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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柯山梦     晚明txt下载     晚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七章 兵额

    “四十四、四十五。陈大人,你们的首级数四十五,若是没异议,在下就先造册了。”一个三十来岁,落魄书生模样的书吏对陈新恭敬的说道。

    这位杨云浓派来的书吏也姓杨,叫做杨谦为,不过他与杨云浓并无亲戚关系,也只是一个军户,小时候读书准备考功名,可惜天分一般,没能考上。

    土匪人头没什么奖励,即便是斩杀匪首,能不能升迁也全看上级,不过陈新对这人很客气,烧了好几个肉菜招待他,几杯酒过后,张大会又递过去二两银子,杨谦为平rì生活清苦,一月只有三斗粮,这二两银子无疑一笔巨款,对陈新态度立即不同,陈新便乘机跟他打听那文登营的情况。

    杨谦为脸sè微红,得了银子后jīng神有点亢奋,他是威海卫土著,又管着许多文书,对这些典故还算清楚,摸着胡子道:“文登营还是宣德年间所设,山东三面临海,那倭寇随处可来,单个卫所便有点吃力,朝廷由此在山东设有三营,就是文登营、登州营、即墨营,每个营便负责附近地方的备倭之事,文登设了个把总。万历年间又改为守备,但兵额还是一样。”

    “文登营兵额是多少,杨先生可知道?”

    “似乎一千一百多。”

    陈新吃了一惊,文登县竟然有如此多战兵,“如此多兵,上次为何文登营不出兵打那通天梁?”

    “陈大人不知,这只是兵额而已,那文登营实兵怕是一百都没有,原先没设守备前,不过一个把总,都是附近三个卫所的指挥或同知兼着,卫所的钱粮考绩都与这守备无关,实际管不到其他卫,以前打倭寇的时候大家切身相关,听说还能从卫所调到兵,眼下文登地面太平,登州钱粮都顾着标营和东江,这守备又是山西过来的外人,现在文登知县也好,三个卫所也好,谁理那不管事的守备。小人上次去文登县时去看过,跟个普通墩堡差不多了,剩些老弱,比咱们卫所还不如,算是荒废了。”

    “哦,荒废了。”陈新一脸可惜,心中高兴,自己只要兵额而已,只要名义上还在就行了。

    “那现在文登营的守备是哪位大人呢?”

    “是万全都司来的一个佥事周洪谟(注1),加都司衔管文登营事,据小人所知,那文登营大营只余一些老弱,杨指挥名义上还是文登营的哨官,但我从未看他去那边。”

    “杨先生,文登营大营在什么地方?”

    “文登县东十里。”

    陈新回想了一下地图,登州、文登和即墨在山东的北、东、南三个方向,看设营的地点就知道每营防备一个方向,应当是作为快速部队,对各自防区的卫所或州县进行支援,避免了卫所力量不足或只顾自己防区的缺点。

    杨谦为卖弄的接着道:“原本咱们威海卫要提供文登营兵额的,叫做捕倭军,总数是一百五十九人,另外登州营咱们原来也要出兵额,一百二十多。自从天启元年设登莱巡抚,登州有了巡抚标营,登州营的兵额也废了。”

    陈新心头暗喜,这文登营姥姥不疼舅舅不爱,倒适合自己悄悄发展,不过还得好好运作一番才行,眼下最要紧把威海卫的兵额拿到手,捕倭军只剩一个名头,给杨云浓送点好处,他也没有不给的道理。

    送走杨谦为后,陈新就提笔给宋闻贤写信,把剿灭通天梁的事情说了,希望再升几个小旗总旗起来,威海卫报功文册上去的时候,希望宋闻贤代为活动,另外告知自己二月也去天津,请宋闻贤从京师回来的时候在天津碰头。

    写完后陈新盘算着,“我要不要也去一趟京师,看那温体仁来了没有,狗rì的官大就是好,等着银子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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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民有坐在热烘烘的工棚中,检查两根斑鸠铳铳管,陈新每rì迎来送往,军队事情也多,干脆把工坊也交给刘民有管理,“唐先生,为何两根铳管都不同样长。厚薄也不一样。”

    唐作相有些紧张,这位刘先生不如陈新有亲和力,平时还好,一坐下来说事情,就一本正经。

    “刘先生有所不知,上次陈大人要求我等多让徒弟动手,这其中一个枪管就是徒弟打制的,只是我们所用工尺不一,所以长度略有不同。”

    说着唐作相就把两把工尺递过来,刘民有略略看了一下,这些工具都是锈迹斑斑,明代的称和天平都有按期校准的要求,度量也一样,不过都是没有执行,陈新对工坊的要求是尽快做东西出来,多做东西出来,但并没有仔细查看过程,刘民有以前总称陈新的风格是管理简单化,他自己则与陈新完全不同,喜欢自己详细了解过程之后改进,就如同他做连衣裙一样,每个环节都自己做过。

    “你们捶打枪管的大锤,铁棒我看看。”刘民有拿着张二会记录的册子,开始看下一样工具,唐作相只得又拿来锤子,三个锤子也不同重量,铁心的直径也不相同,这样打出来的铳管空径(明代口径称呼)必定不会相同,刘民有用刚才的一个尺子一比,用手卡着位置给唐作相看。

    唐作相抹一把额头的汗,陈新jīng力都在军队上,把军队的条例搞得很完善,对工坊却还没想起来,因为工坊只有几个人,水手那边淘汰下来几个,送过来当学徒,总共也才十个人。

    “刘先,先生,这事听在下解释。”

    “不,唐匠头这事听我解释,战兵那边这次汇总的意见中,火器队提了一条,新打制的三支鸟铳空径不一,制弹后士兵还要单独打磨弹药,要多费很多时间才能保证铅弹合口。”

    唐作相额头汗水滚滚而下,旁边的王胡子幸灾乐祸,他现在单独带三个人打制甲片,编织的工作给了新来的那些女子,王胡子现在也算个领导,唐作相是他唯一的竞争对手,所以他对唐作相吃瘪非常高兴。

    “是,是,刘先生教训的是。”证据确凿,唐作相只得点头受教。

    刘民有又一一检查他们其他工具,检查完后,转到了王胡子这边,所有度量衡仍然混乱,甲片尺寸也差距很大。两边的问题差不多,铠甲稍好一些,作战的时候不需要cāo作,有点误差影响不大,火铳就是大问题了。

    刘民有叫过两人和张二会,对他们道:“两位匠头都是老师傅,在下方才也是心急,还望不要见怪,但战场上的东西一点马虎不得,我以前也以为不会打仗,但这次死了一个唐好梁,伤了五个,万一下次再有征战,我们所做的东西好坏,就是决定别人生死。”

    唐作相两人跪下道:“刘先生教训的是,但小人一贯也就是这般做的,刘大人若有更好的法子,只管告诉小人,小人无不遵从。”

    刘民有最怕别人下跪,连忙扶起他们,“如何打制,我不懂,但有句老话工yù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今rì你们不要忙着打制兵器,先将所用公尺、衡制划一,若需新买,可说与我知。”

    王胡子道:“可陈大人那边催得急,每隔几rì都要问铠甲之事。若是停下。。。”

    “陈大人既交我管理工坊之事,自有我去跟陈大人交代,两位不必为此忧心,其他还有何事需我协助,可一并说来。”

    王胡子和唐作相对望一眼后,唐作相开口道:“小人这里有一事,铳管打制镗管不易,陈大人要求又严,小人想换为闽铁打制,只是工料费用又要增加几成。”

    刘民有问道:“闽铁多少银子一斤?”

    “闽铁一分五厘一斤,寻常jīng铁在一分以下,王胡子这边也想用闽铁,上次战后枪头和刀刃多有损毁,用闽铁做的更锋利牢固。”

    “哦。”刘民有对此也不太懂,不过现在采购是和工坊分开的,他们采用闽铁应该不是为了回扣,他还是多问了一句,“为何要用闽铁,北地的铁不好么?”

    王胡子接道:“北地山林砍伐太多,木炭价贵,眼下炼铁都是用煤炭,铁质易脆,福建和广东炼铁仍是用木炭,铁质更佳。”

    “原来如此。既然质量更好,那便用闽铁便是。”刘民有转身对身边后勤队长道,“徐元华,明rì你便带人去卫城问问闽铁价格,找两三家来,就说我们买得多,让他们杀杀价。”

    徐元华也是阳谷来的,分在后勤队,头脑比较灵活,学了些字,现在成了刘民有的副手。上次一战后,后勤队又被陈新分走几人,剩下了六个,急需补充人手。想到这里刘民有问唐作相:“你们人手可够?”

    唐作相道:“就是人手不足,船上分来五人,现在也只得十人,陈大人安排了一种新火枪,比鸟铳重,比斑鸠铳轻,试做要花很多人手,刘先生你昨rì又交代了要做那啥米德螺旋,明rì就要开始砍伐木头,木工也就要专做这事,人手实在是缺少。”

    刘民有点点头,“此事我找陈大人商议,一定给你们再要些人手来。”

    刘民有说完就离开工坊,去了陈新的公事房,见到了还在揪头发的陈新。

    陈新殷勤的给刘民有端来凳子,听了工坊的事笑道:“刘兄果然大才,一来就找到工坊这么多毛病,至于人手,招流民就是,前些rì子我已经看到卫城外面流民很多,开chūn后要饭的会更多,你去卫城或者文登招人就是。”

    “人招多了的话,你一个百户,其他人会不会说什么。”

    “我可是千户,这些人是工人,又不是战兵。再说我正在想法子要兵额,招人得走在前面,别让兵额等人。”

    刘民有听了问道:“你意思是又要出门去跑官?”

    陈新嘿嘿一笑:“可不是,开完作战总结会就走,外边事情多,一是货品采买,咱们第一次自己做海贸,咱们全部本钱都在里面,我得亲自去一趟天津。”

    “嗯,这个,我也想去一趟天津,嗯。”

    “不,你帮我盯着这里,我帮你去看潘金莲。”

    刘民有愣愣道:“你答应开chūn让我回去一趟的,领导怎能说话不算数。”

    陈新笑嘻嘻道:“所以才叫领导嘛,再说你去看了她又怎样。”

    刘民有两眼一瞪,随即又泄气道:“我是去看看衣店而已。”

    “好了,潘金莲那里有机会我帮你拐来就是,今年我还要出海,你不在这里,我不放心。这事就这样,还是说那工坊,你打算怎么改造,有计划没?我马上要扩兵,按现在王胡子那个产量,猴年马月才能把铠甲装备齐。”

    “人家好歹是一家人,你别去捣乱。”,刘民有说完有点不甘心的坐下,哼哼两声才道:“分中远近的计划,工坊近期先赶制chūn耕所需工具,同时统一度量衡,建立品检制度,中期要增加人手,最好是年轻的工匠,我打算给他们上上识字课,唐作相和王胡子都是靠经验在打制,按部就班,也没有什么研究能力。远期的计划,这些年轻工匠来了之后,生产上建立初步的泰罗制管理,研究方面引入实验、归。。。”

    他还没说完,陈新就夸张的一拍桌子,“泰罗制,民有一语点醒梦中人,计件工资、按职能划分的部门、标准化cāo作,刘兄比我的军队还快一步,这工坊绝对在刘兄领导下成为当今最成功的血汗工厂。”

    刘民有有点恼怒道:“我说的是远期,什么血汗工厂,泰罗制可不光是计件工资制和标准化,你别就只看到某某康。”

    陈新嘿嘿笑着道:“泰罗同志倒是设想得很好,但他的书里面没有任何手段保障工人能和资方协商对话,那是法律层面的事情,在下作为资方代表真诚的表示:没jīng神整那玩意,只需要计件工资和标准化这两样。我这次回天津带唐作相回去,再挖些人回来,这附近其他卫所的工匠,你也挖,出事我担着。”

    刘民有有点奇怪:“你还把唐作相弄走?我只是远期规划,现在弄太多工匠,又赚不到钱,来干什么。”

    “人弄来再说,宁可人等事,别让事等人,等今年海贸的银子回来,咱们开发新产品,别象连衣裙一样小打小闹,这次咱好好准备,要搞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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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周洪谟,天启三年四月以万全都司佥事,加都司衔任文登营守备,另外还有个文官周洪谟,历任多科给事中,与此人不是一人。

第三十八章 总结会

    陈新的公事房中,坐满了一圈伍长以上军官,陈新对朱国斌略略点头,朱国斌便开始主持作战总结,先表扬了一番大家后,按队伍编号开始发言。第一个是王长福。

    “我们第一杀手小队总结了十二条意见,经卢副中队长筛选,提出五条。”

    “第一,对战兵影响最大的,除了血腥之外,还有战场上的惨叫声,希望训练中加入。第二,出现伤亡后,阵型不完整,建议平时训练火兵,可以临时补充队列。第三,希望有更好的铠甲。第四,没有中队旗,我们听到集结号之后,找了好半天才判明位置。第五,这个,这个。”他抬头看看陈新脸sè。

    陈新微笑鼓励道:“但说无妨。”

    “那啥,咱们队是排在第一排的,奖金是不是该多分点。”

    这句话一说,一屋子军官静悄悄的,王长福十分尴尬,在心中暗骂钟老四,狗rì尽给他找麻烦,但他颇有担当,口中赶忙解释道:“这也是我提出来的,如果前后排都一样,以后布阵的话,都愿意在后排。”

    陈新道:“一条一条来。先是战场惨叫声,这个平时怎么练。”

    第三队的队长举手道:“可以让人在旁边叫。”

    第四队队长也道:“不必天天叫,五六天一次就行了。”

    朱国斌笑出来,“找谁来叫,叫一天得给多少银子。”

    第二队的队长祝代chūn道:“俺知道啥人能叫,那些丧礼代哭的最能叫,哭一天都行的,一天也就一二分银子。”

    屋中一阵哄笑,代哭的他们大多都见过,倒是哭得鬼哭狼嚎,声sè并茂。这一条就此定下,后面三条,训练火兵大家都支持,因为招兵的时候都是按战兵招来的,除了周少儿,其他三名火兵其实都能做战兵,铠甲暂时没有办法,中队旗定下用一个六尺的方形红旗,只写一个陈字。最后就是讨论那个奖金。

    陈新看看卢传宗,对他道:“卢驴子,第一杀手队是你带的,第二队在后排,也是你带的,这奖金的事,你怎么说。”

    卢传宗嘿嘿一笑道:“我同意王长福说的,是该有所不同。不过即便大人不同意,也不能说不愿站在前排。”

    代正刚和朱国斌也都点头表示同意。

    第二杀手队是在后排的,队长祝代chūn不满的看看王长福,“现在都是按队号排列的,要是前排奖励要多,那我们也愿意到前排,那谁又排在后面。”

    大家互相看看,陈新也有点头痛,人xìng就是这样自私,不过军队就是最没人xìng的地方,还是不能太惯着,想了一会道:“前后排都是作战,后排对作战的胜利也是有重要作用的,前排虽然受到攻击更多,但披甲的也是前排,后排也随时可能成为前排,我的意见,作战安排是主官的决定,他安排谁上就必须上。以后每副中队长单独掌握两成奖金,给所管辖表现更优的队,但不以前后排为唯一准则。”

    看主官发话,大家也没有其他主意,先这样定下来。陈新看王长福有点小心的看着自己,又安慰他几句:“王长福能提出这意见jīng神可贵,意见不是每个都能批准,以后该提的照样提。”,王长福这才放松一些,赶快坐了。

    然后是第二队队长发言,祝代chūn也提出几条,他朗声道:“第一,我队本次作战出现伤员后,这几rì训练都阵型不齐,有一名镗钯手断了臂骨,新来的人要从头开始训练,难以补充。第二,追击残敌时,应当用小三才阵,更加灵活。第三,近战的时候,鸟铳兵可以冲到侧边对中间shè击。第四,弓箭手太少。第五,长枪刺杀过猛,长枪手多半身步齐进,退步不及,对方一入枪身之内,形同空手,平rì虽有个人习练之长兵短用,战时多半用不出来,建议冲击时减慢速度,后排更好策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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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结会一直开到下午,结束后陈新又连夜与朱国斌等人进行修改,各队反应的问题中,最重要的一条,鸳鸯阵兵种复杂,训练难度确实比欧洲单一长枪兵种大,代正刚建议以后的新兵基础训练中,每个兵至少要练习两到三种兵器,比较类似的长枪、镗钯、旗枪为一类,刀盾、长刀实在分不到一起,长刀手这次打土匪还行,但对上穿重甲的敌人,那又长又薄的刀刃就很吃力了。

    “换成夹刀棍吧。”陈新考虑后说道,这次作战后他信心大增,倒真是很想以后和鞑子较量一下,对付骑兵和甲兵刀棍更管用,后勤队这次用的刀棍效果也可以,用途很广,正好现在还没有扩军,改换兵器影响不大。

    朱国斌赞同道:“大人英明,以后大人带咱们打鞑子,那鞑子的死兵和巴牙喇都是两层甲,长刀刀刃又长又薄,刀身又很轻,即便砍上重甲也未必能有用。”

    代正刚哈哈笑道:“俺老代最喜欢大棒,这玩意一过去,啥甲都砸死了。”

    陈新也听得笑,不过话糙理不糙,戚继光也是这么写的,刀棒到北方后加入鸳鸯阵,陈新现在用的刀棍棍身长八尺,刃长两寸有余,直径二寸。砸马头和重甲难透的敌人,只要被这沉重的大棒砸中了,马也好、几层甲也好,都是一个死。

    卢传宗笑完道:“大人,咱们就光光的五队兵,死伤后要从头开始补充,咱是不是多招点人,平时先练着,缺额时也好补充些。”

    陈新赞许道:“传宗说得很好,此事我原先未考虑周全,这次我已争到兵额,咱们就再多招些人来。”

    朱国斌等人听说要扩军,都有些激动,带兵的人谁不愿多带些,卢传宗惊喜的问道:“大人,咱们能增加多少兵来着。”

    “威海这边文登营的兵额,杨云浓已经同意给我,一共是一百五十九人,他们就叫捕倭军,咱们招两百人,先进行基础训练,最好招渔民或山民。”

    朱国斌几人倒毫无所觉,朱国斌还在激动,手在膝盖上摩挲着道:“大人,咱们也该买些马了,以前人少不用,以后要是人多了,行军队列就长,塘马、哨马、架梁都是要的。这次要不是百石崖两个家丁哨探,威海卫还得损失更大。”

    陈新想起朱国斌曾经是夜不收伍长,看他样子还是对老本行最感兴趣,点头道:“你先计划骑兵的编制和装备,按二十人,完了后让刘先生算算费用,还有如何训练也要写成文字,待我回来决定。二队那个祝代chūn提的意见不错,升为训练杀手队的副训练官,火器队调一个伍长任专职火器教官。”

    朱国斌听了骑兵有戏,连声答应,他确实对骑兵情有独钟,陈新看他样子,笑起来:“国斌既然如此高兴,就专心带骑兵,火器队便交给现在的队长来带。”

    朱国斌道:“那队长石平利这次表现不错,完全可以指挥火器队。”

    “以后国斌便带骑兵,兼军法官。步队训练代正刚负责。新兵基础训练完成后,老兵留下一个完整杀手队,其他人都打散入新的小队,到时我重新调整编制并任命队官。”

    “是,大人。”

    “另外,卢传宗负责探听周围土匪情况,汇总出来,绘制附近山川地形,我回来要检查,这些土匪可是练兵的好资源。”

    “啥,又写东西?”卢传宗啊一声,他上次的刺杀总结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让他深恶痛绝之。

    “对,但你可以找手下一起做。”

第三十九章 重回天津(求推荐)

    纷纷扰扰的正月过去,大明各地又恢复了正常生活,魏忠贤、崔呈秀和客氏三人都死了,不过正月九rì尸体被拉到菜市口又斩了一次,少年天子这才解了心头之恨,京师各方势力蓄势以待,看着地方肥缺直流口水。

    这些大员的事情,陈新凑不了热闹,他又给王元正送了一些珠宝,要来了附近一千亩抛荒地,王元正最近正缺银子,陈新无疑是雪中送炭,加上陈新在他的粮店固定采买,他对陈新完全是对大客户的态度。这些抛荒地无法灌溉,荒芜多时,乐得送个人情。陈新则是为了多少打些粮食。

    二月里,刘民有忙得脚不沾地,上课、招人、工坊改造、打灌井、开荒屯田、农具、水利、种子、耕牛,还要在港口新修水兵住房和仓库,计划书都写了一大堆,眼下管理上能帮上忙的只有徐元华和王带喜。

    陈新则悠闲的带了三个亲兵,还有一个唐作相,坐上福船去了天津,王足贵带着一群新水手,有些生疏的cāo纵着福船,这些人多半是文登县的渔民,也有些成山卫和靖海卫的人,陈新就在船上任命了几个水手小头目,中途没在登州停靠,到天津小码头登岸后,直接先去了丈母娘家里。

    老汪一看是陈新,第一次露出笑脸,自从陈新与赵香定亲之后,赵夫人又恢复了生活的希望,这让老汪也少了许多负罪感。他请了陈新进去,带到了三进。

    “陈账房快请起,来这边坐下。张婆去叫小姐过来。”赵夫人一脸慈祥的看着陈新,其实她比陈新大不了十岁,但面容苍老,而且辈分也在那里。

    陈新对赵夫人还是有一份感激,磕头后在下首坐了。安安分分的等赵夫人说话。赵香跟着也到了,进门就看到陈新,看着陈新两眼放光,一路走脑袋就以陈新为圆心转动,终于在赵夫人背后站定,把手放在赵夫人肩上。

    赵夫人握着赵香的手,对陈新问道:“陈账房这几月可是消瘦了,也黑了一些,我听人说,威海卫是偏僻穷苦之地,是不是那边太过清苦,若是不习惯,还是回天津卫来,那卫所官不当也不打紧。”

    陈新收回在赵香身上的目光,恭敬的道:“谢夫人关心,那边确实穷苦之地,但生活所需并无缺少,已经是习惯了。”

    “住的地方可好,卫所里面有没有安排房屋给你。”

    “一向就住得好,现今更好,已经建成一个墩堡,晚辈暂时在兵营中住,都是砖瓦房。”

    “兵营!?”赵香惊讶的叫道,她的印象中,兵营只比叫花子的窝棚好一点。

    赵夫人也心痛的道:“男儿有志向是好事,但不要太苦了自己。陈账房是读书人,怎能和那些丘八住在一处。”

    陈新知道她担心成亲后赵香吃苦,解释道:“我已经在建三进的住所,面朝大海,chūn,chūn天就能建成,成亲后小姐过来就住进去,请夫人也一起,共享天伦。”

    赵香也不脸红了,捂着嘴轻轻笑起来。

    赵夫人在她手上轻轻一拍,她在停了笑,赵夫人这才转头对陈新道:“这当卫所的军官,只是图个官身,要是真有啥兵灾,也别去抢风头,只要安安生生的,比啥富贵权势都好。”

    陈新当然不能说自己的宏图大业,连连应了。答应只要一打仗就当逃兵。

    赵夫人最喜欢陈新听她教育,赵香就老是和她顶嘴,没有这个女婿听话,看着斯斯文文的女婿,心中高兴,“陈账房这次能在天津停留多久?”

    “晚辈准备多留些rì子,一来买些货品,二来也多聆听夫人教诲,每次和夫人说话,都让晚辈所获良多。”

    赵夫人听得连连点头,笑着对赵香道:“你看看陈新都说你娘说得对,就你老是不听。”说罢还是老调重弹,“采买货品我知道是什么事,老蔡能帮到你,不过这人啊,有些贪小便宜,你不能全信他。还有你自己不能去。”

    “是,晚辈明白,多谢夫人提醒,晚辈不会去出海,所以也想着做些其他稳妥生意,不知原来憨勇大哥的倾销店还开着没有,想找那掌柜问些事情,因与他们不是熟识,夫人能否推见一下。”

    “这就对了,做做稳妥生意才是长久之计,我这就叫老汪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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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道街小院的石桌旁,陈新拿着周世发借来的邸报慢慢看着,满篇对阉党的批判,他感兴趣的只有一条,郑芝龙十月攻陷中左所,也不知许心素跑掉没有,这次去见到李国助应该有消息了。

    他没有住在丈母娘家里,还是住自己的屋子自在些,陈新放下邸报后看看熟悉的院子,景sè依旧,只是冷清了许多,聂洪等人正在笨拙的打扫卫生。

    “世发,去叫邓柯山过来,我有事跟他安排。”邓柯山现在还做着卖婆的衣服生意,每月在衣店领三两银子,算是他的半个员工。

    周世发领命出去,跑过去敲开邓柯山的院门,邓柯山鼻青脸肿的出现在面前,他一看周世发,嘴巴歪了歪就哭道:“周哥,周哥你可回来了。”

    周世发虽然经常骂邓柯山,但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其实还是很深,一看之下怒道:“你娘的,谁干的,带我去找他。你等一下,老子回去拿刀。”说罢就往院子跑回去,邓柯山连忙一把拉住他,两颗眼泪掉下来,“过路的几个客商打的,还哪找得到人。狗rì几个人够凶的,老子七个人还打不过他们四个。”

    “你那小身板还算一个?都他妈多大了还在做那破事,人家没两下子能出来乱跑?你去年卖衣服赚了上百两,现在每月在陈大人那里领三两银子,还有卖婆的分成,就那么缺钱你。”周世发在邓柯山又打又踢,邓柯山一边挡着,一边道:“还不是你走了,否则我怎会挨打。”

    周世发骂道:“老子跟着陈大人是做大事,正好,陈大人叫你,跟老子过去。”

    邓柯山抬起迷蒙的双眼道:“陈大人回来啦?”

    周世发也不说话,拖着邓柯山一路回去,路上碰到的街坊纷纷跟他打招呼,街坊以前都见惯了他们打闹,也不见怪。

    进了陈新的院子后,陈新也惊讶的看着邓柯山的猪头样,邓柯山只得又诺诺解释几句,陈新知道他平时干的那点事,出来混总是要还的,既然找不到那几个人,也只有算了。安慰几句后请邓柯山坐了。

    “邓兄弟对南运河码头的丝绸店可熟?”

    邓柯山虽是挨了打,还是一贯的油滑样子,“陈哥要做丝绸生意。”

    “正是,邓兄弟若有熟悉的店铺,可帮我问问价格。最好是知道是什么人开的。”

    邓柯山是个地头蛇,周世发好歹当兵还要当值,这邓柯山则纯粹是到处与人厮混,自然也知道运河边丝绸生意都是大买卖,他还是想着能得点分成,立即来了jīng神。

    “陈哥你等着,晚间就给你把价问来,那河边上各处藩王、京师的公侯、阁老都有,多是他们亲属占了好地方。”

    陈新略一沉吟道:“那邓兄弟对钱庄的背景又知道如何。”

    “陈哥你也是懂的,这些事多少都要漏出些风声,天津城里三教九流没有我不熟的,保管打听出来。”

    陈新微微点头道:“那就请邓兄弟辛苦一下,最好两天内给我一个回应。自然会给邓兄弟一份心意。”

    “陈哥放心。”

    周世发一脚踢过来,“叫大人,陈哥是你叫的。”

    邓柯山又挨一脚,他也是挨惯了周世发的打,嬉皮笑脸的道:“是,陈大人,嗯,还有周大人。”然后又转过来,正好对上聂洪的一脸横肉,邓柯山走惯江湖的人,亡命徒也见得不少,倒没被吓着,还作揖道:“壮士大人。”,张大会与邓柯山熟识,看得哈哈笑起来。

    周世发作势又要踢他,陈新笑着摇摇手:“邓兄弟并非营伍之人,怎么称呼都行。”周世发这才停住,瞪了邓柯山一眼后缓和点口气,“你可别耍滑头,是怎样就是怎样,要是敢对大人有所瞒骗,老子下次就是用刀子跟你说话了。”

    周世发跟着陈新有几个月,收入也很不错,更重要的是,陈新军中全不同于明军的风气让他着迷,陈新多次安排他单独负责某事,周世发也第一次发现自己居然能干很多事情,他现在是死心跟着陈新,同时也知道陈新的手段远比外表狠辣,担心这邓柯山太过油滑,一旦得罪了陈新那可不是说笑的。

    邓柯山还是那副样子,跟各人作揖后退出去,jīng神焕发的去运河边了。

    陈新面无表情的用手托着下巴考虑了一会,周世发还是有点担心邓柯山冒失,既然是陈新亲自到天津办的事情,一定是大事,他越想越坐不住,过来对陈新道:“大人,要不然我去跟着那邓柯山,你知道他这个人,万一弄些不妥当的事情出来,这。。。”

    陈新抬头看看他,哑然失笑道:“世发不用担心此事,我只是让他打听消息,不碍大事。”说着叫过张大会,“大会你出去换些铜钱回来,各种都要,多拿碎银子去买东西。”

    张大会在军队呆了一段时间,现在在陈新面前也不多嘴,直接就领命去了外面换铜钱。

    陈新也不急去衣店,就坐在屋中休息,最近难得有如此清净的时候。估摸着宋闻贤应当比他早些时间出发,在京师事情也不多,应该快回来了,也不知他从两位大人那里拿到多少银子。这老小子不要在京师乐不思蜀才是。

    “我给他钱赚,这老小子会不会请我去青楼玩玩。”------------------------------------------感谢“青藤门下走狗”书友友情制作的新封面,确实比我原先那个要好,昨rì两更,谢谢LIFOX和YJUTER1981的催更票,作者最近还在帮朋友弄一个方案,存稿实在不多,最近都无法两更了。能多更的时候,小生一定多更。再次谢谢大家。

第四十章 好生意

    正屋的桌子对面坐着一个满面皱纹的人,胡子头发都透着焦黄的sè调,似乎刚刚烟熏火燎了一番,这人叫黄安寿,便是憨勇的倾销店中的新掌柜,原本憨勇不在时,也是他当掌柜一职。

    陈新对他十分客气,一来就送了一对缴获的玉镯子,黄安寿道着谢收了,不过表情平静,看着就是平rì做惯生意的人,颇有城府。

    “黄先生看看这枚铜钱如何。”陈新从桌子上拿起一枚张大会换来的铜钱递过去,黄安寿双手接住,略略翻看后,就对陈新道:“大人,这铜钱钱质疏松,点画难辨,八成是铅铁,含铜重不过二分,这是低钱,一两银子大致一千五百文。”

    果然是个业内人士,陈新右手对着桌子一摊,做了个请的姿势,那上面还有上百枚格式铜钱,大小厚薄都全不相同,从这个小小桌子上就足见明代币值之混乱,黄安寿又在桌上随便选了一枚,这钱又薄又小,表sè暗沉,看看后做个不屑的表情,将那钱高高抛起,掉到石桌上啪一声裂成了四五块。

    “这枚钱便是较次之低钱,重不过四分,大致全为铅铁所作,一触即破,交易之时,三千钱也未必能折一两银。这却还不是最次,最次之低钱重不过两分。”

    陈新拍拍手,笑着赞叹道:“黄先生大才,不知这些铜钱是从何处而来。利润几何?”

    “回大人话,私钱多出于江南,这些低钱在南方买来,六七十文只值一分银,经运河或海路运来北边,主要是往京师而去,一进京师发卖便是六七十文就值三四分银,若自己做就更多利。小人帮故东家在倾销店也要做些,是以比较清楚,铜每斤值银八分,以含铜两分的低钱计,每个重一钱,除铜外多为铁铅夹杂,铁每斤值银不过一分,加上火钱损耗,万钱只需二两多银,转卖便是三四倍获利。”

    上次宋闻贤说rì本铜价不过四五分银一斤,如此算来至少五六倍利润,自己拿不到最赚钱的终端利润,批发赚两倍应当有谱,即便一倍也是暴利,陈新舔舔舌头,海贸回来六七月份,买些铜做成假钱,回利后开发新产品,明年年初再回本,然后再海贸,钱都周转起来了。

    陈新想着嘴角就露出笑,黄安寿有些奇怪的看着他,陈新赶忙收了笑,对黄安寿一本正经的道:“黄先生,先是说的低钱,若是好钱又如何。”

    黄安寿拿起桌上一个万历制钱,还是很平静的表情,“正因低钱充斥,好钱难寻,往往数百文便可当一两银。嘉靖金背钱和万历金背钱,大致五六百文便可折银一两。”

    明代钱银混用,兑换比例又不稳定,对百姓十分不便,白银单位能到很小,厘以下还有毫、丝、忽、微,但一厘的重量都只有三毫克多,更小的单位用一般使用的篂称更加称不出来,所以rì常生活买卖交易不可缺铜钱,而遇大笔交易和交税,又必得用银,换来换去之中价值已经被盘剥多次,官绅有力者常利用此漏洞生财,明廷虽多次严令禁止私钱制作和流通,但收效甚微。官钱制作太少,民间交易所需铜钱缺口很大,各地私钱泛滥,质量越做越差。而陈新正是要反其道而行,在满是低钱的市场中做好钱,唯一可虑的就是还没有能大量出货的销路。

    “如你的倾销店,一年能售出多少铜钱?”

    黄安寿知道陈新问他是想做私钱,“一年不过值数百两银,多少能赚些,若是量大则需钱庄、钱桌之类更稳妥些。”

    陈新点点头,直入主题:“这事我理会得。本官想请黄先生帮我做此事,给你现今月钱的两倍,只是要去登州那边,我再另给安家费三十两,不知黄先生愿否。”

    黄安寿微微动容,他对倾银店所有工序都很熟练,每月工钱是拿的五两,陈新问都没问就直接给了两倍,他也不是天津本地人,这陈新是赵家介绍来的,应当稳妥,所以颇为动心,“小人倒无不可,只是东家那边不好交代。”

    其实憨勇家里已经不打算经营此店,憨勇死后家属得了大笔银子,都买了田地,倾销店中常有纠纷,无憨勇坐镇,家属已是对此颇觉厌烦,已经跟老汪表示过这个意思,陈新也不告诉黄安寿,只是说道:“那边自有本官去说,黄先生只管安心做事就是。今rì开始黄先生就可以开始准备工具,有合用的伙计都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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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威海卫,chūn寒渐消,远处的松顶山新绿初现,墩堡前的抛荒地上,许多人影弯着腰在地里忙碌,经过新年前后一众五保户的辛苦耕耘,荒地基本初耕过一遍,不再是死死的一块,新招来的几十个流民正在地里垫肥,整片地方臭气熏天,不过这些招来的流民也大多是平困农民出身,做惯农活的,没人嫌弃。

    刘民有赶着一辆骡车,车上几个大桶里面装了粪水,这几桶是小孩去拾来的鸟粪牛粪等粪便,加了水打稀,刘民有用个长木瓢往地里洒着。这几rì墩堡人手全部出动忙chūn耕,连战兵都被拉来挖水渠,眼下已经弄了一大半,唯一就等王元正送来他答应了很久的农具,最主要是坚犁。

    赶车的是徐元华,是刘民有的助手,两人算一个组合,今rì带着女人和小孩集体劳动。徐元华多次劝刘民有不必亲自动手,都被刘民有回绝了。

    又洒过一段田地后,徐元华停下骡子,让刘民有休息一下,他口中说道:“先生,今rì就可以把肥施完,只等坚犁一到,就可以开始复耕了。”

    刘民有放下木瓢,看看周围忙碌的农户和远处正在兴建的兵营和仓库,一种成就感油然而生,新生的墩堡兴兴向荣,已经有些卫城的商家打算到这里设店。刘民有新规划的街道也设计了门市。一个以军营为依托的小镇慢慢呈现出雏形。

    墩堡原来以士兵为主,刘民有招来了三十户流民,准备改变一下人口结构。这些人的主要工作就是种地,工匠也正在招募中。

    徐元华和刘民有交换了一个位置,正要继续施肥,徐元华看到远远来了几架牛车骡车,正是去接坚犁的人。他高兴的对刘民有道:“刘先生,他们回来了。”

    刘民有转头看到后也是一脸笑容,赶快迎上去,每辆牛车上都放了大大的坚犁,而且王元正也跟着一起来了,刘民有与王元正也没有多少话讲,稍稍寒暄一番就一起到了地头,周围军户上来帮着取下大犁,准备挂到牛身上。

    王元正看着到处修建的房屋,对刘民有道:“听说指挥大人把捕倭军的兵额给了陈千户,如此一来,以后这里所需粮食更多,为免刘先生麻烦,我打算在此设一粮店。”他这是打算来这里垄断经营了。

    刘民有只要是有人愿意来开店,就十分欢迎,连连答应下来,想到王元正是管屯田的,多少应该算是个专家,便问起坚犁的用法,

    王元正自信的道:“刘先生,年前你们已经派人初耕过,开chūn后布粪,这些都是对的,眼下已经可以大耕均肥,你们不缺牛,可用三头牛拉大犁深耕,或两牛前深耕,一牛在后复耕。”

    刘民有一副学生状:“三牛与两牛有何区别?”

    “三牛更深,坚犁耕地可深至一尺,也比后一种法子省一个人。”

    “耕完后又当如何,还请王大人指点?”

    王元正道:“沟中是湿土,地力更佳,种子都要播在沟中,若是种麦,三月就可以开始了,只是今年便只有一熟。我和刘兄说一法,不若种熟白萝卜一料,四月即可收,四月又可种蒜,五月又可收一料,种完又栽小蓝,到九月收后,便可种今年的冬麦了。如此每年可多熟。刘兄可算问对人了,否则一般农夫便只知谷麦,岂知这轮作间种之法。”

    刘民有一听全是蔬菜,没有主食怎么能行,迟疑着说:“如此一来今年就没了麦收,这是主食,有没有其他法子。”

    王元正摇头道:“这是最好的法子了。如此可以不闲置地力,否则就只收一季麦子,地也养不肥的。”

    刘民有跟几个军户老农学习过,但那几个五保户也不太说得清,听王元正如此专业,只好谢过,打算按此法下种。

    王元正过来主要便是说粮店一事,刘民有答应在新建的民户区留出一间门市,年租一两银,只不过是象征xìng的收取。定下此事之后,王元正便带着自己几个手下离去。

    刘民有想着今年又没有麦子收,就还得买粮,人数一多,支出又是一大笔。摇摇头正要去施肥,旁边一个在套犁的农户突然道:“先生,那位大人说的不对。”

    “哦?”刘民有转头一看,是个斯斯文文的年轻农户,正是这次新招来的流民,眼神灵动,不像一般军户的呆滞,不由来了兴趣:“你为何说他不对?”

    那农户放了手中的绳子,“刘先生,方才那位大人所说是轮种连作之法,但这块地抛荒已久,地力不足,光靠粪力难以补足,今年无论如何耕种,也不得好收成,所以今年最要紧是肥地,而非强求多熟,若按那位大人所说,只用到沟中地力,几料收成都少不说,也无法肥田。”

    刘民有听他说得煞有其事,有了兴趣,问他道:“那你说如何种植?最好能做个样子看看。”

    周围的军户都傻傻看着这个人侃侃而谈,那年轻农户当着众人说话,略有点脸红,低头用锄头挖了一个浅浅的沟,把挖出的土堆在沟沿,做成个垄的形状,“嗯,这个,今年最好用套种夹种之法,如此可把垄上的地力也用到,粮豆间作,沟里种麦,垄上夹种豆,或种棉花,到麦熟之时,棉长数寸,这也是一料。但最好是加种绿豆,收后一耘,便是最佳之绿肥。”说着他又把垄挖开成沟状,土又堆到原来的沟上成为垄,“届时打完绿肥,把垄犁为沟,沟变为垄,再次垫粪均肥之后,地力就足了,这边便是代田法,此时再种冬麦,明年的麦收便可比今年多。”

    演示得很清楚,这里其他有些农户或许也知道,但绝不可能当众说得如此明白,特别还是反对同知的意见,刘民有眼睛发亮,“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

    文显明方才说及种植,一脸自信,这时一听到问名字,突然想起自己的身份,赶忙要跪,被刘民有一把扶住,只让他站着说话,他此时怯怯的道:“小人叫文显明,老家便在文登县治不远。”

    “你为何知道这许多种法。又为何流落到威海?”

    文显明道:“小人家中原本地就少,只得想法从地中多收些吃食,正好上过私塾,识得些字,看过两本农书。。。”

    “什么农书?”

    “《王桢农书》和《齐民要术》,其他如《氾胜之书》也略有翻看过。是以地里产出也多,后来族长贪我地肥,合了高利贷的人,骗了小人田地,小人势单力薄,也不敢留在文登,便流落来威海。”

    刘民有看他斯文样子,估计所说不差,能识字又能种地,人才啊。

    徐元华看刘民有表情,赶忙争功:“先生,这人就是俺招回的,手上肩上都有茧子,说话又有些条理,想着或许他能给先生帮上些忙,就招了回来。”

    刘民有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元华你如此选人很对,以后也要如此。”说完他还是问那文显明,“文显明你很不错,还知道什么,就关于眼下chūn耕的,你再跟我说说。”

    “除开地力,种子也很重要,种子还需那啥,用溲肥泡种。”

    刘民有一指地上一个粪桶问道:“是不是这种肥?”

    “不是,这溲肥要用畜生骨头挫为粉,加其他粪肥,蚕肥最佳,只是威海没有,待天干时将种子泡在其中,然后晾干,如此六七次,种子上就沾上了一层肥,此时再种下去,长起来就更好了。这几年天干雨少,最好还能混些醋溲种,这样更抗旱,一时不雨也不致于干死。”

    文显明说完偷眼看看刘民有脸sè,见刘民有听得认真,心头一松,声音也大了些,“明年地力肥了,也可轮种,两年多熟便非难事,插种既可用代田法,也可用区田法,肥田就未必一味用坚犁深耕,小人认为初耕可浅,只去其皮,次耕深,翻出湿土,再耕又浅。。。”

    刘民有呆看着他滔滔不绝,突然一声大喊:“好了,就你了。”

    文显明吓了一跳,差点又要跪下,惶恐的问道:“先生,不,大人,小人怎地?”

    “就你了,以后你不是农户了,就帮我管屯田之事,月钱一两五钱,收成好了有奖金。就明天开始,chūn耕的人都由你来分派,你今rì不用干活,自己回去好好想想如何安排。”刘民有有点兴奋的说道,这人最难得是理论和实际都懂,还能把别人说懂,帮自己管屯田就可减少很多工作负担。

    “奖金?”文显明听到月银一两五钱几乎要跳起来,奖金什么的他不知道是什么,但对他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文显明激动的离去后,刘民有又跟周围一群发傻的农户宣布有好的点子都可以直接跟他提出,有用的话都有奖励。

    这些农户都是流民,当战兵选不上,在这里只管吃住,没有月饷,看到文显明也不过会种地,几句话就跳出农门,嫉妒得不得了,听刘民有一说后,都开始回想自己还知道啥种地秘方。

    等到这些人开始继续劳作,刘民有和徐元华也回去骡车边施肥,徐元华一边舀粪一边愤愤不平的说道:“我看那王同知啥都知道,就是专门乱出点子来着。”

    刘民有惊奇道:“为啥这么说,我看王同知还是不错的,卖的粮还是没少太多斤两。”

    “就是啊,他不是卖粮给咱们么,咱们地力一肥,收成多了,他的粮就卖少了。”

    刘民有一愣,“啊,这样,哼,果然,这狗东西。”

第四十一章 不送了

    陈新到了天津几rì,每rì悠闲的四处走动,询问货品价格,还是以丝绸为主,他一直没去衣店,老蔡还是听到周来福说起,才知道老板回来了,屁颠颠赶来拜见,陈新也让他去询问价格,却没有安排他采买货品,老蔡心中惶恐的走了。

    第三天邓柯山来了,两人就在石桌便坐了,他见了陈新一副献媚的笑,拿了几篇纸出来,都是画的二维表格,有两张上面记满了二十多个大点的丝绸店的价格,还有背后的主子是谁,另外一张上面则是写的钱庄的信息。

    陈新粗粗看了一眼,有一家居然是丽江木姓土司(确实有),果然从古到今都会赚钱,陈新十分满意,对邓柯山道:“邓兄辛苦,先领五两银子。”

    邓柯山欢喜的接过张大会递来的银子,然后还是站在那里,等陈新发问。

    陈新自己把几张纸摆在石桌上,丝绸店摆在一边,钱庄摆在另一边,在桌子上认真的看着,好半天一动不动,如同也成了石桌的一部分。。

    丝绸店和钱庄的实际老板中,以藩王、大太监、皇亲、京官为多,运河沿岸重要的地方官也有一些。

    陈新脸sè平静,邓柯山想不出这样比着能看出什么来。连邓柯山都要石化的时候,陈新终于说话了。

    “邓兄可知这里面哪个钱庄最多私钱。”

    邓柯山用手在纸上指点着,“知道,知道,就是那通字头的几个,都是河南几个藩王的,他们的钱大多去河南、陕西、山西,还有德洪钱庄,原先是魏良卿的铺子,腊月才变成现在这人的,魏良卿的丝店也是如此,眨眼就被此人拿去了。”

    “田宏遇。”陈新轻轻念出纸上的名字,邓柯山接到:“田贵妃的爹,这老狗去年九月刚得势,就来天津开了个钱庄,那私钱可多,按船运的。现今又接了魏良卿的铺子,也开始做飞票银票,听说还要开典当。这些店铺掌柜都是他家的亲戚或家生子。”

    田宏遇陈新倒是知道,以前看陈圆圆的时候有这人的名字,他买卖人口正好淘到了陈圆圆,自己玩过还要拿去送人,老丈人送女人给女婿,实在难得,虽然女婿是皇帝。陈新对这些传说中的美女兴趣不大,不过穿越以来还从未找过女人,实在让他憋得慌。

    陈新压下乱念,看看丝店的资料,里面果然也有田宏遇,看来他把阉党清算得很彻底,田宏遇既然到崇祯末年还能干那些破事,说明田贵妃一直圣眷不衰,是条长久路子,再看看,河南的福王、周王都是开着两种店,仅天津卫便是如此,不用说在运河两岸和他们河南的地盘上还有多少。

    陈新又问问几个藩王店铺的情况,京官虽然也有开的,但陈新考虑到崇祯年间京官的变动太快,到时万一断了销路就糟糕,还是藩王和皇亲靠谱。

    “就这几个。”陈新暗自定下了田宏遇和两个河南藩王,山东的鲁王,这几家都是丝店和钱庄都有,通过大宗采购建立关系,然后再向他们出售铜钱,威海到天津更近,北方假钱生产较少,大宗假钱都是由南方经运河过来,路途遥远,一路需要打点的钞关就有六个,加上运费,成本必定远高于威海。

    打定主意后,让邓柯山离开,陈新带上几个亲兵打算去衣店,安排老蔡去这几家店初步询价,刚一打开门,一张笑咪咪的脸就出现在眼前。

    “宋先生!你可算从京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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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闻贤一到,茶都不及喝,便拉了陈新进屋说事。

    “你上次让王勇带回的几件事情,一件一件说,眼下最要紧的两艘海船的货银,钟大人答应了,他以前都做了几次,也是习惯了如此,估摸着他自认不是阉党,一时不会有事,孙大人那边就有些迟疑,我在京师听到的消息,登莱巡抚这个位置看上的人很多,他能坐多久很难说,能不能把银子套出来,肖家花便事关重大,我前些时rì想到这一节,让她回我那里住,没几天孙大人就派来了一个丫鬟,还好是在我家里,我安排了夫人和另外两个婆子牵制着那丫鬟,一时倒掩盖住了。这丫鬟与孙国桢不知是何关系,我暂时还不敢收买她,以免反惹其疑心。”

    宋闻贤也不是什么好人,一心想把孙国桢和钟道台的银子套出来,利用海贸的时间差吃掉,就如同李嵩一样,这次事先知道他们可能下台,他可是打算连本一起吞。

    陈新对肖家花的水平不太放心,要说大家气质,沈家那个潘金莲最合适,但人家又不卖。有点担忧道:“丫鬟还能对付,要是孙国桢亲自去看,或者要把肖家花接到他的地方去,就很难了,可恨这肖家花又不太听教。”

    宋闻贤哼哼一声道:“只有到时再想办法,好多次我都差点要揍她。”

    陈新哑然失笑,“宋先生只管揍就是,打死赔十两,打伤赔五两,人你留着。”

    宋闻贤知道陈新说笑,不过他对肖家花实在厌烦,天分很差,又极不自知,形势所逼要教她礼仪规矩,每rì气得七窍生烟,宋闻贤已经打定主意,只要孙国桢的银子一弄到手,必定亲手将其卖入勾栏,一天至少接客五十次。

    他斜看着陈新道:“我懒得揍她,我估摸着孙大人一旦出了银子,就要把这肖家花弄去他那里住,好好监看着,银子没了的时候,自然有孙大人收拾她。”

    陈新无所谓的耸耸肩,不过他不觉得孙国桢倒台了还敢乱杀人。

    宋闻贤不愿再多说此人,转开话题:“这次去京师,事情却没那么顺利,钱元悫那边去了,他也收了银子,以后只要你有任何报功的文书上去,兵部应当不会阻拦。只是这杨维垣。。。”

    陈新问道:“杨维垣如何?升官没?”

    “倒是升了太仆寺少卿,仍管道事,不过官途堪忧,此人风头太劲,一时得势便四处攻讦,正月中他与另一姓倪的御史大打口水仗,被那姓倪的把他弹劾崔呈秀的奏章内容引了出来,里面尽是说魏逆好话的,说魏逆不爱财,爱护百姓,姓倪的以此一口咬定杨维垣原本与崔呈秀同台,见势不妙才反咬一口,这事一扯出来,现今言官弹劾杨维垣甚多,我不看好他。”

    陈新一惊,他其实一直都不知道杨维垣到底弹劾崔呈秀何事,现在听了内容便知此人也是个投机贩子,想着想着,呼一声站起来问道:“那我那封信有没有递进去。”

    宋闻贤看他急迫的样子,从容笑道:“老哥我能那么笨,既然知道了消息,岂会留下把柄,不止是信,我连拜帖都没送,礼单也没署名,”

    陈新松一口气,这才坐下,杨维垣爬得太快,魏忠贤刚倒台之时倒是要用他为标杆,现在大势已定,他那封奏折就是个最大的漏洞,加上他到处得罪人,一旦被打倒甚至可能被籍家产,万一抄出那封信来,自己可能会被牵连。

    京师的风云莫测,自己信息来源也不足,所知的只有一些历史大事,对这些具体的斗争都毫无帮助,以后还是少搀和的好,一旦牵扯到这样高层的斗争,自己名声完蛋不说,小命都难保。

    坐下喝口茶后,陈新缓缓气才道:“宋先生英明,那你去如何见到他?”

    “见了,没敢送拜帖,报你的名字,砸了二十两银子给门房才砸进去的,见到后我口头说的钟道台之事,他也把银子收了,他暗示会找其他相好的御史弹劾,我希望他四月再弹劾,那时我们银子已到手,但他说这时间定不了,也是一忧,若是他动手早了,钟道台得了消息,银子就拿不到手。晚了的话,赚的银子又被钟道台收回去了。”

    这事由不得两人控制,陈新只好安慰他道:“既如此,咱们不必太过强求,即便钟道台不倒,也只是少赚些银子,倒是这京师官场太过凶险,咱们以后别搀和过多,兵部那边送点礼还说得过去,收买御史就太过严重,杨维垣前景堪忧,这条线从此断掉,不要落把柄在别人手上。那个温体仁来了没有?”

    宋闻贤也喝口茶,皱眉道:“为何陈兄老是打听此人,温体仁去年十月就升了南京礼部尚书,现今已经是在京师,刚刚任讲读官,经常在皇帝身边,算是有些前景,不过这次启用的讲读官有好几个,再看其过往官途,也是寻常。反正按你的意思,还是送了四千两银子,这么大的银钱过手,为免瓜田李下之嫌,我可是带着秦律方一起去的,拜帖和礼单是你名字,他看过,礼单和银票也是当着他面送出的,这分量,送阁臣也不过如此。”

    “送出去了,好啊,你看那温体仁如何?他见了你没有?”

    宋闻贤有些不满的看陈新一眼,“四千两银子能不见?又是银子砸进去的,门房都收了五十两,这人年纪有些大了,但我看他神情沉稳,倒是有些城府,你名气大,连他都知道,不过他似乎有些奇怪,为兄也有些奇怪,也不是什么阁臣部臣,一个千户送他如此大礼为何。既然陈兄都说京师官场凶险,却为何又要与这温体仁搭上关系?你就不怕他失势拖累?”说罢就定定的看着陈新。

    陈新无法解释,总不能说知道温体仁要当很久首辅,只得敷衍道:“我听人说此人官声不错,就算赌一把他的前景。要是赢了,以后京师就只留这一条线。”

    宋闻贤无法理解四千两银子的赌博,而且赢面看来很小很小。不过是陈新自己折腾自己的银子,他也管不着,接着就跟陈新交账,拿出一个小册子,“这几个地方一送,加上拜年时给钟道台和孙巡抚的,你给我的六千两银票,可是差不多了。剩下的几百两懒得带,给了秦律方。账册就在这里。”

    陈新点点头,宋闻贤现在和他利益攸关,应当不会如此短视来黑他银子。接着便跟他说了铜钱之事,宋闻贤原本就看好这路子,表示要参一股。

    宋闻贤对今年的钱景非常看好,颇有点迫不及待的意思,催促陈新道:“那你还不赶快去与几个钱庄说好,把掌柜的都请出来,送些心意。”

    陈新从容道:“干嘛要请他们,先让他们来请我们好了,此事如何进行,明rì跟你细说。今rì我先安排老蔡打头阵。”

    最后宋闻贤从包袱里面拿出几本书,扔在桌子上,一边道:“你要的这几本无用之书,都给你买来了,赵士帧的那本,我和秦律方跑断腿才找到。”

    陈新也不搭话,急急接过,拿起一本《神器谱》,匆匆看了看才笑道:“辛苦宋先生了,不过这不是无用之书,明明是黄金屋,你看看,图文并茂,有科学态度,写得好,你想想,咱火枪做得好了,以后能多抢多少银子。”说着把里面的书页转过来,对着宋闻贤。

    宋闻贤望都不望一眼,把包袱往旁边的桌子一扔,站起来摇头晃脑的说道:“你爱看这些黄金屋便看你的,为兄只爱颜如玉,醉卧花丛听莺啼。晚上我不在此住,自寻乐子去了,这趟京师可是累坏了。”

    陈新一听,赶忙放下书,他最近也憋得慌,以前是没太多银子,现在平rì都有手下跟着,事情也多,没机会去消费,好容易俘虏了一群女人,也被刘民有弄去工坊住集体宿舍,丝毫没有了动手的时机,现在正好宋闻贤这个老流氓带路,准备去体会一下明代的会所,顺便破掉明代的处。

    宋闻贤原来邀请过他几次,陈新都没去,便一直以为这陈新不喜那些场所,看他站起来,摇摇手道:“我知道你不愿去那种地方,也不邀你一起了。”

    陈新一呆,连忙解释:“宋先生,其实我是。。。”

    “你也不需送我,咱们之间不需要这些虚礼。”宋闻贤说着就自己往大门走去。

    陈新急切的跟在后面,一边道:“我是打算一。。。”

    “其实我挺佩服陈兄,那些大人一个个一本正经,暗地里宿娼养优,哪及陈兄心口如一,说不去就不去,好了,陈兄你要送就送到门口便是。”

    陈新怔怔的停下来,话都被堵死,说不出来,那宋闻贤已经快到院门,陈新气愤难平,对着他背影喊道:“门口也不送了。”

第四十二章 拿得舒服

    青楼梦碎,陈新气愤之下本打算自己去,但一想事情还没安排好,只得压下怒气,又去了衣店,刚到门口就听到里面有人在说话。

    先是沈李氏的声音,“蔡大哥,为何昨rì买来的绢匹不是原本大小。”

    然后是老蔡的声音,“只少了几尺而已,这也不是我少的,那丝店新到的货都是这样大小。”

    沈李氏声音小小的,但是很坚定,“那也应当让他们把价减去,我们都是按尺算价,如此一。。。”

    老蔡不耐烦的打断她,“些许尺寸,我一时又怎能注意到,明rì让他们把价改了便是,何必如此啰嗦,倒像我拿了这几尺绢一般。”

    里面安静了一下,过了一会沈李氏才道:“还有昨rì多付的也该让他们退了。”

    “你,岂有此理,要去你去。。。”

    周来福的声音响起:“好了,好了,大家都是挣口饭吃。也别那么较真,明rì我去和那边掌柜说,也不必退银子了,多拿几尺布就是,老蔡记得让他们后面把价降了。”

    老蔡还在辩解,“可不是,那边丝店一直往来的,几尺也不是谁要故意少了,卢友一起去拿货的,些许差池是不是看不出来?”

    卢友帮腔道:“确实如此。”

    聂洪和张大会也在后面听到了,看陈新一直站着没动,两人也不敢出声,陈新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他没有进店,招招手悄悄带着两人往镇海门大街走远一段,闲逛一阵之后,又回到店门口,听到里面已经没人说话,陈新才走进去,还没进门就大声叫起来。

    “周掌柜今rì生意可好。”

    周来福原来与他就是邻居,从他们最先到二道街就帮着张罗,平rì互相间端点菜,借些粮都是很多,陈新回来当天他就知道了,还让陈新去他家吃过一次饭。

    他看陈新终于肯来衣店,连忙上来请陈新坐了,大致跟他汇报了一下,眼下他们出的女人内衣销量很好,天津其他衣店都盯着这个兰花衣店,一出新款式就一涌而上的仿制,但兰花衣店名气却打出去了,很多有钱人家女子都是专门到这里来买衣服,衣店上个月赚了一百一十多两银子。周来福估计着开chūn后连衣裙销量又要增加,利润还会多些。

    说着周来福就叫沈李氏拿过表格来,沈李氏还是原来的样子,粗布衣服难掩俏丽,不过额头上又有一个包,看来经济基础还没能决定上层建筑,只是气sè比原来要好一点,过来低声跟陈新行礼问好,陈新站起来接了表格,一脸笑容的道:“沈娘子辛苦,刘公子托我专门向你问好。”

    这话一出,沈李氏脸红到脖子,不敢接话,直接躲回了角落,老蔡和卢友互相看看,刘民有对谁都没有带话,就光问沈李氏,他们虽然一直觉得两人之间有些暧昧,却从未如此露骨,这样一说,沈李氏以后没准成老板娘,卢友心里已经决定以后站在沈李氏一边,至少不能站在对立面,他们哪里知道是陈新乱说的。

    陈新给沈李氏加了点背景分,这才转头对其他几人道:“大家也辛苦,这次回来,我就把去年的奖金发给大家。”

    大家都高兴起来,虽然银子都收在铺子里面,但每两rì赵家小姐就来收走了,老板不在,周来福也不敢发奖金,终于等到陈新回来,他竟然好多天都不来衣店看看。

    周来福连忙又让沈李氏把算好奖金拿过来,给陈新看了,陈新略略问了他们计算的法子,原来是刘民有定下的,大致在每月月钱的两倍到三倍,陈新看到沈李氏的奖金是六两,其他人也差不多,最低的是卢友四两。陈新大笔一挥,给每人再加了一月月钱,众人更是高兴,周来福便安排老蔡今rì发下。

    陈新办完这事,对周来福道:“老蔡最近有其他事,店里就要多靠来福你了。”

    周来福不知道是什么事,老蔡则猜到要开始采买了,然后还要跟船出海,总算又能小赚一笔。

    周来福道:“无妨,沈娘子也能做些账房之事。老蔡只管忙大人的事。”

    陈新转过来对着沈李氏,这女人还躲在角落的桌子后面,“沈娘子过些rì子也要安排些事,白rì在衣店便可,晚间还要做些工,辛苦一下,到时另有一份工钱。”

    “啊!”沈李氏没想到自己还有安排,低声道:“无,无妨的,陈大人只管安排,不需要多给工钱。”

    陈新也不再多解释,直接将老蔡叫出来,跟他说到哪几家去问价。老蔡听了道:“那个中福丝店平rì我们也在买的,货品一直都好,存货也多,原来故东家在的时候大半就是从那里购货,可以在那家多买些。”

    中福丝店便是福王开的,平rì衣店里也经常在那里采买,陈新对老蔡道:“四家都问,我至少要从三家采买,你去询价时不可直接去这几家,挨着附近的问过去,让每家大的丝店都知道你有大宗货买。你暂时跟他们说至少五万两以上。”

    老蔡答应了:“小人明白,往年也去那边大宗买货,好些丝店也是认识的。如此可让他们杀杀价。只是那些掌柜非得把小人门槛踩破。”

    陈新点点头:“往年之时呢?也要踩破?”

    老蔡怕陈新怀疑他,连忙表态道:“往年是故东家自己谈好价,小人只跟着听好价便是,从未单独去问价过。小人一定好好做,把价砍下来,绝不收那些掌柜的好处。”

    老蔡有些贪小便宜,不被信任也是正常,陈新笑道:“不必还价,就让他们自己报,你记下来就是。”

    老蔡当rì便开始去各家询价,陈新则每天去赵家请安一次,吃过午饭再回到自己的院子,中间又找邓柯山去详细了解了几个丝店的情况,一边看些买来的书,两rì后老蔡整理好问回来的报价,比邓柯山的又低了不少,主要的几样,生丝每担已经是五十六两,湖丝每担九十五两,比去年稍低,也许是今年江南产量大些。

    陈新选中的四家中,已经有三家通过老蔡邀请东家去详谈。

    陈新叫来宋闻贤,把报价提前给宋闻贤看,宋闻贤一算便知道比去年稍好,只等着再砍些价下来。陈新对宋闻贤开口道:“今rì是和那田弘遇的丝店谈,掌柜姓严,他们让老蔡邀请我,约的晚间在争chūn酒楼。”

    陈新拿起邓柯山交回来的另外一张纸,写着严掌柜是田弘遇侄子,三十多岁,田弘遇的德宏钱庄也是他在主理,最爱美食,也爱去青楼、抽烟,博戏喜欢玩马吊和升官图,喝酒的时候喜欢投壶,正妻还在洛阳,在天津只有新纳的两个小妾。

    信息不算太多,也给宋闻贤看了。

    宋闻贤道:“既然他爱去青楼,我们不如改在群芳楼。顺便再给他些好处。”

    陈新摇头道:“不用,是严掌柜定的地方,咱们一条条来说,这次谈判的目的是尽量降低丝绸货价,还有达成铜钱生意的合作意向,我们虽然现在是买家,但这几个店都是皇亲开的,心里未必看得起咱们,要和他们合作,货价可以稍做让步,大头是铜钱,好处要给,不过还得让他拿得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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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争chūn酒楼在带河门大街的一条小街中,在天津颇有名气,周围环境优雅,青楼也多,适合于酒足饭饱之后思**,很多商家喜欢在此宴请客商。

    下午未时四刻,陈新、宋闻贤和老蔡慢悠悠的到了争chūn酒楼,严掌柜带着两个小厮,已经等在那里,严掌柜面貌年轻,留了三寸左右的胡须,一身绫罗绸缎,富贵又得体,见面后老蔡介绍,几人互相见礼寒暄,严掌柜客气的将两人请到三楼小间。而老蔡则声称店铺有事,先回了衣店。

    严掌柜也是去年才来天津,原本开了个钱庄,地段不好,只做私钱生意,运往京师,年底魏忠贤一倒,阉党就开始挨着被清算抄家,朝廷抄家最是好事,崔呈秀被籍家产总共也只上缴了七万两,其他的都落了新贵腰包,田弘遇也乘着东风,强占了魏良卿的店铺,不仅在天津,京师、张家湾、临清都有,因为严掌柜原来就跟着田弘遇经营过生意,被派来天津照看。

    几万两的生意,任何商铺都是要争的。严掌柜只知陈新是东家,登州来的,他也没有调查过此人,只要付银子就成,光看外表,这老板确实年轻,却能购买如此多货,多半也是官绅之家。

    不过严掌柜的背景更强,虽是卖家,表面很客气,心理上确实没把两人看得太高,他请陈新等人吃饭也是要略微显露背景的,好让这两人存个攀附之心。

    严掌柜坐下后微微仰在椅背上,也没有催人上菜,对两人道:“陈公子,宋先生,这争chūn酒楼在天津颇为有名,因此处所作吴中菜肴最为地道。”

    陈新身体前倾,脸上带着友善的微笑,如同当年教他的商务培训教师一般,牢记多听少说的教诲,待严掌柜说毕两三秒后才接口,显得自己认真在思考对方说话,他尽量简短的回答:“哦?愿闻其详。”

    严掌柜显然对此有些研究,也愿意多说,他身体稍稍坐起来一些,脸上略带自得,口中说道:“天下诸福,唯吴越口服,天津地近京师,普通食铺之菜肴多用胡葱、蒜、韭等佐料,味道辛浓,已失食材之原味。吴越菜肴口味清淡,领天下饮食之风气,正所谓‘不到浙西辜负口’。”

    宋闻贤语带惊奇,“原来如此,严掌柜定然喜爱这吴越菜,下过一番功夫,别人也吃吴越菜,却如何得知如此多道理。”

    严掌柜谈xìng正浓,接着就道:“也是前些年在扬州经商时,口味接近吴越,去年才走到天津卫,便只有这争chūn楼的最合口味。”

    陈新认真听着,这人从扬州过来的,难怪从江南买假钱如此顺当,邓柯山说去年到今年就已经来过两船。

    陈新希望听他多说些,赶紧把话递过去,“在下才疏学浅,争chūn楼比别处酒楼又好在何处?”

    严掌柜摸摸胡子说道;“方才我说,京师菜系失食材之原味,便知食材之重要,同样厨役,同样做法,用北地的食材也无法如正宗吴越菜,争chūn楼的掌柜便深谙此理,所用主料食材都自吴地运来,烧肉必用兰溪猪肉,笋必用太仓,米必用松江,其他食铺如何能比。”

    陈新还真有些惊讶,他哈哈笑道:“难怪如此有名,原来费了这许多功夫,亏得严掌柜今rì解我之惑。”

    严掌柜哈哈大笑,“陈公子不知,其实京师菜系中,还是有几样特异的,陈公子以后若是来京师,在下请公子试一试活割羊或是火炙烤鹅,这两样皆是活吃之法,肉已熟而未死,又多一些鲜嫩。”

    严掌柜说完,看两人又是一脸恍然状,心中很有点得意,随手就拿出一个瓷烟斗,递给身后的小厮,那小厮接过去就要装烟丝,陈新给宋闻贤使个眼sè,宋闻贤忙拿出一个锦绣烟丝袋,说道:“严掌柜要不要试试我的福建烟斗丝?”

    严掌柜这才知道对面两人也要吃烟,略略有点尴尬,接过宋闻贤的烟丝袋,给了小厮,口中连连道谢。

    明代抽烟叫吃烟,最早的烟民是围坐一圈,中间堆一堆烟草叶子,点了之后就各自用竹筒吸,后来慢慢有了烟杆,就把烟叶揉碎放在烟斗里吸食,到万历年间福建已经有了制烟丝的工艺,慢慢传至江南,吸烟时抽一撮出来放入烟斗,不象以前的碎料那么麻烦,烟丝平时都装在烟丝袋中,吸烟的友人之间分享烟丝也是一种礼节,。

    陈新自己也掏出新买的烟斗,与宋闻贤都点了,落下点烟丝,陈新还一根根的拣起来,放入烟斗,三人一起吞云吐雾,严掌柜方才说得兴起,一时忘了问两人是否吃烟,心态上略微觉得有些失礼。身子已经不靠在椅背上,陈新观察他肢体语言,对方的心理优势暂时减小,一起抽烟后心理上也更亲近一些,可以谈正事了。

    陈新深吸一口烟后,对严掌柜拱拱手开始谈主题,“严掌柜今rì盛情,先在此谢过,关于货品之事,在下想早些定下,生丝价是否还能让些。若是价钱合适,或许在下还能多购一些。”

    严掌柜稍一犹豫,还是缓缓摇头,“陈公子,确实让不了,给蔡账房的价已是天津最低,况且天津卫左近,能拿出这大笔现货的,也实在不多。不过,也看陈公子能多购到什么地步。”

    严掌柜的价确实算低的,不过陈新不信他不能让,以田弘遇的背景,打点钞关的费用比一般客商要少许多,当下又是一番讨价还价。一点一点的和严掌柜砍价,几人也不催着上菜,严掌柜口风甚严,陈新讲了一刻钟,只把生丝价砍下五钱,绢绸也是极少。不过一番争夺下来,严掌柜jīng神也有些疲倦。陈新看他两次把手放在桌子上之后,告个罪,出去上茅房。

    待陈新一出去,严掌柜多少放松了一些,这人能言善道,应付起来也颇为费劲,宋闻贤也揉着额头对严掌柜道:“也不知这天下的东家是否都是如此抠门。”

    严掌柜深有同感,“想来宋兄也是如我一般,为东家做事的,一年吃力不少,却只够养家而已。往时都是老蔡过来店中,未见过宋先生。是否在他处开店?”

    宋闻贤点头道:“在登州做些钱庄的生意。这丝绸采买之事,rì后亦是在下主理。”

    严掌柜一听之下来了兴趣,“哦?是钱庄哪类生意。在下正好也管着一个钱庄,宋兄可说来听听。”

    宋闻贤看看严掌柜身后的两个小厮,严掌柜一挥手,两个小厮便退了出去,宋闻贤低声道,“严兄是做钱庄的,也不瞒你,是些私钱。”

    严掌柜眉头稍稍一动,“那宋兄这私钱都销往何处?若是有多的,也可拿来在下看看,若是合适,我也可跟贵店购些。”

    “如此,今年铜料到手之后,便要出新钱,到时再给严兄过目。”

    宋闻贤说罢长长叹口气,“我等帮闲,再是用尽心力,也不过为东家做嫁衣。严兄,我说个法子,却不可入第三人耳。”说完他把身子趴在桌上,一脸神秘状,严掌柜也自然的前倾,以隔近些,“宋兄请讲。”

    “rì后都是你我打交道多,互相都是买卖皆有,有些事还是能做主,这中间,丝绸价我知严兄还能减些,只要是按现今的价让出来的,你我二人一人一半,私钱价东家谈好,我再让出来的,亦是一人一半,一年下来,如此大笔银钱往来,岂不比为东家争利划算?”

    严掌柜看宋闻贤半响,铜钱生意虽然还没影,但眼下的丝绸生意,却是可以很快兑现的,他摸着胡子笑了起来,对宋闻贤道:“如此来说,也是能少出来的,只是到时的铜钱生意,宋兄可也要记得。”

第四十三章 蓝队

    陈新估摸着谈得差不多了才回去,严掌柜明确了利益后,就好谈了很多,他把生丝价又降了二两,湖丝降了三两,其他的绢缎也有降低,按给他的回扣,已经有一千多两,陈新本就是故意出去,让宋闻贤以掌柜身份送回扣,此时回来听了最后的报价,也不多问,严掌柜这边就算是搭好关系,马上就可以先买部分货品。

    饭后宋闻贤便与蔡掌柜同去群芳楼,宋闻贤照例又没有考虑陈新,陈新只得带着外面等候的聂洪和周世发回到二道街,看看天sè,陈新又去了衣店,正好周来福等人正在关门,陈新只留下老蔡和沈李氏,跟他们交代采购货品。

    沈李氏安排的事情便是检查货品,那天陈新听到的一番话,使他对沈李氏印象大好,不但会写字算账,难得是做事认真不徇私情,凡货品由老蔡和卢友采购,沈李氏查验后由陈新付款,第二批船若是陈新不在,便由赵家小姐或是宋闻贤付款,这是陈新现在能想到的最好办法。

    沈李氏一听是几万两的货品,吓得连连推辞,陈新宽慰一番之后,沈李氏才胆战心惊的接下这个重任,老蔡看了如此安排,知道自己获利空间几乎不存在了。

    陈新自己有三万两银票,加上宋闻贤带来的钟道台一万八千两,已经够第一船的货物,其后两天便开始往朱印船装货,严掌柜的丝店存货充足,又在其他相熟的丝店调来一些,几rì之间船上快要装满。陈新估摸着威海卫新修的仓库应该差不多了,计划先运一船回去,这样今年至少能保证有一船海贸。

    所有货品备齐之后,又等黄安寿找好几名火工,陈新这一趟事情差不多办完,现在差的便是第二船的货款,宋闻贤自己要出一万多两,如果孙国桢能多出些,再多少黑他一部分,今年海贸收入就非常不错,如果孙国桢实在不出银子,第二船装不满同样要出海,以锻炼水手。

    三月二rì陈新带着一船货物和宋闻贤一同回登州,黄安寿等人随行,张大会被派往京师接替秦律方,陈新给他的任务是打探下一任登莱巡抚和海防道的人选,下一船到天津时再把秦律方接回威海,帮着陈新控制水师。

    在快到登州的时候,陈新又跟宋闻贤说起文登营的事情,宋闻贤听了道:“你要当守备还差些职级,万全都司是行都司,都指挥佥书是正三品武官,可不是卫所的佥事,土匪人头不值多少军功,你这次剿匪能把纳级二字去掉,也才五品。”

    陈新听了还差这么多,有点气馁,这样慢慢升职得等到啥时候,不过随即嘴角泛起笑,宋闻贤奇怪的看着他,问道:“陈兄如此神态,又想到什么yīn谋?”

    陈新嘿嘿笑道:“阳谋,文登营不是还有哨官么,混个哨官也行。守备无钱无粮,能管得何事,架空他便是。”

    “哨官?那也得卫指挥使才行,虽说不必是掌印指挥,但陈兄也还差着好几级。”

    陈新从容道:“若是孙国桢能撑到七八月还在位上,他这银钱我们便吃不到,到时便多杀些土匪,请孙国桢给我升个佥事、同知之类,给他赚了这许多银子,想来他也不会拒绝,兵部有钱元壳照应着,当个哨官有何难处。”

    宋闻贤眼睛转转,“陈兄非要这文登营的话,登莱的营兵将领哪里也要去走动一下。”

    “你说那个杨国栋?”

    “然也。”

    陈新因为一直是在卫所系统,登莱总兵管不到这里,只需要打理好管军的文官,是以营兵系统并未走动,现任的登莱总兵便是杨国栋,陈新也听卫所中提过。

    “此人原本是山东都司的卫所官,徐鸿儒的闻香教为乱时,杨国栋先是大败,后来戴罪领军,立了大功,押解徐鸿儒等人进京献俘阙下便是他,后来更是一路升迁,到了山海南海口总兵官,天启六年才任登莱总兵,后军都督府右都督,比你可高了好多级。”

    陈新略有点动容:“这杨国栋还是立军功升迁的,也算不错。”

    宋闻贤笑道:“有些军功,不过也不算什么,闻香教妖兵不过乌合之众,此人能升迁还靠着交好魏逆,每年进献无数金银,是以官途顺利。”

    陈新笑道:“原来如此,那他有何生财之道?”

    “还不是吃空饷那一套,另外苛索渡海而来之辽民,好些人不堪忍耐,复归东江海岛。”

    “可惜,这些辽民给我多好。杨国栋既然也是魏逆一伙,此次能否自保尚难说。还是慢些结交的好。”

    这杨国栋给陈新的印象就是一个很会做官、稍微会打仗的总兵,他这些苛索百姓或是吃空饷,也是现在大多军官在做的事情。这种人也很好结交,不过杨国栋自己形势未定,陈新也还没入营兵,暂时先放一放。

    宋闻贤听了笑道:“杨国栋手上现今还有几千辽民,都是被他扣着做劳役的,陈兄若是想要,跟他买便是。”

    “如此倒真要拜访一下他。”

    “陈兄真要去买辽民?”

    “当然,宋先生不是说辽民强壮耐苦,又对建奴最为痛恨么,我就要这样的兵。”

    宋闻贤看陈新半响,摇头道:“陈兄原先说要去打建奴,现今看来不象说笑。你之行事,我也猜不透。我本不愿说,但陈兄若真是想得文登营的守备,给你出个主意,可以靠建奴的人头得来。”

    “去哪里找这东西?”

    “还能从哪里,除了东江还有哪里有建奴人头,你可以出高价,从东江镇买,朝廷赏赐不过三十两一级,你给个二三百两,东江这帮穷鬼不卖才是怪事。”

    “这么贵!?肖家花连人头带身子才十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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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杀!”周少儿手执刀棍奋力向前冲去,跑了十多步后,横扫着砸向地上一个两尺高的木棍,两米多长的刀棍带着呜呜的风声,啪一声将地上的木棍砸飞,周少儿又朝旁边一个四尺高的木棍顶部砸去,再次砸飞后,他又朝着旁边冲刺几步,大喊一声将棍头两寸多的刀片杀入一个麦秆人形靶的胸口位置。

    “合格。”旁边的队长黄元喊了一声,“二十九次,再来一次休息。”

    周少儿把两支木棍再次立起来后,慢慢走回出发位置,稍稍歇息又准备重复下一遍,他仍然是个火兵,而原来其他三个战兵队的火兵都已经当了其他兵种,成为真正的战兵,周少儿现在的队官是黄元,原来的队长王长福和伍长郑三虎已经去了领新兵,又从其他几队调来了三个人,补充了第一队,他们是唯一一个保留下来的老兵队,所有人都参加过上次剿匪。

    周少儿已经练习了刀棍和刀盾,他自己更喜欢刀棍,招数不过一打一刺,按步队训练官代正刚说的,其他招数皆花法,不能在战场使用,周少儿摸摸刀棍握持处的一个长条状的凸起,那是指示棍头刀片刃口方向的,避免晚上打砸之时用刀片的平面砸到敌人头上。

    周少儿再次站在出发点,看看前方的三个靶子,两尺的木棍是表示马腿,四尺是马头(注1),人形靶是练习刺杀。刀棍的三个主要作用都有了,每次一组便是三个目标。据说几个教官还在讨论加一个砸马头后砸人的动作。

    他们这一队人是老兵,基础的队列训练很少,倒是小队攻击和防守练习占据了大多数时间,个人技艺时间也较多,周少儿现在能跟着学习两种兵器,自从到威海以来,他的体格强壮了不少,虽然大棒很沉重,每天要打砸上百次,但他还能坚持下来。

    旁边一声大喊,钟老四也跟周少儿一样冲出去,在他自己的靶子那里打砸一番后,他比周少儿更强壮,刀棍去势又快又急,四尺的木棍被他砸飞到十步之外。周少儿暗暗咂舌,这钟老四原本是长刀手,陈大人把长刀取消了,钟老四刚开始对这个大棒厌烦得很,经常说还是长刀用着舒服,被黄元扣了两次纪律分后才停止了唠叨。

    果然还是打过仗的更有杀气,周少儿不得不承认钟老四比自己打得威猛,不过自己也算上过战场了,他斜眼看看左臂上缝上的一个小小的臂章,有个山的形状,是陈大人设计的首次作战纪念臂章,有这个东西,自己就不是新兵。

    周少儿一想到新兵,抬眼往远处山脚看去,一队队的新兵正在列队训练,两百多人分成近二十队,口号此起彼伏,不断有教官提着棍子在队列中打人,这些新兵月饷只有五钱,转为正式战兵月饷就是一两五,听说没有人因为辛苦退出,经过代正刚挑选的这些山民和渔民都很能吃苦,就是走队列差了点,训练了这许久,还是有大半的人分不清左右,也不太会听口号,他们为此受的的体罚远远多于原来的那群纤夫。

    “我还是不错的。”周少儿心中一种优越感油然而生,他虽然没有其他人强壮,但是听口号是学得最快的人之一,基本没有因为这个挨打。

    “周少儿,你想婆娘了想那么久。”前方传来黄元的怒骂,周少儿一个激灵,好在黄元还没拿军棍出来,连忙定一定神,深吸一口气,正要冲出去,突然黄元又是一声喊,“全体列队!”

    周少儿脚下已经蓄势以待,都绷紧了刚好要松开,被黄元这一喊,心里一慌,一个狗吃屎扑倒在地上,身边其他人都在赶快跑到黄元身边列队,周少儿赶紧爬起来,连一脸的泥土都顾不得搽,站到了队尾的位置。

    “立正!”周少儿连忙挺起胸膛,刀棍靠在右边,左手贴裤放着,目视前方,眼角看到代正刚噔噔噔的大步走过来,铁塔般站在队伍面前。

    黄元命令全队敬礼后,代正刚回了个军礼,开始跟他们训话,“杀手队第一小队,唯一全部都是老兵的杀手队,你们是陈大人专门留下来的,新兵从明天开始小队训练,你们第一杀手小队要作为他们的对手陪训,以后就叫蓝队,这是陈大人定的队号,没得换,不喜欢也就是这个了。他娘的好生训练,别丢了老兵的脸,就这些,黄队长,你们继续。”

    代正刚几句话说完就走了,黄元也有点懵,好一会才走上来,对大伙道:“大家都听到了,马上咱们就要当这啥蓝队,大家好好练,要是打不过这帮路都走不顺溜的新兵,老子脸往哪里搁。老子脸没了,你们也别想得好。另外说一句,今天晚上加练夜间行军,来回五里。有没有要问问题的。”

    钟老四举起手,黄元看他一眼,“钟老四不许发言,你又是他娘的抱怨。”

    其他人都憋着笑,钟老四一脸气愤,但也不敢说什么,只好把手放下来。

    “没有就继续训练个人技艺,解散。”

    “蓝队?真难听,怎么也要个虎啊、豹什么的吧。”周少儿在心中念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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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纪效新书》中打马头的训练木棍就是四尺,一米二五左右,现在统计的蒙古马均高125-135厘米,可以推断那时的蒙古马也差不多这个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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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水源

    陈新慢悠悠的从登州水城的海防道官署走出来,带着亲兵沿着东面城墙往振阳门走去,身边经过一群群的挑夫,听到确实是辽东口音,看起来杨国栋果然抓了不少。他进城后先去见了孙国桢,这位干过荷兰鬼的大人更见憔悴,丝毫没有刚上任时候的气定神闲。他对陈新这个倒阉英雄还算客气,问了问他去年倒魏时候的事情,陈新只说是因为路见杨维垣被刺之事,气愤之下所为,孙国桢没多问此事。又问了陈新前些rì子剿匪之事,威海卫的报功文册已经上来,他也知道了,陈新略略跟他说了过程,孙大人表扬几句,还送给陈新个人一套山纹甲

    陈新从巡抚衙门出来后,又去水城见了钟道台,说了采买的货品,钟道台满意的听取了陈新的汇报,也不催促陈新早些出海。

    宋闻贤为了避免孙国桢怀疑,没有和陈新一起进城,自己回了家,陈新从振阳门出了水城后,哼着歌去了宋闻贤家中。

    宋闻贤一脸yīn沉的开了门,把陈新带到书房,陈新在门口往周围一看,没见到肖家花,关了书房门后洋洋得意递给宋闻贤一张会票,天津取的二万两,宋闻贤一声不吭的的接了,陈新有点惊讶的问道:“这是孙国桢给的,他可是两条船都要参加,比钟大人还给得多,宋先生不奇怪他为何参加?”

    宋闻贤哼的一声,“他前几rì把我长子和肖家花都接去了他的官署。”

    陈新恍然,定然是孙国桢察觉了宋闻贤和自己走得太近,宋闻贤狠狠看一眼陈新道:“以前李嵩都未如此过,都是帮你拜年惹的。”

    其实宋闻贤也知道不是拜年的事,从他们一开始同去见孙国桢,孙国桢就已经把他们当做一伙。

    既然人家早有准备,想吃人家的银子便不容易了,陈新皱着眉低头想了一会,对宋闻贤道:“此事孙国桢既然有所准备,咱们就到时再看,如果成算不大,就不冒这个险,肖家花不算什么,你长子却不能不顾。眼下孙国桢已经答应把我斩首匪首的军功报上去,要个卫指挥佥事下来,兵部有钱元壳帮衬着,等我从rì本回来,就可以进入文登营。”

    宋闻贤看看陈新,拱手道:“难得陈兄如此眷顾犬子,你我二人谋划良久,还是没拿回那一万两。”

    陈新知道他说的去年给孙国桢的一万两,笑着安慰道:“宋先生,岂能事事如意,更何况是与这些大人虎口夺食。挣银子的机会多的是,我们去一趟rì本也能赚不少。孙国桢形势堪忧,反倒更加小心,倒是这钟大人,自以为高枕无忧,嘿嘿。”

    宋闻贤还是yīn沉着脸,过了一会才问陈新道:“你在登州还有何事?”

    “孙大人都有人质了,我也要带我的人质回去。”

    “你是说。。。”

    “疤子的家眷,这次要带回威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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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墩堡的清晨,几只公鸡开始打鸣,四周的田地上笼罩着薄薄的雾气,王胡子的老婆王卢氏吱呀一声打开自己的房门,门口的一条流浪狗呜的一声,赶快跑开,转过墙角不见了,王卢氏揉了揉朦胧的眼睛,将一颗大大的眼屎抹到手上,然后用劲往地上一弹,然后抬头看看四邻,周围的几家女人也开始出门,唐作相的老婆出来后,看到王卢氏,嘴巴一撇,又回了屋。

    王卢氏也哼了一声,随即打了个哈欠,转身进屋提着一个马桶走出来,谭木匠家的老婆正好也去倒马桶,跟王卢氏打个招呼,两人一起往粪坑走去。

    “王家嫂子,你说这些当兵的不在,还真个不习惯,往rì他们早上叫那号子吵得人心烦,你说现在不叫吧,倒不习惯了。”

    王卢氏换了个手,也赞同道:“可不是,要说陈大人这些兵就是不一样,一个个又jīng神又听话,这打仗还厉害,哪像天津卫那些军兵。”

    谭木匠的老婆道:“谁说不是,他们在这里啊,住着可放心,这两rì搞什么行军拉练,人都走空了,就剩些船上的,船上的就不行,爱偷鸡摸狗,麻子墩听说被他们偷了好几条狗吃了。”

    “就是,我说谭家娘子,你家那鸡笼边还是得养条狗,那些船上的不敢来咱这里,狗一叫就得跑。”

    两人说话间已经到了粪坑,这粪坑在居住区外面,坑的一边还有一个公厕,另外一边就是倒马桶的地方,坑边立着一个牌子“粪便未入坑罚银五分!”,两人小心的站在坑沿上,把马桶倒了。

    谭家娘子又跑到十几步外,摇着轱辘车起来一桶水,谭家娘子一边摇,一边对王卢氏道:“还是这轱辘好用,刘先生整的那啥米德螺旋,半天摇不上来半桶水,还怪我男人没做好,那东西可难做,就我男人做了那么多年木工,也被逼得没招。现在刘先生也只得又改成桔槔(注1)来提灌井。”

    水打上来后,两人一边着说话,一边把马桶洗了,王卢氏伸伸腰,抬眼看了看外边的田地,麦种和豆子都种下了,还有一些棉花,就等着浇水生芽,想到这里看看钦村河边的两个小水车。开chūn以来一直没有下过雨,现在靠着打的灌井浇水,井口太小,用桔槔提水也挺累,便集中所有木匠在钦村河边修了两个小水车,不过钦村河中的水流今年也少,修水车的时候又修高了一点,水位经常在水车叶片下面,水车大半时间都不动。

    “咦?谭家娘子,那水车在动了,今rì水渠该有水了,快去看看。”

    谭家娘子一听,也赶紧望去,确实在缓缓转动,两人高兴的往那边走去,一边走一边看水渠里面有水没有,结果还是干的,

    谭家娘子又走一段,突然骂道:“狗东西,我说怎地没水,停下!你还挖!”她一边叫着一边往前面水渠跑去,王卢氏也看到前面水渠边有几个人,跟着赶过去一看,好像是麻子墩的人,水渠边已经被开了两个口子,水都被他们引到麻子墩的水塘里面去了。

    谭家娘子是个火爆脾气,冲过去抓住一个瘦骨嶙峋的军户就扭打起来,口中一边骂着,“叫你挖!”那军户瘦弱得很,谭家娘子现在生活好,胖胖壮壮的,一手揪着那军户的头发,一手不断拍打对方脑袋,竟然把那军户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脸上也被谭家娘子抓出好几道血印子。那军户啊呀连天,两手拖着谭家娘子揪头发的手,脚下连连后退,撞到后面田垄上,一跤跌倒,谭家娘子被他拉着,也一起倒在地上,谭家娘子倒在地上仍是打骂不休,手还牢牢抓着对方头发。

    旁边另外几个也很瘦弱的麻子墩军户见这女人这么厉害,连忙上来要拉开,另外一个女的却不干了,叫骂着扑到谭家娘子身上,也抓住谭家娘子的头发,口中一边道:“你敢打我男人!”

    王卢氏不由分说,也扑过去加入战团,二对二的打作一团,要说王卢氏和谭家娘子的泼妇拳有很高造诣,经过长期的实战检验,连抓带咬还带打,将对方两人都压住了痛殴,另外几个麻子墩的军户眼见自己人吃亏,上来七手八脚拉开了王卢氏两人,那军户的老婆被打得口鼻流血,头发披散在脸上,状若鬼魅。

    罗家娘子却丝毫不怕这鬼魅,她一把丢开手中残留的一缕头发,虽然累得气喘吁吁的,口中还是不停的骂,“就,你们,麻子墩这些人,最是不要脸,做水车让,让你们出木料,就拿两根树枝来,让,让你们出人,出来两个路都走不动的。”骂到这里她摇杆一挺,理直气壮的道:“这水车谁做的,我男人做的,现在一有水,你们倒有人了,尽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情,真不要脸,你这男人不要脸,女人也不要脸。。。。。。”

    那军户的老婆喘息已定,一口恶气憋在胸口,听着罗家娘子还在叫骂,突然抓起地上的锄头砸过来。

    “啊!救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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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先生,你快去看看,有人偷我们的水!”

    刘民有一早就来到工坊,取了昨rì的两根铳管检查,晚上守工坊的两个匠户正陪在一边,徐元华冲进来喊了一句。

    王胡子正好昨rì值守工坊,还没回去,听了火冒三丈,马上跳起来,抄起一把铁锤就对刘民有道:“刘先生,这麻子墩欺人太甚,说一起修水车他们不愿,现在有水了就来偷。”

    刘民有甚为头痛,那水渠又要经过麻子墩的熟地,他们浚通向钦村河的引水渠后,便开始引水开荒,今年开年一直没下雨,钦村河的水位也很低,好不容易有水了,麻子墩又来捣乱。

    刘民有放下铳管,对王胡子道:“你别去凑热闹,我去看看,铳管比原来的误差小,做得不错,以后每两月要把工尺量具校验一次。王胡子你要负责校验一事,查到所用工具不符的,扣一钱银子。”

    说罢便带着徐元华出门,到得水渠边时自己这边的农户站了一大堆,开chūn后招来的流民已经七八十户,加上原来的五保户,已经有百多户人家,新修的房屋很快又要住满,现在一些流民得了消息,每rì都有几个自己跑到这边来。

    这些农户在这里虽然没有工钱,但管吃管住,比他们原来的流民生活好了何止数倍,听说这里的土地开荒出来,以后可能要分给他们耕种,大家都充满希望,现在这些麻子墩的人居然敢来抢水,这些农户都同仇敌忾,人手一把锄头赶了过来支援。

    刘民有匆匆赶到人群外面,人群已经叫骂声一片,群情汹涌,只听得里面有一个女人在哭叫,“大伙街坊邻居,你们说说这个理,他们偷水就罢了,还要打人啊,你们看我这头上,看啊,这血都不停了,我可活不了啦。。。”

    刘民有赶快分开人群,挤到圈子中间,只见谭家娘子在地上捂着头,王卢氏在一边扶着她,脸上还有些血,谭木匠和几个匠户抓了麻子墩一男一女,麻子墩的一百多人在对面站着,也手执木棍锄头,巩平康在一边劝解。

    巩百户一看刘民有来了,搽搽额头的汗水,过来对刘民有道:“刘先生,你可来了,你看这事弄的。”

    刘民有看到谭家娘子额头上的血,气愤的对巩平康道:“巩百户,当rì修水车之时可是明言过的,我们的地离河远,挑水不便,我们出人出钱浚通了水渠,还修了水车,总是该我们先蓄了水,到时有了剩余才是你们用,你也是答应了的,为何现今如此做法。”

    巩平康倒是觉得有些理亏,有些惶急的道:“刘先生息怒,今rì这几个都是刚从蓟镇回来的秋班军(注2),刚到不久,也怪我未及跟他们说及此事。”

    徐元华在旁边怒道:“偷水便罢了,还要打人,这锄头能打死人的。”

    巩平康知道陈新的背景得罪不起,更何况还有两百多杀人很厉害的兵丁,还好今天不在,所以他也不敢得罪刘民有,连连道歉道:“此事确实不该。刘先生大人大量,不要与这些农户一般见识。他们去年七八月出去,现今才回来,到那边吃不饱睡不好,也是可怜,到今年七八月没准又得去蓟镇,都想着多出些粮食,家里人也好过冬。”

    刘民有见他道歉,略略消了点气,又见地上的那个军户确实骨瘦如柴,一双眼睛害怕的看着自己,心中不忍,便待劝解自己一方的人。谁知地上那军户的老婆突然尖声骂道:“你们这些外来户,占了我们地,还要把水也抢去,还有你这泼妇,明明打人在先,把我家男人头发都扯掉那许多,活该挨打。”

    麻子墩那边的人一听了,也纷纷叫骂,有几个年轻的还要冲过来抢人,被这边农户用锄头挡了回去,巩平康急得满头大汗,推开这个,那个又跑过来。

    麻子墩一个年轻的军户躲开巩平康,对这边骂道:“你们这些外来户,不光抢水,还在湾里面横冲直撞,那条大船都撞翻我们两次渔船了,分明是不要我们打渔。还要抢我们的水,有这么欺负人的。”

    刘民有也知道此事,疤子带着些人在湾内cāo练,确实撞翻了两次渔船,刘民有对那人道:“这位小兄弟,撞船之事并非故意,都把人救起了,这湾内鱼虾成群,何苦不让你们打。”

    那年轻人不依不饶,“那你把渔船赔来,一条渔船二十两。”

    徐元华出来怒道:“你一条破渔船还要二十两。”

    “啥叫破渔船!别想欺了俺们麻子墩。。。”地上那军户的老婆又要插言。也在地上坐着的谭家娘子尖叫一声打断她,“就欺了你咋地,你做事不成,骂也骂不过,打也打不过,拉屎打田也不肥。”

    军户老婆大叫一声,爬起来扑到谭家娘子身上,两人又打作一团,那边的年轻军户一看,吵吵嚷嚷的一涌而上,双方互相推搡起来,刘民有和巩平康都在中间劝阻,被人群挤来挤去,身上已经挨了几下拳脚。刘民有大叫着让谭家娘子住手,但场中人声鼎沸,已经没有人听他说话。

    谭家娘子又占了上风,把那女人压在身下殴打,刘民有对面的一个麻子墩军户连连喊着,“姐!”,他正好被刘民有挡着,他定神一看刘民有,停了一下。突然挥起手中的锄头,一下砸在刘民有头上。

    刘民有猝不及防,挨了一下,头一昏,摇摇yù坠,徐元华看到了,一把扶住他,口中嘶声力竭的喊道:“他们打刘先生,他们打刘先生!”

    周围几个农户听到了,都一起喊起来,纷纷上来扶刘民有,后面赶来的王胡子带了工匠正好赶到,看到刘民有受伤,楞了一下,这刘先生平rì最是谦和,虽然做事的时候死心眼,但对墩内所有人都很好,还教孩子认字,在墩中无人不尊敬,麻子墩的人居然敢打他。

    “打他娘的啊!”王胡子大喊一声,带头挥起手中的铁心棍,往对面麻子墩的人打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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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桔槔,一种利用杆杆原理的提水工具。

    注2:威海秋季班军九月到,次年二月回。

第四十五章 混编局

    陈新看着刘民有头上的大包,摇头叹息,“刘兄你什么不好学,偏去学沈家娘子脑袋有包。对了,她专门托我跟你问好。”

    刘民有揉揉头上的包,头还有点晕,无jīng打采的道:“问什么好,肯定你瞎编的,还好砸得不算重,这点伤不算啥。”

    陈新看他萎靡的样子,问刘民有:“那你就没让卢驴子他们打回来?”

    “没有,打回来能解决什么问题。”

    陈新摇头笑道:“刘兄高见,现在那个水渠怎么办的?”

    “晚上派人在那边守着,麻子墩的人也没有再闹事,就是老是也不下雨,每rì浇地的人就要得多了,也不知要干到什么时候。”

    “刘兄不用着急,反正人手够,等我从rì本回来,再从登州买些辽民,明年人手更多。”

    刘民有不满道:“又是买卖人口。”

    陈新也不辩解,岔开话题道:“人要增加,井要多打,不过水渠也不能浪费了,我今rì先把这事解决了。”

    “你可别去把事闹大了,我们毕竟是后来的,以后还要长期做邻居。”

    陈新笑道:“不会,我去找巩平康谈谈,老是晚上守着不是个办法,只要不让他们乱挖就好。”说完陈新就出门往军营过去。

    刘民有数rì前挨的打,结果双方一顿群殴,都被打伤二三十人,还在并无重伤,陈新刚回到威海,听说消息就急急赶来看望了刘民有。陈新一回到军营,较场上一片整齐的队列,两百多名战兵都已经接到集合命令,有些新兵没有见到过陈新,好奇的看着一众平时凶巴巴的教官都在这个人面前俯首帖耳。

    代正刚等主官见到陈新回来,纷纷脸露笑容,刘民有虽然把墩中事务也管得不错,但是缺少点魄力,陈新一不在,这些人始终象觉得缺了主心骨。

    卢驴子迎过来气道:“大人,你可回来了,你说怎办!都憋死我了,刘先生一直拦着不准去。他和巩平康谈了两次了,啥都没谈成。”

    陈新嘿嘿笑道:“咱们也好好跟他们谈谈,换种方式。”

    一刻钟后,一队火铳兵就抱着一根大圆木出现在麻子墩寨门前,也不理会墩墙上的军户,直接就朝着大门撞过去,墩墙上的军户看着下面密密麻麻的头盔,拿着石头没人敢扔,大门没两下就被撞开,里面军户一哄而散。

    战兵队按每伍分开,提着训练用的长木棍跟着屁股追打过去,这些新兵都挨多了打,终于找到机会打别人,如同吃了兴奋剂一般,打得麻子墩军户们鬼哭狼嚎,面对这些天天cāo练得jīng神旺盛的战兵,虽然大多只拿了木棍,他们也不敢把锄头拿出来,纷纷跑到家中躲起来,好在那些战兵只在街道上打人,倒是不进屋。不过只要有人出来,他们就一顿乱棍打回。

    陈新墩堡的农户工匠也都跟着过来,都想冲进去报仇,不过陈新没有准他们进去。不一会就有一队人把巩平康抓了过来,他一见是陈新,吓得腿一软,就要磕头,陈新哈哈笑道:“巩百户不需多礼,带我去找找打刘先生那位英雄。”

    巩平康跪着求饶:“陈大人,那,那小子不懂事,你大人有大。。。”

    “巩大人不愿帮忙,我就一家家找过去,先从巩大人家里开始,要是不小心碰坏什么东西,就不怪本官了。”

    巩平康呆一呆,看着陈新笑眯眯的样子,倒真像找亲戚,不过他知道这位陈大人年初可是杀了好几十个土匪的,连左千户所一个军户也被他当逃兵杀了。他不敢再包庇那个军户,只好带着去到了一个草屋前面。

    聂洪等人冲过去一脚踢开柴枝做成的屋门,冲了进去,里面一阵惊叫,不一会就抓出了打刘民有那个军户来,跟来认人的徐元华指着道:“就是他打的刘先生!”

    那军户被一群人围着,按跪在地上,抬头害怕的看了陈新一眼,然后用哀求的眼神看着巩平康,巩平康跺跺脚骂他道:“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后生,那刘先生是你能打的,哎。。。”

    说完巩平康也跟着跪下,代他求情。

    陈新不理巩平康,对聂洪等人道:“捆打一百棍再说,脱了裤子打。”

    聂洪等人马上七手八脚捆了那军户,拿起木棍就打起来,那军户惨叫连连,一会就晕了过去。巩平康不停求情,陈新也不说话,直等到一百棍打完,那军户屁股上已是血肉模糊。聂洪摸摸那人鼻子道:“还有气,大人,我再打几十下。”

    陈新摇摇手,让人打来一盆冷水,哗一声倒在那军户头上,那人抖了一下,张开眼睛。

    陈新蹲下去,看着那个军户冷冷道:“若是在其他地方,你今rì必死无疑。但刘先生不愿伤人xìng命,算你运气好,rì后这水渠若是再被挖开,不管是不是你干的,我都找你,照样捆打你一百棍。”,

    那人眼神恍惚,也不知听明白没有,陈新又对一边的巩百户道:“百户大人,我方才说的,你要帮他记着。”

    巩平康连声答应,他搽搽额头上的汗,还以为总算过去了,准备去叫人来把那军户抬去治伤,岂知陈新还没完。

    “巩大人,我还有几十农户被打伤,烦请你带我一一去找那些打人者。”

    巩平康刚刚才站起来,一听了又吓得跪下,口中道:“陈大人啊,下,下官也不知是谁打了,那时,那么乱,那。。。”

    陈新沉吟着道:“那可难办了,先打人后打人都是不对的,最先打刘先生这人都打了一百棍,其他人不打太不公平,要是实在不好找。。。干脆全部人都抓来打一百好了,这样就不会漏掉。”

    巩平康对着陈新连连磕头,口中说道:“大人饶命,他们也都是苦命人,以后下官一定严加约束,绝不会再惹出事端来。”

    陈新等了一会,把巩平康扶起来,叹气道:“我知道巩百户还是好的,都是那些下面的人刁钻了些,尽干些缺德事,我那些农户义愤填膺,我也快弹压不住,看在巩百户面上,我就再去跟他们劝解一下,不过我的农户伤得太多,这几rì都无人浇地,要是误了收成,我可就真的劝说不住大伙了。”

    巩百户看看堡门外聚集着的一群群农户,全都手执农具,这些人可不如士兵听话,只好对陈新道:“陈大人,大人,这样,这几rì我们帮你们浇地,保管做得好好的。只求此事就此了结。”

    “那,也行,不过这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逼你。”

    巩平康愣愣的看着笑眯眯的陈新,几乎是哭出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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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新公事房中,原来老兵中的队长伍长坐满一屋子,刘民有也在陈新边上坐了,他听说打砸麻子墩的事情后,还担心了几天,怕卫所里面来人责怪,结果杨云浓和曾千户都没露面,麻子墩的人顿时就老实了,每天派人还出来给这边浇地。

    陈新直接让他们坐下,看了一圈,跟着新兵每rìcāo练,都显得更彪悍了,管人的时间多了,神态间自然多出一种自信。

    陈新笑着对大家道:“大家收拾麻子墩,打得好。以后有其他墩堡敢来闹事,照此处理。”

    卢传宗哈哈笑道:“大人,那个军户的老婆晚上都搬到水渠边住了,守在那里生怕有人偷水。”

    其他几人也跟着笑起来,陈新道:“还算敬业,这些事不必多说了,下面说新的编制。”

    一听到新编制,所有人都打起jīng神,认真听着。

    陈新先问代正刚道:“新兵基础训练完成没有。”

    代正刚马上站起来,清清嗓子开始汇报:“新兵二月招齐,大多为文登和宁海州的渔民、山民,少量合格的外地流民,第一月基础训练尚未完成,个人技艺开始十天,小队合练尚未开始。这些新兵队列训练较差,还是以前的纤夫兄弟顺当些。”

    陈新挥手让他坐下,“咱们加上新兵只有两百六十人,就编成二十队,火器杀手各十队,最下面仍然是伍,伍长可任意指定一名合适的士兵,不必象原来必须是刀盾手,伍上为队,每队仍是十二人,原来的中队改为旗,每旗三队,三十六人,加旗总一人,合计三十七人。一旗火器队与一旗杀手队为一局,每局设百总一人,另杂兵三人。每局七十八人。共编三局,合称一司,我自任把总,亲兵掌号旗鼓六人,代正刚、卢传宗为副把总,兼任第一局、第二局百总,第三局的百总由。。。

    原来的五名队长都紧张的看着陈新,三局只剩下一个局正,他们几人原来都是相同起点,谁都想要这个职务。

    这样级别的军官就不可能选举了,陈新直接任命道:“王长福担任,月饷四两。”

    王长福心中一阵狂喜,站起领命后又坐下,表面还装作平静,他长长出一口气,暼了一眼旁边的祝代chūn,上次总结会上王长福提的前后排奖金的问题,两人争执起来,后来祝代chūn提的作战意见比较中肯,被陈新表扬为勤于思考,不过其中长枪刺杀不可过猛的意见被王长福狠批,说是以单兵习艺考虑队伍作战,王长福坚持认为长枪主攻,必用杨家法凶猛突刺,不可为了留后手而减弱攻击,得到大多数军官认同,结果这条果然没有通过,长枪手的要求仍然是勇猛刺杀,后来虽然祝代chūn仍旧当了杀手队副训练官,但两人之间一直卯着劲比试,现在王长福当了局正,算是又和祝代chūn的副训练官拉齐了。

    陈新微微一看其他人表情,大多都有失望之sè,他安排王长福当新的百总,是因为王长福出自张家湾,卢传宗和代正刚都是阳谷来的,还有刘民有的副手徐元正也是,有必要平衡一下,其他原来的队长这次也有升迁,至少都安排了旗总,新的队长也多半是张家湾的人。

    他的这个新编制基本还是参照北方戚家军,练兵实纪的戚家军北方编制是伍、队、旗、局、司、部、营,戚家军的局是单一兵种,每个局是三个旗一百零八人,全杀手或全火器,陈新为了打土匪方便,使用的小编制混编,每局两个旗队,杀手队和火器队各三个,比原来的火力输出提高三倍,而且每局可以单独作战。

    陈新接着说道:“步队共二百四十人。朱国斌也担任副把总,留二十个骑过马的,给国斌当骑兵。刘先生已经计划买马,买到之后国斌就要着手训练。”

    代正刚道:“怕是没那么多骑过马的。”

    朱国斌生怕没人,跳出来道:“骑过骡子也行!”

    卢传宗问道:“大人,咱们不是要留补充的兵额么,如此一来人都用完了。”

    陈新淡淡的道:“继续招人,咱们又要有兵额了。”

    朱国斌欣喜的问陈新:“大人,又能多出多少人?”

    “不知道,也许几百。”陈新干脆的回答,又对刘民有道:“刘兄,武器能不能尽快配齐?”

    刘民有翻翻自己的册子,说道:“现在这批的,刀枪都没有问题,就是鸟铳差些,现在有二十个工匠专门钻你的枪管,每月二十来支,今年到现在已经提供了五十支鸟铳,其他的两三个月补齐。如果还要来几百人,只有再增加工匠。”

    “工匠也招就是,唐作相又找了些工匠,跟下批货回来,到时都给你钻枪管。”

    刘民有摸摸额头上的包,瞥陈新一眼说道:“钻枪管不需要老工匠,我安排了二十多个新来的人,他们只钻枪管,一般培训几天就够了。”

    陈新赞赏道:“半流水线了,刘兄厉害,火枪不用等人,先造两百支放着。”

    说完他就对着火器教官道:“现在的火器队暂时轮流用鸟铳训练。”转头看一圈屋中的军官,“你们带着这些新兵,五月开始剿匪,我要许多的人头。”

第四十六章 合机铳

    崇祯元年的四月,京师之中仍然围绕着逆案进行各种交易和妥协,各路神仙纷纷带着银子进京活动,特别是天启年间被打到的一批人,争夺着阉党遗留下来的肥缺。

    陈新等到宋闻贤带了第二批货,船上还有唐作相带来的二十多名天津的军匠民匠,有了唐作相这个榜样,愿意来的人更多了。

    等齐了货物,陈新并不急着出海,直到孙国桢派人连续催促,才定下四月中旬出发。走之前亲自给新兵发了月饷,再次树立了权威,又跟新兵中突出的士兵谈话,任命了一批伍长。

    民政的事情陈新并不安排,工坊的事却还是要cāo心,唐作相刚到一天,就被陈新招到了工坊的公事房中。

    陈新、刘民有、唐作相和原来的火器队长石平利,四人围在一个方桌旁,头都快要凑在一起,看着桌上一本书中的图形。

    唐作相不识字,陈新把图上的文字读给他听了,唐作相对着图看了半天才说道:“大人,这合机铳比鸟铳多一个yīn机,扣动板钩之后,yīn阳两机齐动,这图上说阳发火,yīn启门。便是阳机控制龙头(明代蛇杆称谓),yīn机打开火门,如此打放时便可省去开火门一步。”

    石平利也在看,他现在已经是一个火器旗队的旗总,听了插言道:“这样火门开着的时间更短,引药不易被风吹雨淋。”

    陈新听了点头同意,他专程叫来火器队的队长,就是要让他们从使用角度考虑,鸟铳的引药与颗粒火药不同,现在是粉末状的,所以就不能和发shè药一起放到竹筒中,用单独的引药壶装着,因为质量很轻,风大的时候就容易被吹跑,他问唐作相道:“如果要做合机铳,现在用的部件形制改动多不多?有何难处。”

    “枪床要改,铁条折回要改,还要增加一个yīn机,其他也无甚修改。这难处,一时倒没想好。”

    刘民有看他说不出,自己毕竟是工坊领导,要把难处先提出来,免得陈新到时责怪唐作相,“难处应当是联动的yīn阳机和连接件的形制,要在开火门盖的瞬间让龙头掉落,火门盖开早了,引药一样可能被风吹散,晚了又要挡着火绳,这个全由形制和固定位置所决定,需要反复试制,制作时误差也要控制好,唐先生你最好先用木片调试形制,便于修剪。样品做出后我要先看,还有成本也要算出来。”

    陈新补充道:“还有看看是否适合大量生产。”

    唐作相连忙应了,他不会写字,刘民有便帮着写在一本记录的册子上。

    这合机铳其实就是多一个yīn机,扣动板钩之后,yīn阳两机联动,少一个开火门的工序,不过战场上能省一步就减少一步失误的可能,能节约一秒钟就可能多救几条命。陈新想到这里对唐作相道:“那以后都按这神器谱合机铳制作引火机构,另外这个枪管是不是与我们原来的鸟铳一样?”

    “回大人,大致是一样,这图上铳管长三尺三寸(1米),与我们原先的也相差不多。只是枪床稍长一些。”

    石平利现在也认识些字,对陈新道:“大人,这合机铳带枪床是五尺长,小人建议我们的新鸟铳也稍长,将火门离脸远一些,以免士卒打放时怕烟火熏眼。还有这个鲁密铳床尾的钢刃可以做斩马刀,似乎也可以要。”

    眼前爆开的烟火的确对士兵有心理影响,很多人开枪的时候都是闭着眼睛打,陈新转头问唐作相道:“唐先生,能稍稍加长否?”

    唐作相拿着图看了一下道:“可以稍稍加长,把火门前移一点,但床尾的钢刃未必要,我们的枪托是大人设计的,打放时抵肩,这钢刃岂不是伤到自己。”

    陈新听了放弃了这个打算,毕竟他也从未看到过这样的应用。

    五尺的合机铳,赵士帧的书上写的重量是七斤半,明代一斤是596克,就是四公斤半,大概MUSKET的一半不到,空径与鲁密铳同样大小,鲁密铳用药四钱,弹三钱,只有MUSKET的四分之一,鲁密铳全长六尺到七尺,铳管比合机铳长很多,按合机铳的铳管打一样的弹药,肯定不如鲁密铳杀伤强,陈新的打算是至少使用仈jiǔ钱重的铅弹,砸过去放心些,同时身管不必太长,装填速度会快一些,如果用闽铁做枪管,应当能达到这个弹药要求。

    桌上的《神器谱》里面,合机铳的前面一副图就是鲁密铳,据唐作相所说,鲁密铳两层枪管,需要庞大的专用工具,有两三人高,这东西陈新根本没有,也不打算制造,鲁密铳是从中东传过来的,应该同样传到了欧洲,既然使用火枪最多的欧洲都没采用这种类型,多半有xìng能或成本、工期等方面的缺陷,陈新不打算冒险。

    他需要的是能大量快速生产的廉价杀人工具,他现在所制的鸟铳成本不过二两多银子,价格也不贵,但受限于钻枪管的速度,依唐作相所说,钻铳管所用堕子钢并不出sè,损耗也很大,一次钻久了铳管还可能过热变形,必须等它冷却下来再钻,搞得钻一根铳管将近一个月,所以陈新不想再增加其他的工具限制。

    唐作相看陈新久久不说话,小心的问道:“大人,你定下什么形制,小人就按什么形制制作。”

    陈新看他一眼,“我不定具体的,眼下还是继续造原来的鸟铳,上次试制的新火枪还是重了些,你重新试做,枪机就按合机铳的做,多试几款,枪管三尺到四尺,每加一寸做一个样枪,空径从五寸到七寸,你安排一个专人试做,做好了给石平利测试,枪重不能超过十斤,带床长度不超过五尺,至少百步要能杀伤无甲目标,七十步破甲,测试后再从中选出几款合适的,选好的每款都做几支给火器队打土匪试用。若是新枪能试制合格,参加的人都有奖金。总额先定在一百两,到时由刘先生考核分配,工匠等级和月饷也可以按功劳提升。”

    唐作相眼睛一亮,若是这枪做出来,他就能尽快修大房子,一家人就不用挤在那个小屋子里。

    唐作相看陈大人最近比较重视火器,另外想起一事,准备抢些人过来,对陈新说道:“大人,那些女子都被王胡子弄去穿甲片了,要不然分些过来,帮着包一下弹药。”他所说的包弹药是新的油纸定装弹,也不是什么高新科技,不过是把原来的竹筒改了一下。

    “这么点鸟铳兵,让他们自己动手包!还有,你带来的那个火药匠,让他带些人,把配方调好,所有新枪测试,必须用咱们自己的火药,让张二会帮着记配方。”

    唐作相偷鸡不成蚀把米,人没要到,还多了新的事情,只得接受了,也不再说废话。

    等唐作相和石平利离去后,刘民有瞄瞄陈新道:“你那争霸的宏图大业真的要做?几百把火枪还要考虑大规模生产。”

    陈新嘿嘿笑道:“自保而已。以后把农户也武装起来,看看这威海卫还有谁敢来打人。”

    刘民有坐下看着屋顶叹道:“现在这样其实满好么,这个地方也太平,咱们每年去一趟rì本,赚的银子足够用了,等你和赵家小姐成亲,我以后也娶个老婆,这墩堡越来越好,多安生的rì子,鞑子一来咱就去海外,美国去不了,澳大利亚总是可能的。”

    “澳大利亚吧,雅思好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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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陈新便出海往五岛而去。两艘货船装载着八万多两银子的货物,两艘船上共八十多个水手,一艘由王足贵带领,一艘由疤子带领,陈新上了疤子的船,随身带了六个亲兵,带好了旗鼓在船上练习陆战指挥。

    因为这个时代的船上条件所限,这支小小的水师毫无军容可言,还是和原来一样的赤膊加散漫,陈新也基本不做限制,只要不是打架玩火,也不太管。

    这次没有上次的顺利,航行了二十天才到达五岛外海,陈新对现在两条船战力不乐观,没有再去长崎航线打劫,而是绕过济州岛北方前往私港,一路上疤子和王勇这些老海贼发挥了重要作用,领航cāo帆观星,都是他们一手cāo作教授。

    五月初他们到达了李家私港,再次见到了李国助。这位帅哥依然风度翩翩,他身边的尾巴,那位酷酷的新佑卫门却没看到踪影。

    陈新踏上码头,看了一眼周围的景象,还是与去年差不多,私港的小镇规模又大了一些。

    李国助迎上来跟陈新和宋闻贤等人拱手见礼,看看宋闻贤等人都跟在陈新之后,知道陈新已经成了新的船老大,再看看那两艘船上的水手,对陈新笑道:“陈兄弟一年不见,神采依旧,手下也更见jīng悍,可喜可贺。”

    陈新拱手回礼,答道:“李兄同样如此,这港中越见兴旺,也是可喜可贺。”

    两人哈哈一笑,后面的宋闻贤和疤子等人也上来见了李国助,陈新虽然很想知道许心素的情况,但众人之前也不好开口,跟着李国助到了原来那处宅院,待吃过饭席后,李国助带了陈新和宋闻贤两人到了后进,分主客坐了。

    一名侍女清了手,上来煮茶,李国助也不让她太过繁琐,很快就挥退侍女,宋闻贤伸手拿了紫砂的茶杯,在嘴边轻轻抿了一口,舒服的闭上眼,叹道:“若不是来到李公子的地方,如何能喝到如此好的大红袍。”

    李国助道:“宋先生抬爱,这只是女儿大红袍,宋先生若是喜欢,到时带些回去。”。

    宋闻贤放下茶杯道了谢,又对李国助说道:“北方不比江南,宋某一介僚属,平rì间确实喝不到如此好茶,就算陈兄弟现今是千户官身,平rì也少有喝到。”

    李国助眉头一扬,正对陈新恭贺道:“原来陈兄已然是千户,不知是在哪处卫所?”

    陈新谦逊几句,说了威海卫,李国助却也知道这里,山东沿海最东头的文登三卫,他问陈新:“陈兄可有私港?”

    陈新点头道:“有一处港口,叫做麻子港,岸上也如李公子此处,有一个在下管着的墩堡。”

    宋闻贤在旁边吹风道:“陈千户眼下已经有数百兵,农户也是数百。李兄的船若是要走北边,可到那处停靠,保管稳妥。”

    陈新和宋闻贤配合着把实力展示了一下,李国助现在对陈新有些刮目相看,一年时间从一个账房变为千户,又有两船人,身边几个亲兵行止之间颇有威势,与一般水手的散漫完全不同,如果真的还有几百兵,以后也是可以借助的力量。

    李国助决定把陈新作为重要的助力,好好拉拢一番,说几句闲话,就转入正题,对两人道:“陈兄弟,宋先生,货物还是惯例,我都吃下,陈兄rì后若是船多,我每年可买下三船的货,多了就销不出去。”

    陈新听了道过谢,只要每年有三船,至少十万两银子利润,加上回程的利润,自己一年收入很可观,而且还不用交税,只需要打点一下登莱的上官,大明沿海的大官大多都有参股海贸,每年海贸上千万白银的利润,朝廷却基本得不到利益。

    李国助接着问道:“那这次二位是带银子走,还是买些货品?”

    “李公子,我们想买些铜。”

    李国助倒也不惊奇,他想想后回道:“这铜料却是不多,幕府近年限制金铜外流,我最多可给你两万斤,长崎附近也只有我能给出这么多。”

    陈新和宋闻贤同时失望道:“这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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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合机铳图形见作品相关

第四十七章 争取

    大明的铜价大概八分一斤,两万斤铜按大明的价格才值一千六百两,就算做铜七铅三的好钱来批发,赚一倍多才得两三千两,陈新原本的打算是至少买三十万斤铜,现在只有一成不到。

    陈新和宋闻贤互相看看,他两人的发财大计又打了个折扣,李国助看两人样子,解释道:“rì本铜多出于石见银山,俗称倭铜,并未jīng炼过,含有些银,现今金银铜流出太多,幕府便有了限制,能拿到两万斤已是不错。连银两也是如此,原本的吹拔南钌最为纯sè,但银两流出过多,前些年便在长崎开银炉改铸丁银,现在多为丁银支付,成sè便差了一些。”

    陈新听了,猜测李国助多半也在自己提炼,不肯卖出太多,改口对他问道:“那李公子此处还有没有其他货品?”

    李国助笑道:“陈兄既然有数百兵丁,想来铅子火药倭刀都需要,大可买些回去,倭国的硫磺比之大明实有过之。俵物之类,虽说得利不多,好在数量甚多,也是可以的。”

    李国助还是想卖俵物,陈新对这俵物无甚兴趣,去年买回的俵物,赵夫人虽说一月之间卖光,但卖价甚低,几乎没有什么赚,若是慢慢卖可能利润也只是稍多,陈新没有多少兴趣。倭刀更是xìng价比很差,至少是几两银子一把,而大明就算用钢做的大刀,也不超过十两银子,倭刀短短细细一个刀身,当不得堂堂之阵。

    倒是铅和硫磺可用,陈新低头算算,自己的火枪子弹若是仈jiǔ钱重,十发就是一两,如果扩军有个几百鸟铳手,每人十枪就是几十斤,而他自己的打算是要经常训练,最好是有弹训练,这样算起来铅的消耗也很不少。另外做私钱也要加入大量的铅,这东西大明也多,但既然无甚可买,只得也买些回去,不过铜能多些最好,不但能造假钱,以后造炮也用得着,毕竟铜炮比铁炮轻得多,而且延展xìng更好。

    想到这里跟宋闻贤商量几句,然后对李国助道:“如此便多买些铅和硫磺,铅买两万斤,硫磺五千斤好了。”

    李国助道:“如此便有四万斤货物,还不足万两的货银,陈兄两条船,除了装银外,还是空出许多,是否买些俵物。”

    陈新对这个俵物实在无趣,笑着摇摇头,心中还是想的铜,开始迂回进攻,“在下这两rì先看看其他货物,若是没有合适的再看俵物。”然后便压低声音对李国助道:“我上月看朝廷邸报,说是那郑一官越发猖獗,去年攻陷中左所,不知有没伤到贵友?”

    李国助听到郑一官三个字,眼睛中寒光一闪,转眼又缓和一下脸sè,对两人拱手道:“亏得陈兄去年的提醒,二位刚走,我便派家仆新佑卫门赶赴福建,郑一官去年十月攻下中左所,果然在全城大搜我那位友人,我家仆提前带着友人离开,否则。。。”李国助说罢出一口气,许心素对他而言非常重要,他以长辈称呼许心素,许心素凭借广阔的关系网和渠道,能给他提供很多货品,虽然现在郑一官在海上闹腾,但每年还是能过来一些船,是李国助重要的收入来源,如果没有了这条路子,他的实力就会大受影响。

    陈新一脸欣慰的表情,“如此在下便放心了,前些rì子看了邸报后便一直未李公子忧心,在下今年去京师之时,便听得有朝官提起招安郑一官之事,李公子更要让你有人小心一些,退往离海远些的地方。”

    宋闻贤知道陈新未去京师,只是要说及此事,增加交易筹码,在一旁帮腔道:“我也听说了此事,那俞咨皋去年大败于郑一官,下狱问罪是一定的,连将门之后都打不过郑一官,眼下福建也没有其他良将,郑一官已是势大难制。”

    李国助无奈道:“如今也只得让我那友人暂避一时,他虽在福建根深蒂固,但朝堂之事也无法左右。既然陈兄曾说郑一官此人根基不固,我便等他露出破绽,再行杀着。”

    陈新摇头道:“李兄勿怪在下多嘴,全然不管,也非良策,福建官场有你友人牵制,朝堂之上也得有人帮忙,要紧时刻一句话便可定那郑一官生死,眼下我在京师已是搭上一条路子,此人不久便要身居要职,入阁为大学士也是可能,”

    宋闻贤故作恍然道:“陈兄是说那人。”他知道陈新所说是温体仁,不过他丝毫不认为温体仁能入阁拜相,他这个表情只不过想加重陈新的说服力。

    李国助看看两人,半信半疑,他当然不能随便问此人是谁,况且京中的官员他也并不知道几个,难以全信,陈新有几百兵倒是可能,但要是说他短短一年能从一个账房变为能左右朝廷意见,实在难以相信。

    宋闻贤哎一声,拍拍脑袋后解释道:“忘了跟李公子说一事,去年陈兄弟所以能升为千户,都是因为那阉党一事。”

    魏忠贤倒台,李国助还是知道,毕竟还有一些其他海商到长崎和平户,这种大事传播也很快,李国助有点惊奇的道:“难道陈兄还有在其中出力?”

    陈新笑着点点头道:“适逢其会而已,不值一提。”

    宋闻贤便在旁边细细说了陈新大骂崔呈秀一事,李国助听完后哈哈大笑,笑完才对陈新道:“陈兄果然非常人也,可惜你是个武官,否则这朝堂各派怕是都要拉拢于你了。”

    陈新笑笑没有说话,一副谦虚模样,李国助听完后,对陈新的评价又高一层,既然有如此的名声,又恰好在清算阉党重分利益之时,京中官员以结交倒阉先锋来表明态度是可能的。

    宋闻贤看他态度松动,乘热打铁胡吹道:“陈兄弟不光是有名声,今年开年时剿灭悍匪,六十多兵斩首一百余级,现今已经有七八百兵马,马上又要升任文登营守备,以陈兄弟的手段,rì后这三卫一营,处处方便,除了麻子港,威海卫成山卫良港无数,李公子自己有船,到时若是福建不便,大可在文登地方来贸易。也多一条财路。”

    李国助终于心动,陈新身边的几个兵他看到了,确实与一般的打行保镖不同,如果七八百兵都是如此,rì后对付郑一官,多少能出些力。

    至于去文登贸易,他暂时不会去,以海贸来说,东南的利润更高,比如糖类、鹿皮和茶叶,糖类的利润可以到两倍,但眼下郑一官在东南折腾,海路时通时断,郑一官又专门针对李国助,这两年他很损失了一些船货,万一郑一官哪一天真能够把外海截断,自己的船就只能闲着,能有陈新这样一个地头蛇提供方便,即便利润差些,也是一个能接受的选择。

    李国助自己端着茶杯,慢慢在嘴边抿着,心中则在思虑,陈新和宋闻贤并不知道的是,扎根福建外海的现在不止是荷兰人和郑一官,还有占据台湾北部鸡笼和淡水的西班牙人,相关的利益方就更多,有大明、海盗、西班牙、荷兰、英国、葡萄牙,这几方互相之间都有冲突,也有交易,关系十分复杂,现在最让李国助担心的是,除了这几方之外,连rì本也想在小琉球(台湾)插一脚,去占一块地盘,而他们看上的地方,恰好就是荷兰人现在所占的大员。

    据李国助所知的,长崎代官末次平藏便是最想去大员占块地盘的人,他既是长崎代官又是商人,指使一个叫滨田弥兵卫的武士,到大员附近搜罗了十多名土著,然后去江户幕府告了荷兰人一状,找的理由也是狗屁不通,他认为荷兰人到大员的时间比rì本人晚,所以不该占有大员港,大员港该是rì本人的,他抓来那十多个土著信誓旦旦的表示要把大员主权送给rì本。

    荷兰人的贸易利益以rì本居首,末次平藏便希望江户幕府给荷兰人施加压力,让出小琉球(台湾)的大员港。靠着末次平藏对江户幕府的强大影响力,幕府已经拒绝接见荷兰东印度公司的贸易代表,但并没有接受大员的土著赠送主权,末次平藏就继续折腾。李国助虽然在其中进行调和,但他明显没有李旦当初的能量。

    因为李旦的关系,李国助与荷兰人关系良好,早年的时候李旦被西班牙罚做了几年奴隶,所以与西班牙人势如水火,欧洲新秀荷兰人又是西班牙的仇敌,所以李旦一直与荷兰关系良好,一直沿袭下来,李国助与荷兰人货物的转卖合作很多,许心素很多货物也是通过他们的船转运,所以荷兰人是他的重要伙伴和货物来源。

    按李国助现在所掌握的消息,那位滨田弥兵卫既是个武士,也是个商人,更是个胆大包天的人,幕府和末次平藏的支持态度似乎把他胆量都激发出来了,这人今年已经在长崎组织了四百多人和几条船,买了一大堆武器,四月的时候刚刚出发去大员,打算干荷兰人一票。

    李国助得知滨田弥兵卫的动静后,通过荷兰平户商馆向荷兰人报信,希望不要闹得不可收拾。

    但这事远不在李国助的控制范围之内,rì本加入狗咬狗之后,福建外海的形势越见复杂,如果荷兰因此与rì本交恶,幕府限制荷兰贸易的话,自己的这条货源就要断了,rì本国内更大的背景是幕府开始取缔天主教,与红毛鬼的关系一直在下降中。再加上郑一官这个随时可能招安的滚刀肉,让他很有一种寝食难安的感觉。

    陈新对这些历史的细小枝桠自然毫不知情,他和宋闻贤只是歪打正着,及时给李国助送上一个不算太好,但是也可以考虑的选择,更重要是陈新的表现让李国助相信陈新有很大的发展前景,只得做一些投资。

    李国助当然不会把背后的原因告诉二人,以免抬高对方的谈话地位,他看看表情平静的陈新,淡淡说道:“如此便多谢二位,到时说不得要麻烦陈兄。”

    陈新还以为是说动了李国助,谦虚两句,满口答应下来。

    作为交易,李国助自然还要给些好处,他对两人问道:“我自见到陈兄,便知必非池中之物,只是没想到如此之快,而且我与两位都是一见如故,若有什么在下能帮上忙的,二位万勿客气。”

    陈新早等着他这句话了,自己拿出来的都是虚货,全靠着郑一官钓着李国助,现在既然上钩,能多拿些好处自然是要拿的,心中略略编一下假话,就拱手对李国助道:“李兄久为海商,当知我买铜为何,方才所说那位朝堂之上的大人,我与他交结光靠名声是不足的,恰巧他也有钱庄,这私钱生意,便是最好的路子,若是能多一些,在下与他关系更亲近,rì后才能说得上话。”

    他这样一说,便把买铜与对付郑一官结合起来,李国助看陈新半响,终于道:“那我再去筹措一番,陈兄可要多等几天了。”

    “多谢李公子,今年最好有十万斤以上。”

    李国助一副商人本sè,笑笑说道:“不过这俵物,陈兄也要买一些。”

    陈新心中暗骂,李国助念念不忘俵物,非要少给些银子,这东西利润不高,还要脱手一次,不过有求于人,多少买一些便是,到时找老蔡寻些旧主顾卖掉。

    宋闻贤看了如此结果,也松一口气,代陈新承诺道:“rì后要对付郑一官的时候,我二人必定相助。”

    李国助看着陈新,陈新也开出空头支票:“只要李兄开口,我的两条船必到。”

    李国助微笑着点点头,拿起杯子和两人一起品了一口茶,又亲自给两人斟满,陈新却完全喝不出来好坏,也不知这宋闻贤是如何能品出是大红袍。

    陈新谈完了货物,心中还惦记着许心素的货物网络,不过李国助可能没那么爽快搭桥,他想了一下措辞,小心的对李国助试探道:“那郑一官现今霸占外海,若是贵友的货物运不出去,可发往天津,在下也有意做些运河生意。”

    李国助想了一下,只要陈新没有渡海朱印状,与他的商业利益就并无冲突,许心素的货物自然有他的渠道,他认为陈新是想从福建买些糖和茶叶之类,点点头答应道:“此事我会转告我友人,此事不在我,若是他同意,再告知你如何着手。不过路程遥远,也不知何时能有回信。”

    陈新看他答应了,总算有机会和许心素搭上线,拱手对李国助道:“多谢李公子成全。”

第四十八章 倭寇

    陈新带着六个亲兵走在李国助的小小王国中,两侧都是rì式的木质房屋,也夹杂着一些草屋。李国助临时离开去为他筹措铜料,好几天都没回来,陈新把这个小岛转了个遍,带着几个亲兵在偏僻处练习鼓号,他的军队在增加,原来那样靠嘴喊已经不合适,迟早要用到旗帜和鼓号,所以出海也不忘此事。

    海狗子第一次出国,好奇的看着那些木头房子一些穿和服的rì本男女,李国助这小镇五脏俱全,特别是商铺、酒肆较多,港中今rì只有三艘船,除陈新的那两艘外,还有一艘李国助的,因为陈新这两艘船的到来,小镇也热闹起来。

    陈新前方十几步外,几名水手嘻嘻哈哈的从一个暗门子中走出来,后面一个老鸨刚把他们送出来,又站在门口等生意,看到陈新等人过来,那老鸨又上来热情的招呼。

    陈新的军律中倒没有不准piáojì,战兵每月有三天休息,好些光棍的战兵便去威海喝酒玩乐,陈新也并不禁止,但墩堡内他绝不允许存在暗门子这东西。

    陈新看看身后亲兵,几人虽然军容比水手好很多,但眼睛都往那边瞟过去,这些年轻士兵每rì枯燥训练,很少有放松的机会,陈新打算回去后给士兵开展一些球类活动,好让他们发泄jīng力。

    陈新对几名望着老鸨的亲兵笑笑道:“想去就去,这里很安全,不用陪着我,我随处转转便是。”

    聂洪等人犹豫一下,随即就眉花眼笑的跑进去了,只有周世发和海狗子没动。

    陈新略觉奇怪的看着他俩问道:“你们两个为何不去?”

    周世发拱手道:“大人身边岂能没有随从,这类地方也无甚可去。”周世发算半个地痞,又当过家丁,该挣表现的时候还是看得很准,那聂洪就头脑简单很多。

    陈新知道周世发是刻意如此,不过也能看出周世发思虑更周全些,他点点头,又问海狗子道:“你呢?”

    海狗子仰着脸看着陈新,一脸的傻笑,“我怕。”

    陈新扬起手一拍他脑袋,“傻小子,你杀人都不怕,你怕这事?”

    海狗子摸着头退开一步,笑道:“我没做过,不敢去。”

    陈新笑骂道:“你不知道学学张大会,他可是啥都不怕,那些士兵都敢去,你教官倒不敢了。”

    海狗子还是那样笑着,陈新摇摇头,带着这两人继续行走,李国助走的时候太急,也没给陈新和宋闻贤安排陪寝的侍女,宋闻贤对此还颇有微词。

    这样一路走过去,小镇很快走完,陈新从另一头出去后正好看到一艘rì本船样式的帆船进入私港,便是那rì带李国助离开的那艘,看吃水还还是载了不少货。

    “有戏!”陈新一拍手,带两人往港口走去,当rì李国助虽答应筹措,但并没说死,现在看吃水较深,看来是找到铜料了。

    走过一段再看时,李国助那船背后还有一艘小些的船,船身上还有几个破洞,显然是曾经有过战斗,陈新不由有些担心李国助,这人是他现在最重要的贸易伙伴,若是此人死掉,自己海贸和铜钱都做不成,连一百兵都养不起。

    快步赶到码头的时候,看到李国助在船头站着,陈新才松一口气,他此时才发现李国助如此重要,也说明他的经济支柱太过单一。

    李国助倒是表情从容的下了船,见到陈新在码头等候,过来笑道:“陈兄莫非真是神算子,知道在下此时回来?”

    “李兄说笑,我只是见后面那船上有损坏,以为曾有搏杀,是以担心李兄安危而已。”

    李国助跟陈新一起转头去看那船,也是rì本式的混合船型,既有硬帆也有西式软帆,正在慢慢靠到旁边另外一个码头。

    看起来很像是李国助打劫,干了一票,陈新并不打算问这事,李国助自己却开口了,他对陈新道:“陈兄可知此船是谁的?”

    陈新看着李国助得意的表情,能让他如此高兴的还能有谁,“郑一官?”

    李国助嘿嘿一笑,“正是,这船就是我先考留在北港的船之一,我远远便一眼认出,顺手就拦下它来。”

    原来是仇人相见,陈新看看那小船的吃水不深,可能是从rì本返程的,他问李国助道:“那船上装的是甚。”

    李国助哼了一声,随即脸上显出得意的表情道:“全是兵器硫磺,连火炮也有几门。”

    陈新不想买rì本兵器,他还是关心自己的铜料,对李国助说道:“原来如此,不过就算一船黄金,也不如李公子的安危要紧。”

    李国助笑笑说道:“谢过陈兄关心,他既敢到长崎来,我岂能放过。对了,陈兄的铜料总算寻到一些,幸不辱命。”

    陈新一脸惊喜的问:“李公子寻到多少?”

    “十万斤,这就是在下能找到最多的。”

    陈新基本满意,至少比两万好,连忙对李国助道了谢。

    李国助叹气道:“幕府现今也在大量造铜钱,这铜料只会越来越紧,不过既然陈兄要,我便厚颜多去求求人,平rì也多给你留一些,等陈兄来的时候就不至于象此次般棘手。”

    陈新正要说话,旁边停靠的那艘郑一官的船上,突然一阵叫骂,七八个被捆着手的水手从下仓上到甲板,其中还有几个rì本人模样的,几名李国助的手下在驱赶着他们。看到这些人,李国助的脸sè变得冷冷的。

    陈新看着他们的yīn阳头,突然心中一动,对李国助道:“李公子打算如何处置这些人?”

    李国助冷笑道:“问过话都杀了。”

    “李公子,兄弟帮你动手如何?不过人头就归我了。”

    “陈兄真是个生意人,连杀人都要拿个人头走,这些水手的人头有何用?”

    “李公子,他们不是水手,是去文登打家劫舍的倭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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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麻子墩的麦田中,一片绿油油的麦苗,远处的松顶山和雕窝山也已经一片翠绿,空气中带着丝丝泥土的气息。

    刘民有指挥着一群农户,他们四人一组抬着石块来到一处正在打井的地方。刘民有甩一把手上的汗水,把石头放在空地上,徐元华也抬着一块石头跟在后面。

    刘民有搽过汗之后,看看周围荒地上散布的灌井,都是按文显明看来的方法,以一百亩为为一方,四角和中间各打一口井,每口井用桔橰提水,一天可以浇灌二十亩。有些正在打的地方还有些人围着。

    现在墩堡的人手充足,开chūn后过来的流民有一百多户,农户总人数有了两百多。因为文显明的榜样,人人想着象他一样转正拿工资,都把自己懂的法子拿出来,其中有一个会打井的人,刘民有便让这人带着其他人做,也就没费银子请人,刘民有看他确有技能,也把他转为了管理人员。

    今年开chūn后一直未下雨,刘民有看看低沉的天空,这么多的云怎么不下雨,他不得其解,他人手和银子都够,倒是能打井,那边麻子墩的人就没有那么舒坦了,钦村河的水一直不多,水渠的水他们也不敢动,那些墩民就每rì肩挑背扛。

    麻子墩的军户大多都是杨云浓、王元正和曾千户的佃户,河边的熟田都被这几个人占光了,因为离水源近些,那几位大人也从未想过要打灌井或者修水车提水。

    刘民有想起这提水就郁闷,他原本设计了一个阿基米德螺旋,他记得这个东西可以提水,谁知一做起来才发现没那么简单,螺旋状的叶片就很不好做,每个螺旋之间又不能隔太远,木螺旋与外面的圆形木壳还必须契合紧密,这样才能提起两三米的高度,谭木匠做了好多次,只有一个勉强能用,刘民有迫不得已放弃了这个打算,还是捡起桔橰这种古老工具,文显明来了之后又提出了龙尾车和畜力轱辘两种提水工具,也不知那班木匠最后能不能做出来。

    前面那群工匠突然发出一阵欢叫,文显明从人群中钻出来,看到刘民有后迎过来,还没走近就大声道:“刘先生,又有一口井出水了。”

    刘民有笑呵呵的等他走进,文显明脸上满是些泥土,他连忙递过去一张帕子,文显明胡乱搽了一下,反而更花了。

    文显明放下帕子,对刘民有道:“刘先生,今rì就可以把剩下的井打好。”

    刘民有表扬道:“显明辛苦,rì后这屯田种植之事,你要多用些心做。堡里的人越来越多,全靠外面买粮总不是办法。”

    文显明眼睛微微一红道:“刘先生于小人有知遇之恩,小人敢不用心。”他现在带着许多农户,有工资不说,工作中也颇有成就感,对刘民有十分感激。

    “井沿井壁没做好的要赶快,石头不够就早些说,那些战兵忙着要去剿匪,他们走了搬石头的人就少多了。”

    文显明答应下来,他保证道:“三rì内定然可以把全部井沿做好,以后这屯田用水就不怕天干了。”

    话刚一说完,他突然摸摸脸,仰头看天,几滴水落在脸上,他愣愣的看着刘民有道:“刘先生,下雨了。”

第四十九章 需求

    六月的天气已经很热,几只知了在道路旁的树上唱着夏天,连吹过的风似乎也是热的。大路两侧麦田中散落着一些除草的农夫,他们都停下手中的农活,好奇的看着这边大路。大路上依次坐着六队战兵,队列十分安静,只有偶尔传来的开关水壶盖的声音,这时一声喇叭声响起,坐在地上的周少儿没动,其他坐着的士兵则乱纷纷的sāo动起来,有些站起,有些又坐着张望,一番纷乱之后,周少儿就看到路边的卢百总拿着皮鞭,一边叫骂一边亲自殴打他的亲兵,听着啪啪的皮鞭着肉的声音,地上的士兵立即又平静下来。

    那个亲兵拿错了号,将起行的孛罗记错为了喇叭,坐着的时候并没有喇叭的号令,所以士兵都茫然不知所措,周少儿却背得很清楚,所以他坐着没动。象这个吹错号的号手,战时的话,卢传宗已经可以砍他脑袋。

    陈新为了多培养旗鼓号手,每个局都有三个杂兵,每局单独执行战斗时,就由他们充当鼓号手,这样让士兵有更多机会练习。不过明军的鼓号非常复杂,有很多人还背不下来,这些新兵除了队列外,又多了一个挨打的理由。

    卢传宗将那亲兵一顿好打之后,又重新下令,那亲兵满头大汗,一脸紧张的从背后拖出孛罗,放在嘴边吹了一声,低沉悠扬的孛罗声响起,这一次大伙都知道了,整个局的士兵齐齐站起,传出一阵兵器与水壶药壶碰撞的声音,周少儿在肩膀垫好厚布,用刀棍把箩筐挑在肩上。

    随即鼓点响起,三响之后全体往前行进,这次敲的是慢速的行军鼓,每鼓二十步,周少儿还是更喜欢一鼓一步的紧鼓,走起来更有节奏。

    威海附近的农夫大多都看到过这帮喜欢走路的士兵,这些士兵似乎不会sāo扰百姓,他们都走到路边,看热闹般打量这支整齐的军队,几个小孩跟在队伍最后嬉闹着,他们的目光让周少儿一种自豪油然而生,他身上薄薄的红sè作训服非常漂亮,短款的对襟样式,腰上系好明军的鞓带(注1),加上大翻领和白sè纽子,所有人都非常jīng神。

    周少儿所在的第一杀手队,平rì就作为蓝队陪着那些新兵对抗训练,五月小队训练结束后,战兵队就连续出击,打击威海卫周围的土匪,已经有六七个土匪山寨被打破,按今rì黄元所作的作战简报,他们的目标是爱山的一股土匪,这股土匪人数只有百来人。

    一路走到下午时,前面两个哨骑回来,跟卢传宗嘀咕一阵之后,步鼓一变,改为每鼓一步的紧鼓,全局的士兵都按照鼓声,速度开始加快,队伍很快进入山地,山道上绿树成荫,众人顿时感觉凉爽起来。进入山地之后,一个杀手队便脱离大队,在前方开路,周少儿的第一杀手队被安排在最后行军,作为中伏的接应。

    一路却没有发现土匪,半个时辰后前方出现一个隘口,隘口上面垒了一道石墙,有十多个土匪在上面。他们一见官军,立即大呼小叫起来,从上面扔下一些石块,卢传宗一声号令,三个火器队在隘口下一处稍平的地方列队,三个火器队有两队鸟铳,一队斑鸠脚铳,第一次是三队齐shè,一阵爆响之后,山道上满是烟雾。

    石墙上被打得啪啪做声,那些土匪都躲在墙后,倒是没有被打中,但叫声更加惊慌,第一轮齐shè之后,三队便轮番装填,每次有土匪冒头,就有一队shè击。

    乘着土匪慌乱,第三杀手队分作二伍,当先一伍在长牌兵的掩护下往隘口冲去,剩下一伍紧紧跟在身后,最前面的长牌手原来也是个山民,他一身铁鳞甲,看也不看身后有没有跟上,脚下毫不停留的飞快冲上,只有一个土匪探头看见,扔下一块石头,被那强壮的长牌手用蒙着牛皮的长牌挡开,跟着他就冲上了隘口。

    长牌手一冲入隘口,就往左转过,让出通道,右手腰刀高高扬起,消失在石墙后,周少儿刚刚才到隘口下,他在下面看着长牌手身后的四个同伍队友稍稍落后了两步,口中不由焦急的低声道:“快点、快点。”,周少儿的记心很好,这长牌手是新增加的兵种,把原来两个圆牌中的一个替换了,每队一人,比圆牌更大,能遮住全身,长牌上蒙了几层生牛皮,十分坚固。长牌手进攻作战时只管往前,掩护全靠其他人,要是他死了,全伍又没有其他大的功绩,四个人都要给他赔命,只要长牌手一死,其他人的命就是由军法官决定了。

    所以长牌手都是选些胆子大,体力强的人,这种人一定会把全伍都拖累得不要命的冲。

    好在后面四人也清楚这点,拼了命跟上去,石墙后面传来一阵厮杀惨叫声音,接着第二伍也冲了上去,片刻后队长从石墙后出来,摇起旗枪。

    周少儿松一口气,其他几队人陆续登上隘口,周少儿通过时稍稍看了一眼,地上死了七八个土匪,第三队只有一个刀棍手受伤,火兵把他们拖到一边,正用解首刀在割人头,有两个人头已经被割下,血流一地,一些新兵看了后边走边吐。

    一路吐着,他们赶到一个小山寨前,山寨规模不大,也是石墙,大门是用树干捆在一起做的。一些土匪在石墙上慌乱的走动,里面听动静已经乱成一团。

    卢传宗命令火器队继续齐shè,刚才的第三杀手队去砍伐树木,他们不一会就做好一根撞木,这次的进攻队换成了第二杀手队,第一杀手队配合。

    第二队抱着撞木来到大门前,大喊着往前冲去,还有十多步时,墙上冒起一群土匪,举着石头准备砸来,队长一声喊,第二队马上停下,身后鸟铳一阵爆响,几个土匪被打中,其他人赶紧躲下。二队又退回原地,再次喊一声冲过去,又如同上次一样,土匪石头还没砸过来就被打死几人。

    第三次冲击的时候再没有土匪敢冒头,二队也不再停下,轰一声撞上大门,木头大门吱呀乱响,却没被撞开,二队的队长从大门的树干缝隙中一看,里面有十多个土匪抵着门。

    那队长把旗枪从缝隙中插进去一阵乱捅,杀中一两人,里面跟着也伸出两根木头杆的长枪刺来,二队只得稍稍退开,两侧墙上几个土匪冒出来,飞快的扔下几块石头,两个士兵被砸伤,二队只好又退回去。

    卢传宗咒骂两句,叫过杀手旗队长,让他带本队和另外一队鸟铳手从另外一个方向翻墙进去。

    旗队长接令后来到第一杀手队命令道:“一队开始披甲!”

    周少儿是火兵,没有甲衣,他只好看着其他人从背上取下棉甲,第一队士兵所用的棉甲是从登州要来的明军装备,是一种短罩甲,没有那种长围腰般的腿裙,同样是对襟样式,只有甲泡没有甲叶,比那种镶铁棉甲轻便,但防护力就差很多。

    第一杀手队士兵都开始穿戴起来,将甲衣套上,又用束甲捆在胸口,鞓带则捆在腰上,旗队长等他们穿戴好后,便带着两队人往左侧绕过去。

    周少儿跟在队尾,两队人在树林中安静的穿行,绕到西侧的寨墙下时,几个土匪正在从墙上翻出,那旗队长并没让火枪shè击,等他们离开,火枪兵在墙下搭好两个人梯,周少儿看到黄元最先踩着人上去,在上面冒头稍稍观察一下,就跳入了寨子内,跟着两个刀盾手和镗钯也进入。周少儿最后进去的时候,第一队已经结成两个小三才阵。

    周少儿一落地,便把刀棍横在手上,摸着棍身上的凸起,摆正方向,站在队列左伍的后面。里面一些零散的土匪和家属看到有人进来,大叫着往另外地方跑去。

    等到火器队也翻墙进来,旗队长一声令下,往寨门杀过去,转过几个草棚,周少儿在缝隙中看到,三四十个土匪都集中在大门那里。

    鸟铳兵冲到前面,对着大门口堆着的二十多个土匪一排枪过去,打死几人,外面跟着也响起一阵呐喊,土匪前后受敌,斗志一瞬间丧失殆尽,一哄而散,纷纷往两边逃走。

    周少儿跟在左伍后面,跟大伙一起打开大门后,往寨子内杀去。破开大门后基本没有了抵抗,身强力壮的土匪不是被打死就是翻墙跑了,就剩下些老弱和女子。

    周少儿一如前两次剿匪,没有杀到一个人,清扫完寨子后,他就被安排砍头,正好卢传宗就在身边,杀手旗队长过来报告第二队伤了三人,便听见卢传宗抱怨了一句,“有炮就好了,就船上那炮,一炮过来这木头门影都没了。”

    黄元在旁边听到了,过来插话道:“那炮我也看过,太重了些,哪里能搬得上山,就是拖到山下也不知得用多少马,马那么贵,朱国斌缠着刘先生那么久,也才买了二十多匹。”

    卢传宗嗯了一声,朱国斌二十个骑兵,刘民有只给他算了二十匹,每匹从文登买来二十多两银子,每天除了吃草还要吃几斤饲料,后来发现有几匹走不远,朱国斌找了刘民有好多次,才又多买来几匹,每天又是喂食又是洗澡,看朱国斌那样子,不是当个畜生,简直当个祖宗供着。每次出兵都要派几个骑兵当哨骑,从来也不进山,除了跑得快点,卢驴子没觉得他们有多大用处。

    他不愿多说骑兵,只是抱怨道:“等陈大人回来,我得跟他说说,要是打土匪,还得有个什么小炮来轰大门。”

    说完他看看天,担忧的道:“这都六月了,不知陈大人这次顺利不,怎地还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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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明军的鞓带,与现代军队的皮带几乎一样,有插孔式,也有军官的卡簧式。谢谢大家的打赏、推荐、收藏、评论。

第五十章 交换

    威海卫城东北方的庙前海口,十多艘海船静静停靠在其中,随着海波微微起伏,大多数海船都是海运漕粮的遮洋船,威海的庙前海口与麻子墩中间隔了松顶山和雕窝山,是一个可以避风的场所,躲避风浪的船只最多时有近百艘,平时则是一些补充淡水和食物的,数量就少很多。

    一艘福船和朱印船也混在其中,朱印船的前后软帆都已经降下,其他的漕船水手对大和型船头并不熟悉,只以为是没见过的中国船,大家互相都没有理睬。

    福船也如同其他遮洋船一样,放下一艘柴水船,往岸边划过去。

    周世发上岸后,往北沿着海岸往麻子墩过去,陈新在福船船头看着,等他消失不见,才对身边宋闻贤道:“我赌孙国桢派了人在墩堡等着。”

    宋闻贤有点忧虑的道:“我也如此认为,陈兄可是答应把孙国桢的银子给他的,为何又要如此神秘。”

    陈新知道他担心他的长子安危,解释道:“宋兄不必担心大公子,银子肯定给孙国桢,不过不能白给,等周世发带人来,我问清这两月情形,咱们再看如何捞些好处。”

    宋闻贤涉及亲人,头脑不如平rì灵活,也不再多想,等了两个时辰,周世发和卢传宗出现在岸上,坐上柴水船来到了福船上。

    卢传宗见了陈新,高兴的道:“大人可回来了,你升为指挥佥事的告身都到了。”

    宋闻贤和陈新到佥事大人,互相看一眼,知道是打通天梁的军功终于办下来,孙国桢还算是认真办事,直接从纳级千户就到了佥事,钱元壳肯定也是起了作用,即便是卫所官,级别总高了一级。

    陈新问卢传宗道:“是不是孙大人派人送来的?”

    “是,人都还等在那里,说要当面给陈大人才放心。”

    陈新挥手停住卢传宗说话,让几个亲兵隔开身后的水手,低声问卢传宗:“张大会有没有消息传回来?”

    “有,他到天津让卢友带来的消息,说是钟道台四月被一个御史弹劾,五月就去职了。”宋闻贤和陈新两人心中都是一阵惊喜,总算yīn到了一个。

    宋闻贤迫不及待问道:“下狱没有?”

    “没有,归家闲住。”

    宋闻贤摸着胡须,脑袋突然灵活起来,陈新也在低头想着,钟道台是因依附内臣被打倒,rì后不可能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他的银子肯定不还了,就是孙国桢还在,银子虽要还去,但如何多拿些好处。

    片刻后宋闻贤就对陈新道:“陈兄弟,还是我去和孙国桢的人谈。”

    陈新摇头道:“你以什么身份和他谈,你现在还算孙国桢的幕僚,儿子也在他手上,我去更好谈些,我只是要些东西,不会吞他银子,宋先生你儿子保证毫发无损的回来。”

    宋闻贤无奈的叹口气,点头答应了。

    他说完这边,对卢传宗道:“登莱附近还有没有其他什么事?”

    “还有,也是卢友带来的消息,不过现今已是都知道了,朝廷四月任命以前那辽东巡抚当了蓟辽督师。好像登莱也归他管来着,原来的王督师被免职了。另外登莱总兵杨国栋调任浙江总兵。”

    “袁崇焕?”宋闻贤奇怪的问了一句,这人去年刚被解职,今年反而还爬得更高了。他稍微回忆一下,对陈新道:“这可奇怪了,他当年也是和阎鸣泰一起上疏给魏忠贤修生祠的,阎鸣泰怕是逃不过逆案,这袁崇焕倒是升得如此之快。”

    陈新对这个袁崇焕倒是无所谓的态度,虽然说他也管着登莱,但袁崇焕有辽饷拿着,整rì呆在辽西,未必有心情搭理登莱,更别说更不重要的文登。他不注意到自己最好,陈新也不会主动去招惹他,此人只有一年多的任期,没必要投资,而且他后来定的罪名还是很大的,不要扯上太多关系。

    “陈兄,船上事情办完后,要不要我去山海关一趟,帮你打点一下?”

    陈新摇头道:“不用,上面还有登莱巡抚和总兵顶着,他辽饷几百万,咱送少了没用,送多了反惹其疑,朝廷给他这么大一摊子,辽东周边防线都给他了,够他忙活的,应该没功夫理会咱们这最不重要的地方。”

    说完他出口气,“把银子留着给现管,还是登莱巡抚和海防道最划算,就看下一任登莱巡抚是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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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印船驶入麻子港,在码头上停了下来,船上只有二十来个水手,船身上的护栏烂了好多个地方,一幅前帆上也是破破烂烂,上面的绳子都缠成了结,放不下来。

    闻讯赶来的人都惊讶的看着船上,包括孙国桢派来的那位徐管事。陈新在巡抚衙门时就见过他两次,送了两次银子,关系还算融洽,陈新走下跳板后,有气无力的问他道:“原来徐管事也在这里。”

    徐管事惶恐的看着陈新问道:“陈大人,这,这是如何了?”

    陈新闷不作声,好半响才对徐管事道:“徐先生,我们那边屋里谈。”

    两人一前一后走入水师的公事房,刚一进屋,陈新突然一下跪在地上,哽咽着道:“徐先生,下官有负孙大人所托,我们回途路遇大风,装孙大人货物的那艘船被吹散,远远的看着,似乎被打翻在海里了。”

    徐管事张大着口,如同被定住了一样,他很清楚孙国桢为了逆案,已经往京师送了很多银子,可能能求个全身而退,这两万两便是他养老的依靠,原本还指望着能再赚两万,现在居然被打翻在海里。

    “你,你。”徐管事难以想象自己回去如何与孙国桢交代,他指着陈新,手指颤抖着,快要说不出话来,陈新不等他说出威胁的话,抢先一步哭道:“连宋先生可能跟船沉了。”

    如此一来宋闻贤长子就没了作用,徐管事大口喘着气,后面的话一时没说出来。

    陈新赶紧接着道:“不过徐先生放心,无论如何,我也要把孙大人的本钱凑出来,一定要还给孙大人,这也是我们作属下的本分。”

    徐管事这时听了一口气才算顺过来,大口喘息几下,往桌子上一摸,才想起根本连茶都没泡,他也顾不得了,连忙对陈新道:“那你快些把银子给我,我自己有船来,现在就带回去。”

    陈新惊讶的看着他说道:“先生现在如何拿得走。”

    徐管事的心口一下又提起来,他连连用手抚着,口中急急问道:“那你方才所说又是何意?那不是还剩下一艘船么。”

    陈新看他好像有点过于激动,开门叫来一个水手,让他泡了一杯茶过来,这才慢慢坐下对徐管事道:“不瞒先生,现在剩下这一船就是我的货,全都是些俵物倭刀之类,先生可以马上上船查看,这些东西总要变卖之后才能把银子补给孙大人,要不,徐先生也可把这些货拿去自行变卖。”

    徐管事急道:“这许多货物,我亦不识得买家,拿去如何脱手,陈大人你变卖货物究竟需得多久?”

    “一般三五月也就够了。”

    徐管事又开始抚胸口,陈新连忙把茶端过去,徐管事接过一口就喝了半碗,急切之下,胡子都沾了些水珠。

    徐管事好半天才又回过气来,连带苦sè道:“陈大人啊,如何会要如此之久?”

    “徐先生,你有所不知,这俵物和倭刀都是寻常人不用之物,都要等到京师和淮扬客商来进货方可卖出,三五个月还算是往少了说。”

    徐管事眼睛往窗外的福船看看,问道:“如此说来,船上便只有陈兄的货物,银两一点也无了?”

    陈新道:“银两倒是有,不过都是钟大人的,这里还有货册账簿,徐先生可以看看。”陈新说着拿出一本伪造的账册来。

    徐管事根本就不去接,他身子朝这边倾过来问道:“钟大人的银两有多少?”

    陈新回忆一下道:“钟大人加上他赚的,一共是二万两,都是现银。”

    徐管事一拍手兴奋道:“那便将此船银两给孙大人不是一样。”

    陈新为难道:“两船虽是一起,但此船货物是钟大人的,货册账册都清清楚楚,钟大人也是看过船的,若是给了孙大人,我无法对钟大人交代。”

    徐管事凑过来低声道:“陈大人你刚回来,这钟道台依附内臣,媚事阉党,已经去职了,所以,你不需要跟他交代什么。”

    陈新惊讶的看着徐管事,半响才道:“我如何能做这过河拆桥的事情,钟大人去职了也算以前的上官,要是如此做下官这良心实在过不去。”

    有现银在,徐管事此时冷静了一些,他眼睛转转对陈新道:“陈大人念旧是好的,不过也不可太过迂腐,孙大人的银子也是银子,哪条船回来他钟大人又如何得知。”

    “这。。。”

    徐管事手一挥道:“陈大人无需为难,就算那钟大人来问起,就说是我拿走了。若是如此陈大人都不同意,我便怀疑陈大人的实在用心。”

    陈新眉头皱在一起,似乎在做这艰苦的思想斗争,半响后还是摇头,徐管事气得站起来,对着陈新吼道:“陈大人,你眼中是否只有钟大人,难不成孙巡抚还比不过他一个海防道?钟大人究竟答应你什么好处?”

    陈新起来惶急的赔笑道:“徐先生息怒,下官也不怕实说,实在是钟大人当初曾答应下官一些兵器,下官一直就盼着回来能给手下儿郎弄来,却又出了此事。”

    徐管事看陈新片刻,冷冷问道:“什么兵器?”

    “徐先生,钟大人答应给我五百套铁鳞甲,我也知道武库中还存有些火药硝磺之类。此外钟大人还答应帮我升为同知,调任文登营哨官。”

    徐管事摸着下巴的胡须,铁鳞甲一套至少五十两,五百套就是两万多,他哼了一声道:“原来如此,他钟白石倒是好打算,你陈大人也是好打算,眼下钟白石去职,孙大人倒也兼管着武库,不过就是怕不好交代。。。”

    陈新想着铁甲,那是宋闻贤在登州的文册中查到的,钟道台却从未答应过他,他垂涎已久,听到徐管事口风松动,低声道:“徐先生方才不是说钟大人去职了么,这铁甲怕是钟大人在任的时候就不见的。”

    徐管事yīnyīn的看看陈新,缓缓坐下端起茶来,这次倒气定神闲了,他喝下一口之后,轻轻问道:“原本孙大人加上赚的,该是四万两吧?现在船上只有二万两。”

    “原本加上赚的,孙大人该是三万八千两,若是这些兵器能到手,到时下官变卖货物之后,给孙大人补齐三万八千两如何?如此一来,孙大人能拿够银子,下官也不至于一无所得,反正朝廷武库的东西,终究也是要给人的,下官和孙大人两下方便。”

    徐管事不置可否,陈新又补上一句道:“徐先生来回奔波,下官这里,也有一份心意给先生,不会少于一千两。”

    徐管事开始心动,他也知道孙国桢形势堪忧,乘着还在任上,能赚就赶紧赚,但他还是要先问清楚大笔,“那孙大人那边,在下这次能拿走多少?”

    “既然钟大人那边不急,这次徐先生就可先拿走全部二万两现银,我马上让人送到徐先生船上。”陈新说着拿出一张登州的五百两银票,跟徐管事说了密语后道:“这是给徐先生的心意,孙大人那里,还望徐先生帮忙分说,另外宋先生路遇不幸,下官准备在威海架设灵堂,还望徐先生看在同僚一场,让那宋家长子来威海拜祭。”

    徐管事接了银票,他这次能带回二万两本钱,也算能交代,只要把铁甲和兵器弄出来,还能再拿其余,这个结果不算太顺利,好在还有个希望,他虽然对陈新有所怀疑,但是现在孙国桢在敏感时刻,也不愿对这个名声很大的佥事动粗,反正拿了一半,还有一个陈新的家眷在,手中还是有牌,他想定后对陈新道:“宋家的事在下可以答应,陈兄何时能补齐三万八千之数,可否给在下个时限?”

    陈新留着个八千的尾巴就是怕孙国桢拿了钱就对付自己,要拖着他一下,不过自己是倒阉英雄,孙国桢要是不想惹麻烦,应该不会如此行事,他对徐管事解释道:“下官打算把俵物低价出手,一月内定然凑出一万两,另外还差那八千两,下官尽力筹措,一定几月内补齐。”

    话说到此处,徐管事明白陈新是要等哨官的任命下来才给八千两,站起来道,“这几样便就此说定,把兵器列个条子给我,我送来后就再取一万两,剩下的八千两也请陈大人尽快,我来之前令夫人还请我代问何时能来威海。”

    陈新听到令夫人三个字,想起肖家花的模样,心头一个哆嗦,面上装作恭敬的听着。

    徐管事自顾自接着说道:“你今年刚升了佥事,又要升同知当哨官,没有说得过去的军功,也是无法,若是编造的,那兵部还要审核,不全在我家大人。”

    陈新脸上带着职业笑容,对徐管事淡淡道:“下官正好便有军功,前些时rì一股倭寇盘踞文登深山之中,妄图劫掠文登县城,被我一战击灭,得真倭首级四,胁从首级二百余,具可查验。兵部由小人自行打点,徐先生只管办理登莱的报功文书,若是下官能升任哨官,孙大人那里小人补足四万两,徐先生这里,又有一份辛苦钱。”

    徐管事看了一脸媚笑的陈新半天,倭寇的首级就不是一般的土匪了,虽然不如建奴首级,但军功也很高,徐管事终于也露出笑来,口中说道:“陈大人rì后必定前途无量。”

第五十一章 坦途

    热气滚滚的假钱作坊中,假钱作坊负责人黄安寿热情的为前来视察的各级领导进行讲解。

    “大人,我等已做好钱模百副,母钱百个。”黄安寿说着递过一个母钱,陈新接过看了,上面只写着“壹文”这么两个字,没有敢写威海出品,失去了一个大好的广告位。

    陈新掂了一下,大概一钱左右,递给宋闻贤和刘民有看,又问黄安寿:“一钱的?”

    黄安寿点头道:“回大人话,这母钱乃全铜所作,用母钱制模后做出的铜钱便是一钱重,铜七铅三,比嘉靖金背钱略有不如,但比万历金背钱更佳。”

    陈新点点头,黄安寿拿起一个木框子一样的东西,对几人介绍道:“大人,这是空匡,一副是一对,每个空匡的空格共百个,里面用土和细碳粉填满,再洒上柳木炭灰,空格中放母钱百枚,两个空匡合在一起,便印出了钱模,钱模中皆有空洞,将铜烧熔灌入其中,一次便可铸百枚。”

    刘民有对陈新道:“他们的工序我已看过,等铜冷却后取出,一次就是一百问,再把连接的钱文折断,每百文用竹枝穿起来挫边,最后再把钱面磨光,这几个工序无甚技术,包括做土范在内,打算安排一些农户和女人来做,也给些工钱。黄先生他们这些工匠就只管熔铜和灌铜液的工序。”

    陈新点点头,又是流水线,原来的工坊做的东西太杂,又是冷兵器、铠甲又是火枪,还有一些农具和木器,人才也不足,刘民有根本还达不到标准化,流水线也无从说起,倒是这假钱作坊产品单一,刘民有安排了张二会过来帮忙记录cāo作过程,看来很快可以标准化。

    陈新一副领导派头,到工坊的各处场所都看了,刘民有给工坊留的地方颇大,现在也没有什么产业,主要就是假钱作坊和原来的工坊,技术工序在屋内,其他的就在外面空地,周围用围墙围了一圈,以免被外人看到。

    陈新看过场地后,问黄安寿:“那十二万斤铜能提炼出多少银两?”

    黄安寿恭敬的道:“不超过千两,只要用铅就可以把银提出。大人买的铜料不错,在京师每百斤能买到十两到十二两。”

    宋闻贤两眼放光,他们就算只卖铜出去,也可以赚一倍,也就是六七千两银子左右,李国助确实送了一个大人情,rì本对铜料越管越严,如果不是李国助这样的地头蛇,很难买到如此多铜。

    陈新吞一口口水,对黄安寿道:“黄先生辛苦一下,先做出第一批来,其他的今年内都要做完。”

    黄安寿看看刘民有,答应道:“有刘先生安排的工序,应当是可以的,只是人手还请大人不要调去他处。”

    陈新也看着刘民有,刘民有咳了两声才说道:“可人手只有这么多,地里也需要些人干些除草之类的事情。”

    黄安寿低着头不说话,陈新也头痛人力,虽然今年招来不少流民,有了三百多农户,几十户匠户,但唐作相的工坊用人很多,流民中又有一多半是单身汉,连女人都弄去种地了,一时确实找不到更多人力,不过此事是眼下最急切之事,得想出办法。

    陈新眼睛转转,打起了刘民有几十个学生的主意,把刘民有拉到一边,低声对刘民有说:“刘兄,你看这人力如此紧张,要不让那些小孩也来勤工俭学一下。”

    刘民有瞪眼道:“那么小的孩子也弄来做工?”

    “七岁以下不要,大点的好了,你看,这洒柳木灰,还有锉边完全可以做,多少给些工钱。”

    刘民有头摇得拨浪鼓一样:“不行,太小了,还是让他们学习。”

    陈新疑惑道:“刘兄,不是说过小孩当大人用么,你现在到底教他们什么东西?需要整天的学习?”

    “嗯,算数和识字,还有些童话和名人故事。”

    “还有名人故事?就是那些樱桃树、苹果树之类的东西?要不刘老师,咱们把这些课程放到后面慢慢讲,只教些算数和识字就行。就象王带喜和张大会这样,够用就行了。”

    刘民有不情愿的道:“什么够用就行,没有品德养成怎行,又不是生产工具。”

    陈新沉吟一会,劝说道:“你看你每天也不过讲一个时辰的课,缩减到半个时辰,他们再自己学习半个时辰,其他时间就到工坊做工。只要七岁以上的,再小的,你就自己留着。”

    刘民有皱眉不语,他很反感这种童工,虽然陈新冠上了勤工俭学的名义,但刘民有知道这工坊的体力活有多辛苦。

    陈新继续引诱他:“他们拿了工钱回去,你就跟家长说是学校读书才能做工,那些个把孩子放家里喂鸡煮饭的,还不赶快把小孩送来?”

    刘民有又考虑半天,好多新来的流民还没有住处,就在墩堡边缘搭的窝棚,外边没有清洁要求,也就放养些鸡鸭之类,这些流民便让家中小孩干这些事情,不愿意弄去读书,陈新说的法子倒是能多弄些学生来。

    他最后稍稍让步道:“最多十岁以上的,每rì来做半天。”

    陈新看刘民有态度坚决,好在解决了部分劳动力缺口,只得对刘民有劝道:“刘老师,我建议学校得先培养老师,你最好别亲自教那些太小的孩子,就得找十七八的,教一批老师出来,他们再教小孩,内容就只学识字和算数,不然你哪里忙得过来。”

    “嗯,这倒是可以考虑,不过教小孩挺有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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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陈新便开始带着军队训练,合练旗帜号鼓,第二批招来的五百新兵已经到位,其中包括五月从登州买来的一批辽民苦力,开始下一轮新兵训练,刚刚在打土匪战斗中表现突出的人又提升起来一批,单独成立了专门的训练队,祝代chūn为训练队队长,以后的新兵训练和招募都由训练队dú lì进行,完成基础训练后直接分派到战兵队,战兵队的主官没有了招募的权力。

    一个月后徐管事果然送来了整整一船武器,都是按陈新要求的,足够装备五百人的冷兵器、五百套铁鳞甲和十门虎蹲炮,宋闻贤的儿子和老婆也同船过来,他们以为宋闻贤已经葬身大海,一路哭得泪人一般。

    陈新如约交上了一万两白银,又给了徐管事承诺的另外五百两银子。徐管事收了银子心情不错,告诉陈新报功文册已经做好,马上就上报到兵部去,让他尽快去凑集剩下八千两。

    见过老婆孩子的宋闻贤悄悄带着第一批铜钱和俵物去了天津,顺便还要接回赵香,准备结婚。

    宋闻贤八月从天津回来,先说了郑芝龙的事,朝堂上五月开始在讨论招安郑芝龙的可能xìng,陈新估计还是会和原本历史一样发展,后面的就看许心素干得如何了。

    另外带来一些登莱附近的消息,户部欠了关宁三月军饷,蓟镇也欠饷,七月间都闹起兵变,蓟镇还稍好一点,拿了点银子就消停了,关宁兵闹饷就闹得不像话,把辽东巡抚毕自肃侮辱之后,毕自肃不堪忍受而绝食自杀了,袁崇焕一到宁远就跟崇祯请来粮饷,又杀了几个胁从,算是镇压下去,既然毕自肃死了,袁崇焕就跟皇帝上奏说不再设辽东巡抚,反正没啥用,皇帝也同意了。但是一月之间蓟辽这两处最重要的边关重镇同时闹饷,可见大明财政已经穷到啥份上。

    已经任命到浙江当总兵的杨国栋,居然又不知如何打通了关系,孙国桢上了个奏折,说登莱比浙江重要十倍,杨国栋不能走,结果报上去就准了,他仍然回府管兵事。但五月的时候崇祯任命了新的登莱海防总兵张可大,陈新不知道他们两人会怎么分工,只好两边都打点了一番。

    辽东的后金还算消停,除了派出三千人把明军放弃的锦州、杏山、高桥夷为平地之外,没再去辽西搞大的动静,锦州这个所谓的战略要地也没有占,搞完拆迁就回了辽东。

    察哈尔的虎墩兔(林丹汗)对后金越来越惧怕,开始西迁,并攻打喀喇沁和土默特等部落,妄图统一附近的蒙古各部,但他显然与原来的成吉思汗有着能力上的巨大差距,与各部联军在土默特赵城大战一场,没有统一各部,反而使得喀喇沁的许多部落纷纷投靠了后金。

    宋闻贤对那些部落名字不太清楚,但是陈新知道的是,皇太极自从去年攻打朝鲜,削弱了东江力量之后,东边的牵制小了许多,现在蒙古方面的牵制也在渐渐变弱,总体来看,他的战略形势大为好转。

    小冰河同样影响着后金,辽东粮价腾贵,汉民的大量死亡也使得人力资源更趋紧张,从大明打劫物资和人口,便成了满足后金人民物质文化需求唯一可选的答案。

    大明与后金战略形势的转变,不因两只小小蝴蝶而有所改变,陈新人微言轻,也没拿辽饷,管不了那么远的事情。威海对面的毛文龙倒是想管,还是在沿海和后金打游击,并连上几道奏疏,主要意思是东江很重要,粮饷太少,给新皇复习了东江镇的功绩和辛苦,同时jǐng告后金极可能从喜峰附近寇略燕地。(注1)

    宋闻贤同船带来了赵香一家,跟着又装上新的铜钱去了天津。按他和严掌柜谈的价格,铜钱的利润能到两倍多,陈新在rì本买的十二万斤铜花去六七千两银子,全部卖出后能赚到一万二三千两,虽然田弘遇占去了最多的终端利润,但这种方式出货很快。陈新也能接受这个利润。

    这一趟rì本之行,陈新吞掉了钟道台的三万多两,钟大人的家人还来要过,陈新推到了徐管事的身上。那些家人无法,也不知去找了徐管事没有。

    吞的加上自己赚的,手上总共有了九万两多银子。宋闻贤同样赚了一万多两,他也入股了铜钱生意,今年收入很好。唯一不好的是,因为陈新的忽悠,他作为海难失踪者,一时不能回登州。

    陈新八月因剿灭倭寇有功,调任文登营哨官,署威海卫同知,他把剩下的八千两交给了孙国桢。不爽的是肖家花也被送了回来。

    同月和赵香成亲,用红绸彩轿把赵香娶进了门,当rì威海卫城的各位上官都来祝贺,连登州的周来福、老蔡和邓柯山等人也搭过路粮船来喝喜酒。杨云浓自告奋勇当主婚人,媒人实在没有,只好让与赵家比较亲近的老蔡担当,他们两人先在婚书上签字,然后陈新和赵香也签字之后,他与赵香便成了合法夫妻。

    陈新给墩堡所有人都发了银子,满墩堡的人都来大吃了一天。成亲后陈新便搬出军营,住进了刘民有兴建的面朝大海的三进大院,赵夫人听说陈新又升了官,高兴的同时,还是一如既往的提醒陈新打仗要躲在后面。

    到了九月,孙国桢大人刚刚收到陈新的八千两,就等来了免职闲住的圣旨,这位好歹干过荷兰人的进士还算结局不坏,得了个全身而退。陈新让宋闻贤派人给张大会送去信件和银票,盯紧谁来当登莱巡抚,若是京官,便提前去打点。但是据重返登州的宋闻贤打探,山东布政使司的登莱道道臣王廷试是登莱巡抚的最有力竞争者,宋闻贤正在托一些原来的同僚活动,准备又找个新工作,继续当陈新的代理人。

    钦定逆案还在京师慢慢进行,崇祯天子亲自抓的一把手工程也没体现出多高的效率。后金的一把手工程倒是有声有sè,九月皇太极亲征察哈尔,又获全胜,不断有小的蒙古部落投靠后金。

    同样在九月,陈新过完新婚,终于要去文登营上任,两地相距不过百里,跟威海卫城的一众同僚辞行之后,定在九月中旬出发。

    九月十二rì,两个局的战兵静静站立在墩堡前,战兵身后的麦田中麦浪阵阵,一群群农户正在地里收割秋粮。

    带领战兵的是新任试百户卢传宗,这两个局将跟随陈新同去文登营就任哨官,刘民有也带了几个民政的助手随行。

    陈新看着眼前的田地和士兵,意气风发,对刘民有道:“终于要去文登营了。”

    “不就是文登营么,有什么好神气的,上辈子就听过了。”

    陈新惊讶的道:“你上辈子听过文登营?”

    “当然,在下不才,戚继光的过文登营却是听过的。”

    “这么有文化?有这个诗么,能否念来听听看。”

    “冉冉双幡度海涯,晓烟低护野人家。

    谁将chūnsè来残堞,独有天风送短笳。

    水落尚存秦代石,cháo来不见汉时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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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见于《东江疏揭塘报》,崇祯元年五月二十四rì塘报、六月初三rì塘报、九月初五rì塘报。jǐng告建奴可能由喜峰入寇,算得满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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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明介绍:
天启七年(1627)元月,新即位的后金汗皇太极派遣大军侵入朝鲜,击溃东江镇,逼迫朝鲜签订兄弟之盟,二月澄县民乱,陕西大地危机四伏,四月后金军回到沈阳,对辽西虎视眈眈,宁锦大战一触即发。各地灾乱频仍,官绅勾结,无数不堪压迫的农民逃离家园,土地荒芜,走过259年的明王朝内忧外患,大乱将起。就在此时,一个脸皮极厚的办公室主任,和一个只会写程序的宅男技术员,两人赤条条来到末路的大明。“不,我要争霸天下,给中华不一样的历史。”–陈新“我是不会,但只要给人民自由,他们会创造一切。”–陈新晚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晚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晚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