,低头刚好可以看见腰间的玉佩映着幽幽的光。
曾经,秦澈从未觉得这个玉佩是个累赘,可现在,看着玉佩,他的耳边总是会想起静华的话语,秦澈和自己说了很多遍,那不过是静华的疯言疯语,可是……
秦澈的喉结一动,又夹了一颗花生米:“没有,我找了很多地方,都没找到破解的办法,孟公说他也没见过这种情况,陈止墨也是死不改口,别无他法。”
这句话说的倒是事实,除了静华那里,没人给过秦澈明确的话。
可那句话,秦澈宁愿从来都没有听到过。
温晗皱了皱鼻子,开口道:“要不然我去看看?”
其实算起来,现在她倒是比秦澈的时间多了不少,再加上这个身份,调查起来应该也方便些。
“不必。”
秦澈开口,马上接上了温晗的话。语调中竟还有些严肃。
温晗听着,微微一怔,有些狐疑地看着眼前的人。
大抵是秦澈也察觉到了温晗诧异的目光,眼眸抬起,瞧着温晗。
他的手也抬起,揉了揉温晗的头发,温柔道:“那些事情,我来做就好。”
末了又笑道:“怎么了,你着急回来?”
温晗赶忙拜了拜手,她不希望秦澈觉得自己在催他。
嘴角抿起,温晗想了想,罢了,过些日子,再给秦澈一个惊喜吧。
小宫女敲门进来,垂首道:“陛下,娘娘,亲王府的旧人来了。”
秦王府和陛下娘娘有着说不尽的关系,就算后来陛下和娘娘来了皇宫,其中依旧住着人。
若是他们来了,皇宫里的小厮定是会认真通报,不敢有丝毫的疏忽。
温晗听着小宫女的话,便知道是楚凌和卫妍来了,赶忙吩咐道:“快请他们进来。”
小宫女应了一声,不多时,小宫女就印着楚凌卫妍进来,卫妍的怀中还抱着妍希,很是可爱,
小宫女退下,温晗看着,忍不住起身上前,拽了拽妍希的小手,又逗了逗她。
楚凌在一边看着,忍不住吐槽道:“今早上听到了消息,说是昨日的封后大典出了事情,我还准备来看看你们两个怎么样了,果然卫妍说的没错,妍希才是治疗一切的良药,三嫂一瞧见,连饭都不吃了。”
温晗嫌弃地瞥了楚凌一眼,又道:“那是你家女儿可爱,不好?”
“哪敢啊,您瞅瞅您现在这个龙袍穿在身上,你跺跺脚,小的我的脑袋就得搬家。”
可怜巴巴的声音,卫妍和温晗听着,咯咯咯地一起跟着笑。
卫妍瞧着温晗开口道:“你别管他,他就这样,嘴贫的厉害,自从妍希降生,这毛病就更厉害了。”
虽是嫌弃的语气,温晗还是能听出话音里的甜蜜。
温晗嘟了嘟嘴,继续逗着妍希笑。
妍希的一双眼睛生的很大,随了卫妍。
大眼睛四处转着,很是可爱。
温晗逗着她,有些爱不释手。
卫妍瞧着,笑道:“妍希,看你干娘多疼你。”
“是呀,疼得连亲爹都挤到了一边儿。”
“你少说两句。”
卫妍瞪了楚凌一眼,楚凌便灰溜溜地在秦澈的旁边找了个位子坐下。
唉,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想他大男子主义如此强烈的楚凌,何时也只能沦落至此了……
楚凌满腹的怨气,坐在秦澈身边不住地叹气。
其实他被挤到一边倒是不要紧,关键是……
温晗现在还待在秦澈的身体里,光看这外表,正是个正当壮男玉树临风的男子。
现在温晗往卫妍和妍希的旁边一站,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像是一家三口的和谐画面……
虽然楚凌一直不想承认,可这么瞧着,他三哥的这一副躯壳,确实比他的好了不少……
楚凌越看越觉得憋屈……
第五百四十章 安胎养命
再看看身边的人,哪怕藏在女子的躯壳之中,却依旧不觉得憋屈,反而像是早已习惯了一般。
秦澈的眼眸一直瞧着看孩子的温晗,目光温柔的快要滴出水来,让楚凌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妈的,现在身边连个有共同语言的人都没了?
楚凌吐了一口气,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暗自神伤了一会儿,,便准备随便找点话,把经历全在温晗身上的某人拉回来。
楚凌咳嗽了一声,开口道:“三哥,这孩子,你真准备生下来?”
话刚说出口,楚凌就恨不得把自己的嘴巴直接封起来。
一看到自己的媳妇和别的***在一起,脑回路都变得不太好使了……
这话说的,明明不是那个意思,怎么听起来就这么歧义呢。
果然,楚凌的话音刚落,秦澈的目光就幽幽转了过来。
目光之中的寒意,楚凌切身地感受到了……
楚凌的嘴角抽了抽,头缓缓转向秦澈的方向,嘴角勾起,勉强露出了意思讨好的笑意,开口道:“三哥,我刚才就是和你开了个玩笑,你别介意啊。”
“嗯。”
眼前的人只说了一个字出来,楚凌却还是忍不住咽了咽唾沫,在心中有骂了几句自己怂。
楚凌咳嗽了一声,讨好笑道:“我今个儿来,也是顺便给你们把把脉的。”
自从父亲走了,也不知道秦澈和温晗有没有找新的太医来看这孩子。
楚凌瞧着,算起来也孩子也该有三四个月了,却还是不太显。
闻言,秦澈的手腕放在桌子上。
楚凌的指尖放在他的脉搏上,认真地看起病来。
看病的时候,楚凌的怂便不那么明显了,反而带了几分认真的模样,眉心蹙起,头微微垂下。
卫妍向着这边开口道:“妍惜想要出去走走,我和温姐姐先出去走走,你们两个聊。”
“好。”
秦澈开口,应了话。
卫妍和温晗出了门,临出门之前,温晗还瞧了秦澈一眼,本想要叫着他一起出去的,可是这阵仗怎么瞧怎么有些奇怪,再加上楚凌好像还在给秦澈把脉,温晗就没有再多嘴。
姑娘家的退了出去,秦澈的眸子抬起,看着楚凌道:“孩子怎么样?”
楚凌的眉头依旧皱着,嘴角抿了抿,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
他这样的踌躇,秦澈的心里也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秦澈的眸子动了动,脸上的表情倒是十分平淡,只是开口道:“孩子怎么样,你和我说实情就好。”
卫妍将自己的指尖从秦澈的脉搏上移开,许久方抬起头看着秦澈的眼睛:“不太好。”
“嗯?”
秦澈的眸中动了动,不知为何,楚凌竟觉得在他的目光之中看到了母性的光辉……、
楚凌的喉间又动了一下,开口道:“胎儿在腹中的时候,母亲受了惊吓,再加上本来母亲的身体就很孱弱,虽然之前冰火引的毒都解开了,可是这些毒和药瘾留下的病根还是终生的,所以一定要小心安胎,稍有不慎,腹中胎儿,很容易就会流产,而且,很有可能是一尸两命。”
楚凌将这些话说完,眼睛看着秦澈。
他毫无保留,将一切说完。
秦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面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却显得格外地凝重。
楚凌也不知应该怎么安慰人……更何况是怀孕这种情况……
他只能用自己郎中的身份开口道:“实在不行,这段时间我会一直住在皇宫之中,帮你们一起来保护这个孩子,我能做的,就是尽量给你开好安胎药,现在皇宫之中,应该都还不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吧,依照我的意思,现在这个孩子还没有显出来,就不要传开,现在天下还不太太平,省的有奸人想要对孩子加以伤害。”
楚凌说话的时候,秦澈的表情一直很凝重,他的眸子看着自己的小腹,却没有说什么。
楚凌顿了顿,又开口道:“而且……不要过分劳累……”
就算他想也知道,就算坐在那个位子上的人是温晗,秦澈也一定会在背后操纵所有的一切,他停不下来的。
秦澈的眸子动了动,似是在想些什么,良久方开口道:“有多不能劳累?”
“不能熬夜,白日也要多加休息。”
“好。”
“楚凌,你实话告诉我,朕有几成的几率能够留下这个孩子?”
楚凌的嘴角抿了抿:“一成。”
秦澈的手腕,抖了一下。
一成,唯有一成的几率,剩下的九成,可能都是一尸两命的结局。
秦澈的眸子合上:“好,朕记住了。”
简单的四个字,秦澈说的十分冷静,楚凌看着他的表情,不禁有些担心,又开口道:“三哥,我刚才话中的意思你应该知道,不管怎么说,你都是个男人,你真的要用自己现在的身份,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秦澈的嘴角勾了勾,嘴角含笑瞧着楚凌:“这个还真说不准,这孩子调皮,不知道会是白天出来还是晚上出来呢。”
“三哥!”
秦澈明明知道,他说的不是那个意思。
楚凌咬了咬嘴唇,终是下了决心道:“三哥,你没有去静花观吗?静华道姑是怎么说的?你和三嫂之间,也是时候换回来了,巫族的人都已经被抓了,你们总不能一直这样一辈子吧。”
“静花观?”
楚凌的话说到了一半,忽是一声从门前想起。
楚凌愕然,瞧着卫妍和温晗都站在门口。
卫妍对上楚凌的目光,开口解释道:“妍惜闹了,我们就回来了?”
温晗的眸子眨了眨,依旧带了几分狐疑:“你们找到可以变回来的办法了?”
如此,便真的是太好了!
温晗的眉目之间是闪着光的,若是这样,登徒子也不用平白无故地为了自己受罪了。
楚凌没说话,只是看向旁边的秦澈。
明明刚才秦澈的脸色还很难看,如今看见温晗回来了,秦澈面上的线条都变得柔和了许多,温柔开口道:“没有,那是之前楚凌游历江湖的时候路过的地方,里面的人偶然和他提起了灵魂交换的事情,后来我过去找了,发现不过是个江湖骗子,早已经人去楼空了。”
第五百四十一章 温府戏落
秦澈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叙述清楚,温晗哦了一声,带了几分遗憾的语调。
楚凌看着秦澈的模样,总觉得三哥刚才说的不是真话。
静华道长他是亲自瞧过的,绝对不是三哥口中的江湖骗子。
可是听着三哥的语气,明显是不希望事情暴露,为什么呢?
楚凌低头想着,却怎么都想不明白。
倒是秦澈的声音又响起:“这阵子楚凌就先住在皇宫中吧,现在皇宫中的人还没有开始清理,若是贸然公开有关于孩子的事情,难免有有心之人动其他的心眼。”
闻言,楚凌也跟着点了点头:“好。”
温晗叹了口气,又瞧着卫妍道:“卫妍的孩子也刚刚出生……”
“没关系,温姐姐,妍惜的身体好得很,这孩子啊,最脆弱的时候还是在娘胎里的时候了,刚好楚凌还能在宫中好好帮忙看着,也算是帮忙了,只是可惜霜鹤斋已经修的差不多了,这段时间新皇刚刚登基,估计你们都是脱不开身,不能回去看了。”
这话说的倒是事实,温晗很想去看看霜鹤斋修成了什么模样,可是……
温晗笑笑,又道:“没事,等到这段时间忙完了,孩子生下来了,我们一定带着孩子一起去霜鹤斋看看。”
那个地方,是她永远都不会忘了的地方。
卫妍也跟着笑了笑,唯有剩下的两个人,面色有些凝重。
楚凌的目光不自觉向着秦澈的小腹看了过去。
嗯,没事的,孩子一定能生出来的。
秦澈和楚凌各怀了心事,倒是温晗许久没有看到卫妍和妍惜,很是高兴的模样。
温晗和卫妍聊得开心,却眼前的门开了,一个小太监走了进来。
温晗坐直了身子,冷声道:“何事?”
嗓音也跟着粗了一些,瞧着模样,倒真有几分身为皇帝的威严。
就连楚凌都有一瞬间的错觉,觉得眼前的人好像就是秦澈。
小太监毕恭毕敬地低下了头,开口道:“回陛下的话,是边关来的消息。”
说着,小太监将一封信送上来。
温晗接过信,瞧着上面的字摆了摆手,示意小太监先下去了。
温晗本是准备要把信交给秦澈,却是秦澈开口道:“你先看看吧。”
楚凌说过,这段时间他不能太过劳累,白日的时间要多用来养胎。
或许,也该让晗晗学会如何独立了。
她之前就已经做得很好,秦澈相信,只要稍一点拨,晗晗绝对是一位很好的君主……
若是……
若是自己不小心走了,一尸两命,这个位子,他也希望晗晗能继续坐下去。
温晗的眸子动了一下,却没有太多的狐疑,直接拆开了手中的书信。
楚凌瞧着,心里暗暗叹了口气,都说女子不能干政,结果三哥不光让温晗干政了,还让她亲自坐在皇帝的位子上体会了一把,这对夫妻,有时候还真是搞不懂。
温晗将信纸抽了回来,看了半晌之后抬头道:“云王要回来了。”
秦澈的眉头轻蹙了一下:“仗打胜了?”
或许是因为嫣然郡主还在皇宫之中囚禁的关系,这场仗打的格外的胶着。
之前秦澈回朝直呼,燕国仔细地研究了齐国的作战策略,饶是云王亲自上沙场,这场仗还是打了很久,双方互相都占不到便宜,却僵持不下,谁也不肯服输。
温晗又瞧了一遍信中的内容,摇了摇头。
“信上说,云王听闻先帝死讯,痛不欲绝,想要回来吊丧,最近云王病倒,军中的事情已经全权交给陆将军处理了。”
秦澈又应了一声:“可说什么时候回来?”
“没说。”
只有几张信纸,温晗来来回回翻了几遍,回答着秦澈的话。
楚凌瞧着两人之间的气氛,显然,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一地刺发生了。
楚凌叹了口气,看来,秦澈还真的准备将江山都交给温晗来打理了。
只是云王……
楚凌的头侧过去,看着秦澈一脸释然的模样,那个家伙不是秦澈的情敌吗?
这一天楚凌都坐在桌边,偶尔听听两个女人的对话,偶尔听听妍惜的哭声,更多的时候,楚凌侧过头,看着自己的三哥一副安胎的模样,就觉得诡异。
卫妍离开的时候,又嘱咐楚凌一定要好好照顾小胎儿,等到以后孩子出生了,卫妍也是要给孩子做干妈的。
楚凌嘴上说着女人就是麻烦,目光却一直随着卫妍的背影远去,瞧着温晗送卫妍出去,自己却还站在椒兰宫里。
秦澈坐在座位上没有动,眉目随意地挑了挑,开口道:“不准备出去送。”
“我不送,送了就显得我想她了!”
楚凌傲娇的开口,转过头仰了脑袋:“我还是比较喜欢在皇宫之中的生活,要美人有美人,要美酒有美酒,不用守着一个黄脸婆。”
楚凌开口,声音一声比一声大。
“哦?”
秦澈唯有一个字,淡淡地声音。
楚凌咬紧了牙关,狠狠地瞪了秦澈一眼:“我……我随便出去逛逛……”
“随意。”
楚凌哼了一声,虎门去找自家的媳妇去了。
秦澈的嘴角带了一抹浅笑,将桌边的酒壶拿起来。
刚拿起来,却是愣了。
秦澈将酒壶放下,向着杯中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是寡淡的味道。
秦澈摇了摇头,不禁感慨,怀孕果然是一件麻烦的事情。
卫妍走了,楚凌这几日看病都有些闷闷不乐的模样,什么美女美酒,好歹他也是上了年纪的人,这些东西已经消受不起了。
封后大典之后,或许是因为没有温丞相领着,大家也没有再闹腾着所谓妖后的事情。
曾经秦澈点拨温晗要记得提拔的一些人,如今也成了朝中的中流砥柱,这些人算是温晗和秦澈的人,自然不会像是温丞相之流般执拗。
温丞相死的不明不白,众人虽然不解,却不好多问。
温丞相死后,温府被查,三朝明相的牌匾终成了一个笑话,贪污的白银哗哗地向着外面流,惊呆了众人的眼睛。
温府早已是家丁稀薄。
第五百四十二章 他早已铺好了路
在封后大典之后,所有人就好像是都听到了消息似的,待官府去查的时候,温府早已人去楼空,只有藏在暗格之中的银子,富了国库。
温府的夫人少爷和姨太已经不知去向,侍卫找银子的时候,在温府二楼的阁楼上瞧见了温二小姐温瑶。
这个好看了一辈子的女子,此刻却已经不能说话了。
她连咳嗽的声音都发不出,只剩下一个人颓然地坐在阁楼上,眼眸呆呆地看向远方,也不知在看些什么。
当今圣上仁慈,将温二小姐接回皇宫,让二小姐在皇宫之中坐着,好生调养身子。
温瑶总算得到了她想要的荣华富贵,却是用着巨额决然的方式。
光是想想,温瑶就觉得好笑。
可惜,她连笑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坐在皇城之中,突然无比地羡慕温玖和温简,也羡慕大夫人和温丞相,这些她的棋子,至少到最后的时候,是死了的……
她曾觉得死亡是一种愚蠢,可现在,她才发现能死了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只有还待在阁楼上的温二小姐温瑶,已经不能说话,一个人颓然地坐在阁楼上,望着远方,也不知道到底是在看些什么。
吴尚书的病一直都没有好,更没有上朝,过了几日,便称病高老还乡了。
巫族的人都在牢狱之中关着,也翻不了天。
温晗瞧着所有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她倒是突然觉得,所有的事情,在登基之前,秦澈就已经处理妥当了,现在只要将下面的人随意安排一下就好。
先帝驾崩突然的事情很快就会随着时间的变化而被人遗忘,众人记得的,只有现在的这位皇上罢了。
现在的皇帝仁慈,百姓便多说两句。
温晗在御书房中将所有的东西都整理好,却是有人被小太监引了进来。
温晗狐疑抬头,瞧着小太监身侧的人正是容妃。
当年地震之中,圣上一眼就看中了容妃将她带了回来,如今温晗如此近距离地瞧着容妃,才发现容妃是这些妃嫔之中和苏沐清长得最为相似的。
再加上容妃素来装出一副不争不抢的模样,好像和圣上口中所期许的女子更加相似,怪不得会独的圣上的恩宠。
容妃的头垂下,眼眸中似是有些躲闪。
如今巫族的事情已经处理干净了,温晗却迟迟没有处置容妃,此刻容妃站在这里,怕是心中也有些胆怯。
温晗瞧着眼前的人,上上下下将容妃打量了一番,看着她缺的手指头。
之前温晗听说,是秦澈特意跑到容妃的宫殿之中切下来的,自从那之后,容妃确实消停了不少,看来自己之前还是太心慈手软了。
容妃咳嗽了一声,面色苍白若纸,让温晗恍若看见了曾经的温瑶。
只是瞧着容妃的面色,这应该不是装的。
容妃开口道:“陛下,哀家也年迈了,在寿成宫里住着多有不便,还请陛下开恩,让哀家搬到西边的素愿殿去。
素愿殿是个什么地方?皇宫之中若是有不受宠或是看破红尘的妃子,才会在那里去吃斋念佛。
温晗瞧着眼前的人,竟有一瞬的恍惚。
倒是容妃又将头低了低,开口道:“还请陛下准许,八皇子会跟着哀家一起过去,七公主的眼睛不好,哀家的身子不好,只是劳烦陛下为哀家和七公主备好了太医。”
“陛下?”
容妃又唤了一声,温晗方回过神来,看着容妃良久,开口道:“嗯,太妃的衣食住行,自然和往日是一样的。”
容妃又是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温晗吩咐,让两侧的公公太监去为容妃准备。
容妃自己却仍然站在原来的位置上,瞧着众人都退下了,容妃抬眸,看着温晗开口道:“我知道皇家都对不起你,巫族也对不起你,我真的,什么都不想了,只求你饶了七公主和八皇子的性命,若是可以,将我的生命拿去了都好。”
温晗颇有诧异地看着容妃,虽说容妃是巫族的人,却天生没有法力,应该是看不出她和秦澈之间已经互换了。
或许是因为温晗晚上的时候还会摸摸自己的小腹,感受一下孩子的存在,此刻瞧着容妃的目光,温晗竟觉得有些心软。
说起来,容妃已经受到应有的惩罚了。
为了陷害温晗,容妃这辈子都不能做一个母亲,七公主和八皇子是她唯一的东西。
或许是这份母爱支撑着她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温晗还记得圣上的葬礼上,容妃护着八皇子的景象。
温晗的眸子动了动,末了开口道:“太妃说笑了,素愿殿是一个好地方,七妹和八弟在那,有劳太妃照顾了。”
客套上的话,却没有夺走容妃的性命。
容妃的眸子又垂下,轻声开口道:“是,多谢陛下。”
容妃退了出去,温晗看着她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么。
温晗沉思了许久,容妃已经不知离开了多久,倒是小太监又进来通报道:“陛下,皇后娘娘来了。”
一声,将温晗从思绪之中拉了回来,之前温晗本来就准备收拾好了回去的,这一发呆,倒是忘了回去了。
“快请进来。”
温晗的话音落,秦澈已经进了门。
他的肚子依旧不太显,走进来的时候也不太笨重,旁人看着,很难瞧出来他有了身孕。
最近皇宫之中偶有碎言碎语,说是皇后娘娘怀了身孕,可这些事都被人瞧瞧地压下来了。
秦澈瞧着温晗的模样,狐疑道:“在想什么呢?”
小太监已经退了出去,屋内就只剩下温晗和秦澈两个人,温晗托着腮,开口道:“刚才容妃来了,说是准备带着七公主和八皇子去素愿殿住儿。”
“你怎么说?”
“我应了。”
温晗开口,秦澈的眉头忍不住皱了一下,唇角张了张,似是有什么话要说,最终却也没有说出口。
温晗舔了舔嘴角,眼眸偏向了旁边的秦澈:“其实我刚才想的,不是这件事。”
“那是什么?”
秦澈瞧着她,目光温柔如水。
第五百四十三章 垂帘听政
不知道是不是温晗的错觉,温晗总觉得秦澈当了“母亲”之后,目光越发的温柔了,之前温晗自己照镜子的时候,怎么从来不知道她自己还是温柔般的女子。
她练了好久的杀气,终究都溺在了秦澈的眼神之中。
温晗的喉咙忍不住,手掌拿起毛笔,缓缓在宣纸上写出了四个大字垂帘听政。
“垂帘听政?”
秦澈念着宣纸上的字,有些狐疑地看着温晗。
温晗点了点头,又道:“这几日之前的问题都处理了的差不多了,可是我左右想着,这江山本来就应该是你的,是迫不得已的理由才让我们换了回来,我想了很久,我虽然是个贼,却不喜欢偷别人的位子,我已经偷过温家嫡女一次了,这次不能再偷你的,现在一切安定,若是你想要重回朝堂,我可以让你垂帘听政,我们一起为帝王帝后,再把我们的孩子生出来,好不好?”
温晗说着的时候,眼中是带着亮的,她想了许久,憧憬的那个美好的未来。
她想,日子若是一直这么过下去也挺好的。
她无意之中的到来,却收获了她此生从未奢求过的东西。
秦澈坐在她的身边,看着姑娘脸上的笑意,却是沉默了。
温晗托腮,依旧想象着未来,秦澈开口:“我想要先把孩子生下来,这个位子,你坐起来本来就很优秀,如今无需我的提点,温府和吴家的事情,你也做得很好。”
温晗一怔,头转过来瞧着眼前的秦澈。
“楚凌不是说,孩子一切健康,莫不是有……”
“不要瞎想,孩子当然是一切健康,可是你见过那个有了孩子的人还多处乱跑,甚至还要弄什么垂帘听政的,嗯?”
秦澈的嘴角带着笑意。
温晗的头垂下,这么说,倒确实是没错。
温晗叹了口气:“你……”
秦澈又笑:“坐上皇位的感觉我已经体会过了,可是若不是你,我大抵从来不知道有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我曾经怨恨武妃,恨她将我生出来,原来就是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恨她不能说到做到,总是将自己的利益放在最高点,才造就了我人生的悲剧。
可是这段时间,有时候我也会躺在床榻上,以一个女人的目光,想想怀孕的时候会想些什么。
我开始想,孩子的模样,想她的眉眼,也开始想他出生之后我们该怎么办,或许每个母亲经历过这些之后,都是会爱自己的孩子的,她千辛万苦地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努力,却还是护住了我。
这段经历,可比垂帘听政有趣多了。”
秦澈笑了笑,温晗瞧着,不知再该如何开口了,垂帘听政的事情,怕是秦澈不会应了。
罢了,若是等孩子生下来,秦澈愿意做什么就做是了。
温晗原来最讨厌的一句话便是我是为了你好。
她会提供建议,却不会真的逼迫秦澈,做那些他不接受的事情。
秦澈帮温晗把东西收拾好,剩下的东西又被小太监一起带回了椒兰宫去。
秦澈虽然有自己的寝宫,可是自从新帝即位以来,那里基本上也成了一个摆设。
秦澈日日宿在椒兰宫中,外面的传言倒和之前大不一样了。
之前都说是妖妃祸乱,如今,却说是帝后和睦。
先帝造好的百步金路还在,众人歌颂的,却是当今皇帝和皇后之间的感情。
就连久久不选秀女的事情,大家也好久都没有提起过了。
温晗的肚子五个月的时候,总算有些明显了。
秦澈白日里便很少出门,只在椒兰宫待着,楚凌日日来把脉,偶尔想卫妍了,便回去一趟。
温晗总想要将这个孩子公开,本来就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之前是害怕外面的人多想害了这个孩子,可是现在朝堂上已经被处理的差不多干净了,皇宫之中也没有听到什么让人觉得不愉快的消息,可是秦澈和楚凌却坚决觉得,这个孩子现在或许还应该保密一下。
温晗不明所以,只是秦澈的想法,她没有过多的干预。
秦澈说,皇宫之中的异心之人可能还存在着。
巫族素来擅长伪装,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在皇宫中扎了一根钉子。
他们清了很久,却绝对不会用自己的孩子来做这个诱饵。
温晗应了,也再没有提起这件事情,却还是将楚凌带了出去,问道:“楚凌,你老实和我说,这个孩子到底有没有问题?”
温晗说话的时候带着楚凌三哥声音中特有的沙哑,她的眸子扫过,目光中也带了寒气。
楚凌的身子忍不住抖了一下,心中骂着,温晗这厮如今简直将三哥的一举一动学的太过形象,光是听这话,楚凌竟觉得有些害怕起来。
只是……
屋内的那一尊,才是真正惹不起的。
楚凌讨好地笑了笑,开口道:“三嫂,真的没有,孩子健康的很,我每日都盯着,还能有什么问题。”
“真的?”
“真……真的!”
这句话倒是真的,要不然楚凌也说不出来,这段时间他细心调养着,肚子里的孩子确实争气了许多,但身子还是虚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真的放下心来。
温晗多疑,再加上这阵子就连晚上换回来的时候秦澈也总让她喝些汤药,难免起疑。
温晗又多看了楚凌两眼,直到楚凌的额头已经有汗珠落下来,方把他放了回去。
楚凌嘘了一口气,给这两个人打下手,简直就是在玩命。
而温晗见到秦澈的时候偏又是高高兴兴的模样,像是生怕扫了秦澈的兴,便会伤到腹中的胎儿。
楚凌瞧着,忍不住暗自咒骂了一声,当然,也只能是暗自。
楚凌退下,温晗和秦澈瞧着奏折,偶尔也聊几句朝堂上的事情。
温晗已经对这些政事了解的七七八八了,现在不需要秦澈帮忙,她大概也可以了解如何做一个好皇帝,不过是累了一些。
温晗还是有些佩服秦澈,她学了这么久,其实也只学到了一些基础的东西,秦澈看奏折的时候,只消多看几眼,甚至能将朝堂上的事情细细地为温晗分析道来,恍如他真的深林起劲一般。
第五百四十四章 暗潮汹涌
以至于温晗经常怀疑,秦澈是不是偷偷去了大殿上。
可是椒兰宫的宫女都说,皇后娘娘一直在椒兰宫中呆着,从未出去过。
温晗听着,只觉得自己怕是要更加努力一些才行。
温晗细细读着手中的奏折,想要知道秦澈到底是怎么从这些奏折的句里行间读出朝堂上剑拔弩张的气势的。
明明这些大臣在写奏折的时候,措辞都变得特别的小心谨慎,也特别的恭敬。
秦澈坐在温晗的身后,瞧着剩下的奏折,他看的很快,目光扫过,朱砂笔一动,便是一本。
只是……
秦澈的目光停在眼前的奏折上,没有打开,目光却凝住了。
手中的朱砂笔握的很紧,秦澈的眸子转过,看着温晗正在认真地看奏折,根本就没有看向他的方向。
秦澈的面色有些难看,伸手打开了面前的奏折。
奏折上的墨很浓,每个字都写的很重,秦澈拧眉瞧着奏折上的字,眉头皱的越来越深。
有些事情,该来的,还是会来的。
手中的朱砂笔像是有千斤重,秦澈不知该如何下笔,心下一动,将奏折藏在了自己的怀中。
“说起来。”
身后的人猛然开口,秦澈的奏折已经藏好。
温晗毫无差距,只是对着烛光打了一个哈欠,开口道:“云王回来吊丧的消息也传来很久了,既然是吊丧,云王应该很是着急,怎么现在还没有回来?”
秦澈的喉间顿了一下,开口道:“许是路上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吧。”
秦澈的声音与往日无异,温晗想了想,也点头道:“也是,我本来以为云王和靖宇公主之间会不对付,谁知道大婚之后云王倒是变了不少,那日在青楼之中,靖宇公主一到,云王便离去了,就连这次去燕国打仗,靖宇公主也陪伴左右,听说还帮了不少的忙,那公主虽然性子倔强了一点,其实本就不是个坏人。我不知嫣然是否也被巫族的人换了灵魂,不过看着靖宇的模样,如今和云王在一起,倒还是不错,只是她上路,确实会磨蹭一点。”
温晗想着,嘴角又微微扬起了笑意,说起来,自从云王之前被芙蕖折磨过了,温晗险些以为云王已经不会再接受女人了。
温晗说着,又打了一个哈欠,秦澈瞧着,拧眉道:“楚凌不是不让你熬夜吗,快去睡吧。”
“可是,这些……”
秦澈摇了摇头:“我来就好。”
“嗯……好吧。”
温晗应了一声,上下眼皮实在是打颤的厉害,也不知嗜睡是不是孕妇必备的职责。
温晗打了两个哈欠,躺在床榻上,不多时便睡着了。
秦澈的手中还拿着奏折,却一本都没有看下去。
目光时不时移到床榻上的女子身上。
温晗睡得很熟,还翻了几个身,都没有察觉到秦澈的目光。
秦澈瞧了她许久,确定她已经睡熟了,方缓缓站起了身子。
在椒兰宫里待了太久,秦澈已经许久没有出去走动了。
此刻是寒冬时节,天上有小雪飘落,宫中的地面上还积了一层薄雪。
众人都已经睡了,皇宫之中很是宁静。
秦澈打着灯,身上披着披风,一步步向着前面走去。
他的表情有些凝重。
走到一处之后,从怀中拿出一枚烟花,在空中放响。
声音很轻,不会吵醒在皇宫中熟睡的人。
只是须臾之后,一个黑色的影子已经跪在了秦澈的身后:“陛下。”
秦澈从怀中将奏折拿出来摔在地上,厉声道:“这是你放在奏折中的?”
黑衣人的眼睛都没有抬起,便答道:“是。”
“今后不得做如此危险的事情了,我白日的时候不会看奏折,也很有可能落入他人的手中。”
冷声的话是从来没有过的,黑衣人听着,却没有任何的反驳,只是垂首:“是。”
又是一句,恍若他只能说出这一个字来。
秦澈的面容沉了一些,又开口道:“真的没有一点云王的消息?”
黑衣人顿了一下,又开口道:“回陛下的话,奴才已经细细地查过了,什么消息都没有,就连存在的痕迹都被抹去了,奴才去燕国的边境看了,那里早已被封锁,奴才害怕暴露,所有没有用陛下的令牌。”
“嗯,很好。”
秦澈听着,方应了一句。
眼眸合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黑衣人瞧着秦澈的背影,秦澈不说话,他便一直跪着。
这样的宁静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秦澈方开口道:“你继续调查下去,不要暴露了什么,有什么风吹草动,马上来和朕汇报。”
“是。”
“还有,帮朕杀一个人。”
“谁?”
“容太妃。”
“是。”
话音落,黑衣人已经消失在夜色之中,恍若刚才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一场幻觉。
秦澈的眸子抬起,看着远处遥远的星空,这场战争,从来就没有可以掉以轻心的时候。
只是……有些人,他真的下不去手。
……
温晗刚下了朝回来,便听人说容妃死了,是在心里的时候突发心病而亡的,据说死的时候很是安详,双眸合着,黄若是睡着了一般。
倒是七公主和八皇子还守在她的床榻边,哭成了泪人。
温晗听着这消息,又想起来那天容妃来求自己的时候面上的表情,兀自叹了口气。
到底是想的太多了,不是个能够活的长久的人。
事已至此,温晗抬手:“厚葬了吧。”
至于七公主和八皇子,一个瞎子,一个年幼,若是想要在素愿殿里长久的住下去她也不会干扰,若是想要另找地方,温晗让人为八皇子找了一处宅子,可以让他们一起搬过去。
这样,也算是对死去的淑妃娘娘有一个交代了。
温晗能做的,也只有这些。
每日的事情渐渐变得前篇一路,温晗手中的事情永远都做不完,每夜她也睡得越来越早。
温晗刚刚回去,天还没有黑,秦澈抚摸着手中的玉佩,温晗定睛一瞧,便知道是之前秦澈送给自己的那一枚。
之前他们一直带着也成了习惯,就算是身份换了过来,秦澈穿着女装,也会带着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