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十八章 在外而安
汉城。
随着时间的推移,老论少论两派已逐渐打不动了,现在双方是谁都奈何不了谁。眼下整个汉城已是一片狼藉,再加上中央失去了对地方的控制,地方上两派也无法进行约束,如果再这么下去,恐怕不等分出胜负,这朝鲜就得四崩五裂。
冷静下来后的两派首领开始同对方接触,试图找个平息此事件的可能。但是因为这场乱局双方都死伤惨重,而且因为局势所迫更做出了以下犯上的举动,想要就此结束恐怕是难上加难。
在老论派的崔锡恒去拜见黄滔涣后,少论派的首领之一吴道一也同样去见了黄滔涣,他的目的和崔锡恒一样,企图想让黄滔涣代表大明为他们背书,从而获得支持。
可惜的是,吴道一同样铩羽而归,没在黄滔涣占到半分便宜。这样一来局势又一次僵住了,这一日少论派的五位大佬李尚镇、吴道一、徐宗泰、朴泰辅、沈寿亮在大君府碰头,商讨着如何解决眼前的问题。
“打就打,谁怕谁!”脾气火暴的朴泰辅拍案骂道:“金昌集这个老贼,居然让我等交出王世子,自搏请罪,简直就是做春秋大梦!”
“正是!”沈寿亮同样愤怒道:“老论派欺人太甚,分明是他们先动的手,如今又想把这盆脏水泼到我们身上。王世子万万不能交出去,至于所谓自搏请罪更是不能,一旦这么做了,我等必是死无葬身之地啊!”
众人默默点头,在场的谁都不是傻瓜,在这种时候一旦这么做了等于自绝。再说了,这事情是老论派挑起来的,先对他们下的狠手,如果说有错,那也是金昌集的错。
“吴大人,大明的黄大人那边是否……?”李尚镇紧皱着眉头,思索良久后开口对吴道一问道。
吴道一摇头叹道:“黄大人摆着两不相帮的姿态,依我看大明那边也是靠不住的。何况诸位不要忘了,也许黄大人对于眼下朝鲜局势或乐见如此,要知道当年大明责问朝鲜之前就有出兵朝鲜的想法,万一趁朝鲜大乱,起兵并吞朝鲜也不是不可能的。”
“这怎么会?大明可是我朝鲜父母之国,当年明太祖就把我朝鲜列为不征之国,万历年间,我朝鲜遭日本大难,也是大明出手才挽救了我朝鲜。如今堂堂华夏上国,又如何起灭我朝鲜之心?”徐宗泰脸上露出惊愕的表情,满是不可思议。
“徐大人,此一时彼一时啊!”吴道一看着不信的徐宗泰,叹声道:“如今的大明早就不是当年的大明,现在的大明天子可不是好说话的人,自十年前大明在江南复国以来,这位天子北退满清,东进日本,南攻南海诸国,这才开创了如今大明的天下。试问,如此帝王,哪里会在意那些前明的规矩?再者,当初我朝派使臣入大明请罪之时,大明就要我朝割让了济州牧,以此就能看出大明对我朝鲜的态度早就变了,以当今大明天子的性格,就算真的起兵灭了朝鲜也是有可能的。”
说到这,吴道一看看众人,又道:“诸位不要忘了,我朝鲜群臣中表面虽对大明称臣,可暗中同辽东那边来往的并不在少数,这些事虽然做的隐密,但这天下无不透风的墙,想来大明那边也是有所耳闻,仅凭这点,大明出兵朝鲜就有足够理由。”
听吴道一这么说,众人顿时神色难堪,同时又哑口无言。
吴道一说的没错,因为之前种种事,再加上两派争斗激烈,双方都在暗中拉拢帮手,而在辽东的满清就是最好的帮手。
这事无论老论派或是他们少论派都没少做,这些年由朝鲜向辽东移民,或者帮助辽东那边的事可不少,一旦大明真的知道了,以这事为理由责罚朝鲜不是没有可能。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们倒是说说,现在究竟如何才好!”朴泰辅忍不起,顿时开口问道。
“我倒有个想法,就不知……。”李尚镇作为五人中的主心骨,沉思许久这才开口道。
见众人把目光朝着自己望来,李尚镇压低声音道:“如今王城不可久留,我等同老论派更如同水火,已无和谈可能。与其继续留在王城倒不如让城别走另谋出路,你们看如何?”
“另谋出路?”众人异口同声问,同时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正是!”李尚镇点头道:“当年春秋之时,晋国大乱,重耳在外而安,申生在内而亡的故事你们应该知道,眼下朝鲜局势正是如此,王城已成旋涡中心,与其呆在此处最终鱼死网破,倒不如离开王城另寻出路。何况,王世子为朝鲜正统,更早就领大王之命摄政监国,我等有大义在手,何愁其他。让出王城,一来可避开旋涡,二来也能让天下人看清楚老论派的嘴脸,三来以其志表大明宗主,四则保全自身,你们觉得呢?”
李尚镇这番话让在场的人一时间都陷入了沉思,说句实话李尚镇的话并非没有道理。现在的王城的确不是什么好地方,继续留在这只有和老论派决一胜负的结果。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如今两派可以说是旗鼓相当,谁都奈何不了谁。继续打下去只有两败俱伤,而且整个朝鲜也会继续陷入混乱。
李尚镇提议让出王城,表面虽然是吃了点亏,但是一旦少论派离开王城,那么接下来留在王城的老论派就成了众矢之的。到时候整个朝鲜好或坏,老论派的责任无法逃脱。
更重要的是李尚镇点出了一个关键,就是王世子。少论派控制着王世子,而王世子又是朝鲜的储君,他的正统地位是老论派再如何攻击都是无法否定的。而且李尚镇还有一句话没说,那就是朝鲜国主李焞,以李焞的身体状况根本熬不了多少时间,随时随地可能撒手西去。
一旦李焞突然一死,那么在外的少论一派就能以老论派谋害国主的大义号召天下,同时王世子也可以立即登位,成为新的国主,这样一来所有的主动权全到了少论一派手里,等到那时候再卷土重来,无论是朝鲜国内又或者对于大明那边都可以有一个交代。
第一千三十九章 神兵天降
思来想去,李尚镇这个建议得到了在场人的认可,朴泰辅当即问道:“不知李公觉得向南或是向北更好?”
“自然是向北!”李尚镇想也不想就回答道:“离王城后,我等可北上平壤,平壤原本就是我朝鲜故都,当年宣宗大王时期,日本侵犯我国,为避日军锋芒,我朝就曾移都平壤。再者,平壤城内还有安鹤宫,可安置王世子,如王城有变,王世子即可在安鹤宫即位。”
“这倒是可以。”朴泰辅点头表示赞同,朝鲜国内如果除了汉城之外还有那一个可为国都的,自然平壤莫属。再加上平壤在汉城北部,之间相隔距离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
一旦少论派同王世子移至平攘,那么不仅可以依靠平壤的政治地位和历史意义依旧占据大义,同时控制住平壤还能把朝鲜北部地区全部揽于其中,同汉城的老论派分庭抗礼。
所以人仔细思索了下,觉得李尚镇提出以平壤为基的确是一个最好的选择。至于其他问题,这些人也心里清楚,只是没说出来罢了。
去了平壤后,除了上面所说的那些,如必要时少论派也比向南更有选择的好处,要知道朝鲜是一个半岛,南方就是大海,虽然南方比北方繁华,可一旦向南就等于堵死了自己后路,假如到时候少论派抵挡不住老论派的进逼,那么他们一路南退难道最终退到大海上去不成?
这显然是条死路,而北方却不同。占住平壤,少论一派无论进退都有选择,而且朝鲜向北就是辽东,眼下辽东虽然是满清占据,可真要到生死关头,他们也可以同满清联起手来自保,对抗老论派的进攻。
不过这话想想可以,私下做做也行,但万万是不能直接说出口的。毕竟朝鲜如今是大明的藩属国,而满清却是大明的死敌。
时间紧迫,少论派诸人商议决定后立即开始行动,着手准备起撤出王城前往平壤。可谁都没有想到,就在这个时候突然间南方传来消息,由于朝鲜内乱,在济州的大明居然出了手。
十日前,大明在釜山登陆,然后一路北进,眼下居然已经打到了京畿道首府水原附近,眼看着就要逼近王城。
这消息传来令两派首领目瞪口呆,在之前谁都没听说过大明出兵的信息,而转眼间大明的天兵就已经到离王城不到百里的位置了,难道大明的军队是直接从济州越海飞过来的不成?如何会有这样的速度?
要知道当年丰成秀吉举日本全国之力侵略朝鲜,自登陆作战起打到汉城同样势如破竹,但也用了十九日的时间。而现在,大明的军队从登陆那天算起一口气打到离汉城不到百里的水原居然只用了十日,这样的速度简直让人目瞪口呆。
更要命的是,直到大明军队抵达水原附近,而在汉城的两派才刚刚得知,如果不是水原守军见大明军队气势汹汹南来,吓得急忙派人向汉城求援的话,弄不好等明军攻到汉城他们才如梦初醒。
其实不仅是这些朝鲜官员想不明白,就连领兵一路北上抵达水原的朱一贵也意外之极。
朝鲜一战,可以说是朱一贵生平打过的最容易的仗了,甚至这哪里算是打仗?
一路北进,朱一贵根本就没碰到什么麻烦,就连抵抗也是极少。此外,一路过来,无论大小州府,朝鲜兵将望风而逃也就算了,那些朝鲜百姓丝毫不觉得大明是侵略朝鲜,相反在他们看来作为父母之国的大明出兵是来拯救朝鲜的。
正因为如此,一路北上的过程几乎如平常行军那边容易,再加上朝鲜地方的拥护和支持,朱一贵非但没有担忧丝毫后勤的问题,还在一路上收编了不少朝鲜地方军。
此外,普通的朝鲜青壮见大明军队到达,甚至踊跃着要加入明军行列,这使得朱一贵的军队是越打越多。从一开始他带着的四千余人开始,到达水原的时候朱一贵居然拥有了近十万大军。
这十万大军中,明军四千余人,收编和新编的朝鲜军四万五千余人,这两部加起来就足有五万多人。再加上近四万人的朝鲜民夫等等,整个队伍望去黑压压的几乎看不到头,到处都是旌旗飘摇,气势如虹。
在开始,朱一贵还担心自己人少,而现在已担心他的人太多了。亏得朱一贵出兵时带了不少部下,其中就有黄殿和吴外这些忠心而可靠,又有着实战指挥经验的将领。
在大邱时,朱一贵就把手下可用之人派下去,让他们统领收编和整编的朝鲜军,等到离开大邱后,随着人数的不断上升,朱一贵直接一咬牙决定除了继续留下二千人的明军精锐为中军外,其余近半明军全部临时提拔又编入朝鲜军中,组织起军中基层到中层的指挥结构,然后再把部队编成四个师,分别由之前两位团长和黄殿、吴外四人统帅。
其中黄殿由于军职最高,不仅领一师,还被朱一贵任命为副总指挥,协助自己对全军进行指挥作战。
这种作战方式,包括这样的领兵手段,如果是张鲣和其他明军将领根本就做不到,因为这些将领的出身同他们平日所学的都有了限制。
但朱一贵却不同,他是什么人?是大名鼎鼎的鸭王!
只所以称为鸭王,那是因为当年朱一贵有着一手放鸭的好本事。无论多少只鸭子,又或者这些鸭子是否是在他手里养大的,只要让他来放用不了多少时间这些鸭子就完全不同。
在朱一贵手里,所有的鸭子如同臂使,在他的指挥下让它们往东就不敢往西,让它们进窝就不敢在外晃荡。这手本领整个天下也就朱一贵才有,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能被称为鸭王。
当年福建起事,朱一贵领着一群从来没有打过仗的泥腿子,正是用他训练鸭子的手段把这盘散沙捏了起来,并打的清军叫苦不迭,就连清军中著名的将领如蓝理、年羹尧等人也在他手下吃了亏。
眼下,朱一贵手里的不是不懂人话的鸭子,更不当年他领着的泥腿子,朝鲜兵虽然烂,可兵毕竟就是兵,再怎么样也比普通人强。再加上朱一贵出色的组织能力和指挥天赋,这才能把这些人捏在一起,从而组成了这么一支大军。
到达水原,面对这座城池,朱一贵想都不想就直接发起了进攻。
水原的守军见到朱一贵的大军前来早就吓破胆了,在急忙向王城发去求援的同时,守军手忙脚乱地试图集结手中的力量抵挡明军的进攻。
可是,不仅是他,他的那些部下面对如此大军前来,尤其是明军的到来哪里还有反抗的意志?除了手忙脚乱地关上城门,提着“粪叉”爬上城头,面如土色地看着城外望不到头大军队双腿发颤之外,根本就没丝毫勇气和明军作战。
朱一贵用携带的佛郎机炮先冲着城头一阵猛轰,随后让手下的朝鲜兵开始攻城,当炮火声响起,无数炮弹飞上城头,炸得身边人血肉横飞之时,最后一丝勇气也在守城的军将身上不翼而飞了,他们惊呼着,丢下手里的武器,抱头鼠窜,哪里还顾得上守城?
仅仅损失了十几人,朱一贵的部队就登上了城头,占据城头后水原城的大门洞开。
从开始进攻到军队攻进水原,朱一贵才花了短短不到一个时辰,如此轻易的战争让朱一贵实在是提不起精神。
“大帅,水原已经拿下,请大帅入城!”黄殿兴冲冲地从前头跑回来向朱一贵汇报道。
朱一贵眯着眼看看天色,现在才临近午时,当即就道:“留几千人下来,部队直接穿过水原城向汉城进军!本帅今日要在汉成吃晚饭!”
“得令!”黄殿想都不想就一口应道,随后转身下令部队开拔。
接着,朱一贵的大军在水原留下一部,其余主力直接过城而去,继续朝着北方不远的汉城以极快的速度进军。
等到朱一贵抵达汉城时,正是当日下午,而这时候的汉城甚至还没得知水原丢失的消息,因为两派在汉城乱斗,守城的军队也顾不上城外戒备,所以朱一贵的先头部队抵达汉城时,汉城连城门都没关,一群守城士兵如同梦游一般丝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见此,明军想也不想就冲着城门攻去。守城的士兵见到明军突然出现,目瞪口呆之余甚至没做出丝毫反应。
在他们没反应过来之前,明军就到了眼前,看着那些近在咫尺明军狰狞的面容,这些士兵吓得顿时大喊一声掉头就跑,连城门也不顾了。
当朱一贵打进汉城的时候,两派的人还关着门在商议呢,面对突如其来的变化,双方甚至有人提出暂时停止之间的争斗,联合起来先处理眼前的事。
可是还没等他们商量出一个结果,外面一片喧哗声传来,紧接着就有人跌跌撞撞地跑来说明军已经打进汉城了,听到这个消息当时所有人全傻了眼,只觉得天悬地转,两眼发黑。
第一千四十章 大局已定
“怎么是你?”
当朱一贵带人赶到黄滔涣处时,黄滔涣脸上原本的喜色顿时变成了诧异。
“嘿嘿嘿,黄大人,本帅来的快了些,张帅人还在后头呢。”朱一贵嘻皮笑脸地向黄滔涣行礼,要知道黄滔涣可是大明驻朝鲜大臣,正二品的大员。朱一贵能在汪文和张鲣面前拿大,可面对黄滔涣却是不行。
微微皱眉,黄滔涣也没想到头一个打进汉城的居然是朱一贵,不过事到如今说这些也无益,当即他伸手一把拽住朱一贵就把他拉到一旁。
“入城的有多少人?”
“现在差不多三万多吧,还没来得及具体统计,城外那边还有六七万人。”朱一贵一开口的数字就把黄滔涣吓了一大跳,作为驻朝鲜大臣,统管大明在朝鲜的一应军政,济州那边大明有多少兵力黄滔涣是再清楚不过的。
满打满算,再怎么算也不可能有这么多人,难道是朝廷直接派出了登陆大军不成?
见黄滔涣疑惑不解的表情,朱一贵嘿嘿笑着把这一路北上的情况大致和黄滔涣讲了讲,黄滔涣这才明白过来朱一贵是如何搞到这十万大军的。
哭笑不得地看着面前这位胆大包天的将领,黄滔涣也不知说什么好。可眼下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既然张鲣还在后面,恐怕赶来最快也得一日时间,而如今汉城已经攻破,有些事却是耽搁不得。
当即,黄滔涣压低声音同朱一贵如此这般地一番交代,朱一贵越听眼睛越亮,听到后面脑袋如同小鸡啄米一般连连点头。
“我就说嘛,黄大人以您的本事如何会陷在汉城,原来这一切都在大人您的谋划之中……。”朱一贵情不自禁道,见黄滔涣瞪了他一眼,朱一贵连忙打住话头又道:“这事黄大人您放心,我立即就去办,肯定给您办的妥妥的。”
“不是为我!是为大明!为皇爷!也是为了朝鲜!”黄滔涣郑重其事地纠正道。
“是是是。”朱一贵笑着连点应道,接着又道:“不过,我部初入汉城,这人生地不熟的……。”
“放心,这个我早就安排好了。”黄滔涣直接打断朱一贵的话,随后伸手朝着后面一招,一个穿着朝鲜官服的男子就迫不及待地走了过来。
“崔锡恒,崔大人。”黄滔涣指着这人对朱一贵道:“有崔大人的协助,朱帅自然可放心大胆地行事,崔大人乃朝鲜重臣,更是朝鲜的忠臣,自然会帮着朱帅处理一切。”
“为大明,为皇爷,为朝鲜,卑职在所不辞!”此时此刻的崔锡恒一改之前惶恐的样子,理直气壮又精神抖擞地大声应道。
看看崔锡恒,再瞧瞧黄滔涣,朱一贵心中不由得感慨这黄滔涣老小子还真是狠,怪不得当年皇爷谁都不选,偏偏让他当了这驻朝鲜大臣。
眼下这朝鲜已经成了大明的囊中之物,为了这盘大棋黄滔涣谋划多日,甚至以身犯险,连自己的性命都不放在眼里的这股子狠劲,如此朝鲜不在他手中灭了才怪。
情况紧急,朱一贵也不多话,当即就带着崔锡恒和其余几个黄滔涣早就安排好的朝鲜官员离开了此处,随着朱一贵离开,汉城,这座朝鲜的王城,即将迎来它最漫长而残酷的一夜。
十日后,北京,紫禁城。
今日恰好是腊月三十,也就是民间俗称的大年三十。
整个北京城一片喜气洋洋,就连皇宫中也是张灯结彩,这一日过去,大明就将迎来新的一年。
相比民间,普通人家都已开始放假,但朝廷官员却没那么轻松。
在前明时期,大明官员的沐休日最初是一年三日,也就是春节、冬至再加上皇帝生日那天才能放假,其他时间都要工作。
从这点来看,在大明做官是极为辛苦的,相比后世的996不知道远超多少。
到了成祖时期,朱棣为是施恩,这才增加了元宵节放假十日的规定,随后以定例延续了下来。
而至神宗时期,索性把元旦和元宵假期合二为一,直接放假二十日之久。当然这里的元旦和后世的元旦不同,指的就是大年初一开始直接放假二十日。
朱怡成复国之后,考虑到朝廷刚立,天下未定,朝中放这么久的假肯定是不合时宜的。为此朱怡成特许在元旦当日大朝会后放假三日,元宵再放假两日,合计为五日,以为庆祝。
但随着时间推移,整个大明如今已完全控制了神州,满清也即将彻底灭亡,再加上长时间的工作强度,使得大明官员的假期太少,而且现在大明商业繁荣,适当地增加假期不仅可以施恩天下,还能起到刺激商业的作用。
因为这些原因,自明年,也就是明日起,朱怡成再一次调整了官员假期时间,平日官员每十日可沐休一日,冬至和皇帝生日的假期依旧,至元旦和元宵的假期,直接由元旦当日大朝会后放假三日增加到五日,元宵再放假三日,合计为八日。
当然了,放假归放假,各部各衙门值守人员还是必须的,具体安排由各自自己调整,随后报于吏部备案。
所以说,今日是放假前一日,也是这一年的最后一日,朱怡成一大早特意换了一身新的袍服,整个人显得喜气洋洋。
“皇爷,军机处有急报!廖大人求见”刚在偏殿坐下,朱怡成还没来得及看礼部送来的明日大朝会的安排,小江子就快步入内禀报道。
“让他进来。”朱怡成闻声没有抬头,继续看着手中礼部的单子。
不一会儿,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很快廖焕之就到了。
“臣为皇爷贺!为我大明贺!”一见到朱怡成,廖焕之喜不自禁地以大礼参拜,随后手中托举着一份军报道:“皇爷,朝鲜来讯,大局已定!”
“什么?!”朱怡成顿时一惊,紧接着就是一喜,这时候他哪里还顾得上再看手中的单子?直接把单子一丢站起身来,快步走到廖焕之面前,伸手就接过那份军报。
翻开一看,仅看了一眼,朱怡成的脸上就露出了笑容,同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朕原本以为朝鲜之事还需些时日才能发动,没想到这黄滔涣居然给了朕一个惊喜,好!好啊!”
大笑着,朱怡成才发现廖焕之依旧跪着,连忙伸手把他扶起,随后一摆袖道:“廖卿坐,让朕先看完这再说。”
廖焕之应了一声,找地方坐下,而朱怡成也回到了他的位置,专心致志地看起了这份军报。
军报中大致说了一下朝鲜内乱,大明驻朝鲜大臣黄滔涣由于内乱被困汉城,生死不知。故此,提督大明驻济州军务的张鲣和参赞大臣汪文即刻出兵朝鲜,以平定朝鲜内乱,并营救黄滔涣。
经从南港登陆,明军一路北上势如破竹,但至汉城时,朝鲜国中老论和少论两派在大明天兵即至之余居然鱼死网破,来了个玉石俱焚。
当明军打进汉城,朝鲜王世子已被走投无路的少论一派所害,而少论派和老论派之间也打得死伤惨重,许多朝鲜重臣被杀,就连王宫也被乱兵攻陷,放了一把大火烧得是火光冲天。除朝鲜国主侥幸被赶来的明军救出外,其余朝鲜王族和宫人大多数全葬身火海……。
看到这,朱怡成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抬头就朝着廖焕之望去。
“皇爷,臣这还有一份密奏,乃黄滔涣所上,还请皇爷过目。”似乎早就料到朱怡成会说什么,廖焕之不慌不忙地取出一份奏折递上。
“你这老货!”朱怡成笑骂了他一句,把那份正式军报丢到一旁,转而看起了黄滔涣的密奏。
既然是密奏,廖焕之当然不会先看,上面的火漆什么都完好无损。不过廖焕之心里却清楚这密奏里会写些什么,也明白为什么黄滔涣会在正式军报之外再上这么一份东西。
果然不出所料,等朱怡成静静看完这份东西后,对于朝鲜之变的来龙去脉就全清楚了。这份东西里所披露的内幕实在太过惊人,自然是不可能外泄的,至于那份放在明面上的军报,那是给天下人看的,所以里面所言和密奏完全不同,这也是为了维护大明的脸面,并且给朝鲜一个交代。
合上密奏,朱怡成心中有些得意,当初他用黄滔涣这人虽说有着邬思道的举荐,可最终决定和任命他的人却是自己。眼下黄滔涣以其手段一举平定朝鲜,而且还把朝鲜王族包括两班大臣势力连根拔起,等于是彻底毁掉了李朝在朝鲜的根基。
现在的朝鲜,两班大臣中剩余的寥寥无几,而且这些剩余的人都捏在黄滔涣的手中,可以说已经是大明的人了。至于朝鲜王族,王世子和其他继承人已经全部在乱中被“朝鲜乱党”所杀,就连王宫也在大火中毁于一旦。
虽然朝鲜国主李焞还活着,可他却早就做不了什么事,更决定不了什么,病重的这位国主已在生死边缘苦苦挣扎,随时随地会咽下最后一口气。
第一千四十一章 初一大朝
黄滔涣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折腾的朝鲜不要不要的。
如今,大明军队已北上平壤,随后趁势控制住朝鲜全境,等到这一切完成后,整个朝鲜就是大明的囊中之物,接下来大明是直接并吞又或者扶持一个傀儡,都是朱怡成一念之间的事。
这些朱怡成早就有所预料,但没想会这么快。尤其是当他在黄滔涣的密奏中看到关于朱一贵的汇报时,朱怡成先是一愣,接着仔细看完,顿时心头大乐。
这个朱一贵还真是不省油的灯,让他去济州跑一趟居然一下子弄出这么大事来。以朱怡成给他的差事为由,硬生生地就从巡察者摇身一变成了大明攻进朝鲜的先锋。
再加上朱一贵胆大包天,居然领着四千人就敢一路北进,而且还给他弄成了。这四千人进军之迅猛暂且不说,一路之上还大肆收编朝鲜军队并招募朝鲜民夫,等他打到汉城时,居然拥有了十万之众,反而真正负责朝鲜进攻的统帅张鲣却是一仗未打,一直跟在朱一贵的队伍后面吃灰。
可以说,大明能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拿下朝鲜,而且把朝鲜两班各派的主要人物在汉城一网打尽,朱一贵是功不可没。可这个功劳大明却无法论功行赏,因为朱一贵此次出战并非通过正常程序领兵,他去济州的任务也不包括对朝鲜用兵这条。
所以,从军法来讲朱一贵可以说不仅无功反而有过,假如真的追究起来,一个擅自出战的罪名是无论如何都逃不掉的,如果再深究,就算把朱一贵解除一切职务,抓进大牢都不为过。
但在正式的军报中,黄滔涣却丝毫没提朱一贵的名字,只是在给皇帝的密奏中写了这件事。黄滔涣这么做的原因朱怡成心里清楚,那是因为朱一贵虽然有错,但同时有功,用这种方式希望朱怡成网开一面。
“这个混蛋,好大的胆子,耍着小聪明做出如此大的事!”朱怡成心中笑骂,这朱一贵处置了太过可惜,何况接下来新明那边还要用他。再说,他这一次在朝鲜干的的确不错,但功不掩过,就算他将功折罪。
除此之外,朱怡成想了想觉得这样还稍轻了些,朱一贵这小子还得敲打一下,要不以后养成习惯还了得?当即他就想好了给朱一贵一个惩介,让这家伙清醒清醒,以观后效。
看完密奏,朱怡成笑眯眯地问廖焕之,接下来朝鲜如何处置。
对于朝鲜问题,廖焕之和军机处早就有了预案,当即就回答了朱怡成的这个问题。
朝鲜虽是大明属国,无论官方或民间都亲近于大明,但这是前明时期的事了。满清入之前,朝鲜实际上就已经被满清给征服,并助纣为虐充当起满清在关外的基地。
大明复国后,朝鲜一未立即反正,二依旧靠着满清同大明做对,这已引起了大明强烈不满。也是因为如此,才有后来大明直接宣布以海军讨伐朝鲜的事件。
不过当时的所谓讨伐只是个烟雾弹,大明真正的目标不是朝鲜而是天津。正是因为这一次,大明谋划了一个石破天惊的计划,那就是由天津登陆,随后直取北京城。
这次军事行动导致了原本占有主动权的满清遭受重创,不仅丢失了天津,更连北京城也被大明拿下,从而发生了整个神州战场上的巨变。
也正是那一次战役后,大明彻底从南方的一个地方政权从而获得了争夺天下的主动,接下来的事大家都知道,随着北京的入手,大明占据了北方重要地带,并由此为根基打通南北,这才有了后来的几大战役。
而就是那时候,随着大明在中原占据主动,朝鲜君臣为之忐忑不安,这才有后来的朝鲜使臣至南京请罪一事发生。为敲打朝鲜,并控制朝鲜局势,朱怡成直接向朝鲜索要了济州和釜山两地,接着派设驻朝鲜大臣和军队。
至少在那时候,大明对于朝鲜虽然不满,但看在朝鲜之前对大明的态度并考虑到藩属国的渊源,朱怡成实际上还没有并吞朝鲜的念头。充其量朱怡成是打着后世美国在朝鲜驻军,让朝鲜作为大明的小弟来处置的,那些割让的领土,那是为了惩罚朝鲜,以观后效。
但谁都没有想到,随着朝鲜割让领土之后,朝鲜国内的政治斗争越发强烈,老论和少论两派甚至因为大明宗主的原因各自指责对方,至于朝鲜国主李焞由于身体原因也逐渐失去了对朝堂的控制,使得朝鲜内部开始失衡。
后来,朝鲜胆大妄为,甚至私下勾结满清做起了阳奉阴违的勾当。当朝鲜这么做的时候,这已经触及到了朱怡成的底线,也就是在那时候,朱怡成心头起了灭掉朝鲜的念头。
“皇爷,朝鲜虽是小国,但其李朝立国已有三百多年,在朝鲜国内依旧有不小的威望。依臣看来,如果直接就灭掉其国,恐怕我大明要耗费极大的气力,非几十年不能。”
廖焕之神色郑重道:“所以,直接并吞朝鲜并非不可,但其代价太大。再者,朝鲜乃我大明属国,一旦我大明直接行并吞之事,恐怕会引来周围各国的惊恐。要知道当年琉球随是举国而投,眼下柔佛之地也效仿琉球一事,诸国这些年自然也看在眼里,所以……。”
朱怡成微微点头,他明白廖焕之的意思,目前虽然朝鲜已在大明掌握之中,但直接并吞朝鲜的时机还不到。无论是朝鲜国内的反对力量,又或者其他国家的反应,这些都是考虑的问题。
就算接下来大明继续用老办法,那也是换上一块遮羞布罢了,周边的国家又不是傻瓜,他们如何看不出大明的手段?不过就算这样,那也远比直接并吞更好些,所谓温水煮青蛙,就是这个道理。
“廖卿的意思朕明白了,既然如此就就按着你的意思来办吧。明天大朝,军机处可直接把这事提出,直接在朝会中确定,你看如何?”
“皇爷圣明,臣领旨。”廖焕之心头松了口气,当即起身领命。
由于今天是大年三十,朱怡成照顾臣子所以并未多留廖焕之,说完了正事就让他离开了。
天黑后,皇宫内,朱怡成设下家宴,同皇后、皇子、公主还有几个妃子热热闹闹的一起吃了个年夜饭。虽然这个时代过年气氛浓郁,其实早在二十四祭灶开始,皇宫内就已经洋溢着过年的气息了。
不过相比一些老规矩,对于家庭聚会一般现在都是摆在初一,习惯于后世的那些规矩,作为皇帝的朱怡成更注重过大年三十,而随着这些年宫中的一直定例,这种习俗倒从皇宫内逐渐传了出去,造成如今许多朝廷官员,甚至包括民间,也逐渐形成了这样的规定。
第二日,大朝。
早早起身的朱怡成换上了大朝的朝服,随后前往参加大朝。
这一日的大朝是每年最为重要的朝会,作为皇帝不仅要先祭天,更要去太庙、世庙祭祀历代先祖,然后再去奉天殿参与臣子们的参拜。
其他的暂且不说,经过一系列繁复而漫长的各种礼仪后,朱怡成来到奉天大殿,坐在高高的宝座上,望着下面密密麻麻向自己行礼的朝臣,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无比的自豪和满足。
十数年的艰辛,终于换来了如今的太平盛世,作为亲手打造这一切的朱怡成如何不为之高兴呢?
第一千四十二章 腹背夹击
“你说什么?”
就在朱怡成高坐奉天殿,接受文武百官朝拜的同时,盛京的怡亲王府,原来的十三阿哥,如今的怡亲王瞪着不可思议的目光,惊得连手中的茶盏都落到了地上。
“回王爷!此事千真万确,奴才的人刚从朝鲜跑回来禀报的,朝鲜大乱,朝中王公大臣几乎死绝了,明军不仅已拿下了汉城,如今就连平壤也占了下来,王爷!朝鲜……变天了啊!”
永谦焦虑万分,脸上更是满头大汗。得到消息的他同样吓了一跳,第一时间就快马来报,如今盛京正是冰天雪地的天气,这一路赶来居然出了一身汗。
“什么时候的事?怎得来得如此突然?”怡亲王惊愕之余很快让自己平静下来,但此时此刻他的脸色依旧极为难看。
“半个月前的事了,其实一月前朝鲜国中就有乱像,老论少论两派突然打了起来,谁想到这一乱就乱成了这样,更让人想象不到的是,这明军会如此迅速反应,毅然出兵朝鲜,仅仅花了十来天就拿下了汉城……。”
“为何之前不报!”看着永谦,怡亲王眼中简直要喷出火来。
满清在朝鲜那边是有人的,虽然比不上大明,可自从和朝鲜两派暗中勾结后,就有耳目摆在朝鲜。可是朝鲜出了这么大的事,之前却不汇报,直到明军拿下汉城和平壤后再来报,这令怡亲王愤怒不已。
“奴才……奴才……。”永谦脸上青一阵红一阵,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看着永谦这样一副表情,怡亲王心中有些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永谦此人虽然忠心,却还是太过于年轻,对于朝鲜那边有着另外的想法。恐怕是永谦觉得之前朝鲜内乱之事无关紧要,反而有利于满清,所以没把这事放在心中。但谁想到之后大明突然出兵,又如此快的速度平定了朝鲜,直到眼下无法收拾。
心中怒火涌起,怡亲王握了握手,他恨不得狠狠抽这自作聪明的家伙一顿。但满腔怒火最终还是被他克制住了,毕竟永谦是自己人,也是满清王公贵族中的后起之秀,他这么做虽然有错,却也是出自好意,眼下又是用人之时,处置了永谦难免会让其他人心寒。
“我们的人都撤出来了么?”怡亲王问道。
“回王爷,大部分都跑出来了,还有一部分奴才暂时让他们留在江对面,奴才觉得这样安排或许会有些用处。”
微微点头,永谦还不算傻,至少留了点后手。怡亲王沉思片刻,让永谦先回去再说,等他走后,怡亲王连忙去请阿扎兰过来。
不到半个时辰,阿扎兰就匆匆赶来。
“奴才……咳咳……给王爷请安……咳咳咳……。”随着天气越发寒冷,原本身体就不怎么好的阿扎兰病情又有了反复,一进门,就上前给怡亲王请安,还没等他一个千打下去,怡亲王急忙就扶起了他。
“你身子弱,原本这天本王不应该把你请来的,不过朝鲜那边出了大事,这才让你跑一趟。”亲自把阿扎兰搀扶到一旁坐下,接着端过一盏参汤让他喝上一口,喘息之中阿扎兰潮红的面容这才渐渐恢复了正常。
“朝鲜出了何事?”阿扎兰诧异问道。
当即,怡亲王就把朝鲜出事的情况和阿扎兰讲了讲,当阿扎兰听完后,他的表情同样露出了之前和怡亲王一样的惊愕和恼怒。
“王爷,此乃永谦办事不力,奴才替他向王爷请罪……。”勉强站起身来,阿扎兰就要下跪。
连忙拦住,怡亲王轻声叹道:“永谦虽然办了错事,但本王却知道他是好心。如今又是用人之时,本王之前也责骂过他了,再说你虽是他的二叔,但此也同你没任何关联,就不用如此了。”
“王爷仁德,奴才感激不尽。”阿扎兰心头微微一松,他身体不好,自己家中的一脉也就是永谦有些前途,如果怡亲王以此事要严厉惩处永谦的话,阿扎兰是无论如何拦不住的。
之所以这样,那是阿扎兰打算以自己的面子换永谦一个从轻发落,谁想怡亲王并没追究责任,这让阿扎兰放下了心。
再一次坐下,阿扎兰叹了口气,摇头道:“如今朝鲜变了天,尤其是明军已占了汉城和平壤两地,接下来这朝鲜就再也不是朝鲜了,以北京城里的那位性格,恐怕以后再无朝鲜一国,王爷还需早做打算啊!”
“本王也是如此想的。”听着阿扎兰的话,怡亲王点头道:“根据朝鲜那边回来的人所报,汉城发生大乱,两派大臣在乱军中几乎丧失殆尽,就连朝鲜王宫也在大火中焚灭。如今朝鲜国中王世子同其余王子都死于乱军之中,只有朝鲜国主在入城的明军手中被救出……。”
说到这,怡亲王冷笑道:“大明还真是好算计,这些也就是骗骗天下人罢了,如本王猜测不错,这些大臣,甚至包括王世子等人十有**都是死于明军手里,而朝鲜王宫的大火也出自明军之手。”
“王爷说的没错,奴才也是如此以为。”阿扎兰赞同道:“甚至奴才觉得,当初两派之所以会闹起来,恐怕也和大明脱不了关系。”
“定是如此!”怡亲王咬牙骂道:“大明君臣皆是无耻小人,居然如此算计属国,谋夺属国国土。本王定要把此事宣扬出去,让天下诸国都看看这大明的嘴脸不可!”
阿扎兰嘴角抽了抽,并不说话。怡亲王这句话只不过是气话而已,大明既然做了,哪里还怕人家知道?再说以大明的能力,汉城那边的事可以说是干得干净利落,眼下朝鲜国主就在大明手里,再加上一些侥幸脱难投靠大明的朝鲜大臣,事实的真相自然是由他们随便说。
所以,这些宣扬对于大明来说根本就起不到任何作用,最多也就是恶心人罢了。而大明害怕这个么?自然是不可能的。
其实,怡亲王对于朝鲜并没什么感情,朝鲜存亡关满清屁事?如果是在之前的话,朝鲜如何动荡都是朝鲜自己的事,满清哪里会有什么在意?
但现在不同,要知道自定下由朝鲜补辽东不足的策略后,满清就从朝鲜不断获得人口、物资甚至粮食等物。这些大大弥补了满清在辽东所缺,并充实了满清在辽东的力量。
而现在,一旦朝鲜落到大明手里,非但再也无法继续从朝鲜获得这些东西,反而会让辽东的满清承受到由关内和朝鲜两个方向的压力。
一旦大明分兵而击辽东,这样一来对于辽东的满清势力可以说是严重危急,如果应对不好,这些年的辛苦就会毁于一旦。
第一千四十三章 进退皆亡
“王爷需早做打算。”阿扎兰轻声劝道。
“本王也是如此想的,把你请来就是要商讨此事。”怡亲王点点头,事到如今在说其他也是无益,得尽快考虑接下来面临的问题。
大明出兵朝鲜,不仅仅只是那下一个藩属国那么简单,以大明一向的手段,拿下朝鲜是第一步,接下来恐怕就是要收回辽东了。
眼下,满清已丢失了整个中原,就连山西、关中、贵州三地也落到了大明手里,整个满清还保持完成的也就是关外这片地方了。
怡亲王是雍亲王的铁杆兄弟,现在雍亲王摄政,他这位曾经下落不明的阿哥不仅能堂而皇之的出现,甚至还被加封为了亲王。
仅次一点就能看出,摄政雍亲王对他的看重,无论是报答四哥的厚恩,还是为了满清的江山,他无论如何都要守住辽东。
“要守住辽东,恐怕……。”阿扎兰紧锁眉头轻叹道。
虽说怡亲王这两年在辽东干了不少事,不仅编练了精锐的八旗新军,更借着从朝鲜弄来的人和物资稳定了辽东原本动荡的局面。但是相比大明,辽东却是薄弱许多,要知道辽东原本就人少地广,尤其是满清入关后更是把精锐人马全部带到了关内,仅仅留了很少一部分在辽东。
顺治朝时,多尔衮又在辽东设置了柳条边,以防止百姓进入辽东。当初的用意是把辽东视之位龙兴故土,企图用这种方式来控制辽东的汉人人口,同时把整个辽东全部划为满清私有财产。
从当时的情况看,多尔衮的这种做法并没有太大问题,可事过境迁,当大明由天津登陆,直击北京城的时候,整个清廷为了中原考虑并没有采取返回辽东的策略,毕竟一旦清廷这么做了,等于直接把整个中原全让给了大明,这对于清廷而言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正是如此,清廷西移,迁至关中。而随着之后大明占据直隶后,等于把辽东同中原隔绝开来,清廷同辽东的来往只能通过蒙古,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便利。
至此,辽东人口不足,生产力不足,甚至军备不足的种种弊端暴露无疑。这些问题靠着怡亲王短短两年的时间根本不可能彻底扭转,假如能多给他十年或者二十年的话,也许辽东会变得不一样,但是大明哪里会给满清这个机会?自然是绝不可能的。
“依奴才之见,大明虽已占据汉城和平壤,但想要彻底平定朝鲜乱局并非那么简单,毕竟朝鲜李朝在朝鲜已有三百余年的江山,其势力根深蒂固,要彻底掌握还需些时间。”
阿扎兰思索了下开口说道,怡亲王坐着静静听着,只听得他继续道:“眼下刚刚过年,北地冰雪消融最早也需三月时候,至于作战至少也在四月初。再加上朝鲜国内的控制,王爷还有三个多月的时间。”
怡亲王点点头,阿扎兰说的不错,冬季用兵不是那么简单的,别看大明打朝鲜那么容易,那是因为朝鲜国中大乱。如果朝鲜没有内乱的话,就算大明再强也根本不可能这么短的时间打到汉城。
朝鲜兵虽然无用,可兵终究是兵,整个朝鲜如果真的动员起来,聚集起十万大军丝毫没有问题,这可是十万多人啊!别说士兵了,就算赶着十万头猪上战场也够明军喝一壶的了,想到这怡亲王心中暗恨朝鲜不争,如果朝鲜人能争气点,又何必会是现在这样子?
“以辽东的兵备,如想挡住明军两面进攻恐是难上加难。尤其是盛京,一旦明军由山海关、朝鲜两地而出,盛京首当其冲,王爷,您觉得假如开战,盛京可坚持多久?”
怡亲王思索了下,叹道:“最多月余吧,也许更短一些。”
怡亲王虽然是满清皇族,可他却是一个头脑清醒的人。相比在云南的诚亲王,他行事更为稳重,尤其是当年在直隶吃了败仗后,对于用兵之道更有深深感触。
“王爷不愧是我朝良将,对于局势判断精确。”
“这些话就不用说了,如本王真有你说的这么厉害,这天下又何至如此。”摆摆手,怡亲王说道:“盛京不可守,这点本王是知道的。一旦明军进攻辽东,如本王在盛京同明军决战,那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说到这,怡亲王叹了口气道:“你来之前本王也考虑了一二,假如这种情况真的发生,本王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所有人口和物资全部撤出盛京。一旦撤离,这片地区就全丢给了大明。至于吉林将军那边,恐怕也是如此,毕竟朝鲜离着那边近,明军从朝鲜而出首击的就是吉林,这样一来我等可去的地方无非是两处,一处是蒙古,而另一处就是黑龙江。”
“王爷以为那一处更好些?”阿扎兰问。
“都不怎么样。”怡亲王脸色难看,摇头道:“去了蒙古等于寄人篱下,虽说我朝满蒙一家,但那些蒙古人可不是好相于的,如我大清占据中原,拥有四海,蒙古人自然会乖乖听话,可如今这局势,本王又如何能信得过这些蒙古人?去了那边,说不定那一天这些蒙古人为了利益直接就把本王的脑袋送给大明邀功请赏了。”
怡亲王的话让阿扎兰表示赞同,虽然怡亲王身上有着蒙古血统,可正是如此他对于蒙古更为了解。虽然蒙古人一向宣扬蒙古的胸怀如草原一般宽广,对待朋友如兄弟那样亲密什么的,这些全都是扯淡。
凡是对蒙古了解的人都清楚,这些蒙古人从来就不所谓的道德放在眼里,在他们心中有的只是利益。相比满清,他们才是真正的蛮子,一刻还能和你一起谈笑风生喝酒吃肉,后一刻就能拿着刀子割下你的脑袋。这样的人,如何能信?
再者,怡亲王的母族是哪里?要知道之前的漠北三部眼下又在何处?对自己人下手最狠的莫非蒙古人,一旦弃了辽东去了蒙古,怡亲王能够想象得到自己会面临着什么。
“至于去黑龙江,虽可避祸一时,但相比盛京这边,那边更是难以生存,更不用说养兵了。到最后,恐怕我等就要同野人一般遁入山林,以草木为食同明军周旋,最终也逃脱不了覆灭的结果。”
说到这,怡亲王捏了捏拳头,这些方案都被他否定了,眼下摆在他面前的是战也死,不战最终也是亡的下场。面对如此困局,他一时间已经无法决策,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阿扎兰身上,看看他有什么好的办法。
阿扎兰坐在那边,默默思索着,好半天都没说话。正当怡亲王有些按捺不住,打算开口再问的时候,阿扎兰终于抬起了头。
“王爷,而今最好的办法就是暂时拖延,尽量让明军不要出兵。”
“拖延?这怎么可能?大明的皇帝朱怡成同本王又没什么交情,难道本王派人过去让他不出兵么?”怡亲王没想到阿扎兰拿出这么一个回答,当即很是失望道。
“为何不可?”让怡亲王意外的是,阿扎兰突然反问了这么一句。
第一千四十四章 乱中求生
阿扎兰的话让怡亲王一愣,他皱眉思索了下后顿时就笑了起来:“这倒是一个办法,不过大明那边恐怕不会答应,之前皇上已派人走了一趟,结果却不怎么好呀。”
关于清廷派使臣出使大明,提出去帝位称臣一事,大明非但没有答应,还因为这事导致朱怡成一口气处置了不少朝中官员。眼下如果再在大明面前提起这事,恐怕没一个朝廷官员会出头为满清说话,毕竟前车之鉴就摆在那边,谁会再触这个霉头呢?
“那倒不然。”阿扎兰笑道:“之前的事是朝廷所为,而如今是王爷的建议。这朱怡成又不是傻子,眼下朝廷远在西边,万里之外哪里还管得了王爷这里?辽东之土,当然是王爷您说了算。”
怡亲王微微皱眉,阿扎兰这话可以说是大逆不道,如果是在之前讲讲也就算了,毕竟他和建兴不对付,当初由关中而出,通过蒙古才来到辽东,怡亲王就打着同建兴抗衡的算盘。
但是如今此一时彼一时,建兴已失去了朝政大权,现在仅仅只是保留着皇帝名义罢了。朝中眼下说了算的是摄政雍亲王,这可是他最为佩服的四哥。
怡亲王对于摄政雍亲王可以说是忠心耿耿,两人甚至可以讲是一体的。这也是雍亲王在掌握朝政后第一件事就给怡亲王加封亲王的原因,如今阿扎兰再说这些话就不太合适了。
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阿扎兰,见到他嘴角挂着笑意,怡亲王心中一动,顿时有些明白了他说这话的意思。
“办法虽好,可就是担心大明那边……。”怡亲王想了想,迟疑道。
“无论是何办法,能用就好。”阿扎兰向怡亲王拱手道:“王爷知兵,当知兵事是怎么一回事,战场之上,只要达到目的任何手段都可无极不可。只需王爷到时候以辽东之主的身份告之大明,愿意献出辽东,归顺大明以求自保即可。想来大明断不会拒绝王爷的好意,如此也能达到目的。”
“这……。”怡亲王有些迟疑,阿扎兰的意思他完全明白了,无非就是丢出一个让大明根本无法拒绝的诱饵,以此来拖延时间罢了。
而那些什么献出辽东,归顺大明以求自保的话,根本就不做数,辽东地处北地,一年中最好的出兵时间就是四月至九月之间,所以只要怡亲王想办法熬过这短短的半年时间,大明攻打辽东的可能性就会大大降低。
但是这么做,对于怡亲王也是有风险的,一来是大明会不会相信,二来是能否用这办法来拖延时间。
对于前者,怡亲王心中想了想觉得倒不是太大问题,只要自己彻底放低身段,然后找一个能说会道之人前往大明,再给大明提出这个极为优厚的机会,那么大明信他的可能性是非常大的。
但是,就算相信了这事,充其量也只能拖住大明短短两三个月的时间,一旦时间长了,大明必然会有警惕,而到那时候假如依旧无法让大明满意的话,那么大明同样可以趁冬季到来之前进攻辽东。
想到这,怡亲王把这些盘算说了出来,问阿扎兰是否还有更好的办法。
“办法自然是有的。”阿扎兰点点头:“一来派人前往大明这时间要算准,不能太早也不能太晚。早了,起不到丝毫效果,如果晚了也没任何作用。”
怡亲王点头,等待阿扎兰继续往下说。
阿扎兰又道:“之前王爷曾经说过联络罗刹国一事,还记得否?”
“这当然记得,不过不是说这事没成么?”怡亲王纳闷道,原本为了辽东安全,他也曾经想从罗刹国那边入手,打算联合罗刹国一起抵抗大明可能的攻击。
但是这件事终究未成,倒不是罗刹国那边直接拒绝,罗刹国那边虽然没有正式拒绝,而且还依旧保持着出售军火给辽东的贸易,但就在几月之前,辽东方面得到了一个消息,那就是罗刹国居然派了使者去了北京城。
这件事大明虽然没正式公布,但也未有真正隐瞒,所以消息还是比较好打听的。根据传来的消息内容,辽东方面得知罗刹国的君主有意和大明建立正式外交关系,并且相互承认各自的领土和派设大使。
虽然最终的协议还未签订,据说是罗刹国方面需要从其首都再派正式的使臣至大明递交国书后方可继续。但从这些消息的内容来看,罗刹国已存了同大明和平相处的打算,在这种情况下,罗刹国怎么又可能继续和大明交战呢?
这些黄毛绿眼的罗刹蛮子狡诈无比,所以当怡亲王知道此事后就清楚再联合罗刹国对付大明的可能性几乎已经没有了。
“事自然是没成,可是也不是坏事。”阿扎兰笑着回道:“罗刹国如今在漠北,这漠北之地他们如何占得的,恐怕没人比王爷更清楚。”
见怡亲王默默点头,阿扎兰继续道:“既然这些罗刹人要讨好大明,那么从这点来讲已是敌非友了。王爷可派人至蒙古大肆宣扬此事,就说罗刹人准备开春后配合大明剿灭蒙古各部,只要这消息散布出去,想来蒙古各部不会没有想法。等到那时候王爷再出面,让那些蒙古人替王爷南下同大明打上一仗,这仗无论胜负对于辽东都无坏处,王爷您以为呢?”
怡亲王眼睛顿时一亮,合掌笑道:“这倒是个好办法,这消息散处,草原必然人心惶惶,以蒙古人那脑子如何能猜得到这计谋,再者冬季过后,草原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我大清退出中原后蒙古人又失了朝廷的钱粮支持,如果想要挨过去恐怕也只有南下的一条路,只要他们一动,这事就成了!”
“王爷说的没错。”阿扎兰笑道:“这样一来,大明的注意力就转移到了草原之上,自然不会再打辽东的主意。”
说到这,阿扎兰又伸出一指道:“除了这两策外,我还有釜底抽薪一计。”
“哦,究竟何计?”
阿扎兰伸手向朝鲜方向一指:“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此事由朝鲜而出,自然还要从朝鲜身上想办法。大明想要完全控制朝鲜不是件容易事,之前王爷说过,在江对面依旧有着我们的人在,此时朝鲜大乱刚刚平定,内部不靖,恐怕还有暗流涌动,王爷可让人在朝鲜做些事出来,只要朝鲜地方有变,明军必然会把精力放在朝鲜,哪里还腾得出手来进攻辽东?王爷您说呢?”
“好!就这么办!”怡亲王一拍大腿站起身,斩钉截铁道。
第一千四十五章 铭记在心
京师,宋国公府。
初一大朝后,朝廷就正式下旨再次封爵,廖焕之以百官之首封开国一等宋国公,当日他的府邸就换上了由朱怡成亲笔书写的宋国公府牌匾。
其实不仅是廖焕之一人,朱怡成特意为所封十大公爵每一家都写了牌匾,以示君恩。
这一次封爵,比之前更广更甚,得封诸人心中感激莫名,这不仅是朝廷对于他的功劳的肯定,同时也是皇帝对他们的奖赏,只要后世子孙中不出败家子,以其勋爵之位,定能于国同休。
再者,为了避免前明贵勋阶级的没落,以至于几代人后贵勋后继无人的情况发生,早在南京之时朱怡成就对承爵做了严格规定,假如这些贵勋之家后人仅想着躺在祖宗功劳册上混吃等死,朝廷的规矩可不是摆着看的,到时候降爵甚至直接削去爵位都有可能。
这一点,众人自然心知肚明。更何况朱怡成以身作则,把自己的皇子和公主直接送进了皇家学院,并立下严格规矩,这就是向天下人讲得明明白白,哪怕就是皇族成员,如果无法达到要求的话,一样没有出头的机会。
在这种情况下,勋贵家族这些年把各自子弟送入皇家学院的越来越多,这也使得皇家学院的规模急速扩展。如今,朱怡成已在京师重至了一块地,建立起新的皇家学院,并且从翰林院和军中调了部分人才,以充实皇家学院的师资力量。
从这点看,未来但凡贵勋子弟要承爵者,首先必须要有从皇家学院毕业的资格,这仅仅只是第一步,接下来无论是从军又或者从文,必须要达到一定程度才有可能。
朱怡成这么做的原因也很简单,一是彻底打破之前承爵的规矩,改变只有嫡长子才能继承爵位的旧规,避免勋贵一代不如一代的情况发生。二是用这种方式加强贵族阶级的荣耀感和责任感,打造一个同大明真正与国同休的阶级。三是加强勋贵之间的竞争和活力,培养未来合格人才。
除去这些外,朱怡成还准备建立贵族议会,也就是类似于英国的上议院的模式。不过具体职权却有不同,这个贵族议会暂时的智能和权利仅仅只限于对所有贵勋的培养、考评、管理等等,说白了就等于是打着议会的招牌,组成一个对勋贵阶级进行约束的机构。
至于其他权利,朱怡成暂时不会下放。作为皇帝的他可没有那么大方,所谓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皇帝的权柄高高在上,朱怡成或许容忍未来自己的子孙受到一定的权利限制,以避免未来的大明之主出一个昏庸的皇帝导致大明的没落,但在他在位之时却是绝对不会让任何人影响到他至高无上权利的。
这些都是未来的事了,朱怡成如今才刚三十,正是鼎盛之时,他有的是时间布局,把大明按照自己的想法来慢慢调整,最终打造成一个强盛而能永远延续下去的国家。
宋国公府内,廖焕之和蒋瑾坐着喝茶,这两位老朋友在分别近两年后终于又聚在了一起。
其实蒋瑾几个月前就已经返京了,但因为年底太忙,再加上其他一些原因,两人除了在朝堂或者军机处时交流外,私下这样悠闲地喝茶却抽不出时间来。眼下正是春节沐休的时候,再加上朝廷刚刚又封了爵位,大家这才有难得的空闲。
今日,蒋瑾并非以其官职,更不是以他祝国公的身份来拜访廖焕之,而是以老朋友的身份来给他拜年的。
如果是在以前,廖焕之或许还会避嫌,但现在的廖焕之已放下了这些东西。在封爵之前,朱怡成特意和廖焕之谈了谈,以表明皇帝的态度,这也让廖焕之彻底放下了心。
再加上廖焕之如今已到了人臣之顶,等春节过后不久,他就会正式退出军机处,从而从中枢重臣的位置上退下来。这也代表着廖焕之即将离开大明的中枢决策层,虽然朱怡成已对廖焕之做了安排,廖焕之也非常满意这个结果,但不管怎么说,属于廖焕之在朝堂的时代即将过去。
“廖公这些日子的气色可是好多了。”蒋瑾笑着说道。
廖焕之哈哈一笑,摆手道:“我都如此年纪了,哪里有什么气色不气色的,只是近来沐休,老夫在家倒是比之前清闲了许多,这人一清闲下来,倒也发现清闲也有着清闲的好处,以往为了国事忙忙碌碌,如今在家弄孙含饴,再看看书,写写文章,倒也有几分乐趣。
蒋瑾听了顿时也笑了起来,老朋友有如此心境他也着是为他高兴。何况廖焕之安然退下,对于蒋瑾来讲也是件好事。不仅为他进一步让了道路,更让他安心不少,至少朱怡成的帝王气度令他心折,功臣有如此结果,这是件让人心悦诚服的事。
“听闻皇爷打算给廖公一个太师之职?”
“你倒是消息灵通,的确有此事。”廖焕之笑着点点头,这件事朱怡成已经同他通过气了,廖焕之退下后朝廷授他太师之职,其实不仅是他,王东被授太保,董大山授太傅,王樊授以少师,可以说他们四人不是三公就是三孤。
“廖公退下后,皇爷可有安排去处?”蒋瑾又问道。
廖焕之看了蒋瑾一眼,摇头道:“这些年你的功利还是那么重,其实之前有些话我不便于你说,但如今到了如此,说说倒也无妨了。”
“还请廖公直言。”蒋瑾先是一愣,紧接着起身毕恭毕敬地向廖焕之行了一礼,廖焕之摆摆手让他坐下。
“蒋贤弟,你我相识多年,当年老夫之所以把你推荐给皇爷,那是因为老夫知道你的能耐。”
“当年之事,我铭记在心,如不是廖公推荐哪里有我蒋瑾的今日。”听到这,蒋瑾连忙说道。
廖焕之笑笑道:“这就暂且不说了,你我从龙,虽是意外,但也是天命所在,这是你我的运气,也是我们的造化。但为官之后,皇爷重用我等,你我也忠心耿耿,以报皇爷之恩,这才一步步走到今日。”
听着廖焕之的话,蒋瑾连连点头,廖焕之说的没错,无论是他还是蒋瑾,能够跟随朱怡成有今日的地位除了自己的能力外也是运气。其实当年朱怡成刚刚起兵时,真正第一个跟着他的是谁?不就是那位周忠良么?可惜的是,周忠良太过聪明,居然弃朱怡成而去,之后又做出了卖主求荣之事,最终导致身败名裂,死无葬生之地。
如果当年周忠良能一直跟着朱怡成,如今哪里还会有廖焕之和蒋瑾他们的出头之日?这世间造化不过如此,想起来感慨万千啊。
廖焕之对蒋瑾今日说了些心里话,其实以蒋瑾的能力早应该就进军机了,但是对于军机处朱怡成一直有着自己的考虑,尤其是在军机处刚刚设立的时候,朱怡成为了各方面的平衡特意做了安排。
比如说当初军机处是五人,这五人分别为廖焕之、邬思道、董大山、王东和王樊。
其中廖焕之代表的是文臣阶级,邬思道作为朱怡成的谋臣代表的是朱怡成这方面的态度,至于董大山和王东就更好理解了,一个是陆军一个是海军,两边代表的是军方两派别。排在最后的是王樊,之所以当初选择了王樊而没有选择蒋瑾,那是因为朱怡成对大明未来的考虑,王樊代表的是商人阶级和中小地主,把他作为其中一员,远比蒋瑾更为合适。
而后来的发展也证实了朱怡成这个选择的正确性,如今大明商贸大开,其每年从商业上的获利已远超前宋,成了大明的财政支柱。正因为如此,大明已不需要再从地方从农民身上剥削已维持庞大开支,因为仅仅是海外获利就足够维持大明财政的良好运行。
再加上对海外的扩张,也使得大明风气大变,五民的打破使得大明更增加了活力,这点是谁都不能否认的事实。
但在那时候,蒋瑾因为个人原因出于嫉妒,对于王樊是多次攻击,甚至联合不少人企图拉王樊下马。这些事朱怡成如何会看不透?更不会因为那些小事就把王樊给撤职了,所以对于蒋瑾的感官自然不好,虽然重用,却又不让他入军机,这足以证明朱怡成对他的意见。
直到这两年,蒋瑾才渐渐有所改变,尤其是在筹建铁路上立了功劳,朱怡成才给了蒋瑾这么一个机会。这些话如果是在之前廖焕之绝对是不会说的,但今日两人私下会晤,再加上自己马上就要退出中枢了,作为老朋友,廖焕之这才说了出来,以提点蒋瑾一二。
等廖焕之说完,蒋瑾默默坐在那边一言不发,正当廖焕之以为他心中不悦时,蒋瑾抬起头笑着说道:“廖公此言说的不错,哎……其实我这两年也有些后悔当年所为,当时太过自傲了,这才有这些挫折,不过皇爷终究还是原谅了我,如今想来自己当时太过可笑,廖公,今日之言小弟铭记在心!”
第一千四十六章 锦衣侯
好友之间话不必多,点到为止即可。
至于今天蒋瑾前来的真正目的廖焕之心里也清楚,如今蒋瑾虽未有军机大臣之名,却已有了军机大臣之实。等过些日子自己正式退出军机处,蒋瑾就是下一任军机大臣,以他的资历和地位,虽排不到第一,第二却是绰绰有余的。
既然廖焕之离开中枢,名义上虽依旧是朝廷重臣,但之后无论是什么职位,相比如今却肯定是大有不如。毕竟廖焕之是文臣,同武将不一样,比如王东虽退出军机,但无论是年龄又或者身份不同,朱怡成依旧会重用他,就像现在已经确定的让王东前往新明就是一个例子。
同样,董大山也是如此,他接下来虽不再是军机大臣,但身上的陆军总部(前军都督府)左都督一职依旧是他的,不仅如此董大山作为军中老将,在接下来的岁月中还有很大可能会领兵出战。
但廖焕之退居二线后,虽说有了太师和宋国公的高位,但实际权利却已放弃了。接下来的日子廖焕之更多的只是作为朱怡成私人参赞的身份,这个身份放在后世就相当于顾问,所谓顾问顾问,需要顾时才问,不需要就不顾不问,这里面的区别廖焕之心里自然清楚。
蒋瑾的用意很简单,就是想借现在廖焕之还未完全退下去的机会,从廖焕之手里接受些他的政治“遗产”。
廖焕之在首席军机上呆了这么多年,自然也有不少跟随他的官员,这些官员无论职位高底,都是不容忽视的政治力量。
蒋瑾想在军机处立住脚跟,手中没有足够的力量和支持自然是不行的。虽说蒋瑾作为大明老臣,手下的人也不少,可相比廖焕之却是差了许多。何况,廖焕之退居二线,同样要提前安排手下的亲信,总不能不顾不管吧。所以蒋瑾今天为什么来,又来干嘛,两人其实心里都很清楚。
自然,看在老朋友和为手下安排的份上,廖焕之肯定是会给他一些人的,不过人有多少,又是那些人,廖焕之也早就考虑好了。全部给蒋瑾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一来这样做对廖焕之和蒋瑾没有丝毫好处,二来这也会让朱怡成反感。
在朱怡成身边呆了这么多年,廖焕之早就明白朱怡成是什么样的人。这位君主不仅有着雄才大略,更有洞察人心的敏锐。对于朝中的派系平衡,朱怡成如今已是玩的炉火纯青,他能容忍朝中各派之间相互争斗,但是绝对不能允许某一派某一系彻底占据上风。
所以,廖焕之给蒋瑾那些人,多少人,这里面都是有个度在,既能维持平衡,却又不能打破平衡,这点廖焕之早就清楚了。
“这个老东西,还算他聪明。”当日傍晚,朱怡成就从锦衣卫处得知了廖焕之和蒋瑾之间谈话的内容,甚至连廖焕之把那些人托付给蒋瑾也都一清二楚。
当听完张冉的讲述后,朱怡成忍不住就笑骂了一句,同时摇头道:“廖爱卿还是识大体的,蒋瑾这几年也算是历练出来了,相比之前明白了些道理。”
“皇爷说的极是,毕竟他们都是皇爷的亲信重臣,当年皇爷提拔于微末之中,足以证明皇爷的眼光。”张冉趁此机会拍了一记马屁,在一旁恭维道。
这话朱怡成倒是受用,不由得又笑了几声。看看站着的张冉,朱怡成摆摆手让他坐下,难得和颜悦色道:“张冉啊!”
“臣在……。”
“行啦,如今还是沐休之日,没那么多规矩,别老是摆出这副样子。”朱怡成摆摆手,让正准备起身的张冉坐下,随后道:“这一次只给了你一个三等侯,心中可有想法?”
一听这话,张冉顿时又一次起身,毕恭毕敬道:“皇爷能给微臣如此厚爵,这已是微臣意外之喜了,皇爷所赐,微臣感激莫名,微臣定粉身碎骨,以报皇爷厚恩……。”
张冉这番话倒不是随便说说,而是出自肺腑。要知道前明一朝,锦衣卫指挥使何其之多,但是历任锦衣卫指挥使中最厉害的也不过寥寥几人而已。
其中,第一任指挥使毛骧是不能不提的人物,毛骧是朱元璋的亲信,更是锦衣卫的创始人,当年创立锦衣卫后可以说是权势极重,甚至创下了古往今来从未有过的抓人杀人记录——一日之间,胡惟庸九族被诛,开国的公爵、侯爵被杀了二十几人,三万多人头落地。
这点是任何锦衣卫指挥使无法超越的,但他的风光却是极短,胡惟庸案后不久,毛骧就被朱元璋找了个理由杀掉了,直到死他也仅仅只是个三品官,更不用什么爵位了,而其家人也同死在毛骧刀下的那些人一般,全部人头落地。
至于说锦衣卫指挥使中最地位最高,也最善得其终的,恐怕只有陆炳而已。
陆炳此人,可以说充满着传奇,他为嘉靖帝乳母之子,同嘉靖帝亲同兄弟,深受信任。
担任锦衣卫指挥使后,陆炳彻底扭转了当时锦衣卫受至于太监的局面,成了重振锦衣卫的中兴人物。更因为其功勋和皇帝的信任,是前明第一个以公兼孤的官员,死后更是谥武惠,赠忠诚伯。
但就算这样,陆炳身前虽然荣耀,但其爵位却是死后追赠,而且仅仅只是伯爵而已。但如今张冉却直接被朱怡成授了三等侯爵,这在整个前明历史上是从未有过的,足以让张冉激动无比。
毕竟锦衣卫和普通官员不一样,张冉作为都指挥使,说白了也就是个特务头子罢了。按理说给个男爵或者子爵就足够了,但这一次朱怡成封爵却给了他一个侯爵。
要知道就算是在军中,许多有功的将领也没如此封赏,这是张冉想象不到的,同样对朱怡成心中无比感激。
“好啦,朕不是小气的人,你的功劳别人不知,朕难道还不知道?”看着在自己面前感动的流泪的张冉,朱怡成摆手道:“起来吧,朕当年就说过,只要你好好干,朕自然不会亏待于你,一个三等侯而已,不必如此。”
“微臣谢皇爷。”张冉含着热泪,向朱怡成磕了个头,这才站起身。
等张冉坐回去,朱怡成这才问:“之前朕让你去办的事准备的如何了?”
“回皇爷,臣写了个章程,还请皇爷过目。”听到皇帝问,张冉取出一份东西递上。
接过那东西,朱怡成翻开细看,这折子里密密麻麻写着许多字,朱怡成神色平常细细阅读,而张冉坐在一旁小心陪着,同时又暗中打量着朱怡成脸上表情,似乎想从上面看出些什么来。
不过让他失望的是,朱怡成直到全部看完,这表情都没什么变化,最后朱怡成合上了折子,微眯着双眼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偏殿中静悄悄的一片,仿佛一时间变得宁静无比。
第一千四十七章 军职
朱怡成不担心张冉,并且放心使用他的原因很简单,因为现在的锦衣卫和前明的锦衣卫已有着极大不同。
前明时期,锦衣卫的权利极大,不仅可以直接不通过三司即可抓人,甚至还有自己的昭狱,可以说完全脱离了司法机构形成了一个无视法律的特殊部门。正因为这个原因,使得锦衣卫和后来的东厂、西厂甚至昙花一现的内厂合称为厂卫,被人们谈则生变。
而如今,朱怡成的大明和前明不同,一开始朱怡成对于太监的使用就异常严格,移都北京后,虽因为种种考虑,皇宫内使用的太监数量比在南京时多了许多,但对于他们的控制却是极严的。
现在的大明,太监只是皇帝在皇宫内的仆人,除去皇宫之内外,对于朝廷没有了丝毫影响,更不用说前明时期皇帝以太监制衡文官的所谓司礼监,更拥有内相的权利了。
当然,有些事是无法彻底消除的,历朝历代使用太监固然有其原因,同样也有着必须。在开国时期,太监作为特殊群体,其权利基本都会得到限制,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尤其是后世皇帝的各不相同,这个群体也会逐渐出现改变。
这点朱怡成心里非常清楚,也明白他不可能完全控制住这个群体日后的变化,但对于他来讲,如今唯一的手段就是以制度进行约束,尽量避免和减少这种情况的发生。
在后世,许多人曾异想天开,说什么以女官替代太监,又或者以正常人比如低级文官、侍卫甚至聘用方式的仆人来替代太监群体。在之前,朱怡成或许会听着觉得有些道理,但如今假如有人和他讨论这个问题,恐怕朱怡成会顿时脸色一沉,认为对方心有不轨了。
无论是女官又或者其他方式,都有着比太监更无法收拾的弊端。历朝历代的皇帝又不是傻子,难道他们会不明白这些道理?再看看西方国家,那些国家虽然不用太监,但要知道欧洲各国基本都是小国,国家的规模是无法和中国相提并论。
再者,就算那样,在西方各国的宫廷内那些肮脏的事还少么?不要说那些国王继承人的血统是否纯正,而宫廷政变也时有发生,其造成的原因不就是因为这些?
就算在后世,那边领导身边的所谓秘书、助理什么,不一样能借其势胡作非为?人性是最难控制的,也是最容易失去控制的,这点朱怡成以前只是一知半解,而当他处在这样的地位时,对于这却越发明白和领悟。
同太监一样,锦衣卫这样的机构同样也是如此。锦衣卫是一把刀,一把锋利而且好用的刀,但是一旦不慎,这把刀同样也会伤害到主人。
所以,朱怡成和控制太监的权利一下,在重建锦衣卫时,更多的是用把锦衣卫这个机构当成制衡的手段和工具。无论是那种社会制度,又或者是那一个国家,在表面的光亮背后,同样有着黑暗的存在。
就像是太极阴阳,有阳必然有阴,仅有一面就会出大事。前明灭亡的前车之鉴是一个深刻的教训,这点朱怡成非常清楚,也不会为了仅仅一些虚名就自搏手脚,从而把权利交给任何人或者阶级。
说白了,锦衣卫不仅仅只是情报机构,更是朱怡成用来控制平衡的杀手锏。从这点来讲,锦衣卫比通事处更为重要,因为通事处虽然和锦衣卫的智能类似,甚至是从锦衣卫分出来的独立机构,但是通事处仅仅只是一个对外的情报机构,负责的是大明之外的情报和其他职能,而锦衣卫却是对内,以保证皇权的稳固。
再加上在重建锦衣卫时,朱怡成就对锦衣卫进行了限制,取消了锦衣卫不经三司就可以逮捕犯人,并且拥有昭狱的权利。但朱怡成却又没有把这些权利全部取消,并且转移至三司,手中的刀子是绝对不能交出去的,这点朱怡成很清醒,他这么做只是给天下人一个明面上的交代,并且以此来敲打一下锦衣卫。
至于最终的权利,还不是朱怡成说了算?作为皇帝,他说锦衣卫有这个权就有这个权,说没有也就没有,至于朝廷的那些部门,比如三司什么的,对于他来讲仅仅也是工具罢了。
不过朱怡成心里同样清楚,有些事也不能太过,随着大明的不断发展,许多方面会变得和以前不一样。皇帝的权利也不是真正至高无上的,随着各个阶级的兴起,等到一定程度和时间必然会影响到皇权。
这是历史的必然性,朱怡成无法阻挡。正如有些小说中写的那样,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凡是企图要挡住它的人无论是谁必将碾得粉身碎骨。
这些日子,朱怡成一直在考虑如何重组锦衣卫和通事处,以法律的层面确保这两个机构的特殊性,以避免未来可能发生的问题。
通事处还好些,相比锦衣卫,通事处是对外机构,在内部不怎么显眼,而且通事处负责的基本都是情报方面,对于朝廷各部的影响比较小。可是锦衣卫不同,要改组锦衣卫,朱怡成有许多方面的考虑,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既要确保其独立性,又要在不影响朝政的情况下,再加上其职能的掌控等等。
在之前,朱怡成就曾经和张冉谈过此事,并要求张冉根据他的要求写一份东西出来,以作为改组锦衣卫的参考。而张冉对此也极为上心,现在朱怡成手里的这份东西就是张冉费尽心血弄出来,里面洋洋洒洒写了不少,从某些方面来看张冉是用了心的,写出来的东西有可取之处,但许多地方却因为他的局限性又或者张冉的身份和地位所至,却没有达到朱怡成预想的程度,这让朱怡成稍有失望。
“写这份东西你恐怕绞尽脑汁了吧?”朱怡成把手里的东西放到一旁说道。
“微臣只是尽力而已,微臣之才不及皇爷万分之一,只能按着皇爷的意思去做,如皇爷觉得不妥的话,微臣再找人细细商议修改……。”深知朱怡成脾气的张冉连忙诚惶诚恐回道,不等他说完,朱怡成摆了摆手。
“你能写出这些来已是不容易了,再说你作为锦衣卫都指挥使,朕也明白你的顾虑。”
“皇爷……。”张冉心中一紧,正要解释,但见朱怡成扫向自己的目光,连忙又把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这事等之后再议。”朱怡成淡淡说道,正当张冉心中忐忑不安,以为朱怡成是对于他不满的时候,朱怡成后一句话令张冉又惊又喜。
“五军都督府改制之事你是知道的,朕思来想去,觉得让你去中军都督府挂一个右都督之职比较妥当,锦衣卫这边你继续管着,再兼右都督之职,至于军职嘛,按照你在朝中的品级给个中将吧,你看如何?”
张冉神色惊喜莫名,他怎么都没想到朱怡成会突然给他兼中军都督府右都督之职。
虽然现在的中军都督府和之前不同,如今只是统管京营或者说中央卫戎部队总司令部,但要知道这可是真正的军职。
锦衣卫的职权虽大,可作为都指挥使的张冉其实在朝廷中的品级并不高,就算现在他已是三等侯爵位,但是爵位是爵位,官衔是官衔,两者不可相提并论。
而且因为锦衣卫的特殊性,张冉现在在朝廷里的地位是比较尴尬的,可一旦挂上正式军职后就大不相同了。虽说中将的军衔相对低些,可却在军中依旧属于高级将领的层次,再加上授了军衔,并令右都督之职后,张冉等于就有权利同军方直接挂上关系,这对于他来讲是莫大的好事。
“微臣谢皇爷……。”当即,张冉起身。
“坐吧。”朱怡成不置可否地笑笑:“给你一个军职,也是为了后续锦衣卫心事的便利。一直以来,军中都有锦衣卫的人办差,虽然从目前来看,锦衣卫和军方之间的合作尚可,但所谓名不正言不顺,长此下去也不是件事。所以啊,朕思来想去,该给的东西还是得给,这样你们办差也方便些。”
说到这,朱怡成神色一变,又严厉道:“但你要明白,这军职虽然给了,可有些事怎么做,心里需有杆秤,锦衣卫这些年你管的不错,朕对你是放心的,可时间长了,这人心总会变,朕可不希望看到有朝一日让朕为难的事出现,假如真到了那一日,朕可不会手软!”
“微臣明白,微臣会定下规矩让皇爷过目,只要有微臣一日,锦衣卫就是皇爷的耳目,那怕微臣离开锦衣卫,这规矩也会延续下去。”张冉背后冒出冷汗,当即斩钉截铁道。
看着张冉有些发白的脸,朱怡成满意地点点头,随后就让张冉暂且退下。
等张冉走后,朱怡成起身在殿中走了几圈,随后喊来小江子,换了一身衣服直接就出了宫,朝着皇城外而去。
第一千四十八章 老残斋
自到北京后,朱怡成出宫的时间比起南京来要少了许多,不过他每月至少还会抽出时间来去宫外走一走。
如今的北京城,依旧保持着许多前明的风貌,再加上当初在移都之前,朱怡成就让人在北京城实施了去“满清”化,所以后世那些乱七八糟的,充满了异族文化的东西现已被汉人文化所取代。
不过,北京城有个特色却是无法消除的,而且这个特色在前明时期就存在,并一直延续到后世,并成了北京文化的一部分。
这个就是胡同文化,说起胡同文化就不能不说北京城的历史,在元朝时期北京是元大都,而胡同一词也是来自于蒙古人。几百年下来,胡同由元自前明承,一直传到至今,如果没有意外的话,等到后世,这胡同依旧会延续下去。
北京城分为紫禁城、皇城、内城、外城四个区域,其中紫禁城很好理解,那就是皇宫所在,也就是大内。至于皇城,一般是作为皇族成员的居所,比如亲王、郡王、公主等府邸。满清时期,这里自然住着贝勒、阿哥、格格之类,当然现在早就不是这样了。
因为如今大明皇族并不算多,再加上朱怡成对于皇族的未来也有了自己的计划,所以在皇城区域除了保留一部分地区以作后用外,其余直接拨给了朝廷使用,以作为现在越渐庞大的各部办公场所。
而内城,基本就是元大都建城的原来范围了,满清时期汉人是不能住内城的,住在内城中的只有满人。这个规矩现在早就打破,之前住在这里的满人也全部被赶了出去,所以现在的内城基本都是朝廷官员、富商、世家子弟等居住的地方,从后世的角度来看,算得上是高档住宅区吧。
外城是前明嘉靖年间修建的,当时建造外城那是因为北京城的人口原因,随着北京人口的越来越多,原来的北京城已无法满足人口居住和生活,所以朝廷在原城址外有新建了一圈,作为满足北京的居住条件,所以这个新建的城就叫作外城。
其实说白了就和后世北京城区扩张没什么两样,由最初的二环扩建到三环、四环、五环什么的一个意思,
罗锅巷,这是北京城一条历史很悠久的胡同,后世改名为南锣鼓巷,被称为北京城十大胡同之首。而如今这里依旧沿用着前明罗锅巷的名字,
这条罗锅巷之前住的都是满清贵族和朝廷大臣,拿下北京后这些府邸自然也归了大明所有,如今许多朝廷要员都住在这边,其中就有邬思道的府邸。
原本,朱怡成是打算把附近原属于明珠的府邸赐给邬思道的,不过被邬思道拒绝了,用他的话来讲,明珠府太大,他一个人和几个小妾住的不习惯,所以最终选了一处僻静而小一些的府邸。
其实朱怡成心里清楚,邬思道这样是不想太过招摇,毕竟明珠府名气太大,邬思道虽然曾是军机大臣,并深受朱怡成信任,但他早就退出军机,而如今也不过只是一个侯爵而已。
如果以侯爵之位住进赫赫有名的明珠府,这不是希望低调的邬思道所要的,所以朱怡成也不勉强,任凭他自己选了地方。
现在,邬思道所住的府邸在罗锅巷一个僻静处,这府邸外面看起来并太起眼,可实际上也是大有来头。在康熙初期,这里属于满清大学士的居所,所以也叫大学士府,后来几次更换主人,到明军打进北京城时,这是张廷玉的住处。
冬日的北京城,前些天刚下了两场雪,如今整个北京城依旧银装素裹。一路行来,处处可闻断断续续的爆竹之声,还能见到路上的行人和儿童。
在他们充满着喜庆和欢乐的神情中,朱怡成嘴角含着笑,脚下踩着积雪向前走去,不一会儿绕过一个弯,就到了邬思道的府邸。
府门关着,外面并未见来访的客人。这倒不是邬思道没什么朋友,其实满朝上下都清楚邬思道在皇帝心中的地位,但因为邬思道从不喜欢和朝臣来往,除去极少数人外,普通官员前来拜访十有**是吃闭门羹的。
时间长了,大家也都明白了他的脾气,所以除去寥寥无几的重臣外,其余官员基本都不会来这里。
在门口站定,知趣的小江子连忙上前拍了拍门,片刻后一个老门子打开了边门,探出头一瞧就见到了站在门外的朱怡成和几个身着便装的侍卫。
朱怡成来这不是头一回了,这老门子看起来普普通通,但实际上却是锦衣卫的百户,安排在邬思道这倒不是为了监视他,而是保护他。
见到朱怡成,老门子丝毫不敢怠慢,急忙打开门请朱怡成进去。虽说皇帝到臣子府上,按理讲应该大开中门并鸣乐接驾,不过朱怡成一向不喜欢这种规矩,再加上他今日又是微服到访,自然就同普通寻亲访友一般入了府里。
问了问,得知邬思道正在书斋那边,说起书斋,也就是书房,邬思道住进此处后给自己的书房起了一个古怪的斋名,相比其他人所起的如“听雨斋”、“念馨阁”、“五经堂”这类比格比较高的名字,邬思道的书斋挂着“老残斋”匾,还自称为老残庸人,由此就能看出邬思道和常人的不同。
过了前院,来到后院,还没到老残斋门口,就隐隐约约听到里面有丝竹声传来。熟知邬思道习惯的朱怡成顿时一笑,如果他猜的不错,这家伙正在书斋内让小妾弹琴作曲自乐呢。
果然不出所料,等敲开门,入眼就看见坐在椅中的邬思道边上摆着茶具,两个美貌如花的小妾一个抚琴,一个捧着琵琶。见到朱怡成,两人连忙起身扶起坐着的邬思道向皇帝行礼。
“行啦,还是你逍遥自在,私下就不用这么多规矩,坐吧。”朱怡成摆摆手迈步进屋,相比外面的冰天雪地,生了地龙屋内温暖如春。
“臣不知皇爷驾临,未能起迎,还请皇爷恕罪。”嘴上虽说着恕罪,脸上却是挂着笑容,邬思道听朱怡成这么说也倒也不客气,直接拱了拱手。
“你们下去吧,我同你们侯爷说说话。”朱怡成笑着上前从他小妾手中接过邬思道的右手,亲自把他扶回椅子,随后对其他人说道。
很快,众人行礼退下,等他们走后,朱怡成也坐了下来,和主人一般直接取过边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然后先捧在手上暖了暖手,这才喝了口。
“这茶不错,虽比不上大内的贡茶,倒也是别有滋味。”
“这是我同乡去年带来自种山茶,相比名茶自然是不如的,只不过摘采和制作中下了点功夫,取了个意而已。如皇爷喜欢,我这还有一些,皇爷可带回去细细品。”
“那我就不客气了。”也就是在邬思道这,朱怡成丝毫没有架子,更直接不再称朕而是称我,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北京的冬天比南方冷不少,先生的腿脚还能受得住?”喝了口茶,朱怡成问道。
“还好,其实相比南地,北京的冬天不算难熬,再说我这一个老残庸人,平日除去学院外也没其他事,何况无论是在家或在学院,都有地龙取暖,相比南方倒是更舒适些。”
点点头,朱怡成又嘘寒问暖地和邬思道聊了一会儿,两人东拉西扯地说着日常,朱怡成不说来意,邬思道也装作不知,丝毫不问。只一壶茶喝的差不多了,朱怡成这才笑着摇头骂了邬思道一句,这才讲出了他今天来的用意。
第一千四十九章 皇帝的难处
朱怡成今天来主要有三件事,其一就是之前张冉那边的锦衣卫之事,虽然朱怡成心中有了些盘算,但毕竟这时代和后世不同,再加上锦衣卫的特殊性,所以他需要和邬思道商议一下。
其二,是朝鲜之事,大明眼下已控制了朝鲜,但朝鲜李氏王朝却依旧存在。考虑再三,朱怡成并没有直接取而代之,而是采取了比较稳妥的手段,以先控制住朝鲜,随后再慢慢吞并朝鲜的方式。
但是相比于琉球和如今的柔佛,朝鲜比较特殊。
琉球是小国,而且自前明灭亡后,琉球夹在满清和日本之间的日子很不好过,国小民寡,要不也不会在大明控制其地之前丢失了北方诸岛。
再加上琉球国的国君一直都有着投靠大明的想法,随后大明又趁着琉球国内的变局完成了吞并琉球的目的。如今整个琉球已真正成了大明的领土,琉球王同其母也移居大明,眼下更是直接封为王爵居住在北京。
至于柔佛,大明占据此地是因为柔佛地理位置的重要性所至,而且柔佛民间抵抗力量不弱,虽然大明利用前柔佛国主篡位,打着为前王朝复仇的旗号赢得柔佛地方支持,不过那边的形势比较复杂,要彻底控制住柔佛地区还需要长期潜移默化,所以大明同样采取了循序渐进的方式。
但朝鲜不一样,作为大明几百年的属国,李氏在朝鲜的统治已根深蒂固,再加上朝鲜号称三千里江山,其国虽然亲近于大明,可要一口并吞却不是那么容易。
先不说大明是否有能力一下子做到,对于朝鲜更不可能同吕宋那种强烈的手段,一旦引起民变就得不偿失了。再者,在连续并吞琉球、柔佛两国后,大明假如再一气拿下朝鲜,必然会引起其他藩属国的警惕,从而导致一系列的问题发生。
这也是现在朱怡成暂缓并吞朝鲜,并且先控制朝鲜的决策原因。可大明无论怎么做,其他藩属肯定有其想法,其他的不说,仅仅就是近在咫尺的日本就是一个麻烦。
随着新明的立足已稳,日本作为太平洋上的岛国,其重要性也不断上升。亏得朱怡成提前拿下北海道,以此为据点作为前往新明的中转点。但在海上航道,日本依旧是一个绝对绕不过去的地方,再加上如今日本正处在德川幕府时代,在处理朝鲜问题上不能不考虑日本因素。
至于拿下日本,或者说并吞日本,朱怡成根本就没想过。那些举千帆东渡,直接攻进日本,吞并东瀛的话假如谁在朱怡成面前提起,朱怡成第一个想法就是这人是不是别有用心,企图用这种方式来弄垮大明。
日本国土虽比大明小,可日本的人口却不少。更重要的是日本是一个相对单一的民族国家,并在千年历史中早就形成了自己的独特文化。要彻底征服这么一个国家,别说是现在的大明了,恐怕一百年后也做不到,假如强行实施,大明虽可以借用强大的实力攻占日本,但要消化日本却是难上加难。
当然,这不能说朱怡成对于日本没丝毫想法,作为一个中国人对于日本这个国家的感官和态度自然是比较特殊的,如果能把日本并吞朱怡成是巴不得去这么做。
可作为一个皇帝,他首先要考虑的是自己的国家稳定,所以对付日本这种国家,朱怡成是不会让大明陷入日本的泥潭中,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所以朱怡成如今对日本政策基本是使用潜移默化,并按照历史上二战后美国在日本的方式来进行实施。再加上日本人一向有崇拜强者的习惯,只要大明保持其强盛,日本作为小弟的存在还是很合格的。
当然了,也许等一百年后甚至更久些,大明的各方面从上至下,由外至内彻底影响到日本,而那时候也许日本就能以比较民主的方式合并入大明,这也是朱怡成所期待的。
至于其三,那是对于满清战略方向下一步的计划。随着西南各省的战事结束,眼下除去云南外,大明西南已全部归于朝廷之手。就算是云南一地,根据岳钟琪的报告,击垮云南清军,彻底拿下云南不是什么问题。
一旦云南拿下,前明的基本版图都已纳入大明,接下来就是三个方向的军事目标,这三个方向分别是西北、蒙古和辽东。
所以接下来重点目标是哪里,这是摆在朱怡成眼前的一件大事,这三个目标各有重点,同样也各有必须要解决的理由。
西北眼下是清廷所在,如果能拿下西北不仅能开疆拓土,更能一举灭掉清廷中枢,就算一时间无法打掉清廷的核心,也能继续驱赶清廷再往西进,以此来进一步减弱清廷对其他地区的控制力度。
至于蒙古,蒙古人在前明时期就是一直都未能彻底解决的问题,而在前明末,蒙古人更是满清的帮凶,前明的灭亡如果没有蒙古人的参与,仅仅靠着满清的力量是根本做不到的。而在朱怡成在江南复明后,蒙古人也一直在满清的指挥下同明军作战。
所以,解决蒙古问题同样是和解决满清一样重要的问题,尤其是一点,如果解决掉蒙古,那么满清不仅失去了一个重要臂助,更因为蒙古的丢失使得满清首尾无法相顾,从而更便于大明以此各个击破。
还有辽东,这可是大明永远的痛。在前明时期,正是因为辽东努尔哈赤的兴起,使得前明在辽东一败再败,丧失了精锐的军队不算,更丢失了辽东大片土地,再加上不断战事和天灾影响,使得前明财政崩溃,最终导致了前明的灭亡。
夺回辽东故土,这是所有大明人的心中所想,而且作为大明皇帝的朱怡成也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辽东依旧还在满清之手,拿回辽东故土是大明皇帝必须要做的,一旦辽东拿回来,这对于大明而言就等于彻底收复了失土,其意义极其重大。
但这三个战略方向,大明虽然现在国力极强,可也不可能三面同时出击。朱怡成还没有自大到这个程度,在来到这个时代后的他,只所以能一步步走到今日,除了其他一系列的因素外,朱怡成的谨慎也是一个重要原因。
战争不是简单的一加一等于二,一旦战场上的失败就会导致一系列连锁反应,二战时期,三德子的强大是全世界有目共睹,横扫欧洲的军团更是令所有人胆战心惊。
可就是这样的强国,仅仅是因为被胜利冲昏了头脑,老希在没有解决掉海峡对岸的英国之前就冒着极大风险掉头开辟了东线战场。也正是因为这个举止,导致强悍一时的三德子陷入了战争泥潭之中,由初期的一场又一场胜利开始逐渐走向了一场又一场失败,最终被两线作战的弊端给活活拖死,千年帝国的美梦也就此烟消云散。
所以,就算是在春节休沐时期,朱怡成也一直在考虑这些问题,并举棋不定。今日来找邬思道,一方面是想和邬思道商议一下这些事,另一方面他也是想在邬思道面前一吐为快。
毕竟作为皇帝,朱怡成是孤独的,君王称孤道寡这可不是仅仅字面上的意思,凡是帝王虽然看着风光,高高在上权利无限,但帝王同样也是人,同样也有着自己的感情,有喜怒哀乐和苦恼,而在大明,朱怡成真正能说些心里话的无非是自己的皇后和作为朋友的邬思道而已。
至于皇后那边,如果是其他的事倒没什么,但这些她可帮不了自己什么忙,可邬思道不同,作为顶极的谋士,邬思道虽然不太懂军事,但他往往能从其他方面给予朱怡成一些启迪,而且邬思道足智多谋,经常能说出一些让人惊喜的提议,这也是朱怡成今天特意前来拜访的原因。
静静听着朱怡成的讲述,邬思道的表情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依旧挂着淡淡笑容。但他的目光中却有着略微的不同,神色也在凝思朱怡成话中的内容。
等朱怡成说完后,老残斋中静悄悄的一片,邬思道闭上眼沉思了起来,习惯他作风的朱怡成也不催促,只是坐在那边耐心等着。
屋内,搁在泥炉上的茶壶冒着白烟,两盏茶摆在各自面前,朱怡成喝着茶水,也不心急,只是继续坐着。
直到过了好一会儿,沉思的邬思道终于睁开眼睛,望向等了许久的朱怡成笑了笑:“皇爷所想臣已经明白了,皇爷能来问于臣,臣自然尽力为皇爷排忧解难,但臣才疏学浅,如有说的不对地方还请皇爷恕罪。”
“先生这说的哪里话,先生能助我已是求之不得的事,哪里谈什么罪不罪的,今日我前来拜访先生,并非君臣相对,只是朋友之间的问讯请教罢了,所以……还请先生直言就是。”朱怡成摆手笑道。
第一千五十章 定策
邬思道并没先讲锦衣卫之事,而是谈起了朝鲜,并由朝鲜说到了辽东。
“皇爷当年在朝鲜布局,一来是因为朝鲜国不尊大明为主予以小惩,二来朝鲜地理位置重要,北接辽东,南临北海,东近日本,我大明要控制海上疆域,朝鲜之地是无论如何绕不过去的。”
朱怡成点点头,邬思道说的没错,这也是他当初布局朝鲜的主要原因。
邬思道继续道:“除去这两点外,辽东也是重中之重,臣记得去年之时朝鲜大臣就已上报过朝鲜国中同辽东满清有所勾结之事。”
这件事朝中除了朱怡成外,邬思道其实知道的比任何人都早。要知道汪文由朝鲜返回大明,恰好就在半路上遇见北上的邬思道,虽然之后邬思道仅仅只是初步了解一下,后续并未再过问此事,但邬思道是什么人?以他的聪明仅此就足够了,何况之后朝廷在济州的布置更证明了这点,这是怎么都瞒不过邬思道的。
“如今朝鲜自取灭亡,这对于大明来讲却是一件好事。朝鲜李氏据朝鲜三百多年,眼下王室十不存一,正是取而代之的最佳时机。至于皇爷所谓的顾虑,在臣看来并不算什么,这天下之国有兴也自有其亡,大明虽是其宗主,但如今不取其国反而令人耻笑。皇爷做事一向坦然,臣记得当年皇爷于臣说过一句话,至今臣依旧深为赞同。”
见朱怡成向自己望来,邬思道笑着道:“皇爷说,这天下无非利益二字,国与国之间同样如此,如今的天下已不是千年前的天下,世界之大四海之富有皇爷比臣更为清楚,如此大势,如我大明裹足不前,就会被世界所淘汰。”
说到这,邬思道正色道:“皇爷还说过,一切正义皆枪炮范围之内,只要我大明强盛于天下,必成霸业。当年之言,依稀在臣耳边,如何今日皇爷如何起妇人之仁了?朝鲜之国不取,难道任其死灰复燃?至于他国如何看又如何?想当年春秋战国时期,周王室衰弱,群雄而起争霸天下。秦灭六国取其鹿,后失德于天下而至以楚汉相争,最终汉高祖创建煌煌大汉。”
“西北、蒙古、辽东,这三地皆为我汉人故土,以皇爷之雄心壮志,难道仅复前明之土就满足否?以臣看来,先定朝鲜,后取辽东,乃上上之策,一旦辽东拿下,皇爷可从关内移民以充其地,甚至从朝鲜移民辽东也无不可。需知朝鲜百姓同我大明百姓并无不同,这朝廷好坏自在人心,所谓无水之萍,何足道哉?”
邬思道这番话让朱怡成眼前顿时一亮,邬思道说的没错,这些日子朱怡成的确有些失了本心了,或者说随着大明的稳步前进,现在的朱怡成有些失去了当初的锐利。
在心里,朱怡成虽然想打造一个千年帝国,让自己的大明成为天下的霸主。可随着大明的力量越来越强大,朱怡成的心态却有了些微妙的变化,其重要的一点就是朱怡成开始有些在乎自己和大明的名声。
但是,作为一个君主,一个皇帝,所谓的仁义不过仅仅只是手段和工具罢了。翻开历史,看看哪里留名史册的君王,那一个是真正是所谓的“仁君”的?
无论是外王内圣,又或者内圣外王,这些无非都是手段,一旦失去了进取心,那么必然裹足不前。就像现在,随着大明已成了天下最强大的国家之一,朱怡成却莫名其妙在乎其所谓的仁德来了,这不是笑话么?
至于其他国家怎么看大明和自己,朱怡成需要考虑这些么?所以无论他对于朝鲜用什么手段,其真正目的无非就是吞并朝鲜罢了。至于理由,朝廷中那么多的臣子,随便找个理由还不容易?那怕今日大明直接把朝鲜一口吞下,日本这些国家会如何反应,大明也丝毫不惧,难道小小的日本有胆量反抗大明不成?
当想通了这些问题,朱怡成顿时犹如打通了任督二脉,全身上下都畅快起来。再者,邬思道还提到了一点,那就是对于朝鲜的安置方面,如果拿下辽东,以辽东的地域广阔,大明不仅能从关内移民以开发辽东,甚至还能从朝鲜移民辽东。
一个国家,如果没了人口基础,那么这个国家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朝鲜虽是一个单民族国家,可朝鲜的土地兼并包括官员、士族势力极其庞大,以至于朝鲜普通百姓的生活极为贫困。
相比曾经获得特权,甚至如今还拥有特权的那些朝鲜统治阶级来说,普通的朝鲜人哪里管你这朝廷是大明还是朝鲜?只要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就足够了。
再者,前明对朝鲜的影响是极深的,朝鲜国中无论是文字、服饰、习惯甚至文化都深受前明的影响。而如今的大明同前明又是一脉相承,相互之间融合极为便利,这也是吞并朝鲜远比吞并日本更来得容易的原因。
一时间,朱怡成就想到了好几个方案,而且越琢磨越觉得成功率极大,再加上一直困扰他的两个大问题迎刃而解,这让朱怡成心中不由得高兴。
“先生此言真是醍醐灌顶,之前是我想岔了,看来以后还得多多向先生请教才是。”
“皇爷这话折杀微臣,其实皇爷只是顾虑太多而已,就算不问臣,皇爷自然也会想到。”
朱怡成点点头,接下来就询问锦衣卫的事,对于此事邬思道只是笑着反问了一句话,就让朱怡成先是一愣,紧接着就大笑起来。
邬思道那句话是:“锦衣卫之权即皇权,皇爷说有就有,说无即无,既然如此又何必纠结细节,皇爷心早有定论,不如实施了再说,如可行就形成制度,如有问题再调整不迟,何必又心忧呢?”
大笑着起身,邬思道这番话彻底解开了他的心结,这话也就邬思道敢说,如换个人是定然不敢的。想到这,朱怡成对于当初硬留下邬思道的决定有些自得,同时对于这个谋士也更为看重。
说完了正事,气氛顿时轻松了许多。就和茶,君臣两人随意地闲聊起来,邬思道特意把话题朝着皇家学院方面引,而朱怡成对于皇家学院,或者说自己的皇子、公主,甚至包括那些勋贵子弟的教育还是很上心的,不由得多问了几句。
从邬思道的讲述中,皇家学院办得极为不错,但随这边时间的推移,由于勋贵子弟的增多,再加上一些地方世家子弟和新兴的豪商对这方面也有需求,这些日子皇家学院接到的入学申请不断增加,以目前皇家学院的规模无法满足。
对此,朱怡成给邬思道出了个主意,那就是设置入学门槛,同时严格对学员进行管理甚至淘汰方式,以控制入学和毕业人数。
皇家学院,虽然邬思道是祭酒,但实际上是朱怡成创建的,这是一家用他的想法和模式进行对高级贵族人才培养的专业学院。不过中国人向来就有读书的习惯,何况这皇家学院的特殊性,所以现在如此被追捧也是正常。
“先生如有好友或者信得过的人,倒可以以皇家学院的模式另外兴办学院如何?”
“这倒是个好办法,让我暂且想想吧,此事不急。”邬思道笑着点点头,一口答应了下来。
临近下午,朱怡成这才离开。邬思道也不挽留,毕竟君主在臣子这呆的时间长也不是什么好事,再说他也知道朱怡成公务繁忙,哪怕是在现在沐休之时同样要处理不少国家大事。
春节转眼就过去,很快等过了元宵节,大明帝国的朝廷各衙门在节日的尾声中开始恢复了正常。沐休过后的第一日,朱怡成就召开朝会,在朝会上确定了对于朝鲜和辽东的新策略,准备在今年内彻底解决朝鲜和辽东问题。
与此同时,在朝鲜王城的朱一贵也接到了由本土送来的命令,命令中要求朱一贵在朝鲜不得进行过多停留,月底前必须前往日本,然后转道北海道,之后再直接前往新明。
接到命令后,忐忑不安的朱一贵终于松了口气。虽说在朝鲜这一仗打得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过瘾,可不管如何这也算是他这几年内唯一上战场打仗的机会了。
而且朱一贵这一仗如果真要追究起来的话是有责任的,毕竟朝廷给他的命令中并没有授权他在朝鲜领兵的权限。但之后朝廷没有追究责任,可同时也没有对于他平定朝鲜有丝毫奖励,换句话来讲等于朱怡成就当没这件事,给他来个了供功过相抵,这让朱一贵彻底放下了心。
在汉城呆了些日子,朱一贵现在也无所事事,自拿下汉城后不久,后续的明军就赶了过来,朱一贵的指挥权也直接被收回,所以他现在也没了任何继续带兵的可能。
如果不是因为年底和春节的原因,再加上前些时候朝鲜下了大雪,道路不太好走,朱一贵恐怕早就返回南港去济州了。而现在,在汉城呆了这么多日,接到命令后的朱一贵巴不得早些离开朝鲜,所以他第一时间就找到了驻朝鲜大臣黄滔涣。
第一千五十一章 狠辣
谁想一见黄滔涣就瞧见张鲣也在,前者也就罢了,可后者让朱一贵实在有些不好意思。
要知道张鲣才是大明在朝鲜的军事指挥官,他朱一贵在济州打着皇帝的旗号死皮赖脸捞到了随军出征朝鲜的机会就算了,可一登陆这家伙直接就把张鲣这个主将给甩下了,擅自出击一口气就从南港打到了汉城,把能打的仗全部一个人包圆了,弄得张鲣这个指挥官成了他的后勤大队长,一路过来尽给朱一贵擦屁股。
正因为如此,等张鲣好不容易赶到汉城后,也许是因为不好意思,朱一贵这些日子特意避开了和张鲣见面,毕竟自己这事做的不怎么地道。
但俗话说,丑媳妇终究要见公婆,今天朱一贵就直接撞上了张鲣,亏得朱一贵这家伙脸皮够厚,老脸仅是微微一红,就笑眯眯地上前一把拉住张鲣的手:“哎呀,张帅、张侯爷,这些日子不见,你可是让兄弟想得紧啊!此次拿下朝鲜,张帅劳苦功高,真不愧是我大明名将,兄弟在此向您贺喜了……。”
面对朱一贵这副无赖样,张鲣是哭笑不得,说实话一路北上时张鲣心里的确憋着一肚子的气,原本属于自己的风头全给这家伙给抢了,要换谁都不乐意。不过张鲣也不能不承认,朱一贵领兵打仗的手艺的确有一套,如果是他直接指挥恐怕不会这么快平定朝鲜乱局,毕竟朝鲜国不小,国中兵员也不少,为保险起见张鲣一定会采取稳扎稳打的方式。
但谁想到,朝鲜居然这样不经打,再加上朱一贵狂飙突进,丝毫没有给朝鲜反应的机会,直接一口气就推到了汉城,前后仅十多天的时间就拿下汉城结束了这场战争。
从这点来讲,张鲣不得不承认朱一贵的本领,更暗中感慨这鸭王之号的确名不虚传。但佩服归佩服,心里的不满却一直都在,这些日子张鲣一直想找朱一贵这老小子说道说道,可没想拿下汉城后朱一贵协助黄滔涣控制好局面就把兵权直接一交,然后闭门谁都不见了,弄得张鲣是牙痒痒的。
今天,朱一贵终于露了面,可还没等张鲣说话,这家伙就嘻皮笑脸地说了这么一番话,让张鲣是打也不好骂也不好,见着面前这张看似真诚又笑得如朵花开的脸,张鲣无奈摇头道:“我说朱大帅,你这又是打算弄那一出?还拿这些话来挤兑我,有意思么?”
“挤兑?难道张帅就是如此看我?”朱一贵顿时露出委屈和惊讶的表情:“朝鲜一事,朝廷已有定论,黄大人暂且不说,您张帅张侯爷可是立下了赫赫战功,如没张帅您的举重若轻,沉着冷静再加上全盘谋划和临场指挥,这朝鲜又如何这样轻易的平定?为此,朝廷可已下了嘉奖的,兄弟我心中佩服万分,如今可是真心诚意地向您道贺啊!”
说到这,朱一贵还特意望向黄滔涣:“黄大人,您说是不是这理,兄弟虽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得罪了张帅,但我等都是军人,军人都是直率脾气,这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嘛,再怎么样也不能伤了兄弟的感情,是不是这样?”
说着,朱一贵还摆出了一副极为感慨的样子,又带着三分委屈,三分真诚,他这个样子如在后世,一个小金人是绝对逃不掉的,而如今在场的其他两人瞧着他这副模样,却又是摇头又是苦笑。
“好了好了,张帅不是那意思,只是张帅北上入了汉城后,你朱帅几次避而不见,张帅心里难免有气罢了。”黄滔涣在一旁打着圆场,同时向张鲣使了个眼色。
其实正如朱一贵说的那样,朝廷对朝鲜战事的论功行赏主要是黄滔涣和张鲣等人,而作为真正平定朝鲜的朱一贵朝廷连半字都没提,甚至在给朱一贵让他离开朝鲜的命令中,朱怡成还用很严厉的口气,以此来敲打他。
这点黄滔涣是心里清楚的,不过朱一贵身份不同,再加上又立有大功,而且如今他又是侯爵之尊,有些事大家知道就行了,无需再过多追究,再加上现在朱一贵这些话这些姿态虽然没有认错,可实际上其中的意思都明白,见好就收,给他一个台阶下吧。
“哼!”张鲣冷哼一声。
朱一贵拍着额头很愧疚道:“哎呀呀,这的确是兄弟的错,要怪就怪兄弟我到了汉城后水土不副,突然就染上了伤寒。这朝鲜化外之地,不比本土,兄弟我不是担心把病传染给大家么,是兄弟的错,今日兄弟给张帅和黄大人赔个不是……。”
说着,朱一贵郑重其事地朝着两人行礼,瞧着他这副样子,张鲣还能说什么呢?只好缓和了表情勉强接受了朱一贵的道歉。
见麻烦事终于摆平,朱一贵瞬间又换上了一副笑容,大大咧咧地找了个地方坐下。
“黄大人,张帅,我已接皇爷之令即日就要前往日本,接下来就是由北海道转道去新明,这一去万里,以后再见也不知要何时,今日前来是向两位告辞的。”
听朱一贵这么说,黄滔涣微微点头,而张鲣略有惊讶后也马上反应了过来。不管怎么说,朱一贵去新明之事早就定下来了,但他们没想到会这么快,但联想到朝鲜的情况,朱一贵的确也不再适合留在朝鲜,恐怕这也是朱怡成的意思。
“如此,我让人安排一下,朱帅直接由南港登船东渡日本,如何?”张鲣问道。
“这样再好不过,有张帅帮忙倒是省去了我不少麻烦。”朱一贵哈哈笑着点头。
接着,他同两人又聊了会儿,也不多坐就站起身告辞,离去之前张鲣不客气地朝着朱一贵胸口捶了一下,骂了他一句后又道一路珍重,朱一贵笑着点点头,这才转身离开,见着朱一贵的身影在眼前消失,张鲣心里倒是有些感慨,但同样有着轻松。
“朱帅是个奇人啊!”黄滔涣在一旁说道,张鲣点点头表示赞同,虽然朝鲜一事让他很不高兴,可不能否认朱一贵的能力,这点任凭谁都抹杀不去。
等朱一贵走后,两人再一次坐下继续议起之前未议完的事,作为大明在朝鲜的两位最高官员,就在朱一贵接到命令的同时,他们也收到了从北京送来的旨意,当明白了朱怡成打算如何处理朝鲜的决心后,他们自然要立即执行。
说起来,黄滔涣虽然是文官,可他却要比作为武将的张鲣狠辣得多,在明军攻进汉城之后,黄滔涣就大开杀戒,不仅一口气干掉了老论和少论两派的大部分人,更还借此机会直接把朝鲜王室几乎一网打尽。
这种事如果是张鲣的话恐怕不会这么做,毕竟张鲣是一个比较纯粹的军人。但黄滔涣不同,这个谋划他早就开始了,自从他当初派汪文返回本土汇报朝鲜情况的时候,黄滔涣就一直在等待这个机会。
当初朝鲜内乱,虽说表面上是老论派首领刺杀一事导致,但谁又知道其实这一切都是黄滔涣所布下的局呢?就连后来黄滔涣以调庭名义被困汉城,实际上也在黄滔涣的预料之中。
这样一个能够把自己性命都不顾,甚至以身为诱饵的人,其可怕程度可以想象。而且一切正如黄滔涣所预料的那样,朝鲜在他的谋划中终于大乱,也就此给了大明可乘之机。
唯一一个黄滔涣没有想到的就是明军居然会如此迅速地打到汉城,原本按照他的想法,明军就算出兵平定朝鲜内乱那起码也要月余时间,而且随着明军出兵的消息传开,朝鲜两派甚至包括王室肯定有所反应,所以明军要拿下汉城,把朝鲜上下一网打尽恐怕有点难度。
为此,黄滔涣做好了几手准备,以防止事态发展的变化。但没想到的是朱一贵的突然领军和一路北上使得他的许多后手根本就没用上,从而就轻易控制住了朝鲜。
所以从这点来讲,黄滔涣对于朱一贵是极为欣赏并且感激的,这也是黄滔涣在给朝廷的奏报中故意隐去了朱一贵擅自领军的事,仅仅只是用密奏告知朱怡成而已,用这种方式来减轻朱一贵的责任。
“黄大人,这样做的话恐怕会引起朝鲜人的反抗啊!”张鲣把话题继续引向之前未讨论完的事,并有些忧心道。
“反抗?谁来反抗?谁有这胆子反抗?”黄滔涣冷笑一声:“朝鲜内乱,死伤无数,朝鲜王下旨,我大明为宗主国以替朝鲜王稳定局势,这放在哪里都是说得过去的理由。再者,老论、少论两派如今已名存实亡,地方上的那些世家、士族等等如乖乖听话也就罢了,假如妄图起什么心思的话,哼哼,就不要怪我等心狠手辣。”
说到这,黄滔涣脸上露出狰狞之色:“此外,你需记住,我大明仅仅只是协助,真正去办事的自然是那些朝鲜官员,他们在汉城做下这等大事,早就上了我大明的船,既然投靠了我大明,难道还想三心二意心存其他?张帅,你尽管放心,本官自有绝对把握做成这事,你到朝鲜为时不长,不了解这些朝鲜人也是自然的,其实别看这些朝鲜人表面上恭恭敬敬,可实际上下手之狠远超过你的想象,只要给他们一些机会,他们杀起自己人来根本不会手软。”
第一千五十二章 元服
江户,征夷大将军幕府。
德川家继如今已有十四岁,原来的历史中这位将军年仅八岁就因为推行正德改革受阻,导致忧心忡忡最终因病而亡。
德川家继继位时才三岁四个月,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娃娃,原本历史上八岁而亡,仅仅只是个孩子,但这位将军在日本历史上却是一个评价颇高的人物,不仅因为他在位时尽力继续推行正德改革导致幕府的幕僚和地方大名的强烈反对,最终因为国事忧虑而亡,是一个悲剧性的人物。
同时,德川家继天生聪颖,举止忧雅,为人友善,待民仁爱,甚至有拜见他的地方大名曾说过,有如此了不起的将军在,德川家必然能国泰民安。
而在这个时代,由于大明的崛起,再加上大明向海外的海贸发展和扩张,从而也影响到了日本的局势,随着大明在日本的商贸来往不断增长,尤其是新明发现后,日本更成了大明前往新明的重要中转地,从而带动了日本本土的各行业的迅猛发展。
正是因为如此,原本日本历史上阻碍重重的正德改革也缓和了许多,从而使得德川家继受益不少。
十四岁的德川家继正坐,在他面前是幕府的两位重要人物同样也是他的老师,其中左手的是间部诠房,而右手边是新井白石。
“殿下,朝鲜内乱已经平息,大明军队已彻底控制了朝鲜全境。”
“这么快?不是几日前刚有消息传来大明才出兵?这才多少日子朝鲜内乱就平了?”德川家继稚嫩的脸上露出一丝惊讶,有些不敢相信地看向说话的新井白石。
“殿下,消息不会有错,其实早在年前朝鲜内乱就已平定了,只不过消息来往不便,这才刚刚传到。”新井白石回答道。
“大明……真是强啊!”德川家继呆了呆,之后就带着无比羡慕道。
德川家继这话让间部诠房和新井白石默默无语,说句实话,当他们得知大明仅仅只用十余天的时间就彻底平定了朝鲜内乱,同时控制住了朝鲜全境时,他们两人心中同样涌起这种感觉。
虽说当年丰臣秀吉攻掠朝鲜,花了十九天的时间拿下汉城,从这速度来看相比如今的大明也相差不大。可要知道当年可不比今日,当初日本出兵朝鲜前后谋划了许久,而且日本进攻朝鲜所用的人数更是现在明军的十倍有余。
而如今,明军仅仅只用这点兵力就以如此短的时间拿下了朝鲜,不能不让人感到惊愕。现在大明如日中天,兵势雄据于天下,不仅拥有强大的陆军,还有能远渡重洋万里的海军。
南海的南蛮人都不是大明的对手,眼下吕宋、柔佛分别落入大明之手。再加上刚刚控制住的朝鲜,这样一个强盛的国家,让日本是又惧又怕,同时又带着无比羡慕和崇拜。
“殿下,眼下大明控制朝鲜,虽表面说是平定朝鲜内乱,但臣以为大明恐怕不会如此轻易放过朝鲜。”咳嗽了一声,间部诠房开口提醒道。
“卿这话何意?”德川家继问。
间部诠房正色道:“朝鲜国虽一直都是大明属国,当年关白举全日本之力进攻朝鲜,以其占据大陆,那时如不是大明出手恐怕朝鲜早就亡国了。如此来讲,大明对于朝鲜有父母之恩,一点都不为过。”
听到这话,德川家继微微点头,对于这个历史他自然是知道的。虽然德川家的将军之位是由其祖从丰臣秀吉处得来,但在日本哪怕是德川家的任何人都不得不承认,当年丰臣秀吉结束日本战国,统一日本的丰功伟绩。
尤其是日本以岛国布下攻掠大陆的谋划,更是日本历史上石破天惊的举动。一想到那波澜壮阔的岁月和那些留名史册的人物,德川家继心中就感慨不已,不得不为丰臣秀吉的魄力和勇气为之敬佩。
间部诠房继续道:“大明如此待朝鲜,但朝鲜却在数十年后,大明遭遇内乱困境时弃大明而去,转投满清。也正是因为朝鲜此举,导致当年的大明最终内忧外患无法收拾,从而被满清占据江山。从这点来讲,大明同朝鲜之间的恩情已断,而在大明复国之后,朝鲜国非但没有第一时间称臣,甚至在大明舰队路过朝鲜时还企图派水师攻击,这才彻底惹怒了大明。”
说到这,间部诠房大致讲述了下当年的情况,那还是大明第一次同日本进行接触,作为大明海军的统帅,王东在由日本返回大明特意绕道经朝鲜时发生的事。虽然朝鲜最后看到大明海军强盛,打消了偷袭的念头,但朝鲜的举动都被大明看在眼,这点不仅是大明,就连日本都是很清楚的。
听到这些,德川家继在惊讶之余同样对朝鲜这种小人行径表示不耻,在他看来朝鲜在没有丝毫国力的情况下非但看不清两者之间的差距,甚至还做出了如此错误的决定,这样的国君,这样的臣子简直就是废物。
“殿下说的没错,朝鲜国一向如此,目光短浅,见利忘义。”新井白石在一旁赞同道。
“为国者,当有自知之明,尔等以为如何?”德川家继感慨道。
“殿下说的有理,正是如此。”间部诠房和新井白石异口同声道,两人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接着,间部诠房继续讲起了朝鲜的事,正因为朝鲜自己作死,所以一直不为大明所喜,如今大明天子仅只看在当年朝鲜同大明的情分上并没有压迫朝鲜太过,之后仅只是小惩而已。
但事后,朝鲜非但没有有所收敛,反而内部对大明意见极大,再加上朝鲜的老论派和少论派两派的争斗,导致朝鲜开始逐渐失控,终于造成了朝鲜内乱。
“殿下,朝鲜内乱虽有起因,但臣以为大明也并非不知,其他的不说,仅以此次大明如此迅速出兵平乱就能看出,大明恐怕早就有所预料。而现在朝鲜两派已因内乱土崩瓦解,朝鲜王室也在内乱中死伤惨重,如臣预料不差的话,恐怕未来朝鲜将完全受制于大明手中。”
“我明白了,卿的意思是担忧大明在朝鲜之后对我日本下手?”德川家继思索了下问。
间部诠房点点头:“殿下说的没错,虽然这种可能极小,但也不能不防。”
德川家继紧皱起眉头,虽然日本不是朝鲜可比的,但相比强盛的大明而言却依旧远远不如。一旦大明真的要对付日本,就算一时间拿不下日本,但必然会让日本元气大伤。
其他的不说,作为大将军的德川幕府是首当其冲。日本国和大明甚至朝鲜都不同,日本虽然有了天皇,可军政全在幕府手里,再加上各地大名拥有独立的兵权,日本这个国家并非算得上真正统一的国家。
也许,中国历史上的春秋战国时期或许可以代表如今的日本。天皇相当于周天子,属于共主。而幕府等于霸主的角色,以其强势控制天皇,代为行政。至于那些大名就是各地诸侯了,假如国家稳定的话没什么问题,以幕府的力量足以压制地方,可一旦有外敌那么作为实际统治的幕府就要担任起御敌的责任。
一旦幕府在战争中失败,失去了压制地方的力量,那么地方上一些原本就同幕府貌合神离的大名必然会起别的心思,再加上天皇也是一个极大不确定因素,到时候就算敌人没打到江户,那么幕府的统治也会面临崩溃。
就像当年日本的朝鲜战争那样,丰臣秀吉死后,不仅朝鲜之战日本草草了结,更因为丰臣家在朝鲜损失了大量精锐,导致再没有绝对实力压制地方,从而被德川家取而代之。
“殿下不必多虑。”见德川家继忧心忡忡地样子,新井白石安慰道:“臣已让井上正岑前往长崎同大明那边打听消息了,据传来的消息大明并没有针对日本的想法。而且听说这些日子大明的提督会经过日本,并拜访幕府。或许这是大明为了安抚我日本的举动。再者,我日本不是朝鲜,当年元蒙时期都未能成功,就算大明再强如想要并吞日本其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的。”
“新井奉行的话说的没错,臣为殿下讲述此事仅是告知殿下如今天下局势而已,殿下暂且放心,或等大明提督到后,容臣等打听一二也就清楚了。”间部诠房同样宽慰道,听两位老师如此说,德川家继这才松了口气,露出了笑容。
不过间部诠房还提到一件事,而这件事却是德川家继必须要做的。如今德川家继已经十四,按照日本的习惯可以元服了,为了德川家统治稳固,同样也是为了避免天皇一系在现在这情况下闹出些什么事来,德川家继的婚事必须要尽快完成了。
早在德川家继成为将军后的第三年,德川家继就同灵元天皇的第十三皇女吉子内亲王有了婚约。
当年德川家继六岁,吉子内亲王才刚刚出生。这纸婚约是因为当时德川家为稳固统治,拉拢天皇一脉的举动,也可以说是政治婚约。
如今,德川家继十四岁,吉子内亲王八岁,虽然两人依旧年幼,但在日本却是可以成亲了。所以间部诠房特意提到了这件事,建议德川家继尽快完成元服之礼,然后正式迎娶吉子内亲王以完成婚事,用这种方式拉拢天皇一系,并且近一步控制住地方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