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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无力的善良     绿皮部落讨伐战txt下载     绿皮部落讨伐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十章:高贵的目标,卑鄙的手段

    “dit que。”她咄咄逼人,显示了在这场较量中到底是谁占了绝对主动。

    原来不是所有的死灵法师都会穿着漆黑的袍子啊,他双手抱胸,眼睛盯着凡妮莎的背影。帕拉迪丝小姐跟她的同行差不多,不是个喜欢运动的姑娘。看她略显丰满的腰和黑天鹅绒的裙子,便能推测她的家境。难怪着了魔的宗教狂路德也会放她一马看在钱和她那商会父亲的份上。

    腰身虽然缺乏克里斯蒂娜与艾琳那种盈盈一握的感觉,但看她的屁股,啧啧……人渣脑中浮现出了不少女士的**,他真该被天谴。

    “vite que!”凡妮莎加重语气,做了个握拳的动作。

    不雅的窥视中断了,因为他没法忽略一个灵魂的挣扎。碧绿色的灵体犹如一盏放多了燃料的油灯,晃得他眼晕。里昂对法兰语的掌握程度还不够点菜,可灵体一开口,他却听得懂每一个字。

    “你,要,知,道,什么?”监狱长的灵魂拖着长腔,跟鬼故事里的幽灵一模一样。

    “你们怎么处理抓到的犯人?”为了照顾里昂,凡妮莎改口说起了帝国语。

    无光的仓库里只有两个活人,商会会长的女儿觉得把屠龙勇者排除在外很不礼貌。

    “审问,死刑,或者放了,与你有何相干?”鬼魂的脸飘忽不定,倒也不影响他表现出相当程度的鄙夷。

    凡妮莎徒手作了个撕扯的动作,轻飘飘没一丁点力量。

    “啊!!!”把烙铁放到活人肚子上也得不到这般凄厉的反应,何况监狱长都死了,嚎叫的分贝轻易超出了人类的范畴。

    里昂有男人的自尊,他克制住没去堵耳朵。凡妮莎被吓得打了个冷颤,就一下……鬼魂燃着磷火的手迅速前伸,尖端又细又长,仿佛有了实体。地板上一圈白色粉末阻止了它,监狱长尖叫一声,缩回了角落。

    凡妮莎早在地上洒了两罐盐,鬼魂之类的低级死灵可迈不过来。鄙夷的神态消失了,鬼魂脸上只剩下狰狞,一种纯粹的憎恶。里昂走上前和凡妮莎并肩站立,这主意是他出的,事到临头绝不能退缩。

    凡妮莎念了几个单词,每说完一个字母,监狱长就嚎一次。到了后来,鬼魂蜷缩成一团,活像农夫出售的卷心菜。

    “求求你,发发慈悲吧。”监狱长带起了哭腔,他跪在地上,透着绿光的双臂向上高举。

    这人战技不如伊莎贝尔,地位又低,只是个监狱警卫的头儿,他偏偏顽抗到底。如今落到死灵法师凡妮莎手上,哭得像个三岁的孩子。

    唉,我做了什么啊。里昂抹了把脸,感叹自己究竟往黑暗里迈了多远。

    这亵渎诸神,会遭天谴的勾当还得从今天上午说起……

    德伯纳德家族的苏菲小姐忍着一团狼藉的环境,亲往监牢查看。她用手帕堵住口鼻走下去,等再次上来,丝质的绣花手帕不见了。本来就白的皮肤完全没了血色,加上以手扶墙的动作,她八成是在下面吐过。

    但苏菲对里昂辛辛苦苦找到的证据并不满意,监狱长和狱卒的尸体被丢在旁边,她瞪着这些丑脸,心想假如对方要是活着,会是多好的口供啊。

    找到个拷问室就大功告成了?她横了里昂一眼,弄得大英雄莫名其妙。这外国佬恐怕不知道法兰克教会直到十年前还在这么干。剥皮抽筋,将烙铁捅进人的下体……苏菲不由自主的发着抖,她是家族突然冒出来的魔法血脉,天生的异端。要不是父亲庇护,没准也要被剥了皮贴到天花板上。

    “伍德先生,这不够,远远不够。”贵族小姐小声抱怨,里昂被火烧过的头发红白相间,显得滑稽可笑,让她略微缓和了接下来要说的话。“我父亲很感激你们的努力,请抓紧时间尽快出城吧,相信国王不会为难屠龙勇者和他的伙伴。”

    她又转向伊莎贝尔:“假如你想逃到圣城,父亲也能帮忙安排。”

    逃跑?圣骑士绝不临阵脱逃!无论是战争还是别的事。伊莎贝尔面无表情的谢绝了苏菲,说她会留下来等着教会审判。

    要不是伊莎贝尔的缘故,他真会考虑苏菲的建议,带着大家在开战前离开。邻国的纷争与他无关,既然克里斯蒂娜安然无恙,那就该把星辰咏者“拯救世界”的任务完成。可现在多了个伊莎贝尔,他就像所有沾花惹草,永远都是下一个女人最漂亮的大色狼那样,陷进法兰克的黑魔法危机中打转转。

    好在他不是一个人战斗,弗林特那组人带回了点好消息。有个货真价实的黑袍女巫从路德的监牢里逃出生天,而且好端端的坐在城外的难民营。晚些时候进来的艾琳则证实了黑袍法师凡妮莎的所在,坦尼斯头上敷着的药膏,就是凡妮莎的杰作。

    “巫术!”蒂德利特离着几步远就喊起来,她尽可能小心的扯下了坦尼斯的绷带,把男友推到艾拉旁边。对黑魔法的恐惧盖过了与黑暗精灵的嫌隙。

    “这只是草药……”坦尼斯有气无力的解释,他仍然受到伤势的影响。修女举起手触碰坦尼斯,蓝光一闪而过,他伏在桌子上睡着了。

    “坦尼斯伤的这么重?”里昂才注意到游侠被扯烂的上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艾琳跟里昂说起了她的遭遇,弗林特帮着蒂德把坦尼斯拖上楼,伊莎贝尔和艾拉也跟着上去,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桌边很快只剩下了衣冠不整的红发游侠和大英雄,里昂听的相当认真,虽然艾琳半露的酥胸很让人分心。他脑子里有了个大胆的计划,只是没法跟人说,里昂决定单独去会会这位帕拉迪丝小姐。

    “monsieur,gentil monsieur……”女孩锲而不舍在后面追着他,之后又是一声痛呼,不懂法兰克语也会明白女孩摔倒了。

    没有难民会注意一个男人,他腰带上的剑提醒着歹徒三思而行。可他吸引了另一种人,那些用身体换食物的女孩子。路德主教处死了不少兼职妓女,可他却不提供相应的救济。祈祷是填不饱肚子的,所以卡昂城刚换了主人,难民营地的皮肉生意便死灰复燃,甚至比以前还严重。

    国王军的驻地就在不远处,算是新鲜客源。女孩们躲在树丛后的阴影中,一旦有男人接近,便迎上来,掀开斗篷露出下面的本钱。

    里昂统统不予理会,不像某些故意远离了巡逻路线的卫兵,丢下一枚银币或者面包和肉干,便拉着女孩钻进草丛,干尽了不知羞耻的勾当。

    但这位姑娘不知何故认准了他,跟着他跑了这么远。里昂对出卖身体的女人没多少同情,他本想接着走的。可是背后传来的哭声太过凄惨,里昂无可奈何,唯有转身扶起了她。

    女孩很小,看脸蛋不超过十四岁。

    “monsieur,suis toujours vierge.”里昂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能从女孩不断拍打胸口和下体的动作判断,她在说自己是“处女”。

    里昂给了她一枚金法郎,朝着女孩因为震惊而瞪大的双眼点了点头,替她合上手。这次偶遇也强化了里昂的决心,城外的对峙一天不结束,这些人就一天回不了家。

    帕拉迪丝小姐的住处很好找,就是不太好进,她不止有豪华的帐篷。两个彪形大汉瞪着里昂,盔甲武器一应俱全。忠于职守的警卫很难搞,报出了屠龙勇者的名号也不行。所幸大小姐还没睡,隔着门喊了一声,他们才放里昂通过。

    身为一个下过地狱的人,他太清楚黑魔法到底能干什么了。纯粹是为了折磨他,恶魔狱卒曾经详细介绍过每种用在他身上的新花样。所以他知道,灵魂是能被拷问的。

    听过里昂的诉求,凡妮莎一口答应下来,考虑到这种勾当见不得人,两人连夜进城。最近实在有太多绅士从营地里带回女人了,卫兵只看了看里昂的脸连盘问都免了。凡妮莎体态丰腴,一袭黑裙又露的恰到好处,站岗的大头兵互相捶打,交换着坏笑。

    “对不起,小姐。”影响到了一位女士的名节,里昂深感惭愧。

    “别在意。”凡妮莎笑起来挺好看的,不经意间暴露了她精于此道。

    这人绝不是处女,人渣里昂又在妄加推测了。

    监狱长和帮凶的尸体被丢在院子里,脸上盖着块破布,权当表示已经有人在处理了,至于什么时候,那得看心情。收尸费,这帮人等着要家属出收尸费,不然就威胁把尸体丢到野地里喂狼。看起来帝国的潜规则在法兰克同样存在。

    里昂摇着头,揭开了裹尸的白布。死亡带走了监狱长皮肤上的红润,除去咽喉一道紫色的创口,其他位置找不到血液曾经存在过的迹象,这人死的不能再死。

    一个小时后,靠着凡妮莎的黑魔法,他又“复活”了。

    里昂当然不指望教会的人来听一个鬼魂的招供,这无异于自投罗网。他要的是别的情报,比如路德怎么对付囚犯,为什么当起了剥皮匠。监狱长非常抵触这个问题,顾左右而言他,凡妮莎当即做了个上下拉扯的动作,绿色的灵体断成了两截。随之而来的嚎叫震的里昂耳鸣不已。

    难怪她非得要求在地下室,里昂揉着耳朵,看着支离破碎的监狱长试图把自己重新拼起来,所有的努力都失败了,虚无缥缈的手什么都抓不住。

    “去歌尔德,歌尔德教堂!”鬼魂哭喊着,他已经崩溃了。

    凡妮莎举起一罐盐,对准监狱长兜头浇下,引发了一场恐怖的磷火,以及真正意义上的鬼哭狼嚎。等一切安静下来时,饱受折磨的灵魂消失了。

    “为什么……”里昂从没拷问过人,更别说死人。

    “我恨这些人。”帕拉迪丝大小姐淡淡的说完,丢下空盐罐,任由它摔得支离破碎

第八十一章:国王陛下

    苏菲说的没错,国王的人没有为难勇者一行的意思。即便是伊莎贝尔,那位将军也未多看一眼。国王的宽宏大量愈发显出了教会主教的顽冥不灵。

    大主教要伊莎贝尔立誓,无论找到证据与否她都会回来。怀疑圣骑士的诚信,本身便是一种侮辱,如今敌强我弱,她只能默默忍受。

    阿佳妮小姐发过誓才被教会骑士团放行。昔日的同僚握住剑柄,以极不友善的目光看着她,显然已把她当成了叛徒。这些人凶神恶煞的,恨不得把伊莎贝尔生吞了,就算找到证据,圣骑士也别想有一场公平的审判。

    “路德主教的朋友不少嘛。”大家被迫在一群充满了敌意的骑士中穿行,气氛紧张到近乎于凝固,里昂率先开口,极力缓解这种芒刺在背的感觉。

    “他们只是痛恨收不上什一税,每个人都要损失一大笔钱。”伊莎贝尔轻蔑的口气表明他没找对话题。

    仅仅提到钱字就让圣骑士浑身不舒服,敬神奉献便好,把生活费之类的小细节交给凡夫俗子去考虑吧。克里斯蒂娜一贯如此,伊莎贝尔也好不到哪里去。

    所幸教会骑士团人不多,到场的大概不超过两百人,很快就穿过去了。没等里昂喘口气,伊莎贝尔又多余解释了一句,说大部分同僚都在别的地方看护教会的财产。

    出于礼节他们将要拜访国王的大帐,率领前卫的将军却没给里昂派向导,他很快就知道为什么了,因为陛下的所在犹如夜晚的篝火那般显眼。

    法兰克王竟然在青草地里铺地毯,用镀金的金属门框做为营地入口,两位穿着高领泡泡袖衬衣的卫兵立于两侧,负责阻止有人骑马践踏地毯,这当然也包括了里昂他们。

    卫兵提醒他从这里开始需要步行,看着前方五颜六色的帐篷,里昂有点茫然。

    “一直往前走就行了,只有一小段路,阁下。”卫兵很有礼貌,穿的也像宫里的侍从,除去手上那杆长枪,他身上没一点像战士的地方。

    卫兵嘴里的“一小段路”,伙伴们走了好一会才到,期间大家必须停下来,因为弗林特要揉他的膝盖,顺便抱怨两句。

    “看看周围,我觉得城里那位公爵大可不必担心。”哗哗作响的三角旗,多种颜色交织而成的帐篷,都在证明矮人说的没错。

    再来个杂耍小丑,这就是周日的集会。

    又经过了两个巨型帐篷后,他如愿以偿的看见了正把短剑往嘴里塞的表演者。艺高人大胆的小丑吸引到不止是军人,也有浓妆艳抹身穿低胸裙的女性。

    姑娘们为小丑的技巧鼓掌,也不忘向路过的男人抛媚眼,招揽生意。

    太棒了,这真是周日游园会,即使下个岔路口出现卖假货的地底侏儒他都不会吃惊。

    “伍德先生,人类的军营都是这样吗?”游骑兵打量着一幕幕光怪陆离的场景,提了个里昂没法回答的问题。

    蒂德莉特瞪大了眼睛,看小丑把剑从嘴里抽出,涂上油点燃,在观众的尖叫声中,一寸寸往嘴里放。坦尼斯抓着蒂德不让她上去看热闹,里昂也免去回答一个令人难堪的问题。

    “我收回前些天的话,什么虎狼之师,这帮人就是群乌合之众。”艾琳走到他身边,一句话说的无头无尾。

    女人比男人好打发,里昂装作听懂的样子点头微笑,把艾琳糊弄过去。他抽空看了眼走在后面的艾拉,修女依旧顶着兜帽一言不发。只有晃动的脑袋显出她也在观周围。

    伊莎贝尔冲在最前面,只比跑步慢一点。她很急,所以她也最先遇到了被人群簇拥着的法王。陛下正跟他的封臣聊天,见圣骑士来了,法王原地驻足,伊莎贝尔干脆利落的单膝跪地,亲吻了国王食指上的戒指。

    “bienvenue, paladin.”说完他又看上了在伊莎贝尔身后鞠躬的里昂。

    “欢迎,伍德阁下,以及诸位先生,女士。”

    “我听说里面还有一位精灵的公主?”法王的眼睛在三个精灵女人之间徘徊,盔甲外套着白色罩袍的艾拉最先被排除,艾琳也没怎么看,他的视线最终停留在蒂德莉特脸上。

    见国王看向自己,蒂德笨拙的模仿了人类女性的屈膝礼,不小心蹲的太深,要不是坦尼斯拉她一把,已经摔倒了。

    “看来这位是守护公主的骑士了。”法王大笑着招招手,没等回应,便率先进了一座帐篷。

    伙伴们没有选择,只得跟着进去,他可是国王,不习惯被拒绝。

    歌尔德教堂位于卡昂主教区的边缘地带,为了赶时间,里昂没补觉,顶着早晨第一缕阳光出了城门。等吃过陛下有三道前菜,十二道主菜,五味甜点的“早餐会”,时间已过了正午。法王顺势挽留里昂等着用午餐,勇者只有抗命,陛下深表遗憾,亲自把大家送出了营门。

    “他真会享受,为了怕靴子踩到泥,就铺上了地毯,还有那么多吃了几口就撤掉的菜。”走出了很远,艾琳还在愤愤不平。

    里昂懂她的意思,游侠去给难民送过吃的,知道那里的情况有多绝望。他嗯了一声,这回可是诚心实意的,里昂想起了那个追着他跑的小女孩。

    “他是国王,必须得摆出这些排场。”蒂德莉特突然来了一句。

    两个精灵女人立刻就对上了,艾琳说了句母语,多半不是什么好话。蒂德莉特涨红了脸,竟也磕磕绊绊说起了精灵语。

    游侠在永恒之森受够了窝囊气,逮到机会便一股脑发泄出来。艾琳改回了帝国语,她先挖苦了小公主的发音,再称蒂德莉特为“蛮夷”。这下好了,两个精灵女人吵的不可开交,而除了坦尼斯,没人听得懂她们在说什么。游骑兵清了几次嗓子,鼓起勇气试着说了回那种古老的语言,结果被艾琳狠狠瞪了一眼。

    半精灵缩着脖子,选择远离女人之间的纠纷。

    里昂向弗林特寻求帮助,老矮人在小马驹上耸耸肩膀。大英雄无可奈何,正想转过头当作无事发生,不小心看见艾拉在兜帽下剧烈的颤抖。终于,修女忍不住了,她爆发出一阵大笑,笑到抹起了眼泪。艾琳和蒂德停止争吵,很有默契的瞪着艾拉,修女再次拉起斗篷,回到了自己的小世界。

    高等精灵的冲突,便是黑暗精灵的笑料。

    卡昂主教区很大,马不停蹄的赶路,也只帮助他们在入夜前抵达了距离目的地二十多里的小镇。

    “大主教给的期限是三天,明天就过了……”里昂得用抱的才把伊莎贝尔拖下马,可圣骑士似乎并不想下来,仍打算赶路。

    “小姐,你也见了国王营地,告诉我,那像是准备打仗吗?”里昂说了她一句,又去帮助艾琳下马,蒂德莉特顺势也坐在马上不下来,等着坦尼斯去抱。

    我真是带了个坏头啊,他搂住游侠的纤腰。

    艾拉坚持自己下马,反正里昂忙不过来,弗林特也没帮她的意思。修女直接从马上摔下来,左脚被马镫卡住。小小的失误惊到了坐骑,马儿拖着她在旅馆前的院子乱跑。里昂和坦尼斯一起上也按不住,又加上弗林特,三个男人齐心协力,才制住了狂乱的马。

    “这畜生怎么回事?”矮人虽然对黑暗精灵态度冷漠,可不代表他真不管艾拉死活。

    里昂拉起修女查看她的伤势,游骑兵则安抚着马,他轻声细语,按照精灵的办法和坐骑沟通。

    “嘘,嘘……”游侠向马伸出手,想要放到它头上。

    坐骑张开嘴,冲着他的胳膊就咬下去。这要是人类,已经残废了,可他有精灵血统和非人的反应速度。

    收回胳膊,迅速后退,同时拔出剑,他不愧是名优秀的游骑兵,坦尼斯唯独没砍下去。这只是一匹马而已,它驮着人走了一天,又饿又累,犯了点傻,难道就要被杀掉吗?半精灵犹豫不决。

    马儿可不会想那么多,它人立而起,两个前蹄正对坦尼斯的脸。

    “坦塞勒斯!”蒂德莉特失声惊呼。

    有什么东西从侧面狠狠撞向马,即将踢下的铁蹄改变了方向,落到离坦尼斯几步远的地方。

    马儿嘶鸣一声,跃出半人高的木栏,跑进火把照不到的地方。

    “怎么,宁肯被马踢死也不下手?”弗林特从地上捡起他的牛角盔,将上面的泥土拍掉。

    伴随着木板摩擦的声音,旅馆的门打开了。一个光头从里面探出半个脑袋,他怀疑的盯着里昂,又看看矮人,等到看见队伍里有女人,才把门完全打开。

    “欢迎,欢迎来到小店。”老板陪着笑脸,赶紧把手上的干草叉丢到一边。

    拿着干草叉迎客的旅馆老板里昂见过两个,一位是菲比的父亲,他私生子的外祖父。

    他赶在回忆把自己吞没前走进了旅店。

    菲比,菲比,给他生了孩子,他却连这姑娘姓什么都不知道,里昂试着想了下,这下更好了,菲比长什么样他都记不得。

    我真是个人渣啊……

第八十二章:端倪初现

    从他们踏进这家旅店起,老板的一言一行都表现出他是个虔诚的信徒,敬神到了狂热的地步。考虑到卡昂是拥有上百座教堂的主教区,倒也不算奇怪。可他用不着随时随地去摸脖子上的圣像,又把旅店弄得像个教堂吧。里昂小小的腹诽了一下,伙伴们并未分享到他的疑虑。弗林特一贯粗线条,何况矮人很少会有“恐惧”这种感情,据此引发的焦虑、多疑亦是不存在的。坦尼斯?游骑兵刚来人类世界没多久,新鲜劲仍没过去,女爵大人的吸血鬼城堡,路德主教的“人柱森林”都没能吓倒年轻的游骑兵。

    而姑娘们……里昂很尊重女性,可他真不觉得女人适合长途旅行。以前那些滥情乱性的经历都怪他太年轻,总巴不得身边的异性越多越好,如今已是一只脚迈进了中年的门槛,他变得倾向于带一群干脆利落的小伙子出门。

    伊莎贝尔坚持穿戴全套盔甲旅行,不仅差点把她的爱驹压垮,也导致她下马后的每一步,都颤颤巍巍,像极了风烛残年的老人,全靠自尊心撑着她没倒下。就是惯于旅行的艾琳亦疲态尽显,本来白里透红的脸,只余下类似信纸的颜色。被马拖过的艾拉更惨,而且她顽固的拒绝里昂帮忙,看样子马上要被行李给压垮了。只有蒂德利特稍好一点,也许是因为没穿盔甲的缘故吧。

    吧台后面的墙上贴着三尺宽的画,描述了泰拉在最后一战时的英姿。门框和壁炉顶端各有两个圣母挂像,银色封皮的《圣典》与账本并排摆放,旧账本卷曲泛黄,《圣典》则是一尘不染,里昂打赌老板买的是最贵的那种,有全彩插图的版本。

    在宗教热情的洗礼下,黑暗精灵也没吓到他,刚开始他确实后退了几步,可当老板看清了艾拉罩袍上绣着的泰拉之矛,便毫不犹豫的当场跪下,请求修女给予祝福。艾拉不怎么习惯这种事,愣了一会才把手放到老板头上满足了他。

    接受祝福和给予祝福的人都闭着眼睛,所以感受不到场面有多尴尬,幸好旅馆里没什么人,除了在侧门掀开布帘窥视的老板娘,这家店一个人都没有。老板对他妻子吼了句法兰克语,应该是做饭之类的,老板娘的脸很快消失在门帘后。

    这不是荒野中的村子,而是一个镇,砖石砌成的房屋是主流。即便有点晚,可每家旅店也该有几个赖到打烊的酒鬼才对。他想看看外面,但每扇窗户都关上了,窗户板从里面扣死,老板是在防着人进来,还是跑出去?他正准备问,老板却慌忙鞠了一躬跑去帮妻子的忙,把客人丢在原地。

    里昂对弗林特使了个眼色,矮人会意,马上展开了侦查。弗林特大咧咧的掀开门帘,闯进了厨房。店主夫妻俩除了惊叹一声,并没太大反应。人类对异种族的印象几乎是一陈不变,矮人在其中的标签则是粗鲁无礼。

    不是所有人都那么警惕,伊莎贝尔的坚持被壁炉边的椅子击败了,她第一时间坐了进去,见有人带头,蒂德莉特马上跟进。小公主顺手将背包丢到地板上,用力揉着肩膀,抱怨马鞍和她空空如也的肚子。坦尼斯低头整理着背包,将它们放到墙边。

    这姑娘究竟有没有想过以后她将面对什么样的生活……公开私奔对一个统治者是非常严重的羞辱,她难道觉得父亲还会哈哈一笑接纳她?里昂刚在长凳上坐稳,椅子一沉,弗林特跳了上来,矮人完成了他的侦查。

    好歹不用担心食物被下毒了,疲惫不堪的伙伴们瞪着空桌子发了会呆,才等到老板端来解渴的麦酒。旅馆的萧条也影响了顾客的兴致,没人聊天,大家沉默寡言的扫空了老板端上来的每一道菜。

    出于安全考虑他只开了两间房,矮人的鼾声虽然烦人,不过在这死寂的小镇却能让他安心点。

    满屋子的圣母像,开口闭口“泰拉保佑”,那又如何?卡昂城外的光景他只在一个地方见过,那里绝不是个风景宜人的好去处,人类的残忍程度让地狱的住民甘拜下风。他忽然对调查路德主教被恶魔附体的事情没了信心,也许路德只是个嗜杀的变态呢。瞧瞧法兰克王的做派,他会在乎人命?里昂看了眼伊莎贝尔,圣骑士用小勺喝着汤,没发出一点声音。

    不管有没有恶魔,恶行都必须被阻止,脑中重复着伊莎贝尔的话,他又找回了点当初的目标。

    想象中的袭击并未出现,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户缝,守夜的里昂看到了初生的太阳,听到了久违的人声。大英雄终于放下警惕,伸着懒腰回房间补觉。

    “为什么昨晚一个人都没有?”中午临走前,里昂问了老板。

    街上的景象只是再普通不过的日常,孩子嘻嘻哈哈跑的飞快,后面跟着气喘吁吁的母亲,朋友们凑在一起大声交谈,附近的人无一例外,都看着精灵姑娘转不过眼。

    一个祥和的镇子,仅此而已。

    “诶,大人,怎么说呢……”老板结结巴巴,绝非是因为他的帝国语不够流利。他盯着一位从远处走过的牧师,欲言又止。身后的老板娘用一次猛力的拉拽让他彻底闭嘴。

    里昂抬手向老板致意,翻身上了马,既然问不出什么,那就不要再浪费时间。他有一个等待发掘的真相,一场战争要去阻止,勇者很忙。

    珍妮弗被硬拖着到了牧师的长桌前,她拒绝下跪,膝盖上又中了一棍子,当场栽倒。女孩回头怒视打她的人,是村里的闲汉佛朗特,也是他向教堂污蔑自己施行巫术。

    “你认罪吗?孩子。”牧师随口一问,既公式化,又不带感情,最关键的是缺乏诚意。

    审讯没开始,她就成了戴罪之身,还有什么好说的。珍妮弗冲着牧师的光脚啐了一口,卡昂城的狂热者取代了本地的萨科奇牧师,外来户连夜撵走饱受村民爱戴的老牧师,衣服都不允许他换。因为他们宣称所有的俗物介是负担,钱财,衣物,靴子,以及人的尊严。

    珍妮弗顺着往上看,不小心瞥见了牧师袍的内侧,这家伙连内衣都没穿,全靠一个变灰的白袍遮体。

    “你认不认罪?”牧师又问了一遍,珍妮弗发现他下体竟然也跟着涨大,呸,真不要脸。

    “菲利普牧师在问你话,女人。”站在一旁同样只穿了件袍子的人发声了,他个子太高,袍子又短,暴露了粗壮的小腿与其上黝黑的体毛。

    见珍妮弗拒绝回答,壮汉挥舞起了尺寸吓人的连枷,末端上还滴着血。女孩倔强的别过脸,这帮狂徒抓走了她的妹妹,如今又因为村里流氓的一句话,就宣布她有罪。

    我做错了什么?是去森林里挖草药,还是养了一只黑猫?珍妮弗紧闭双眼,等着铁锤落下,她见识过大汉的手段,一下子就能打死人。总好过被绑上木桩活活烧死,或者更惨,被削尖的木棍贯穿……

    等了很久,她也没能得偿所愿,珍妮弗只好重新睁眼等着发落。牧师拿起了一根鞭子,没来打她,反而一下下的抽自己,打到白袍开裂,身上出血才罢手。看完牧师的表演,女孩也知道了她的命运。

    “我向泰拉祈祷,能夺去我的自傲……”牧师没有坐回原位,而是张开双臂面向围观的村民,他缓缓的转了一圈,骄傲的展示背后的血痕。

    四下都是吸气的声音,女人不敢去看,母亲捂住了孩子的眼睛,即便是男人,也皱起眉头。卡昂城的苦行修会以严苛著称,对教徒,也对自己。

    “我也祈祷地母掌控我的灵魂,监督我的每个决定。”牧师结束了展示伤疤的举动,他指着珍妮弗。

    “而这个女人……”牧师口若悬河,把宠物猫说成了地狱的小恶魔,将研磨草药形容为亵渎大地之母。

    “神赐予的身体,也只有神能定夺,任何试图改变的行为都是不敬的,是渎神!”牧师向听众挥舞着拳头,脖子上一根根青筋鼓了起来,他保持了这个状态很长时间,像是期待众人应和。

    无人理会,在他注意不到的角落,不止一个人摇着头。

    真是疯了!

    狂热的拳头垂下了,珍妮弗听见他骂了一句:“愚民。”

    审判继续,苦行修会如果在意民众的想法,他们会穿上内裤的。

    “女巫将被处以泰拉的仁慈,不流血的死刑!”牧师才说完,拿着连枷的壮汉就上前去拖珍妮弗,苦行僧今天才处死了几个人,远远不够。

    所谓不流血的死刑,就是绑在木桩上,活活烧死。尽管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一听完牧师的宣判,珍妮弗仍然昏倒了。因此,她错过这生中第一次见到异种族的机会,真是遗憾呐。屠龙勇者和他的伙伴终于赶到了歌尔德教堂的所在地。

第八十三章:那些被忘却的人

    人鱼,巨型章鱼怪,远处的风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船上卡菲尔忙的不可开交,没人顾得上她,一个碍眼的俘虏。

    阿迪莱知道这帮人不会管她,虽然那位胡子拉碴的骑士对她挺好,可也就骑士一人而已。别的卡菲尔看她的眼神,都像巴不得她死。

    不敬神的卡菲尔当然害怕真神的臣民,这帮人虽然没强奸她,但他们竟敢扒掉她的头巾,说什么“天气那么热,捂着脸是不是有病”,阿迪莱显出了真容,被男人盯着评头论足,她真恨不得投海自尽。也许正是阿拉回应了她的祈祷,才掀起如此巨大的风暴,对卡菲尔降下天谴。

    水手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窜,俘虏她的那些人则在努力挽救这艘船。

    没用的,老老实实认命吧!瞧瞧卡菲尔怕死的模样!阿迪莱几乎笑出了声。

    披头散发的阿迪莱早没了求生意志,她匍匐在地,把命运交给真神。然而事与愿违,路过的水手强行拖起她,不顾阿迪莱的反抗将她抱上船。

    “滚开!你们这些肮脏的卡菲尔……”她还存着一个法术,不够自保,但杀人有余。一团破布被硬塞进嘴里,卡菲尔不怀好意的奸笑,说要把她交给教会,换两个赏钱。

    阿迪莱宁死不从,可惜她说了不算,水手对法师保持了高度的警惕,堵住嘴也不放心,又捆住她的手。

    阿拉,快杀了我吧……她扭动身体在船里站起来,幻想被闪电击中,一了百了。有人打了她后脑勺,召唤师两眼一黑,失去了意识。

    惊觉到有人在摸她,阿迪莱醒了。天上晴空万里,狂风暴雨像是没发生过,这些人是老练的水手,只靠舢板上的单桅帆便冲出了风暴。危机一旦解除,阿迪莱就被盯上了,某个色胆包天的水手扯着她的衣服,说要给被突厥人凌辱的女孩报仇。

    阿迪莱拼命挣扎,她反抗的太厉害,舢板也跟着失去平衡。有人劝了一句,说再这样船要沉了。施暴者悻悻的收手,把衣冠不整的阿迪莱丢到船尾不闻不问。他太疏忽大意,因为刚才的拉扯,封口的塞嘴布被弄的很松。

    她靠舌头一点点的把这块破布顶出去,几个男人背对着她,正在讨论陆地的方向。阿迪莱稍微活动了下发麻的嘴,念出她仅剩的咒语。

    等水手回过头,已经太晚了。

    “你,你……”桑切斯气的不知从何说起,他又不敢发作,魅魔从后面抱着他,正以滑翔的姿态飞跃血海。

    鲁比并不怎么擅长带人飞行,翅膀拍打的节奏很乱,高度一直在降,桑切斯总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掉进海里。黑袍子回想起被他丢在船上的伙伴,做着临终前的忏悔。

    艾米莉是高阶法师,亦是下届**师的热门人选,在同行里算是小有名气。

    克里斯蒂娜虽然不再是圣骑士,可教会里的人脉并没丢,当年只凭一封信便帮助桑切斯摆脱了战争期间操纵尸体的罪责。

    黑皮的玛雅也不好惹,她得过教皇的接见,是地母信仰不分种族的活标本。

    还有那个丹德里安,据说常常出入皇宫,跟不少贵妇关系暧昧。他是能包下一艘船的人,在诗人里乃是天花板的存在。

    而我却当着所有人的面被一个长翅膀的女人带走,逃之夭夭……

    一场风暴绝不可能要了艾米莉的命,而越有本事的人就越喜欢秋后算账。桑切斯的未来一片黑暗,除非有奇迹,否则他这辈子都得过上逃亡生活。

    “所以你更愿意留下等死?我还以为你没穿着黑袍呢。”鲁比故作惊讶,话中带着浓浓的嘲讽。

    好哇,不仅自作主张,嘴上也不饶人。

    桑切斯很想找到那位著有《恶魔生态学》的前辈,当面请教他,是以什么样的心理写下了“魅魔会对主人言听计从。”

    做为一个学者,胡说八道是大忌。

    他还没在甲板上站稳,鲁比就张开翅膀抱着他起飞,期间数次无视要求回去的命令。桑切斯被迫当了临阵脱逃,丢下伙伴的懦夫。

    好个“言听计从”!

    拜托,上次的战争中我直面恶魔也没动摇过啊。一世英名毁于一旦,桑切斯的心情糟透了。

    “黑袍并不代表处事态度,这是教会强迫我穿上的。”内心深处,桑切斯自认为是个好人。

    鲁比稍微调整一下姿势,抱着成年男性上天对魅魔也不是件轻松的活。她几次想要把桑切斯放到海上的漂浮物中推着走,但划过水面的波纹又逼的她不得不坚持。

    身负重担还被人数落,鲁比发火了,魅魔一口气从黑袍法师召唤恶魔说到他丢下艾薇的妈妈,狠狠揭了伪君子的老底。鲁比一定是击中了他的要害,能言善辩的桑切斯竟然哑了。魅魔还没来得及享受胜利,黑袍法师就指向了海里的一艘小船。

    “我们有船坐了。”

    魅魔完全赞成。

    阿迪莱郑重其事的把脸蒙起来,找好圣地的方向,她伏下身子,虔诚的祈祷。阿拉是真神,阿拉是唯一,他帮助我摆脱了卡菲尔,他也能带我走出这片血海。

    一个长翅膀的女人从天而降,阿迪莱喜极而泣,这不是真神的使者吗?她毕恭毕敬的起身,整理好被卡菲尔扯烂的罩袍。水元素杀光敌人就消失了,这里的海水对元素吉界的生物是种剧毒,真可惜不能让天使看到我的本事。

    严丝合缝的头巾干扰了召唤师的视线,她未能第一时间看清鲁比头上的犄角和反关节的小腿。胸口传来的剧痛打断了思考,阿迪莱眼看着“天使”挖出她的心脏,竟然还跳了一下。

    鲁比又杀人了,桑切斯除了搓着头发表示无奈,倒没有明确反对。突厥人的召唤师非常危险,不能留她活口。

    恶魔升起了帆,她专注的看着一个方向,明显是有目的,所以桑切斯干脆开口问了。

    “我们去哪儿?”桑切斯确实不知道,从鲁比带着他起飞那一刻,黑袍法师就没了目标。

    “集会所……”魅魔回答,她的眼睛很奇怪,空洞且无神。

    “哪里?”桑切斯莫名其妙。

    “我听到了召唤。”鲁比说完这句话就不再理会桑切斯,只管控着帆,去她想去的方向。

    这儿可真黑,还特别冷,每刮过一阵风,就像是木匠的锯子挨着他的膝盖。克列芒握着脖子上的圣母像,木雕流出暖意,赶走了疼痛。这是泰拉在看护我啊,老牧师加快步子,科尔马镇的路牌已经隐约可见了,教民还等着呢。

    周六弥撒,周日布道,二十年了,不管刮风下雨,还是打仗,克列芒一次也未缺席。

    老牧师曾对把斧头架到他脖子上的骑士说,你要杀就杀,只有变成尸体才能阻止我。骑士最终屈服了,不再怀疑克列芒是间谍。放他越过战线好去科尔马照顾教民。

    路牌顶端的风铃被吹的乱转,呼哨声分散了克列芒的注意力,他险些一脚踩空。老牧师及时扶住路牌防止跌到,这木杆却折断了,害他摔的好惨,半天都起不来。

    唉,大地之母啊,原谅我这把老骨头吧。克列芒硬撑着直起腰,抬手拍打沾上白袍的灰土。他没有受伤,全靠泰拉保佑。可神也无法阻止一个男人走向注定的风烛残年,克列芒太老了,他被迫找了块石头坐下,好恢复些力气。

    辅祭艾伯利克,一个热情的小伙子,他中意的接班人。却在一年前不辞而别,留下封信说要去参加巴里的苦行修会,做一名真正的信徒。

    这混小子!愤怒给了他新的力量,克列芒再次上路。

    镇上黑灯瞎火的,倒也不奇怪,那帮苦行僧到处作乱,将所有娱乐活动说成巫术,据说有家人晚上笑的太大声,第二天就被处以公开鞭刑,连孩子都未能幸免。

    虽然宗教狂最终被赶走了,可留下的阴影不会轻易消散。

    外来户被撵走,镇上又请回了克列芒,老牧师珍视这份荣誉,即使步行几里对他很痛苦,也默默坚持,从不抱怨。

    他路过了关门大吉的酒馆,和乔舒亚的裁缝店,教堂就在前面,马上就能到。希望彼得还没睡,每次敲门他都得好半天才过来开。

    不出所料,教堂的大门紧闭,他叹口气把去摸门环。克列芒走了很远的路,膝盖疼的要命,他必须休息了,一张床,也许再来一杯温热的葡萄酒。

    “你找人吗?老先生。”背后的声音吓了他一跳。

    我可是泰拉的牧师,我无所畏惧,老牧师转过身,见是个小男孩,他咧嘴笑了。

    “我找彼得,你不会碰巧知道他在哪儿吧?”克列芒很喜欢孩子,他把一生都献给神,膝下无一儿半女。

    “彼得死了。”小男孩口气淡漠的不像话。

    “嘘,好孩子,别开这种玩笑。”克列芒依然保持微笑,他不会对孩子生气的。

    “你自己看啊,他就在那儿。”小男孩朝他身后一指。

    没等老牧师扭过头,他就被扑倒,一张嘴狠狠的咬到他脖子上。

    “大地……”鲜血吞没了他的祈祷。

    小男孩歪头看了会,直到有人喊他的名字。

    “奈特,你在哪儿?妈妈说了多少次,晚上不要出门!”

    “好的,妈妈。”

    小男孩走了。

    第四卷:旅人,全文完。

第一章:最后的罗马人

    春天的气息通过报喜鸟,微风,和每根新长出的嫩枝,洒遍了这座城市的每个角落。这儿不像罗马,建筑师不怎么钟爱巨型立柱和高大的雕像,精灵有自己的风格,几乎每座房子都被树包围,对此,弗拉维乌斯斯提里科一直理解不了。他更喜欢家里的橄榄树和他的妻子,一位真正的罗马淑女。而不像他。弗拉维乌斯根据罗马的流行,将金发剃得很短,可这蛮族的颜色还在时不时提醒他,自己那卑微的出身。

    “先生,时间到了。”精灵少女的声音总是那么悦耳,百听不厌。

    纤纤玉手上捧着一个盛满水的铜盆,他对精灵微笑着表示感谢,少女将盆放到了洗脸架上,再次提醒过他面见的时间,施施然退出了房间。

    罗马帝国的使者喜欢**,全旭日城都知道。

    水中映出了一张中年男性的脸,经验取代了激情,坚毅替换了勇敢。比起上次去永恒森林时,金发中的雪白似乎更多了。他捧起水泼到脸上,侍女打来的水很冷,正和他意,罗马的使者需要这种冰冷驱散回忆中的不快。

    弗拉维乌斯打着鹰旗到了永恒森林的边境,回应他的却是一排射在脚边的箭。弗拉维乌斯拔起了其中一根,带到罗马城,做为精灵的答礼。

    “背信弃义!”元老们喊着,极度的失落溢于言表。

    即使主持会议的皇帝也无法恢复元老院的秩序,会议散场,得到了消息的公民涌向广场,砸烂了所有跟精灵有关的雕像。

    “我们将要孤军奋战。”私下里,皇帝也没了信心。

    法兰克的蛮族大军压境,据斥候回报,这帮蛮人跟金属龙结为同盟,大军已经越过了罗纳河,前锋直指罗马城。

    “陛下,还有希望。”同胞的所作所为令弗拉维乌斯抬不起头,他几次想要自杀来证明对帝国的忠诚,都被及时制止。罗马的将军不能放弃,任由那些粗鄙无文的同族毁灭罗马,将人类带回愚昧黑暗的时代。

    “是吗?”皇帝斜靠着躺椅,一颗一颗的吸着那串红葡萄。长袍极尽裸露之能事的女佣给皇帝揉着脚,弗拉维乌斯抬手拒绝了这种享受,国家危亡,壮士岂能无为枯坐。

    陛下应该穿上盔甲,把公民组织起来,去前线奋战!

    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他可是法兰克人出身,从辅助军团到军团,再到罗马公民,罗马将军,娶了个罗马妻子,那又怎么样?剧院现在都有诋毁他的节目上演,剧中的演员身披兽皮,说着法兰克口音极重的帝国语,对他进行拙劣的模仿。

    “高卢的精灵,只要能说服他们对蛮族开战,站在帝国一边,胜负还未可知。”弗拉维乌斯尽量显得信心十足,虽然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然后把整个高卢行省都划给一帮该死的尖耳……”皇帝喝了口酒,不小心被呛到了,连喘气带咳嗽折腾了好半天。女佣温柔的给陛下捶背,帮助他恢复平静。

    皇帝的狼狈免去了将军的直言犯上,高卢行省全境早被法兰克王给占去了,帝国对它的统治仅限于地图上。唯有贴近地中海的那一块,面积超过了西西里岛的幽暗密林幸免于难。

    那也是精灵的太阳王庭所在,与永恒森林消极避世的同胞不一样,这群精灵对干涉人类的政治很感兴趣,只要给他们些好处,比如割让一个行省,弗拉维乌斯相信他能拉精灵入伙。

    说服皇帝并未花太长时间,将军告诉陛下,或者给他十个军团,或者就允许他去前线以身殉国。皇帝无可奈何,唯有长叹一声:“弗拉维乌斯,你是个真正的罗马人。”

    他整理好紫色的托加长袍,又重新调整了扣子,做完这些,罗马的使者重新打量了一次精灵的王座厅。这个巨型的圆顶建筑没有屋檐,方便阳光直接透进来,精灵的法师肯定用了某种魔法,让阳光即不刺眼又温暖的恰到好处。地板则用了灰色的大理石,打磨的非常仔细,他能借着反光看清自己的脸。

    王座是由一块巨型的白色大理石雕刻而成,分为几十级的台阶与其上的座位,逼得来访者必须仰视精灵的太阳王。

    他以前来过王座厅,每次大厅里都簇拥着不少精灵旁观,而今天,除了他的老相识凯兰迪尔和几个表情严肃的武官,再也看不到其他人。

    以弗拉维乌斯对精灵文化理解,这可算不上好兆头。果不其然,精灵王看完皇帝的亲笔信,他不置可否,将信件传阅给下面的将军看。除了凯兰迪尔,没有一个精灵不是大皱眉头。

    活见鬼,难道高卢省都填不满你们的胃口吗?弗拉维乌斯有些无法理解,精灵全族的人口少的可怜,假如他们得到高卢省,每个精灵都能成为坐拥千亩良田的大庄园主。

    “斯提里科先生,事关重大,请给我们一段时间考虑。”精灵的王开口了,彬彬有礼的话语中透出了一股事不关己的悠闲。

    太阳王并非故意如此,弗拉维乌斯很清楚,当一个种族轻而易举的能活几百年,就必定是个慢性子。

    他这次要是带不回援军,半年后罗马城就得换主人,也许更快也说不定。弗拉维乌斯上前一步正要开口,却看到凯兰迪尔对着他眨眼。

    罗马的使者忍了,他巧妙的将咄咄逼人的姿势调整为深鞠一躬,等他再次起身,又对上了凯兰迪尔。金发的精灵颇有深意的向他点点头,示意老友稍安勿躁。

    “我亲爱的弗拉维乌斯,你们人类总是那么性急。”凯兰迪尔是在深夜来访的,为了等他,弗拉维乌斯可是熬的哈欠连天。

    “哦,是啊,等蛮族国王把剑捅进皇帝的屁股,你们可以拿着这份文书去找他,讨要高卢省,只要那时候还有什么东西剩下的话。”弗拉维乌斯没好气的顶回去,有时候他真相掐死这个精灵,瞧他那慢悠悠的做派。

    “陛下需要被说服,而我需要时间。”凯兰迪尔优哉游哉的态度总让人类摸不清他到底有没有认真。

    凯兰迪尔是真心诚意的,弗拉维乌斯只能去相信。

第二章:主母大人

    欧菲莉雅一直在寻找机会,逃离疯子男人和他虚无缥缈的王国。主母还不到三百岁,仍能生育,怎么能把大好年华浪费在一个精神有问题的人身上。我乃纳夏斯巴农家族主母,堂堂黑岩城第三家族,不是某些人塞在房子里的煮饭婆!何况她也不懂烹饪,如今却要被迫操持一日三餐,当起了居家女佣,这种折磨几乎不亚于凯兰迪尔的殴打。

    黑暗精灵是母系社会,女性高高在上,把绝大多数男性踩进了泥地里。如今到地表,关系瞬间颠倒,她怎么接受的了?陪睡也就算了,她精于此道,凯兰迪尔虽然是个软弱可笑的妖精,长相倒也对主母胃口,但动辄要看他神经兮兮的表演,还得虚与委蛇,着实突破了欧菲莉雅的下限。

    假若黑暗精灵胆敢揭穿凯兰迪尔的迷梦,一顿痛殴是最轻的。

    纳夏斯巴农家族在黑岩城内斗中显出了败象,主母被迫向地表打主意,为家族留条后路。机缘巧合下遇到了凯兰迪尔,他口若悬河,装的煞有介事,惯于玩弄心机的主母也信了他,以为是在为精灵王庭效力,算是给家族找了个强援。

    欧菲莉雅被凯兰迪尔骗了七十多年,为他干了不少脏活,包括冒险潜入人类的都城,去谋杀一对寄居于此的精灵母女。

    弄了半天,指使她杀人的所谓精灵王,不过是个坐在石头椅上的枯骨。

    凯兰迪尔将她从人类的监狱里救出,把她带回“伟大的太阳王庭”面圣。魔法将他们直接传送到王座大厅,想象中的金碧辉煌,众星捧月的场面根本不存在,这让她提前准备好的下跪变得非常可笑。

    王座厅里空空荡荡,主母面对的只是些残破的摆设,膝盖落地时激起了不少灰尘,呛得她咳出了眼泪。

    一具顶着金冠的枯骨端坐于长满青苔的石椅之上,几十级石阶抬高了王座的水平位置,尘土覆盖了绝大多数地方,附着其上的菌类植物又长势良好,欧菲莉雅花了一点时间才认清王座曾是白色的大理石。她疑惑不解的回头去看凯兰迪尔,精灵法师神色庄重,正经八百的向骷髅行礼,态度恭敬不带丝毫敷衍。忍了半天,见四周除了他们再也没有活人,主母壮着胆子问道。

    “那不是个骷髅吗?”

    凯兰迪尔沉静如水的脸变得狰狞无比,二话不说给了她后脑一棍,用的是那根从不离手的法杖。主母应声倒地,精灵还不罢休,又继续施暴,打的欧菲莉雅昏死过去才罢手。这座废墟里哪来的牧师,祈求罗丝的神眷更不可能,她半死不活的躺了两天,靠着施暴者的照顾才活下来。从那以后,她的生活就必须围着男人转,稍有不从,便被毒打。

    没了神眷,权势,魔法道具,欧菲莉雅身高仅到凯兰迪尔胸口,她太娇小无力了,除了默默忍受男人的为所欲为,欧菲莉雅毫无办法。

    今天的凯兰迪尔心情似乎不错,欧菲莉雅不慎弄糊了一道菜他也没说什么。

    欧菲莉雅陪着小心,为他切肉,盛汤,忙完了才敢坐下。

    “到我旁边来。”精灵拍拍大腿。

    说来奇怪,除了法师的家,城里别的地方都破烂不堪,凯兰迪尔也对此视而不见,每天按照固定的模式,去精灵王庭请安,再到花园广场散步,接着在图书馆看书,最后回到家钻进他的研究室。

    黑暗精灵偷偷跟踪过他,凯兰迪尔的所谓“请安”是对着枯骨自言自语,然后在杂草丛生的喷泉边上原地打转,图书馆?那里的书早就烂光了,他只是进去发呆,时不时做几个从书架上取东西的动作。

    这就是个疯子,可他一旦回到家,立刻便会恢复正常,言谈举止没有任何问题,像是他的新家具。凯兰迪尔还会检查家里的卫生,为此,欧菲莉雅可没少挨打。

    这么个喜怒无常,疯疯癫癫的男人,竟叫她坐到身边。欧菲莉雅打了个冷战,身上的旧伤隐隐作痛。她慢慢的,一点点的挪过去。

    “要不要先喝口汤……我用海龟熬的。”

    新鲜食材不好搞,两人平日吃的都是不知道放了多少年的干肉。

    凯兰迪尔怀疑的看着她,寻欢作乐的表情逐渐被愤怒取代了,主母太熟悉这意味着什么了。她不顾大腿上未愈合的伤口,一屁股坐进凯兰迪尔怀里,抢先喝了一口,接着又是一口。

    精灵法师扬起一边的眉毛,盯着她看了好半天,久到欧菲莉雅数了五十三次心跳,凯兰迪尔一把抓住她的胸脯,狠狠拧了下。

    针扎一样的痛!欧菲莉雅皱起眉头,可她不敢发作。

    “喂我。”凯兰迪尔仰起脸,理智和**同时回来了。

    欧菲莉雅强忍着,给他舀了一满勺。

    喝吧,你这疯子,欧菲莉雅把嘴唇贴上去,保证他一滴不剩。

    虐待了她快一年的男人瘫在地板上,手掐住脖子,双腿乱蹬,正挣扎着念出咒文。精灵法师痛苦而又缓慢的咽下了最后一口气,表情定格成困惑不解。

    当年那群出走的叛徒,为了在可怕的地底世界生存,变异的不止是皮肤的颜色。

    “去死吧。”主母露出了最残酷的表情,她笑了好一会,把亲生女儿变成蛛化精灵时她都没这么开心过。

    对于黑暗精灵,复仇的体验,超过了世界一切美好。

    欧菲莉雅是个做事谨慎的女人,走之前特意划开了凯兰迪尔的喉咙,又在心脏上捅两刀。可惜这疯子给家里大部分东西都施加了法印,让欧菲莉雅只能带走点衣物和吃的。

    只要能逃出去,怎么都好,主母推开门,踏进了以灰色为基调的旭日城废墟。灰尘随着她的脚步而激扬,钻进衣服,迷住了眼睛。风穿过空旷的街道,带起了尖厉的唿哨。即使是地表的太阳,也很难留下一星半点的痕迹,欧菲莉雅加快脚步,远离了她临时的家与监牢,那白发黑肤的背影逐渐与这座城市融为一体。

    桑切斯是个黑袍法师,他钻研禁忌魔法,操纵尸体,召唤恶魔。可他本质上仍是个卑微的乡下药剂师,左脸的胎记导致他很自卑,离群索居的生活又让他有些孤僻。所以平日里都是魅魔冒充妻子替他跟人沟通,以前是艾薇的母亲,后来则是鲁比。

    但魅魔的情况很不对劲,她像是被火炬吸引的飞蛾,除了某个看不见摸不着的地方,其他什么都视而不见。

    “集会所,我要去集会所……”马车颠簸了一次,将鲁比从出神的状态晃醒,转为絮絮叨叨的碎念。

    马车上不止两个人,这是农夫去镇上赶集的交通工具,车厢里还坐着一对夫妻和他们的孩子。女孩大一点,比较懂礼貌,小男孩就不行了,他指着鲁比,说了一大堆话,被父亲拍了下脑袋才罢休。

    “excusez mon fils, monsieur.”农夫应该是在为儿子道歉,桑切斯猜的。

    “merci.”桑切斯的法兰克语很糟糕,他只想得起来说这个词。

    农夫的表情虽然奇怪,但还是点了点头。

    “哎,亲爱的。”桑切斯试着将鲁比的头扳到自己肩膀上,让她安静些。

    帝国语曾是整个大陆的通用语言,法兰克人或多或少也听得懂。要是鲁比一不小心说漏嘴,暴露了身份,那可就……桑切斯看了眼农夫一家,他不想杀人,一点都不想。

    黑袍早丢了,他靠着从水手尸体上搜出的钱,给鲁比和自己买了衣服,至于之后怎么办,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至少先找到魅魔嘴里的“集会所”把她的疯病治好。或者……桑切斯看着靠在肩上的鲁比。撕毁契约,将她逐回地狱。

    这些天他想过很多次,一个恶魔罢了,又不是女人,说丢就丢。鲁比呼吸很沉重,桑切斯能感觉到魅魔身体的温度,和留在脸颊上她头发的触感。

    人总是念旧的,他又何尝不是。桑切斯抚摸着鲁比的长发,魅魔渐渐安静了。

    小男孩突然爆发出一阵尖利的笑声,这回他指着桑切斯的脸,是那块胎记,他赶快拉下兜帽遮丑,小男孩反而笑的更大声了。

    “se taire!”鲁比坐了起来,她凶狠的瞪着小男孩。法兰克语难不住她,恶魔精通人类的语言。

    鲁比的爆发吓到农夫一家,也吸引了赶车人的注意。

    “sinon,déterrerai ton cur.”本来到此为止了,鲁比非得加上一句。

    小男孩的眼睛忽然睁大,马上躲进母亲怀里,农夫伸手护着他的家人,看向鲁比的眼里全是戒备。马车也停了,桑切斯虽然听不懂,可他没瞎。

    桑切斯拉着鲁比跳下马车,不尴不尬的向大家告别,车夫以最快速度驾车离开。

    鲁比直勾勾的看着马车,桑切斯能听见她在吞咽口水。所幸没多久,魅魔又恢复了出神的状态,任由桑切斯拉着走。他都不用问鲁比说了什么,手心里被利爪勾出的五个血洞就足够了。

    “集会所,该死的集会所。”桑切斯牵着他的魅魔妻子,走在法兰克年久失修的帝国大道上,满心希望再遇到一辆马车。

第三章:莱格拉斯·绿叶

    蛮族越来越嚣张,仿佛攻击罗马人还不够似的,连带着打起了精灵的主意。弓箭和魔法已经阻止不了侵略者,好几次游骑兵都陷入了艰苦的肉搏战。

    每倒下一个精灵战士,都让他痛彻心扉。

    人类才能活多少年?等到精灵度过儿童时代,踏进青春期的门槛,很多同时期的人类已是垂垂老矣,搞不好都死了。莱格拉斯绿叶深知这一点,他举起手,拦住了欲跃出森林追击逃敌的部下。

    “到此为止!”星辰咏者的儿子一言九鼎,游骑兵再不服气,也得听命行事。

    与生俱来的权力吓得住新兵,但不是人人都会俯首帖耳,比如这位游骑兵的队长。

    “不给野蛮人足够的教训,下次还会有更多的亡命徒过来。”队长说到了点子上,很多人出声附和。

    “魔法屏障就快完成了,到时候就算来几千几万人也不怕,无意义的杀戮别做。”队长铁青着脸不说话,莱格拉斯也懒得争论。临走时,他又强调了一遍,绝不允许主动出击。

    永恒之森是神赐给精灵的栖身所,金属龙尊重这一点,然而一旦出去,盘旋在云端的金龙银龙,可不介意给胆大妄为的精灵一点教训。

    蛮族大军只是精灵遇到的麻烦中的一小部分,父亲的疾病让他提前扛上了重担,星辰咏者连续三个星期未出门了,他的身体状况对外保密,赶在这个节骨眼上,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出大乱子。大权在握的感觉是不错,但他也希望弟弟能出来帮自己分担一点,而非把时间花在女人身上。

    弟弟遗传了父亲的体质,娇弱的如同迎风杨柳,加上新认识的宫廷女画师,假如他没有卧在床上咳嗽,就是跟那女孩子腻在一起。

    算了,我能指望他什么?当指挥官?光是想象弟弟穿上盔甲的模样就让莱格拉斯忍俊不禁。

    他跨上马,在随从的簇拥中骑向后方。城里同样有堆积如山的事需要他处理,为了节省时间,莱格拉斯在马鞍上啃了点干面包,权当吃过午饭了。

    负责设立结界的**师等着与他会面,这好办,他和父亲商量过,会满足法师的一切需求,只要这道魔法边界有法师吹嘘的一半好,精灵都能永享和平。而另外一件事嘛,就没那么轻松了。

    “将军阁下,你不能进去!”书记官的叫喊和门被推开是同时发生的,莱格拉斯跟**师才说到一半,见来人气势汹汹,法师之首自觉的退到一边,将谈话的位置让出来。

    他都忘了罗马人在城里有为数众多的同情者,这位法师也是其中之一。

    莱格拉斯赶在对方靠近之前,先行压住心里的厌烦,换上了礼貌性的微笑。

    “瓦卢斯先生,我能为你做什……”

    “哦,够了,我的部下今天说被你们的人赶出了营区。”瓦卢斯的心情糟糕透顶,早把外交礼节给忘了。

    “那是我父亲划给罗马人暂时避难的地方,不是你的军营,将军。”莱格拉斯暗骂性急的部下,原计划里没那么快跟罗马人翻脸。

    “我知道,我也很感激,可今天发生的事只能说明,你不打算遵守星辰咏者与帝国定下的盟约。”将军烦躁的挥着手,他连原地冷静几分钟都做不到,瓦卢斯不停的走来走去,像极了笼中困兽。

    退到角落椅子上的**师抬起了头,看他表情就知道他想干吗,莱格拉斯悄悄做了个手势,让**师等等。被罗马将军当面质问已经够遭了,他不想再被自己人插上一杆子。

    他被迫给了将军一些保证,将瓦卢斯打发走。罗马将军走走停停,时不时回头,显然并不信服。

    “请原谅,但我必须问,你打算赶走难民吗?”将军的背影刚消失在走廊尽头,**师便迫不及待抛出了他的疑虑。

    “是的,永恒森林很小,除了精灵容不下其他人。”莱格拉斯不会向同胞撒谎,特别是计划的关键人物。

    “那……难民里面不单单是军人,也有家属和跟着撤退的普通人。”**师瞪圆了眼睛,震惊的声音都在颤抖,“外面到处是蛮族,这些人出去绝无生路。”

    “我请求你慎重考虑!”

    正是因为这群罗马人太多,我才不能留下他们。以人类的出生速度,只需一百年,不,短短五十年,永恒森林就得换主人。神罚即将投向大地,等一切过后,谁知道外面还能剩下什么?未来几百年,我族都得靠脚下的土地休养生息。

    可你看不到这一点,我的同胞,因为一时的仁慈,到时候又要在结界里面大打出手吗?

    有些事必须去做……

    然而他没法与人分享内心的想法,造物主在夜里降临到梦中,告知了他将要加诸在世上的种种苦难。罗马人虽是泰拉的直系后裔,可神仍要惩罚这个狂妄自大的民族。

    一场浩劫会席卷西方大陆,而永恒森林将会是其上的方舟,只要精灵对罗马的陨落袖手旁观。神如此说道,闪烁着金色光芒的灼热视线落在他身上,威压之下,莱格拉斯不由自主的匍匐在地。

    他答应了,艰难的咽下这份屈辱。莱格拉斯理解了东迁的同胞,那不是逃离故土,而是追逐自由,世上的生灵并非诸神的扯线木偶!

    “我会……”谎言都到了嘴边,他硬忍回去,一个谎话后面跟着另一个,他不打算成为靠欺骗维持统治的人。

    “我会给罗马人盔甲武器和粮食,让他们有一战的机会。”这话说完了,他自己都觉得可笑。

    蛮族的军队加上天上的金属龙,罗马人一旦走到空地,永恒森林外围将会有场大屠杀。**师拂袖而去,他也同样做不了什么,编织结界需要上百个精灵法师通力合作,他连一个学徒都派不出来。

    “殿下?”书记官推门的那一刹那,他差一点点就要爆粗口了。

    莱格拉斯的凶相吓惨了小女孩,那张俏脸在门后消失了一会,又带着极大的决心重新出现。

    “你该吃晚饭了。”书记官鼓足勇气,总算把话说完。

    他猛然惊醒,原来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坐在椅子上睡着了。精灵本不该对时间的流失太过敏感,但世事艰难,非得争分夺秒不可。

    为了省事,他是在办公室吃的饭,期间又有人推进来一面大铜镜,他只好把吃到一半的饭菜让书记官收了。跟远在大陆最南端的同胞交谈,是不能满嘴油腻,失了礼数。

    年轻的学徒念出咒语启动铜镜,走时顺便关上了门。

    铜镜闪了几闪,却熄灭了,他一阵狂喜,这是魔法结界逐渐完成的标识。莱格拉斯懒得再去叫帮手,他走上前扶住魔法道具的顶部。

    “现!”他说起了很久未用过的母语。

    “莱格拉斯,我的老朋友。”

    咏者的儿子条件反射的皱起眉头,这些天除了瓦卢斯,就数凯兰迪尔最让人心烦了。他坐回桌后,被迫挤出了点时间去听凯兰迪尔的“大计划”。

    哪怕他有一百个不赞成,这也是得到了精灵王庭支持的,他非听不可,留在西方大陆的精灵本就稀少,承受不起又一次分裂。

    啊,我死了吗?

    在短短的一瞬间,他再次感到了解脱。他的灵魂当了个旁观者,冷眼看着欧菲莉雅补刀,巴不得黑暗精灵弄得更彻底一点。切菜的餐刀捅进心脏,他感到身体轻了。灵魂开始飞升,带着凯兰迪尔冲向诸神的领域。

    和以前那几次一样,灵魂都没能飞出屋顶便被硬拽回来,好像有条精金打造的锁链拴着他。

    伤口首先愈合,心脏很快恢复跳动将血液送向全身,他再次睁开眼,又一次用鼻子呼吸。魔法能修复他的身体,可补不了衣服,凯兰迪尔懊恼的瞪着衣服上的破洞和血迹,一把扯掉丢在地上。

    这就是为什么我需要一个活人陪伴!凯兰迪尔赤条条的走进卧室,重新抓了件衣服。人类的品味很糟糕,而他出门购物的次数也极其有限,满意的款式一件不剩。他穿好上衣,对着紧身裤发了会呆,裁缝看不穿经过魔法伪装的面貌,便极力阻止这位“贵族老爷”误入歧途,说长袍是僧侣和穷鬼才穿的。

    或者,裁缝压低嗓门,还有卑鄙的巫师。

    为了显得自己符合魔法伪装的面貌,“贵族老爷”只得买了衬衣和裤子,加上一顶带羽毛的宽檐帽。

    好嘛,我还真像个人类,他对着镜子照了照。手摸着脖子上的伤口,欧菲莉雅心狠手辣,恨不得把他头割下来,如今白皙的皮肤上连多余的红点都未留下。

    “我是死不了的,你这小叛徒。”他自言自语,几百年独处的时光令他熟练掌握了这门技能,可以自己跟自己聊天,争论,乃至开玩笑。

    他闭上眼,将意识投射出去,城里的每一栋建筑,乃至每一粒灰尘,都是他的触角。

    “啊,找到你了,小坏蛋。”

    通过一具破损的雕像,他看到欧菲莉雅在某栋房子里点燃了篝火,火上的锅中炖着从他家里偷出来的肉。一百种折磨主母的办法涌进了他的脑子,每一种都让精灵感到愉悦。

    他抬起手,那栋房子抖了下,险些打泼锅里的汤,黑暗精灵疑惑的到处乱看。

    精彩的还在后面呢,城市既是他,他既是城市,凯兰迪尔将意识沉的更深一些。

    “比起折磨一个女人,你就没别的事做了?”心中冒出了一个声音,这让他无比怀念,怀念从前那位乐观向上,心地善良的精灵法师。

    “好吧,如你所愿。”凯兰迪尔向年轻时的自己让步,把精力转向别的地方。

    他很快看见了一个穿着紫色法袍的人类女法师和走在前面的骑士,他忽然记起来,弗兰维乌斯也是穿着紫色的长袍。

    “我的老友啊。”

    他笑的很伤心,以至于带下了几滴眼泪。

第四章:感激不尽

    随风飘来的味道他太熟悉了,但仔细闻的话,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差别,毕竟,龙炎的高热岂能和柴火堆相提并论。没人能在龙类的喷吐下幸存,往往只会剩下一副敲之即碎的骨架。

    而骨头架子,是没有肉香的……

    看见木桩上烧成黑炭的受害者,他立刻就明白这里发生了什么,死者与木架融为一体,年龄乃至性别都已无法分辨,考虑到尸体不止一具,家属收殓遗体会有很大困难。

    假如有人敢来的话,十几个武装人员看似随意的站着,眼睛一直在围观人群中打转。里昂这伙新来的披盔戴甲,马上成了重点盯防的对象。

    里昂凭着一个外国人的自觉在几十步外下了马,还要求同伴也照做。即使如此低调,在场的人仍把注意力转到他身上。直勾勾的眼神里有期待,也有麻木不仁。

    大英雄牵着马往里走,人群为他们让出一条道,让里昂看清了眼前正在发生的事。一个充作审判席的桌子,躺在地上的女孩,两旁的打手,再瞧瞧空出的火刑架,这帮人打算干什么一目了然。

    女孩人事不省,没办法保护自己,要是不加干涉,她也会变成一具焦黑扭曲的尸体。

    里昂清了清喉咙,搜肠刮肚凑出一句法兰克语:“bonjour, mesdamesmessieurs.”

    话才出口便在肃杀的法场里引出了波澜,不止一人捂着嘴,艰难的忍着笑。伙伴们衣着光鲜,其中又多了绝无仅有的异种族,看起来就不好惹,所以听众选择老老实实的等着里昂继续发挥。

    他哪还说的出下一句,关键时刻伊莎贝尔挺身而出,跟一个乞丐模样的人争论起来,他花了点时间才认出那人的职业。褴褛的袍子和遍体的伤疤,是个苦行僧。里昂心里咯噔一下,传统的牧师很好打交道,这人则是纯粹的宗教狂,相比在教堂里布道,更热衷于到外面“修行”。

    苦行僧赤足走进狗都不愿意去的贫民窟,为穷人祈福,照顾临终者,并且分文不取,至少他在帝国遇见的大都如此。但从什么时候起,苦行修会有军队护驾啦?这位牧师自己穿的类似于乞丐,可护卫装备的不亚于领主私兵。

    圣骑士和苦行僧的争论似乎有了结果,乞丐牧师怒气冲冲的挥挥手,叫人把昏迷不醒的女孩拖走,看样子是打算离开。围观者里起了骚动,外人的干涉帮助村民找回了勇气,年轻人拦住护卫,不准他们带走女孩。

    护卫中最壮的那位晃着连枷,布满尖刺的锤头来回摆动,两拨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眼看着就快要没回旋的余地了。里昂真想低调一点,可当一个人成为全场焦点时,保持冷静只是奢望,而且队伍里还跟着个年青冒失的精灵。蒂德莉特绝对想动手,他就算听不懂也看得出来。精灵法师盯着牧师和他的护卫,眼睛都不眨。一旦蒂德出手,坦尼斯和艾琳绝对会跟进。

    他抢先一步插进村民与护卫之间,把热血青年挡到身后。里昂身高有五尺六,在盛产高个的大公国都算优秀了,但跟连枷男比起来,勇者竟小了一圈。壮汉只穿了件袍子,也许他也是苦行僧?无所谓,里昂冷笑,他很快就会是个死翘翘的苦行僧了。

    大英雄是新晋贵族,很少被人用沾血的凶器威胁,里昂以出鞘的剑做为回应。牧师在最后一刻叫住了同伙,带着人走了,放过女孩,丢下了无法直视的刑场。

    他收剑入鞘,坦尼斯摇醒了进入出神状态的蒂德。村民用突然爆发出的哄笑嘲弄着宗教狂,其中也夹杂了哭声,每个火刑架都夺走了一条生命,除了一个人。里昂看着地上的女孩,对艾拉歪歪头,拉下兜帽的修女又引发了新一轮的大惊小怪。

    “歌尔德教堂。”监狱长只来得及说了这么一句话,就被弄得魂飞魄散,对此凡妮莎也没做解释,害得里昂不知道能在那里找到什么。

    更多的人皮,更变态的刑具?在调查前,他只能乱猜。拷问灵魂不是最大的难题,难的是如何把这龌龊事瞒下来。圣骑士,牧师,永恒森林的精灵,永远都怀疑魔法的矮人,没一个好说话的。他甚至不敢告诉艾琳,鬼知道东方的精灵又秉承了什么样的价值观?他只好演了一出戏,请凡妮莎帮他伪造一本审讯笔记,其中含糊不清的提到了歌尔德,将这里暗示成某种审讯羁押异端的场所。

    伊莎贝尔像淹死的人看见救命稻草,立刻死死抓住不放,里昂深感羞愧,为欺骗了女神的骑士和一个涉世不深的姑娘。其他人反应也差不多,城里的监狱都搜遍了,只有出去碰运气。艾拉靠在房间的角落玩弄着她的头发,里昂做贼心虚,非要偷看牧师的表情。

    黑暗精灵给了他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又专心致志的尝试把头发梳成麻花辫再盘起来,这工作没人帮忙很难完成,可惜三个女人都跟她关系不太好,没到互相挽头发的地步。

    对啊,她没法说出自己的怀疑,大英雄彻底放心了。

    艾拉只有选择闭口不言,因为里昂就算说太阳从西边升起,伙伴们也会相信他,怀疑黑暗精灵。里昂埋下了不安的良心,选择暂时当一个骗子。

    打断审判不止是出了风头,也得到了村民的热情招待,酒馆老板拒绝收取费用,只是话里话外顺道透出了希望屠龙勇者再加把劲,把“不穿内衣的疯子”赶出去的愿望。里昂还没来得及说话,蒂德利特就满口答应,看得出小公主很享受当英雄的感觉,里昂相当确定她一本骑士小说都没读过,如今却表现的像个行侠仗义的绿林客。今夜的酒馆座无虚席,被救下的女孩珍妮弗也来帮忙,重点照顾里昂这一桌。珍妮弗对抛媚眼不是很熟练,大英雄也厌倦了露水姻缘,否则大厅里会少两个人。

    “protéger les faiblesrendre justice.”小公主说了一句,酒馆里沉默了半响,继而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叫好声,顾客们用力拍打桌子,举高了酒杯。

    “保护弱者,伸张正义。”看里昂一脸懵懵懂懂,珍妮弗好心替他翻译。

    “是啊。”他嘴上应承着,心里却怎么都忘不掉监狱长的哀嚎。

    那团发绿的灵体在盐罐淋下的瀑布中,闪烁,变形,拉长,叫的没了人声。这种感觉太熟悉了,他早体会过其中每一个步骤。里昂打了个冷颤,本想伸手按住不受控制的大腿,结果手背不小心蹭到了珍妮弗的屁股。

    哦,年轻姑娘的臀部,挺翘而柔软,同伴们没人看他,因为蒂德利特喝高了,正举着杯子发表一轮演讲,精灵公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他应该赶快把手拿开,像个体面绅士那样道歉,正相反,他又摸了一次,这回用的是手心。珍妮弗抓住他的手,脸红的超过了杯中的葡萄酒。

    女孩没有责怪他,那双碧绿的眼睛望向了厨房的方向。他点头会意,这种事他太熟练了。

    一前一后的,两个陌生男女离开了桌边,无人在意,酒馆喧嚣依旧。

第七章:蓄谋已久

    “arrête a!”圣骑士喊道,她用了最大音量,可没一个人听她的,混战仍在继续。

    受害人都倒下了,加害者还不依不饶拿着碎酒瓶猛刺,尖锐的玻璃器皿上沾满了血,每一下都播撒着鲜红。伊莎贝尔怎能无视一个大活人在她面前惨遭杀害,圣骑士挺身而出,哪怕前面是几十个红了眼的男男女女,酒瓶与桌椅齐飞,尖叫与怒吼中也夹杂了哭声,场面混乱的超过了斗殴的范畴。

    圣骑士勇往直前,她无所畏惧。

    “该死!”弗林特从桌上跳下,全力追赶伊莎贝尔的速度。

    矮人天生腿短,路上又有太多**障碍。在他成功接近圣骑士前,就不停的卷进各种小冲突。

    “喔,这是你的脚吗?真对不起。”弗林特给了被踩到的人裆部一拳,再向躺倒的人道了歉。他又撞翻了这人的对手,防止他转而对付自己。

    弗林特个子矮,在人群中找特定对象比较困难,特别是这些人还打作一团,凭空给矮人增加不少难度。在弗林特艰难突围时,伊莎贝尔已经找到了伤者,她双膝跪地祈求医疗神力。蓝色的圣光在她手心跳动,她没来得及进行下一步,有人抄起凳子,砸到她头上。

    “滚开!你这蠢货!”屡次冲击人墙失败,弗林特暴怒了,他攻击身边的每个人,不再区分对象。

    老资格的修女遇到这种场面,只需寥寥数语配合祈祷便能唤回人们的理智。我可以吗?艾拉见过比更夸张的暴动,黑岩城的奴隶只要有机会就会起来反抗主人,可她没法对这些人斧刃相加。

    唉,她悄悄叹口气,不敢把思想沉溺到血腥的过去。她尝过被女神抛弃的滋味,无论如何都得抓住现在所拥有的,毕竟,罗丝给过我什么?

    是亲生哥哥的出卖,还是被那些卷毛猴子给……他们竟敢!他们怎么敢!血色迷住眼睛,嘴里有了咸味。

    黝黑小巧的拳头砸向桌子,不如此心中的怒火无处发泄。她打碎了一个碗,被锐利的边缘划破了手,温热的鲜血与冷凝的油脂混到一起,艾拉过了好一会才意识到痛。

    伤口不止在手上,还有咬破的嘴唇,和心中那块永远的空洞。

    弗林特在人群中左突右冲,他很强,没一个能挡住他。可弗林特太矮,圣骑士与他近在咫尺,勇敢的矮人却冲向另一边。孤立无援的伊莎贝尔被人偷袭,倒在她想救助的男人身上,昏迷的圣骑士没法保护自己,袭击者发了狂,用半截桌子腿反复击打她的头。

    伊莎贝尔有麻烦,两个白皮精灵却钻进楼梯的拐角,绝不是因为害怕。艾拉看见坦尼斯掀起蒂德利特的裙子,永恒森林的小公主躺在他下面,笑的如同街边花痴。呵,红头发真威风,游侠跳着某种艾拉无法理解的舞蹈,敢和她交手的无一例外都倒地呻吟。

    里昂呢?他在哪儿?艾拉放弃了寻找,她唤来神力,治愈伤痛。

    从什么时候起我变得这么软弱,竟然想依赖男人?手心的蓝光愈发抢眼,似乎是泰拉通过这种方式表达了她的支持。

    “大地之母……”她将手举高,让那蔟光取代蜡烛台,成为酒馆的唯一。

    圣光所及之处,混乱立即停止,艾拉站到桌上,好让所有人都看到她手心的亮光。狂暴的表情从人们的脸上消退,他们如梦方醒,困惑看着彼此,都在猜测刚才发生了什么。

    狂潮消退了,被冲上岸的贝壳不会自行消失。她向圣骑士跑去,希望还来得及。

    伊莎贝尔的伤不严重,酒精除了蛊惑神智,也能影响精准,她头上没挨几下,大部分攻击都落在后背,圣光稍一接触肿块便消退了。伊莎贝尔谢绝了进一步的治疗,要做的事很多,她没有躺下昏睡的奢侈。

    她曾努力拯救的伤者还是死了,逝者两眼茫然的瞪着天花板,失手伤人的凶犯丢掉玻璃瓶,好像上面长出了尖刺,嘴里说“不是我,不是我杀的。”

    没人指责他,类似的感觉发生在很多人身上,他们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丢下紧握的凶器,开始救助伤者。不幸中的万幸,人命案也就这一桩。艾琳冲倒地男人伸出手,“抱歉。”她小声嘟囔。输家茫然的任她拉起来,似乎想不起来被女人打败这件事。

    坦尼斯从楼梯角钻出来,身后跟着蒂德利特,小两口一直低着头,羞于跟人对视。其实压根没人在意。这家酒馆的顾客集体经历了一次严重的宿醉,都在努力回忆之前自己干了什么。

    凶手一步一挪退到了大门边,打算趁乱溜走。

    “诶,你,就是你,站住!”弗林特不打算放任杀人凶手逍遥法外。

    矮人说干就干,他丢下圣骑士和一屋子伤员,奔向嫌疑人。太晚了,凶手已经打开了门奔向自由。他只跑出了几米远就倒下了,醉汉嘛,摇摇晃晃的很正常。伊莎贝尔并不在意,有弗林特去缉拿犯人她很放心。

    “快来两个人!”

    圣骑士猛地抬头,想搞清楚为什么矮人喊得那么大声,那么急促。

    她勉强看见了一支迎面飞来的箭,她看得不真切,来不及作出反应,只能呆呆的看着那支箭越飞越近。

    半精灵坦尼斯早发现了不对劲,精灵血统赋予的黑暗视觉中,门外全是密密麻麻的红色光晕。逃跑的人以极其僵硬的姿势倒地,才不是什么“脚下一滑”。酒馆是两开门的,矮人做出了努力,但还有半边门关不上,箭就顺着这个空档往里飞。

    坦尼斯扑倒伊莎贝尔,自己身中两箭,他忍着疼,用身体给伊莎贝尔当掩护。

    “坦塞勒斯!”蒂德莉特捂着嘴尖叫,作势要跑向他。

    “别过来!”他咬紧了牙关,又有两只箭钻进大腿,敌暗我明,他成了再好不过的箭靶。

    “用魔法啊!傻女孩!”弗林特顶住了半边门,每当他想靠近另一边,就被弓手盯住不放。

    在弗林特说话的同时,射进店里的羽箭全部腾空,齐刷刷指向门外。矮人看见了蒂德利特的表情,马上跳开,躲得越远越好。

    听那此起彼伏的惨叫,潜伏的敌人还真不少。

    艾琳终于找到机会靠近,矮人和精灵一人一边,堵上了大门。惊魂未定的顾客帮忙抬来桌子,加固了防御。半精灵很坚强,尽管头上全是虚汗,脸色苍白如纸,他也对着圣骑士微笑,甚至先询问了对方有没有受伤。

    男子汉的行为被生生打断,艾拉麻利的拔下了箭,坦尼斯叫得像个小女孩。

    “你!”

    闪烁的圣光让蒂德利特也闭上了嘴。

    当第一个火把丢进酒馆,才有人想起来去堵窗户板。

    随着年龄增长,令他后悔的事越来越多,可那往往都是事后,中途醒悟还是头一次。充血的脑袋毫无征兆的恢复正常,他总算注意到这女孩在干吗,珍妮弗很忙,这让他接下来想说的话就有点说不出口了。

    “呃……”里昂犹犹豫豫的不知如何开口。上次这么干,导致了一个小男孩的诞生,和他自己的惨死,说有心理阴影也不为过。

    珍妮弗停下了,她脸上的潮红在消退,女孩抬起头看着里昂,楞了好半天。

    “呀!”她大叫着推开里昂往后缩,经过一阵手忙脚乱,她成功穿起了裙子。里昂想要解释,缓和下气氛,女孩缩进了堆积如山的面粉袋后,拒绝再看他。

    人渣不知道如何应付这种场面,但先道歉总是没错的。

    “啊……je suis désolé.”他相信自己说对了,女孩从面粉袋后露出半个脑袋,看了他一眼又马上缩回去。

    大英雄这才反应过来他没穿裤子,衬衣也被撕的不成样。等他整理好衣服,女孩却不见了。里昂在面粉袋和食品架之间转了会,总算在柴堆后找到了她。珍妮弗正对着一扇门大动肝火,她下了死力气推,那扇看起来破旧的门却纹丝不动。

    “要帮忙吗?”

    珍妮弗马上退到角落里,眼睛看着地板。

    他没时间跟女孩去理论刚才的事到底谁更主动,里昂握住门把手往外用力,推不动。他重新试了一次,感觉在对着一堵墙发力。难道这扇门是假的?他见过类似的防盗措施,在外面砌了墙,里面的门暂时没拿下来,就成了这种假门。

    “要不,我先出去?你再等等。”里昂提了个建议。

    女孩除了点头,没有进一步的回应,她捂着胸口,左顾右盼避免有目光接触。

    没等里昂转过身,那股烟就先从门缝飘了进来。这不是假门,只是被人从外面给堵住了。烟雾很呛人,紧接着从外往里蹦的火苗则是要杀人了。

    他拉住珍妮弗的手往外跑,生死关头,女孩也不再顾及什么名节,抓着里昂的手非常用力,两人顺利跑到厨房,没找不到老板的影子。他们又往外跑,陷入了一场更大的混乱,整座酒馆都烧起来了,而门乃至每扇窗子都被堵死。

    “怎么回事?!”他抓住跑过身边的游侠。

    红发精灵愤怒的瞪着他,一把甩开里昂。

    “有人想要除掉我们。”弗林特给了他答案。

    矮人的直率吓坏了珍妮弗,她抱住里昂,牙齿打战的声音几乎盖过了火焰舔食木板的噼叭声。

    “没事的,没事的。”里昂安抚住她,将女孩交给其他人照顾。

    犯人是谁简直不用猜,只要应付完这场危机,我就去找……

    横梁率先支撑不住,砸到地板上,压坏了不止一张桌子,他得赶快才行。

第八章:一个承诺

    汪汪是个狗头人,骨瘦如柴,身高略低于于矮人,大概到克里斯蒂娜的屁股。它的头部像极了小型猎犬,走路全靠反关节的后腿,空出来的前肢不停的朝精灵挥舞。

    “快,前面,就前面。”长而尖的吻端,配合着伸在外面散热的舌头,老让克里斯蒂娜产生错觉,想要摸摸它的头,说声“好狗儿”。

    为了保险起见,她穿着盔甲一手扶稳了长剑,沉重的脚步在沙滩上留下了一串显眼的足迹。汪汪只有两片棕榈叶遮体,跑起来飞快,不止一次克里斯蒂娜看不到它的影子。狗头人总会停在前面等,俨然是条忠实的猎犬。

    精灵却不这么想,走得越远,她的疑虑也就越重。

    这小家伙在期待着什么,至于是陷阱还是埋伏只能到时候看了。身负重甲在沙滩上走简直要了她的命,衬垫的衣物早湿透了,护甲表面烫的摸都不能摸。她被迫放弃了开阔的视野,跟着汪汪钻进丛林。没想到树林中更难走,这里没有传统意义上的道路,或者人马踩出的小径。灌木丛杂乱无章,每棵树下都是根茎与藤蔓,狗头人的体型能在其中进进出出,披甲的克里斯蒂娜却不太方便。

    狗头人绑在腰后充作装饰物的“白色木棍”吸引了她。,并非撇下来的断枝,白森森的,是一根人类的指骨……

    怪物,吃人不吐骨头的怪物!她抓住剑柄,肯定是不小心抽出了一截,狗头人的耳朵异常灵敏,马上转过身,表情可怜兮兮的叫人看不下去。

    “不要,不要杀汪汪,慈悲,慈悲。”狗头人会的帝国语不多,倒是很精通求饶的词汇。

    稍微一想里面的原因,推论出的结果让克里斯蒂娜更加阴沉,她从头到脚打量着瑟瑟发抖的小怪物。它耷拉着耳朵,前肢蜷在胸口,那双眼睛盯死了精灵握剑的右手。

    我一动念头,他就会跑的,精灵松开了剑,任由它落回鞘中。

    “好好带路,”

    狗头人如蒙大赦,它跑过来舔着克里斯蒂娜的靴子,与狗的行为习惯没什么区别,带起的味道熏的精灵头疼。

    “还有,走得慢点。”她又加上一句,克里斯蒂娜可不想先把自己累垮,尽管这些狗头人都不够她打的,精灵也不敢大意。

    汪汪飞快的点着头,它四肢着地鼻子探进草丛里嗅着,又转向天空,接连做了好几次这种动作,汪汪恢复了后腿站立的姿态。

    “这边,这边。”狗头人热切的说道。

    它回家用得着闻吗?精灵一肚子怀疑。

    “女人,女人。”狗头人说到了重点。

    克里斯蒂娜别无选择,只有跟着它一条路走到黑了。

    往北边走了快一天,她已经不敢再去看骑士的脸。但路线是对的,她在心里喊着。走过了最初难以通行的密林,一条砖石铺就的路显现了出来,就像那精灵在梦中告诉她的。

    克劳斯想去救被抓走的女孩,艾米莉也很想,可她不能。

    “快来,我等着你。”精灵说完便扬起手,随着他的动作,以废墟为背景的梦境迅速坍塌。

    艾米莉呆呆的看着,沉迷于虚幻的建筑砸下来却毫发无伤的感觉,过了好一会才发现不对劲,被抓走的女孩怎么办?小娜呢?玛雅,还有其他人?

    城市消失了,只剩下一片深不可测的黑暗,精灵法师抽身离去,唯有艾米莉独留其中。

    “你的朋友很强,别担心。”

    艾米莉醒了,骑士捏着根前端烧黑的拨火棍,靠着墙睡着了,顺嘴流下的口水打湿了半边领子。克劳斯眼圈黑的发紫,他强撑了一夜。艾米莉不忍心叫醒他,蹑手蹑脚的钻出了山洞。

    海面吹来的微风裹着特有咸腥,光是闻就让人不舒服。克劳斯挑选临时营地是个老手,一只体型超过了昨天那只的螃蟹从她脚下十几米的位置爬过,完全没察觉到艾米莉的存在。

    她用手梳理着被风吹乱的头发,找地方洗漱的念头早被沙滩上的怪物游行给打掉了。螃蟹,乌龟,鱼,只要沾上这血红色的海水,没什么是正常的。

    比起畸形生物,某些糟糕的事情正在上演,全因为精灵法师在梦中给她上了堂课,一堂历史课。

    精灵嘲笑人类在早上丢下种子,晚上就急等着收获一棵果树,这话虽然刻薄,用在弗拉维乌斯身上倒也合适。凯兰迪尔想尽办法给老友创造舒适的环境,提供了食物,酒,大房子,乃至女人。

    血统论分子视罗马人为低等族群,蛮族更是类似于猴子的存在,不和谐的言论当然难登大雅之堂。只要价格合适,某些精灵女人倒也不介意跟人类上床。为此,凯兰迪尔可是大出血,重金雇来了一对金发的姐妹花。他叫妓女穿上了罗马女性惯常的衣着,而非精灵偏爱的宽袍大袖,这一切只为了消去弗拉维乌斯的苦瓜脸。

    自几年前一别,等凯兰迪尔再见到弗拉维乌斯,被他金发中夹杂的雪白给狠狠震惊到了。人类会老会死,可他没想到那么快。以罗马的标准,老友也只是人到中年,一个帝国还等着他去维持,而非背后那位见血就晕的废物皇帝。

    拜托了,笑一下吧,放纵享受,这是你应得的,凯兰迪尔很贴心的晚了几天才去见老友。

    想象中的左搂右抱,酒池肉林的场面并未出现,他找来的高级应召女坐在庭院里的木椅中,百无聊赖的互相喂着葡萄。罗马人的穿衣风格比精灵大胆,该露不该露的部位都在外面,连凯兰迪尔亦不敢太过专注的看这对金光灿灿的姐妹。

    姐姐察觉到大人物的存在,她拉着妹妹迎上来,对凯兰迪尔摇摇头。

    人类竟然拒绝送上门的精灵女人?!他对老友的佩服又加深了一层。凯兰迪尔向两姊妹道了谢,安排随从护送她们回家。

    精灵法师沿着大理石砌成的楼梯逐级而上,晨光透过了葡萄架中的缝隙,为石阶烙下了星星点点温暖的印记。正是水果成熟的季节,那甘甜的香气摄人心魄。一对百灵鸟选择在台阶顶端降落,叽叽喳喳的叫着,全然不惧怕走近的精灵。凯兰迪尔俯下身,逗弄着鸟儿。

    这等极乐仙境,却不知同胞为何非得东迁不可。

    精灵都是慢性子,喜欢随着心情行动。他放任自己沉溺在鸟语花香中,一时忘了今天的目标。凯兰迪尔被帝国语的口令声惊醒,微闭的杏眼缓缓睁开,将台阶彼端在操练一队罗马军人尽收眼底。

    哈,我的老友啊。

    人生苦短,我若是只有你那般短暂的寿命,非得天天纵情享乐不可。他懒洋洋的站起来,背着手走过那队士兵,每个人都用拳头捶击胸甲。凯兰迪尔微微颔首,他挺喜欢罗马式的敬礼。

    穿过敞开的大门,又经过了数条曲折的走廊,在会客厅他找到了整装待发的罗马将军。紫色的托加长袍丢在座位上,弗拉维乌斯披盔戴甲。表面雕刻有肌肉纹理的护甲是量身打造,卫兵为他扣紧了皮带扣,将军不自然的屏住气,当最后一个拉环扣好,弗拉维乌斯才敢稍微喘口气。

    “看看我,哪里还像个军人。”罗马将军大笑着张开双臂,凯兰迪尔乖乖与他拥抱,精灵喜欢不接触身体的问候,他临时决定迁就一下老友。

    “你要走?”他见弗拉维乌斯接过卫兵递来的头盔。

    “国家危……我也有职责在身。”老友很想说句精灵语,才三个字就败给了口音。

    “国家危亡,匹夫有责。”凯兰迪尔替他说完。

    弗拉维乌斯戴好头盔,右手缓缓举到胸前,凯兰迪尔按住了他。

    “再给我一个星期。”精灵抓着老友的手,弗拉维乌斯力气比法师大得多,他得两只手一起用力才勉强压住。

    两人僵持了一会,弗拉维乌斯率先服软,有求于人的悲剧便在于此。

    “我需要时间准备,这个法术很复杂……”

    “唉,法术,魔法。”将军遣走了卫兵,把头盔丢在桌上,“法师我们也有,活见鬼,我们还有龙!”

    将军激动的在房间里绕圈子,每说一句话都握着拳头,凯兰迪尔安静的听他发泄。

    “可没什么挡得住他们,罗马城神庙里的长明灯熄灭了,无论祭司如何努力都没用,很多人都在议论金属龙的现世,认为诸神没站在帝国这边。”将军总算说完了,他一屁股倒进椅子里,刚才的慷慨激昂全都不见了。皱纹如刀,一条条割进了他的脸。那双蓝眼睛迷茫而又痛苦,他低垂着脑袋,仿佛失去了最后一丝力量。这才是真实的弗拉维乌斯,一个为了帝国呕心沥血却得不到好结果的可怜人。

    “神明青睐强者,唾弃弱者。”凯兰迪尔说了句看似正确的废话。

    将军按着太阳穴,表情痛苦到无以复加。

    “强者?”他的语气里满是不敢相信,“知道吗?我的同胞,那些……蛮族,法兰克人。”弗拉维乌斯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凯兰迪尔的尖耳朵则保证自己没漏过一丁点细节。

    “把抓到的俘虏,不管军人还是公民,或者为罗马效力的当地人,统统塞进木板钉成的神像里,然后投进火堆,说要献给天神。”罗马将军咬着牙,拼命压制体内的怒气,“这种火堆在沦陷的行省到处都是,你告诉我,神喜欢吗?泰拉喜欢吗?!”

    精灵没有答案,他只有一个保证。

    “几天就好,再等等吧,弗拉维乌斯,我亲爱的朋友。”

第十章:巨魔

    等丹德里安再次醒来,眼前出现了莎拉的脸,看来狗头人还是留手了。才怪,能走的猎物比需要扛的猎物省力,这想法害得诗人心情更差了。女孩半边脸肿的老高,把右眼挤得睁不开。她手里捧着个白色容器,里面装着水。莎拉是大家姐性格,随时随地都忙着照顾人。

    相对的,狗头人也没把她放在眼里,捆都懒得捆。

    诗人扭了扭胳膊,他的手被反绑在背后的树上动弹不得。玛雅应该在他身后,丹德里安能闻到修女的味道,很像教堂里的蜡烛,有股淡淡的香味,令人安心。狗头人把他们两个捆在一棵树上,自己人围坐在篝火边,火上架着一块形状难辨的肉,其中的脂肪化为了液体在表面滋滋作响。

    一整天未曾进食,丹德里安已经失去了品味,本能的觉得那块肉很香。随之而来恐怖推理阻止了他进一步意淫火上的肉,丹德里安咽下了口水。问了莎拉一个问题。

    “妮可呢?”诗人到处都没见到她。

    难道……他不敢再想下去。

    “喝吧。”女孩没回答,反倒把手中的碗推近。

    那不是碗,是某个倒霉死鬼的头盖骨。他吓得一缩头,后脑的伤口撞到树上,丹德里安两眼一黑,几乎再次晕倒。

    “快喝吧。”莎拉就快哭出来了,丹德里安坚决的摇头,用一个女孩的头盖骨当碗,他会下地狱的。

    肉烤好了,首先由块头较大的狗头人取下来,扯下了最肥的一块才再丢给其他人,等轮到最后一个,只剩下骨头和附在上面的肉渣。

    这帮怪物吃人,它们在吃妮可,天呐!要不是怕自己成为下一个,丹德里安非得扯着嗓子大喊。

    不远处的草丛里传来了哼哼唧唧的呻吟声,是妮可。心情一放松,他对着伸到脸前的“碗”张开嘴。事实证明了水就是水,装在哪里都一样。

    “妮可腿被打断了……我担心她撑不到明天。”莎拉泪眼汪汪。

    好善良的姑娘,丹德里安感到不可思议,他转念一想,这些可怜的女孩被异教徒从家人身边抓走,经过许多天的相处,也算是患难与共。

    “我能救她……”玛雅不知什么时候醒了。

    “嘘!”丹德里安警告她闭嘴。

    到目前为止,在狗头人眼里她只是个普通女人,最好继续让它们这么想,丹德里安不认为连铁器都没有的怪物会认得出黑暗精灵。离得最近的小怪物察觉到了这边的异动,它顺手把吃剩的骨头丢向丹德里安,和同伙一起嘲弄诗人慌忙躲闪的窘态。

    狗笑起来真难听,原来这帮小家伙不只会呲牙咧嘴的“汪汪”乱叫,丹德里安忽然有了一个点子。

    “想听我唱歌吗?先生们。”

    狗头人莫名其妙的看着他,警惕性高的还抓起了棍子,于是他又用法兰克语说了一遍。

    “你疯了吗?”莎拉以为丹德里安傻了。树后传来的晃动表明玛雅也这么想。

    诗人没空理她们,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这次特意说得很慢,总算让狗头人放下了喊打喊杀的架势。

    他不会用法兰克语唱歌,然而音乐无国界,也许突破了种族的限制也说不定。

    为了照顾低能的狗头人,他特意选择了较为简单的一首,是母亲每晚都为他唱的摇篮曲,他也唱给妹妹听过。一想到失踪的家人,他的歌声里也带上了真挚的色彩。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孩子,

    妈妈的双手轻轻摇着你。

    摇篮摇你,

    快快安睡,

    一束玫瑰,一束百合,

    等你醒来,全都给你。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

    妈妈的双臂永远守护你……

    他不是太有把握,这首歌成年后就没怎么唱过了。等唱完了摇篮曲,狗头人直愣愣的瞪着他,眼睛眨啊眨的,像是从未见过丹德里安。啊哈!他想明白了,白痴狗头人从生下来就没听过什么“音乐”,没准吹口哨都能唬住它们!

    于是丹德里安又酝酿了下一首曲子,选了个稍微复杂点的,好让狗头人注意不到莎拉正偷偷摸摸的绕道后面,去给玛雅松绑。

    就唱那首《河边》吧,也算是他的成名作了。

    等他再次开口,仿佛连风声都停下了,大诗人丹德里安,是一位人们得付钱才能听到他歌唱的艺术家。

    “汪汪,汪汪。”狗头人对克里斯蒂娜连叫了好几声,精灵耐着性子,加快脚步跟上汪汪。

    小家伙真该换个名字,每次都搞的克里斯蒂娜分不清它到底想表达个什么。

    “到了,这里,是这里。”汪汪指着前面,兴奋的围着她的靴子蹭。

    顺着狗头人指的方向,那里既没有想象中的洞穴,也没有几百只狗头人簇拥在一起的景象,只是片比其他地方更茂密的林子。话说这鬼地面到处都是绿油油的,绿的克里斯蒂娜想吐,以前她可不知道自己这么讨厌大自然的颜色。

    “这里?”精灵有太多的怀疑了。

    “是的,是的!”汪汪越来越激动。“酋长,坏酋长,里面!是的,是的!”他简直是上蹿下跳。

    狗头人声音稍微大了点,它故意如此也说不定。前面的树丛开始剧烈的晃动,地面马上跟进,发生了一场小型地震。酋长是一头熊?精灵飞快的拔剑在手,怪物暂时没有出现,趁此机会她回头想跟汪汪确定下。

    汪汪不见了,密林里最不缺半人高的杂草堆,非常适合体型小的狗头人躲藏。

    我真是白痴,大笨蛋!克里斯蒂娜气个半死,她抱着侥幸心理让狗头人带路,却被引进了陷阱。没时间留给她后悔了,“酋长”从树后现身,它是克里斯蒂娜有生以来见过最丑的生物。

    “酋长”大概有一个半人那么高,无论脚或手都长的夸张,不用弯腰手掌也能摸到地面。绿色的皮肤长满鼓包,像极了沼泽地的癞蛤蟆。腹部鼓囊囊的,其他部位则瘦的皮包骨头。跟兽人区别不大的脸上长着夸张的鹰钩鼻,两个小眼睛不仔细看都找不到。

    一只巨魔,《圣典》里明确记载了从人类诸国消失的生物。

    克里斯蒂娜立刻后退,脱离与巨魔触手可及的危险距离。这种被认为灭绝的怪物什么都吃,也很难杀死。艾米莉,她需要艾米莉的火球。不过狗头人确实没说谎,巨魔的脑袋上扣着个金属王冠,仔细一看,精美的不像话。

    克里斯蒂娜孤军奋战,她冲向前,抢先发起攻击。

    人渣里昂不是说过吗,宁愿你去找龙,别叫龙来找你!

第十一章:城里的好东西

    巨魔反应迟钝,智商低下,远古时代做为食人魔的帮凶,但受限于自身能力,并未在历史上留下太多笔墨。必要的话,一把火就足以吓退它们,至少《圣典》上是这么说的。很可惜精灵没时间停下来生火,实践下白骑士前辈的理论。她选择迅速拉近双方的距离,以削弱巨魔长手长脚的优势。

    精灵略微弯腰,将大踏步前进改为冲刺,避过了怪物迎面而来的巨掌。

    狗头人的酋长确实很傻,直到精灵冲到脚边都没收回拳头。对付大个子,克里斯蒂娜有特别的技巧,她一剑划过巨魔的膝盖,砍破皮肉弄破了不只一个脓包,剑刃在骨头上停滞不前。精灵左腿蹬地,旋转身体,尽可能扩大了战果。她太心急些,怪物抡起胳膊反手就打,巨大的巴掌裹挟着风声挥向她后背。克里斯蒂娜赶紧蹲下躲闪,又连续向后退,只为避开下一次攻击。

    汗水顺着额头流下,打湿了她的长刘海。精灵冒了个险,把头发撩到耳后。刚才的攻击相当成功,巨魔不但不能利用体型优势追打她,反而守在原地,捂着伤口怒目而视。

    她废了巨魔一条腿,让它半跪着蹲下,被迫单手与精灵对抗,空出的手捂着受伤的膝盖。巨魔胡乱挥着拳头,这不像进攻,更像不让精灵靠近。

    它想干吗?克里斯蒂娜还没自大到觉得一次攻击就能打倒对手。通过观察巨魔拼命保护伤口的动作,她想起来了。巨魔有极强的再生能力,传说野兽吃掉巨魔的一条腿,它肚子里就会生出一只新的巨魔。

    民间故事的真实性有待考证,消灭怪物的是旧帝国,军团的刀剑,将之变成了出现在故事里吓唬小孩的乡野传说。

    不能给他养伤的机会,克里斯蒂娜再次冲向前,这轻而易举,巨魔残废的右腿造成了相当大的破绽它必须腾出一只手来捂着膝盖。巨魔挥舞着手巴掌驱赶精灵,像在打苍蝇,克里斯蒂娜可比昆虫精神多了,长剑划出一道半圆形的残影,让巨魔惨嚎着收回手。它少了三根指头,飞溅的浓血臭不可闻。

    快!快!她给自己鼓劲,穿着几十斤重的盔甲却要作出杂耍般的动作,这太难为一个姑娘家了。高等精灵的血统并非无所不能,给不了她足以匹敌人类男性的蛮力,失去了神眷,速度和敏捷是她仅剩的。

    维持住半跪姿势的巨魔跟她一样高,无论哪种妖魔鬼怪,脑袋插上一剑都得死,她瞄着巨魔的眼睛,双手握剑,发起了一次绝然的突刺!

    它竟然站起来了,巨魔的再生能力是如此可怕。狗头人酋长又一次反手挥拳,克里斯蒂娜在最后一刻止住冲势,勉强躲过。还好,怪物没有乘胜追击。那双小的可笑的三角眼死死盯住精灵,巨魔咂着嘴,像在思考什么。

    她的肺快要爆炸了,腿软的如同新鲜出炉的奶油布丁,每次呼吸都不够彻底,紧凑贴身的盔甲不仅勒的胸疼,也妨碍了换气。巨魔转身抱住一棵小树将其连根拔起。它炫耀似的挥舞了两下,光是躲避树根上的土块就耗尽了克里斯蒂娜仅存的力气。

    一天没吃东西,她已经饿扁了,只能维持着举剑戒备的姿势,再次发起进攻成了奢望。

    巨魔站直了,远超常人的身高逼得精灵仰视它。

    “se rendre.”怪物口吐人言,于此同时将做为武器的树干指向精灵,好像那是根长矛。

    什么?它说什么?克里斯蒂娜听得莫名其妙。

    “se rendre!”巨魔又说一遍,语气里有了不耐烦。

    难道它要我投降?克里斯蒂娜懒得回答,她把剑举高。

    树干冲着精灵劈头盖脸的砸下来。

    狗头人,这帮汪汪乱叫,靠残羹冷炙过活的小东西。欧菲莉雅蹲在树丛里偷看,没发出一丁点声音。她在地面生活好几年了,白日的太阳已不会让她感到不适,何况还有树林能够栖身。早早离开城市并非她原来的计划,欧菲莉雅本想多留些日子,在废墟里好好搜刮一番。

    然而她不止一次感觉到落在后背的冰冷视线,即便她回头四下张望,被窥视的感觉都不曾减弱半分。那家伙没死,一直躲在暗处。再次身陷囹圄的恐惧逼得欧菲莉雅被迫提前逃出旭日城,失去家族的主母孤苦伶仃,而这些狗头人手里有她想要的东西,她的宝贝长女,玛雅纳夏斯巴农。

    哦,我亲爱的女儿,妈妈找你找的好苦啊。她藏在暗处,旁观狗头人一顿乱棍把两个人类女孩打的遍体鳞伤,又逼着她们一瘸一拐的跟上队伍。主母悄然无声的在树丛里穿行,没一只狗头人察觉到她的存在。

    为了跟踪凯兰迪尔又不被他惩罚,欧菲莉雅无意中成了潜行大师。

    凯兰迪尔除了睡她,打她,也把她当成倾诉对象,城里就两个大活人,不找她又找谁?听起来城里的白皮妖精似乎都在一瞬间死绝了,只留下凯兰迪尔独自一人。

    “那,然后呢?”欧菲莉雅小心翼翼的抛出一个问题。

    床很大,精灵法师霸占了最好的位置。凯兰迪尔极其讨厌温存的举动,一旦完事就把欧菲莉雅踢开。主母缩在床脚,抓着单薄的被单,祈祷不会因为多嘴挨打。沉默了半响,凯兰迪尔用鼾声做为回答,下贱的男性睡着了。

    主母又等了会,她爬到凯兰迪尔身边,对着他的脸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再等几天,等你个傻瓜把事情交代清楚,我就送你去见你的同胞!欧菲莉雅在心里又把他杀了几次,暂时满足于嗜血的妄想。她都计划好的,如今好容易逃出生天,却要空手而归,凭什么?!

    纳夏斯巴农家的女主人要想东山再起,废墟里的宝藏她非要不可,这事一个人做不了。狗头人的队伍停止前进,准备宿营,主母找了棵较高的树,纵身爬到上面,茂密的枝叶帮她隐藏了身形。欧菲莉雅决定静观其变,能救出女儿最好,万一救不了,也不能让自己身陷险境。

第十二章:母女团聚

    每个人都是自私的,她满脑子胡思乱想,像是头顶乱飞的蚊虫,艾米莉在给自己的一意孤行找借口。精灵法师既然能深入她的梦境,摸透她的心思也是轻而易举。表面上艾米莉跟骑士开诚布公,但这件事她绝对不会告诉克劳斯。女法师冒险贴近了篝火,唯有如此才能避免烦人的叮咬。

    “嗯,嗯。”是克劳斯在清喉咙,他好像生病了。骑士坐在篝火的另一边,两人本不该离得这么太远。

    他讨厌我,艾米莉很无奈。有些事情她没法告诉骑士,说了他也理解不了。

    “到旭日城,到我这里来。”梦中的幻象说道。

    “为什么?”

    好一个价值上万金马克的问题。

    幻象笑了,从一团影子变得稍微具体了点,呈现出男性精灵的模样,瘦削高挑,金发金眼,目光炯炯有神亮到她不敢直视。“金灿灿”许诺了一个艾米莉绝对无法拒绝的条件。

    “青春”精灵法师的微笑好看极了,但还比不上这个词的一点边角料,“我能帮你留住青春,这难道不是你们人类最想要的吗?”

    我是条鱼,上了钩的蠢鱼。

    她裹紧毯子,入夜后丛林的气温不算寒冷,可地上太潮,那股湿气能穿过几层毯子透上来。

    快睡吧,明天又是一天,对于她,明天从后半夜就开始了。克劳斯不是铁打的,守夜必须轮着来。快睡吧,她又在心里默念了一遍,稍微挪了挪屁股,离毛毯变得半干不湿的部分远了点。

    他高估了狗头人的智商,这首曲子太抒情了点,假如听不懂词,又怎么能够理解呢?听众们鼓噪起来,嘴上说着“ne pas.”遇到起哄拆台,熟练的吟游诗人会通过快速拨弄琴弦,分散听众的注意力。他双手被反绑,鲁特琴也没带在身边。只得做了个僵硬的笑容,重新选了个曲调欢快的。

    藏在树后的莎拉没闲着,女孩摸到了他的手,正跟藤条搏斗。至于滴在他手背上的是汗水,还是鲜血,他没空闲分辨,甚至一动都不敢动,狗头人的眼睛都在他身上呢。树的宽度刚好遮住莎拉和玛雅,头顶的树叶也挡住了大部分月光,让营地除了篝火之外的地方黑的不像话。

    犬科动物夜间视力比人类好,但远远达不到精灵那种两盏明灯的程度,丹德里安说不清他有多少次被克里斯蒂娜晃的头晕了。

    为了掩护莎拉,他加快速度,直接跳过开场提到**部分。激进的唱法害得他喘不过气,被迫在两句歌词之间停顿了下。他一定是唱的太好听了,除了换气的声音,周围只能听到虫鸣。

    “啊。”莎拉的手早被藤条割得不成样,当被某个尖端再次划到时,她忍不住叫了一声,很小很小的一声,如同耳语。丹德里安迅速接上歌词,勉强用起大胖子才擅长的男高音。

    狗头人的听力也比人类好,它们拿起棍棒,有几只比较笨找不到武器,干脆捡起燃烧的火棍。幸好狗头人嫌麻烦,没捆他的腿,让丹德里安半坐在地上,他才得以一脚踢飞扑来的小怪物。然而敌人太多了,大诗人只有两条腿,余烬未熄的树枝咂向他,丹德里安本能的闭上眼睛。

    懦弱的举动暴露了他不是个战士的事实,只可惜装作看不见于事无补。一抹金黄刺激着他的眼睑,橙黄色的光锤亮到瞎子也能“看见”。恢复自由的玛雅呼唤泰拉,将聚集成型的神力掷出。

    小怪物被黑暗精灵凭空创造的东西吓了一跳,它们目瞪口呆,这是继续进攻的好时机。只是玛雅没有下一招,她赤手空拳,连根木棍都没。狗头人放弃了丹德里安,齐心协力攻向她。

    一百六十岁的年纪没毁了她的容颜,也不会让她像莎拉,只会尖叫着抱头蹲下。修女还有一招,为此,她乞求大地之母原谅。

    “黑暗。”她用起久未使用的母语,将一团光线无法穿透的黑暗投在狗头人身上。低能的小东西将之当成一堵墙,前排的拼命止步,后面的则没注意,狗头人乱作一团,滚进黑雾中。

    与生俱来的能力起不了多大作用,不用太久,狗头人就会发现黑雾伤不了它们。刀,什么都好,修女绝望在地上翻找,只要给丹德里安松绑,这场战斗还有得打。

    狗头人中很快产生了第一个勇敢者,它谨慎的迈出黑雾。死盯着玛雅的长脸上,挤出一个紧张的笑容,如果狗会笑的话。

    玛雅摆了个拳击的架势,这是她跟某位守卫教堂的士兵学的。我该先躲过它手里的棍子,再踢它一脚,修女紧张的思索。

    第二只,第三只,更多的狗头人走出黑雾,单挑成了妄想。

    “带着莎拉走!”丹德里安难以置信他刚说了这句话,大诗人把自己感动的热泪盈眶。

    丹德里安踢着脚,又喊又叫的想吸引狗头人的注意力。某只小怪物确实看了看他,确认他动不了后就懒得搭理。狗头人是群居生物,惯于集中进攻。

    怪物扑向玛雅打算结束战斗,却不小心被另一团黑雾给罩住了。有了上次的经验,狗头人满不在乎,在里面放声大笑,尽管那笑声也是一连串的“汪汪汪”。得意没持续太久,黑暗仿佛有了形体般动起来,“呜,呜呜”的哀鸣与刀剑入肉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原来狗头人的惨叫也跟普通狗儿没什么区别。有什么人在利用黑雾作掩护。玛雅看不穿这团黑暗,她只能干站着。一只又一只的狗头人倒在地上死了,剩下的失去勇气,那团黑暗在它们眼里成了可怕的怪物。

    幸存者转身就跑,很有默契的逃向不同的方向,其实地上只躺着不到五具尸体,逃走的怪物几倍于此。

    黑暗停了下来,从中走出一个人,玛雅屏住呼吸,她宁肯被怪物杀了。

    “母亲……”一百多年的习惯追着她,由不得她不承认。

    “我的女儿。”欧菲莉雅用一个词宣示这里谁说了算。

    两个黑暗精灵女人长得像极了,以人类的标准去看,年龄上也没太大区别,要不是提前有了称呼,大诗人还以为是对姐妹。丹德里安发誓从没见过如此尴尬的母女团聚,他明智的选择闭口不言。

第十三章:母亲的脸

    巨魔的动作远远算不上迅速,还有点滑稽。但架不住势大力沉,每一下都能致命。面对一棵比她腰都粗的树干,除了左躲右闪,精灵暂时没有太多的办法。女神的力量让她能够对抗怪物,别说巨魔,就是地狱里的家伙也不在话下。如今圣骑士的打法害了她,去掉神力加持,精灵只是个优秀的剑士罢了。

    剑刃太单薄,英勇的攻击只给它留下些不痛不痒的口子,之后又得耗费体力的躲闪。精灵节节败退,巨魔步步紧逼,密林里缺乏辗转腾挪的空隙。就在她喘气的功夫,巨魔起手砸中一棵小树,飞溅的残片擦过她的脸。这次攻击力度很大,巨魔一时无法收回。她咬牙照着巨魔的肘关节猛砍,一下破皮见肉,两下到骨,三……

    那只比树干细不了多少的胳膊狠狠打来,克里斯蒂娜飞到半空,一口气撞倒三棵树才停下。

    “咳……咳。”她吐了口血痰,杵着剑才能站稳脚跟。

    怪物越走越近,肘部的伤口就在她眼前起了变化,恶心的皮肉攒动,增殖,再结合到一起。巨魔是故意让她看的,克里斯蒂娜意识到了这一点,否则木棍早砸过来了。

    呈倒三角形的小眼睛闪烁着狡诈残忍的光芒,也许巨魔远不像书上写的那么白痴。精灵只剩下一个选择,她转身钻进树林,从未有一个圣骑士这么干过。

    胜利或者死亡,乃是白骑士恒古不变的准则。

    而我早就不是了……她流下了屈辱的泪水,两侧的树干在身旁飞快后退,求生欲激活潜能,让精灵饿着肚子跑了很远。她跳过树干,绕过草堆,没被地上蜿蜒的藤条绊倒,克里斯蒂娜奇迹般的逃离了巨魔。长耳朵使她不用回头也能了解到后方的情况,听起来茂密的林木阻止了巨魔追杀她。

    “哈,哈,哈……”

    原来民间故事也不是完全的胡说八道,巨魔笑的时候在每个音节上都有停顿。

    她又跑出了大概两百多步,精灵栽倒在某棵树后,一个被草盖住大半的洞穴近在咫尺,她看都没看一眼。逃跑已经够丢人了,难道我还要像个老鼠那样被怪物堵在洞里吗?

    泰勒爵士会笑我的,妈妈会怎么说。她闭上眼垂下了耳朵,感受着临终前的宁静。克里斯蒂娜努力回忆母亲的脸,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妈妈……”,“妈妈……”

    夺眶而出的泪水糊住视线,给她的世界增添了许多色彩斑斓的光晕。

    他喜欢呆家里足不出户,坐在后院欣赏怒放的花朵,闻着那诱人的香气,追忆一去不复返的往昔。正因为如此,他也讨厌花园外的景色,衰败,肮脏,空洞,什么都没有。风中的灰尘在五十年前就消失不见,恐怖的魔法也阻挡不了自然规律,废墟上到处是欣欣向荣的景象,许许多多的小动物徒迁至此,借助残垣断壁阻挡猎食者的侵害。

    再过个十几年,旭日城便会深埋进丛林里无人知晓,一如我可怕的错误。

    “嗯,咳,咳。”喉头强烈的异物感让他很不舒服,不得不一再清嗓子。他虐待凌辱了欧菲莉雅,欧菲莉雅也对他还以颜色。

    魔法本该维持住他的身体,修复其上的损伤才对。大概任何魔法都有极限吧。他饮尽了最后一点茶,在舌尖品味着特殊的甘苦,这是好货啊,人类从东方大陆舶来的东西。卖家言之凿凿,声称是精灵少女从茶树上摘下,又用舌头舔过才放入蓝中的。凯兰迪尔懒得拆穿,幻术给的外表是个人类青年,哪来的立场对精灵的事物品头论足。

    老板的牛皮不是白吹的,他为东方人的仿制品付了高价。凯兰迪尔倒也无所谓,乐得当个笨蛋财主,他拥有整座旭日城的财富,皇室金库向他敞开,家家户户的房子随便他进,反正也没有主人来把他轰走。

    但凯兰迪尔很寂寞,他喜欢装成人类混进城里,在拥挤的人潮中穿行,被楼上倒下的粪桶浇一身,也不会生气。而且过了几百年,这些野蛮人的后代不再记得当年的龌龊,对精灵的仇恨烟消云散,终有一天,他不再需要靠幻术伪装自己。凯兰迪尔买了很多书,被奉为真理的《圣典》将旧帝国的覆灭归结为龙,把最大的凶手蛮族说成帝国衣钵的继承者。

    精灵放下茶杯,不像茶叶,这是真正的精灵手工制品,他认得上面的方块字。东方人和精灵在某些字的用法有一定差别,他分辨的出来。

    “该去看看我的小朋友了。”凯兰迪尔起身回房,将颓然衰败的城市关在门外。

    启动魔镜的步骤并不复杂,一个字便可。墙上的铜镜发着光,显现出的景象随着主人的意志而改变。旭日城的守护者照例扫了一眼城市,制造些声响,吓退了在边界上探头探脑的狗头人。

    魔镜中的景色变幻着,绿意越来越多,直到成为主流。那个黑发的人类女人去哪儿了?昔日四通八达的旭日城只余下一条通道还没被疯长的丛林吞没,他把那条路从头看到尾,也没找到法师的影子。凯兰迪尔只好扩大搜索范围,却意外捕捉到了丛林里的一次打斗。

    是他的同胞,金光闪闪的长发,尖如匕首的耳朵。他急忙操纵铜镜拉近,好看的更清楚些。

    那张脸他太熟悉了,凯兰迪尔指使欧菲莉雅去给她母亲下毒,又怎么会不认识克里斯蒂娜呢。我打赌这女孩不知道她母亲有多出名,帝国都城的精灵寡妇,哈!人类都是发情的狗!我怎么能容忍精灵的血统被人类玷污,我给她机会了,让她带着女儿跟我走,她不知好歹,她竟敢拒绝我!

    头皮的疼痛将他从狂怒中抽离,凯兰迪尔看着手中的断发苦笑。唉,这怎么能怪她呢,谁又愿意跟一个来历不明的疯子遁入荒野!

    镜中的搏斗愈发激烈,巨魔没能打到精灵女孩一下,反到被击中很多次。凯兰迪尔挥手关闭了魔镜,心烦意乱的法师维持不了千里眼,不能冒险把自己的观测工具给毁了。太阳穴的抽痛强烈到必须用手按着,凯兰迪尔坐回椅子上,试着整理纷乱的思路,为自己当年的疯狂找一个合理的借口。

    “知道吗?城里来了个精灵。”凯兰迪尔算是常客,酒保跟他混熟话也就多了些,城里的大嘴巴是精灵窥视人类社会的一种手段。

    “哦?”他贴近吧台以压住砰砰跳的心脏,幻术没那么完美,假如他过于激动,酒馆里的人很快会发现多出了一个精灵。

    你们这些野蛮人不把她千刀万剐,反倒是……酒保絮絮叨叨的说着,听口气还颇为自得,为城里多了这么个人物感到高兴。

    也许时代真的变了,心里如此想,他也没冒险解除幻象,凯兰迪尔是个谨慎的精灵。

    “谢谢你,莱斯特。”凯兰迪尔抽出三张马克,价值远高于这杯只碰了一下的白兰地。

    “随时为你效劳,西庇阿先生。”

    精灵点点头离开吧台,他挺后悔用罗马人的习惯给自己取假名。这个国家自称是罗马的后裔,却没半点罗马人的行事作风。

    大嘴巴酒保告诉了他那位“精灵女士”的住址,凯兰迪尔已经很久很久没见过活生生的同胞,他迫不及待要去登门拜访,假如进展顺利,就现出真身与同胞相认,再把她接回旭日城。不着边际的想象令他心花怒放。

    走着走着,凯兰迪尔发现周围的街道变得宽敞漂亮,地面是由砖石铺就,每一寸都仔细打扫过,街灯用上了昂贵的玻璃,路边的小贩也穿得人模狗样。

    只是个女人,能活得这么好?他原本以为会在某间破房子见到可怜兮兮的母女俩,那样的话,就不用废力气说服对方和自己一起走了。

    某扇推开的门里走出了一个男人,他头戴都城流行的宽檐帽,肩披黑亮的斗篷,两撇同色的胡须显然经过了精心梳理,随后出现的女人让凯兰迪尔心跳都停了一下。

    我的同胞,一个精灵女人!

    这对种族相异的男女并未注意到远处窥视的“西庇阿先生”,男人的手很自然的搭上女人的腰,女人则亲了他一下,同样的自然而然,好像两人做过几百次。

    臭婊子!烂货!他气得发抖,必须捏紧拳头控制自己,在凯兰迪尔的时代,只有妓女才会跟人类苟合!

    他不记得怎么回到旅馆的,可他忘不掉那只手。精灵女人送上香吻时,那双手在她屁股上捏了一下。

    “汪汪,汪汪帮忙!”一只狗头探出了树丛,舌头伸在外面,不停的喘着气。

    汪汪跑了很远的路,刚刚到这里。

    狗头人真是意料之外的援军,克里斯蒂娜赶紧抹掉丢人现眼的泪水。狗头人拿着火石,可笑的树叶衣服里插着几根树枝,干得一点就着。克里斯蒂没跑出多远,巨魔正在远处凭借蛮力开辟着进来的通道,他像块避无可避的巨石,最终会压倒克里斯蒂娜。

    巨魔发出一声宣告胜利的怒吼,近的像在克里斯蒂娜耳边。

    狗头人虽然害怕,可这回它没有逃走,反而点着了火把。

    克里斯蒂娜做了件她一直想做事摸了摸小狗的头,毛皮的触感跟真正的狗别无二致,汪汪傻傻的看着她,精灵笑了。

    “汪汪帮忙。”她说。

第十四章:魔法公主

    卡昂城的夏天与加来港并无太大异同,两地距离不过百里,无论是气候,抑或住民的口音,乃至城内城外的形势都没什么区别。十多天前来的难民是群失魂落魄的年轻男女。拖家带口的景象再也不见,孩子,老人一个都没有。

    逃出生天的人们带来了坏消息,说奥斯曼的舰队运来了很多士兵,战场不再局限于海面。从那之后,她再也没见过一个父亲的信使,加来的消息断绝了。

    难怪避难的人越来越少,凡妮莎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时间不再站在己方。帕拉迪丝家族的长女脱去日常穿着,在仆人的帮助下换上最好的衣服首饰,即将去做的事情不能让人把她看轻了。

    登上马车的那一刻,她算明白了父亲坚持要她带着全套仪仗外出避难的目的。红木车身金黄雕花的马车是身份的象征,巡逻的国王军才一看见,便省掉了象征性的盘问。公爵家守城的卫兵也是客客气气,忙不迭的摘下头盔鞠躬。正是富商女儿的背景帮助凡妮莎不受阻碍通过了封锁线,而非那个受人唾弃的黑袍巫师。

    在国王营帐里,她对陛下大谈加来港的种种好处,以及守城男爵对王室的忠心。凡妮莎费劲口舌,只换来了食之无味的官样文章。陛下淡淡的表示,一旦处理好伯纳德家族对卡昂主教区的非法占领,就启程加来。坐在国王一侧的大主教全程不拿正眼看她,对即将陷于异教徒之手的民众漠不关心,嘴里只念着公爵对主教区的清洗,唠唠叨叨令人皱眉。

    这帮争权夺利的疯子,凡妮莎献上装在木匣中的礼物,态度恭敬到无以复加,心里却止不住暗骂肉包子打狗。她忘了一点,自己是在教会挂了号的黑袍法师,穿着时髦的漂亮裙子来见陛下已是越线,主教没让人把她拖出去算好了。

    对国王方面她本来也没抱太大指望,即使经历了路德主教的搜捕,聚集在卡昂城边上的难民仍有几千人。子民口无裹腹之食,身无遮羞之衣,法兰克的共主竟没向这里送来过一块面包,她对王室的算彻底死心了。

    公爵阁下比国王客气的多,时至午后,公爵留下帕拉迪丝小姐用餐。席间,公爵的女儿苏菲拉着凡妮莎,许诺只要城外国王军一退,德伯纳德家的主力就会前往加来。形式上友好,表达的意思却与国王一模一样。对这种空头支票凡妮莎也只能装着感激不尽,她再次有礼的退出,公爵没要她的礼物,反倒是回去路上多了四辆满载的马车,伯纳德家族确实比国王慷慨。

    但仅此而已,半个法兰克的军队集结于此,但无一兵一卒开向加来,援助水深火热的同胞。

    死结,这是个死结,加来港不过是国王和贵族博弈的棋子,他们并不关心生活在那里的人。坐等异教徒劫掠一番,再过去接收,也是一种无本生意。加来港再富,也不会有税金流进王室的仓库,除非国王能当上加来的主人。对于伯纳德公爵,道理是一样的。

    救下加来能得到什么?几句感激不尽的屁话吗?凡妮莎在马车里坐如针毡,她盯着挂在另一侧的镜子,裙子很漂亮,露出的部分恰到好处,比那身黑袍子好看多了。她看着镜中的自己,看了很久很久。

    一回到营地她便钻进帐篷,凡妮莎交待门口的保镖,不管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准干涉。保镖是商会里跟随她多年的老人,除了服从的眼神,并未有其他表示。

    我从一开始就是错的,我不需要求任何人,我自己就能拯救加来!弯曲如蛇的匕首划过手心,殷红的血滴落进地上连成一片的咒文中,点亮了它。

    保镖谨记主人的交待,没有干预帐篷里的异动,即使后来红色的光芒越来越亮,从中传出的声音已没了人的味道。他们严守岗位,寸步不离。

    精灵跟东方人较为亲近不是没原因的,两者似乎都有隔空取物的能力。倒下的房梁仿佛撞上一堵无形之墙,硬生生停在半空,不可思议的奇迹,全靠蒂德利特举起的手。精灵女孩恐怕不及房梁十分之一重,但她就是接住了。这哪是魔法,她咬紧的嘴唇没在念咒。艾米莉做不到,至少没这么轻而易举……里昂站在房梁下方,着了魔似得看着火焰吞食屋顶,像个刚进城的乡巴佬。

    “快走!”蒂德利特喊道,话才出口,一股鲜血便流出了鼻孔。

    燃烧的木制横梁轰然倒塌,摔成了两截。蒂德利特也跟着瘫倒,需要坦尼斯搀扶才能重新站立,她终究是有极限的。

    前面走不通,急于逃生的众人都涌向后门。等伙伴们赶到,这里已经聚了不少人,他们又撞又砸,却奈何不了那扇门分毫。着火的房子困不住法师,蒂德利特在墙上开了一个通道,凡是能动的都跑了出去。至于剩下的,里昂没来得及看。

    太多的突发意外,太少的有准备的人。

    酒馆后门也有埋伏,对方没打算留下一个活口,最先出去的成了活靶子,吓得其他人一窝蜂往回跑。退路早断了,魔法只能墙上暂时维持一条通道,不可能长久。

    幸存者只好原地趴下,寄希望于黑夜保护自己。起火的酒馆如同一捆巨型篝火,躲在暗处的弓手都不用瞄准,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箭靶。

    “艾琳,坦尼斯!”屠龙勇者怎么可能坐视无辜者死去。

    己方有两个精灵弓手,竟然在对射中被压制住,里昂觉得简直不可思议。他喊完了,又过了半天,后面却没有回应,大英雄扭头去看。

    坦尼斯架着蒂德利特跑向一堆木桶寻求掩护,暂时忙不过来。游侠倒是在行动,但她被敌人盯上了,压得抬不起头,只能半蹲着射箭,别扭的姿势限制了发挥,让她没法顺利把弓拉满,影响了精准。

    要争取时间,里昂向伊莎贝尔使眼色,她的执着反倒成了优势,除了弗林特,披甲的只剩下她,而矮人的速度会让他在接近前就被射成刺猬。骑士懂里昂的意思,她率先起立,里昂,弗林特紧随其后。他不想让一个女孩冒那么大的险。可他的盔甲丢在仓库里,跟着火的酒馆一块完蛋了。

    冲锋本该迅速,高效,尽量在短时间内拉近距离。然而矮人的战术刚好是反着来,跑在最后照样不影响弗林特先声夺人。

    大呼小叫的矮人没人能无视,弗林特一连中了好几箭,他满不在乎,没有任何停顿。一箭擦过胸甲,一箭卡进肩甲的缝隙,圣骑士抖了一下,速度也跟着减慢。她没戴头盔,弓手是冲着她脑门射的,伊莎贝尔有盔甲护体暂无大碍,三人中里昂只穿着条皮裤和衬衣,他拼了命想跑快些,成了冲在最前面的。无甲目标吸引了弓手的注意,里昂侥幸打掉两支箭,第三支仍在他左臂着陆。

    双手持剑不再可能,他被迫改为单手。几十步的距离转眼就到,没等对方拔剑,他抢先出手一剑命中,可敌人远不止一个。那些人仿佛知道他很厉害,根本不打算靠近肉搏。里昂被十几把拉满的弓指着鼻子,危在旦夕。伊莎贝尔也到了,但女人的身份让她受到轻视,即使她很快解决了对手,大部分敌人仍瞄着里昂。

    后面的弗林特急得大喊,无奈跑步从来都不是矮人的强项。

    精灵弓手的支援终于到了,形式马上逆转。还活着的意识到不能取胜,不远处黑漆漆的树林便成了逃跑的好去处。可惜他们的对手是精灵,目光如炬,能变黑夜为白昼。等里昂反应过来要活口时,已经晚了。

    还没结束,算上地上的尸体,敌人不超过十个,这么点人可没本事又烧房子又堵门。幸存的村民开始查看身上的伤口,老板跟女招待对着曾经的营生欲哭无泪。里昂不想再引起恐慌,他留下弗林特与圣骑士,蒂德利特,艾拉都需要保护。里昂朝着艾琳和坦尼斯比了个无声的手势,两人会意,把箭虚搭在弦上,贴着墙绕去了前门。

    里昂没等太久,他的精灵伙伴就回来了,艾琳摇摇头,敌人逃了,用上精灵的夜视能力也追踪不到。其实抓不到俘虏也无所谓,能在这样的穷乡僻壤发动突袭,除了白天那些忙着火烧村民的苦行僧,还能有谁?

    这帮婊子养的连手法都没变!纵火狂,杀人犯!里昂强压下胸中的愤怒,要不是夜里搞不清状况,他现在就去教堂找这位苦行僧的麻烦。

    火势越来越大,蒂德利特挣脱了坦尼斯,面向酒馆站定。小公主平举双手,左手向上右手向下,在胸口划了个圆。

    闪电,雷声,然后是瓢泼大雨。

    女招待止住了哭泣,老板目瞪口呆,雨势很快大到村民需要找地方躲避,里昂发誓他再也不敢用色情的目光去意淫蒂德利特的胸部。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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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皮部落讨伐战介绍:
本书目前已经写了110万字,共六卷。记述了高等精灵圣骑士克里斯蒂娜,屠龙勇士里昂和他们朋友的冒险故事,是一本非常纯粹,严格按照DND规则,比照《龙枪编年史》,《黑暗精灵三部曲》来写的西方奇幻。阅读警告:没后宫,没滥情,没种马(男主角里昂的种马生涯只是作为背景),没穿越,也没作者的外挂。剧情杀倒是有点绿皮部落讨伐战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绿皮部落讨伐战,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绿皮部落讨伐战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