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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柯山梦     晚明txt下载     晚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五章 决战日

    夜幕下的榆林堡一片漆黑,偶尔有偷袭的后金斥候踩中地雷跑,空旷的野地中偶尔爆起一团火光,留下一团光亮的残影后又归于平静。

    榆林铺南北五里之外,却是一片灯火灿烂,双方都下了明营,灯笼光星星点点布满旷野,如同地上的星海。

    陈新在中军营中最后审查了一遍军令司的作战部署,然后发过夜号便起身巡营,出营时正好看到七八里外火箭发射的光点,陈新得意的笑了一下,这种模仿自英国康格里夫的火箭射程在三里左右,后金兵在不出动主力的情况下,显然无法在夜间防御如此宽阔的正面。

    陈新所派出的火箭兵连这次是由第一龙骑兵千总部和特勤队提供掩护,会在夜间进行持续的骚扰,火箭毫无准头,但骚扰的范围能遍及后金大营,影响后金兵夜间休整,制造恐惧气氛,从而消耗后金兵的士气,如果后金出动大队人马驱逐,那么这些人马就得不到休息,同样也能达到陈新所要的效果。看过片刻之后,陈新便领队走出小村,开始他一贯的夜营巡视。

    登州的明营如戚家军一般,灯笼即为夜间之旗号,最低一层为旗队,每旗队设灯号一个,制式全部相同,为了夜间便于辨认,皆由各旗队自行画上标记,每营中不可重复,所以登州镇花样最多的,便是灯笼标记,陈新并不限制各旗队选的图案,既有飞龙飞虎麒麟之类,亦有剪花的福字勇字等等。最夸张的还有美人图。

    陪同巡营的是今夜中军执勤官刘破军,两人带着一队卫兵。打起中军的巡夜灯号,先往南边的近卫第一营走去。

    还没有到达营门。野地里便有一人喊道:“夜号。”

    陈新大声回道:“勇!”

    那边立时无声,登州的夜号一般为一个字,应答后那边便没有声息,陈新一行到了营门,侧门打开后出来一值守官,查过陈新等人腰牌后行礼放行,依然只开侧门,让陈新等人从侧门进入,陈新留下卫队在营外。只带了几个参谋和刘破军入营。

    近卫第一营的营官并不来营门迎接,陈新等人自行在营中巡查,营中帐篷布置工整,每两个帐篷间有厕坑一处,这也是来源于戚家军,只驻扎一夜时,于第二日早起用土掩埋,长期驻守时则早起打扫,开营门后送往远处丢弃。

    营中各处仍可见巡哨的军官。按登州军律,每夜除营官外,把总或副把总亦要巡视本部区域,把总歇息后。由军法官和军士长轮流巡夜,一般带镇抚兵便可,临战时多带一伍或一小队战兵。巡夜要求甚为细致,凡夜间在其部发生火灾、营啸、奸细之事。一律追究把总罪责,所以各司把总都十分下心。

    等到走到靠南的位置时。刘破军低声问道:“大人,要不要起巡箭查夜?”

    陈新微微摇头,巡夜箭也是一种响箭,由巡夜官有事是发出,箭响之后由巡夜官就近指定启始旗队,各旗队值夜兵依次发箭传号,战时未传号者处斩。登州平日训练中经常有临时性的检查,但骚扰颇多,此时的近卫第一营又在后方,陈新不愿让士兵精神紧张。

    陈新对刘破军道:“咱们只查近卫第一营,其他营头就不去了,明日有大战,你回去也早些歇息,不能在战场上好好睡觉的将军,不是好将军。”

    正要抬步走时,前面转出一小队镇抚,领头的低吼道:“谁来。”

    刘破军赶紧应道:“某来。”

    陈新马上也应了一声,这也是登州夜营的规矩,夜间营内相遇,只能说某来二字,皆不可说自己名字,凡说名字者由哨兵先行逮拿,即便认识也不能放,上官也一样逮拿,直到值夜官看过后,由本部上官执标旗来取人。陈新虽然是登州最高统帅,但规矩是他自己定的,万一被落得由近卫营值夜官来释放,那就颇为尴尬。

    领队的听到后走近一些,一看到是陈新连忙行礼,陈新微笑回礼后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人,回忆了一下指着那人道:“你叫陈瑛,辽东凤凰城人氏,家中。。。”

    陈新说到这里又停下,对面那军官有些激动的低声道:“正是属下,难为陈大人记得如此清楚,属下惶恐。”

    陈新微微摆手,拉拉陈瑛衣袖示意他一起走,陈瑛立即跟在陈新的右侧,一副聆听的样子。陈新抬头看看陈瑛所部悬挂的灯笼,上面的图案大多是大刀、长矛等冷兵器,有些还画了一滴血,显得很有气势。

    “有杀气,军队就该这样。” 陈新不由笑道。

    “谢大人夸奖,下官出自杀手队,手下火枪兵平日也要练练冷兵,是以爱用这图。”

    陈新点点头,走了几步后又低声道:“凤凰城如今已收复了,你回过家中看看没有?”

    “还没有,原本想跟王大人请假,后来听说凤凰城仍是战区,路上有镇抚兵严查,无调派不得前往,所以属下一直未能成行。”

    陈新哦了一声,“确实如此,你即便去了,半路也会被拦回,也不急于一时,建奴就在十里之外,明日只要击败他们,辽东便可光复,以后你随时可以回凤凰城。”

    陈瑛连忙应是,陈新又接着道:“你家中以前的房屋地产,收复辽东后皆可收回。”

    “属下听说了,据说老兵若是愿意留在辽东,亦有三十亩地可分,大伙都等着呢,还有说五十亩、一百亩的。”

    陈新低声笑了一下道:“最少有三十亩,不过辽东在建奴手上,熟地到底有多少,咱们一时还弄不明白,以后丈量了便知确切数目。最少不会少于三十亩。不过职业军官日后的收益亦是不少的,你是登州的老人了。己巳年打建奴的时候就在,留在军中更有前景。”

    “属下明白。”

    此时已经走到陈瑛所部。陈新拍拍陈瑛肩膀,“明日是我等为辽人讨还血债之时,好好作战,你的家人都在天上看着你。”

    陈瑛重重的点点头,然后对陈新行礼,陈新回礼后继续往下一个旗队,陈瑛目送陈新走远后,抬起头看着乌沉沉的夜空,出神的看了很久后把双手握紧低声道:“明日您们都在天上看着。我为您们讨回血债,等光复辽东,我就回凤凰城看你们。”

    。。。

    近卫第二营中军帐中,钟老四在帐里偷偷点起一根香,他也不拜祭,直接端了一碗酒一屁股坐在地上,然后朝着那注香举了举,“赵宣,明天就上阵了。老子给你报仇去,今天专门给你上注香,不要嫌少,本来带了三注。不知哪个狗日的给老子弄不见了,算了,干一碗酒。你给老子加把劲,老子明天把皇太极卵蛋打出来。”

    帐篷里面静悄悄的。钟老四端着酒碗偏着头道:“狗日你在的时候,喝点酒你就说半天。现在没人说也无趣得紧,为啥老子每次打仗前连个遗书都不知给谁,就只有找你赵宣说几句,你娘的,老子混得连周少儿和刘跃不如,回头老子娶十个八个。”

    钟老四一仰头把酒灌进肚子,直接倒在床上,片刻后便鼾声大作。

    。。。

    鼾声此起彼伏的帐篷中,唐玮翻来翻去睡不着,外边不时传来隐约的火箭呼啸声,还有巡夜军官和镇抚兵的脚步。

    唐玮轻轻蹬了一脚旁边的谢飞,用很低的声音道:“谢飞你睡着没?”

    谢飞的声音马上道:“睡着个屁,老子上次打仗前也睡不好。”

    “我也没睡呢。”另外一侧传来黄善的声音。

    唐玮没有搭理黄善,继续对谢飞道:“万一俺明天被打死了,你记得跟关小妹说一声,俺真的是为她当兵的,还有,还有俺家里,你得帮忙照看着。”

    谢飞低声呸了一句道:“胖子你傻了,上阵前不能说不吉利的话。”

    “俺眼皮跳来着,俺没有兄弟姐妹,就你算是兄弟,连当兵都陪着俺,比亲兄弟还好些。反正你就当帮俺,到时寻一个袁谷子那样的,给俺爹娘当个养子。”

    谢飞沉默一会道:“行,不过俺觉着你不会死。”

    “谁他娘的知道,几万鞑子兵呢。”唐玮翻身仰躺着看着帐篷,“明天要是建奴灭了,俺又没死的话,怎地也有个勋章。。。虽然不是一等的,俺就去跟关小妹说,反正也是勋章。”

    谢飞噗地笑了一声,那边的黄善也在黑暗中嘿嘿的笑,唐玮蹬了黄善一脚,“谢飞长得俊俏,找媳妇容易得紧,他笑俺也罢了,你黄善还敢笑俺。”

    黄善也没有反蹬他,笑呵呵的道:“俺没你想那么多,打完仗老兵都有田分,我有个三十亩地,再有个媳妇抱着就成,管她长个啥样都成,一定要养三个娃,俺家里以前就三个。”

    唐玮扭动胖胖的身体偏向黄善那边,“睡了睡了,老子明日打完仗只要不死,年底也该清退了,这辈子再不想来战场。”

    “睡了。”那边的谢飞悉悉索索的拢了一下被子,然后也不再说话。

    黑暗中黄善睁着眼呆呆出神,回想起了旅顺土墙外那个战场的角落,同样也是这样的昏暗。

    “张忠旗,你不投登州镇,你还活着没有?”

    。。。

    张忠旗在帐篷外缩成一团,两眼呆滞的看着漆黑的夜空,每个辽东的冬天对他来说都是一次生死的考验,每每到这个时候,他便要想方设法,让自己得到更多的物资活下去,但今年张忠旗没有去想任何办法,只是如木头一般的跟着军队,今日夜间正好轮到他值更。

    “狗奴才!站起来!”一声怒喝响起,接着他就挨了一脚,张忠旗还是没有反应,呛一声刀出鞘的声音,张忠旗全身一个激灵,脑袋慢慢转过去,之间几个高大的人影站在面前,这才迟缓的站起来,呆呆的看着几人。

    那个巡夜的白甲兵用生硬的汉语骂道:“你这尼堪狗,不知军中值更军律不成,老子现在就能一刀杀了你。”

    张忠旗的旗队长飞快从帐篷里面跑出来,期期艾艾的站在旁边,看到真夷主子发怒,吓得全身发抖。

    张忠旗面对着那白甲兵的刀锋,却还是一副呆滞的模样。那白甲兵眼露凶光时,旁边一个人影把那白甲兵的刀轻轻推开,然后站到张忠旗面前。

    “塔克潭。。。主子。”张忠旗喃喃道。

    塔克潭冷冷的对他道:“我给你粮吃,不是让你来发呆的,大战在即,岂有你如此值更的,再犯便饶不得你。”

    那白甲兵听了狠狠瞪张忠旗一眼,将刀收了起来,塔克潭对那旗队长道:“换一个人来值更。”

    张忠旗微微咧嘴笑道:“谢过少主子。”

    塔克潭看了他片刻摇头走了,那旗队长抹抹额头的汗,踢了张忠旗两脚后骂道:“还不滚回去。”

    张忠旗摇了两下,望着旗队长傻笑,那旗队长正要再踢,营墙处一声叫喊,“各营自守信地,不得乱闯!”

    “又来了。”那旗队长连忙回帐篷拿刀,准备维持秩序,张忠旗慢慢回头往南边看,十几道明亮的光点拖着长长的尾焰划过夜空,尖利的呼啸渐渐响起。

    又是登州镇的火箭兵,他们这种火箭射程约三里,虽说在这个距离上毫无准头,但对付后金营地这样庞大的目标足够精准了。

    十多发火箭砸在后金各处营地中,片刻爆炸后引起两处火头,远远的敲起了铜锣,各营中都发生小小的骚动,后金的军官纷纷弹压。

    这两处火头还未熄灭,另一个方向又升起十多道尾焰,在空中拉出不规则的轨迹向后金大营射来。

    张忠旗大张着嘴看着那些火箭升高后俯冲,乐呵呵的道:“好看,好看!”

    。。。

    火箭的呼啸声断断续续响了半夜,后金兵不得不出动了大批人马搜查,还与掩护的登州军队发生了几次小规模夜战,终于将登州火箭兵赶出三里之外。

    天亮前一个时辰,双方大军都开始升火造饭,营地变成了黑暗中的一片灯火海洋,一个个先遣队都先于大军出发,往各自的目标进发。

    不久后登州中军灯号挥动后一通鼓响,各营营地随即吹起此起彼伏的起床号,营地中喧嚣声和口令声响起,安静的大军从沉睡中醒来,决战的一天到来了。(未完待续。。)

第六十六章 行进

    夜空下两处明亮的营地中喧嚣渐起,登州和后金士兵们都在抓紧时间吃早饭,登州镇的吃饭时间是固定的,到时候锣一响,没吃的也只能饿着。

    周围没有人说话,大家都在张口大嚼蒸饼,唐玮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吃饭氛围,他抬头看了围成一圈的队友,粗壮的苏粗腿、流民出身的江老五、鳌山卫的壮汉老乡彭云飞、贼兮兮的黄善、吃饭也一板一眼的袁谷子、永远叫喊要当骑兵的王湛清、以及自己最好的兄弟谢飞。

    他们很多人是第一次上战场,苏粗腿、王湛清、江老五都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自顾自的大吃,彭云飞若有所思,咬两口又停一下,黄善不停的点头,似乎在给自己打气,袁谷子则两眼发红,大概是没睡好,唐玮总觉得袁谷子心中的仇恨太多,或许与他孤儿出身有关,其他少年兵小队也有在登州的孤儿屯堡里面长大的,大概都与袁谷子类似,近卫第二营主要是少年兵,唐玮这个小队是临时抓来补编制混进来的,所以唐玮这样不狂热的反倒是少数。

    众人默默吃完饭,不久后营部的集结号响起,士兵纷纷起身按小队列阵,小队列队完毕,袁谷子走过来,按照登州的作战条例,挨个检查士兵的装备和干粮,每检查完一个便在对方的胸口拍一掌,到了唐玮这里,唐玮立即把火枪举在胸前,袁谷子首先接过火枪,测试了扳机、火石夹和击锤强度,随后扣动了几次。火门中能看到击锤与钢镰碰撞出的一片火星,袁谷子满意的将火铳交还唐玮。又抽出唐玮腰间的刺刀和匕首,检查后插回原处。又查了唐玮的子弹盒、备用弹药袋、鞓带卡头、行缠、备用火石、干粮数和水壶水量。

    一切无误之后,袁谷子对唐玮拍了一掌后道:“胖子,得个一等勋章娶你那啥小妹。”

    “是!”唐玮大声道。

    周围的队友一阵低笑,唐玮为女人参军的事情早就被谢飞的大嘴传得人尽皆知,唐玮开始解释几句,后来干脆就认了。

    袁谷子检查完之后回到队首,将头盔戴在头上,与士兵的不同,队长的头盔上有一面三角红色小旗。作为与士兵的区别,便于士兵在混战中识别,队长在队首戴盔,便表示全队战备完毕,等待旗队汇合。

    登州的燧发枪部队是一小队三伍,一旗队三小队,旗队与小队间没有鼓号,旗队长跑过来看了一圈后直接下令集合,然后带队到了连长所在的帐篷位置。此时天仍未亮,在灯笼光的照耀下,唐玮所在的第二总第一连围成一个圈,连长、副连长和旗队长站在外圈巡视。中间是连训导官。

    这个连训导官和其他训导官一样有着一副大嗓门,这人的作风不像赵宣,倒更像营官钟老四。听说以前是个牙行,经常爆点粗口出来。不知最后怎么成了一个训导官,不过唐玮挺喜欢这人。

    “跟每次打仗一样。咱们登州镇都要搞个简报,简报之后是动员,平日都是老子讲,今天是代陈大人给大伙讲,为啥这么说。。。”训导官抖抖手上的一张纸,“老子这里有一封陈大人给所有士兵的信,先念给大家听听。”

    连队中一阵惊奇的啧啧声,陈大人在普通士兵眼中,是战神一样的存在,又有种父辈的感觉,他此时给所有士兵写信,不知是个啥意思。

    “致登州镇全体参战士兵书。。。” 那训导官也不管下面的骚动,直接念道,“登州镇士兵们,我们都来自不同的地方,有登莱、山东、辽东,亦有河南、北直隶、山西等等,很多人在登莱已经有家室子女,很多还有年迈的父母需要供养,人人皆有自己的好日子要过,为何我们仍要来这苦寒的辽东与建奴决一死战?”

    略微骚动的士兵们都安静下来,认真听训导官读陈新的书信,唐玮也抬起头,只见那训导官脸色发红,似乎有些激动,其他连的位置也传来一些洪亮的声音,登州镇所有军队都在宣读这封信。

    那训导官挥着手吼道:“因为我们家园的篱笆外,一直有一只饿狼在觊觎我们的家产子女!十余年前,就在你们眼下所站的土地上,南四卫汉人尸横遍野,被奴酋奴儿哈赤所领后金兵马斩杀一空,由此这片土地荒芜多年,奴儿哈赤称呼我们的这些同胞为汉狗,认为他们没有吃粮的资格,自建州部为乱辽东以来,辽东遍地腥膻,辽民被杀者超过三百万,汉家衣冠不存,登州镇中有不少辽东子弟,便曾亲身经历了这一切。”

    周围静悄悄的,陈新这几句话,似乎把他们和脚下的土地联系了起来。

    “早些年时,北直隶有人说建奴为祸只在辽东,亦与他无关,崇祯二年建奴入寇北直隶,所过之处沃野街市尽成鬼域,此时山西宣大有人说,北直隶亦与他无关,崇祯六年建奴入宣大,大同宣府万民流离,成建奴之包衣阿哈,建奴铁蹄之下,多少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唐玮转头看了一下周围,同队的士兵都听得聚精会神,袁谷子两眼发红。

    那训导官提高音调大声道:“登莱有今日之繁盛,乃崇祯元年以来无数登州将士为之奋战之结果。而我们今日站在这里,唯一的理由,就是杀死篱笆外的那支饿狼,不让辽东的惨事再发生在登莱,不发生在你们的家乡,以至任何一个地方。由此,今日之战没有和局,只有生死两途,任何退缩的人,将受到军律最严酷的处决,本官亦在此立誓,绝不后退一步。”

    我们今日为之战斗的,不仅是登州镇的胜利和荣誉,亦是你们的家人和后代。赶走家门前的豺狼,让我们的父母能在自己的土地上安享晚年。让子孙能在这片土地上永远享受幸福自由的时光,这一切都仰仗于今日你们的战斗。需要你们用手中的武器为他们争取。”

    唐玮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老父的背影和村口的老娘,不由微微握了一下拳头。

    “建奴为祸辽东二十载,人神共愤,此战天下瞩目,在此决定华夏命运的光荣之战中,本官很荣耀能与你们一起并肩战斗,多年以后,这仍将是本官一生中最荣耀的时刻,望登州全体将士共勉之。登州镇总兵官陈新。”

    训导官念完之后。连队中静悄悄的,突然袁谷子站起来声嘶力竭的吼道:“保卫登莱,光复辽东!”

    “光复辽东!”安静的士兵纷纷站起,唐玮也站起跟着袁谷子大喊,登州其他营地中,同样响起了各种各样狂热的口号,整个军营都沸腾起来。

    。。。

    震天的口号响起,陈新在中军大帐中准备自己的行装,自己将兜鋻稳稳的戴在头上。自从海狗子离开后,他便自己做这些事情。

    虽然陈新告诉刘破军说,不能在战场上好好休息的将军不是好将军,实际上他自己昨晚一夜没有睡着。精神在一种莫名的兴奋中,此时仍是如此。

    面对着铜镜,光滑的镜面反射出一个微微有些失真的中年面容。陈新自失的笑了笑,然后抬手对好兜鋻的位置。再把腰刀挂上鞓带,整理间摸到了鞓带上的匕首插鞘。他已经很久不带匕首了,此时突然想起了海狗子在固安城外第一战的时候给自己配匕首的情景,海狗子傻笑的面孔便如在眼前。

    门外响起刘破军的声音,“大人,各先遣队已出发,中军部及各营准备完毕,请大人示下。”

    陈新将桌上的一把匕首拿起,轻轻插到鞓带上的插鞘中,低声说道:“再带你一次。”

    插好匕首后,陈新走到门口一把掀开门帘,刘破军和副官出现在眼前,陈新轻轻道:“出营。”

    。。。

    天色微明,号鼓声此起彼伏,一道道红色的溪流从各个营地中流出,成千上万的士兵按各自标旗结成密集的行军队形,他们会直接从野地前往阵线,前方已经有各营镇抚兵用树枝在雪地中划出行进线路,并间隔插上了各营的三角小标旗。

    担任前锋的骑兵已在两里之外,他们将现行到达战场,防止后金游骑骚扰行进中的大军,虽然登州行军阵形可以快速转化为防御阵形,方阵编制和鸳鸯阵编制的队伍本身使用大量长兵,这类坚定的重步兵是骑兵无法撼动的,燧发枪的轻步兵可以采用千总部为单位的空心方阵,同样可以有效防御骑兵进攻,燧发枪兵兼具机动性和进攻能力,这是步兵得以复兴的重要原因之一。但这样的骚扰会影响全军士气,影响阵形的完整,所以在有骑兵的情况下,骑兵的掩护仍是必要的。

    唐玮行进在自己的队列中,旁边不远就是本司的士官长关大弟,他正在营门处组织出营,防止在这个狭窄处出现拥堵。

    集结很快完成,近卫第二营按作战部署在第二线,前方的四个营一线排开,犹如红色的海洋一般,密集的兵刃遮蔽了他们头顶的天空。

    唐玮所在的是第二千总部,按照连长发布的简报,他们需要排出连正面的纵阵开赴战场,连队正面成三行排列,后面四个连亦同样如此,唐玮所在旗队的三个小队按番号部署前后,他的第一小队便全部在本排的第一行,好在前面还有一个第一排,让唐玮不至于太过紧张。

    列队完毕后,便等待本营列阵完成,然后由本连连旗指引,按鼓点开进,这些是练习过无数次的,唐玮在动员的激动过后,仍有些紧张,对面毕竟是纵横辽东二十年凶名昭著的建奴大军,手上不断的出汗。

    突然几个女声在耳边响起,其中便有他最魂牵梦萦的那个,唐玮连忙转头去看,只见关小妹和两个女子一起沿着队列走来,一边走一边对身边的士兵鼓励着,有些士兵还在跟她们表决心显示勇武。

    唐玮万万没想到还能在战前见到关小妹,这个动员方式是陈新临时想起来的,所以留下了几个宣传队,让里面的女子在出战前鼓动士兵,进一步激发这些士兵的男人荣誉感,也能舒缓士兵的紧张。

    那个身影很快走到了附近,唐玮还在发呆,身边的谢飞用手肘抵了一下唐玮,“死胖子你不是有话跟关小妹说么,你再不说,万一死了就说不成了。”

    唐玮呆一呆后醒悟过来,对着关小妹喊道:“关小妹!”

    关小妹转头看来,见到唐玮后连忙走过来,“胖子你上阵小心些。”

    唐玮大声道:“俺真的为你当兵的,俺这辈子就想娶你。”

    周围一阵哄笑,关小妹脸一红停下脚步,唐玮继续大声道:“俺怕打死了就没工夫说了,俺今天不怕死,但是俺笨了点,可能拿不到一等勋章了,但你要是愿意嫁给俺,俺一辈子只娶你一个,俺帮你赡养你娘亲,俺会做生意赚钱,也能种地,你干啥俺就干啥,俺守着你一辈子,这么多人都听到,俺不是乱说的。”

    周围的士兵都转头去看关小妹,关大弟正好也在附近,同样停步看着,关小妹呆呆的站在原地没有说话,唐玮有些急切的看着关小妹,

    一声行军号响起,近卫第二营的营旗前倾,三个千总部的千总旗随即回应,一级级到了连,连旗很快前倾,铜笛声两节后,鼓点一阵急响,连长和旗队长的口令传来,刘柳过来对唐玮喝道:“行军号响,不得转头!”

    关小妹还是没有反应,唐玮不甘心的转头,此时鼓点一变,改编自掷弹兵进行曲的登州镇步兵进行曲响起,全连踩着鼓点前进,整齐的脚步声轰轰作响。

    唐玮咬着嘴唇,旁边的谢飞低声叹气。

    关小妹看着红色的队列离开,突然跑起来,追到队列后却被两个镇抚兵阻拦住,镇抚兵要求所有非战斗人员回营,关小妹对着唐玮的背影大喊道:“唐胖子,不要你的勋章,老娘答应嫁给你了!”

    唐玮的嘴一下就张开了,正要回头时,刘柳就在他身边喝道:“战场开进不得回头。”

    关小妹的声音在背后大喊道:“唐胖子,好好打仗,活着回来!”

    两滴眼泪在唐玮的脸上流过,谢飞在身边低声道:“胖子努力!”

    第一小队的人都目不斜视的低声道:“胖子努力!”

    此时已经走远,刘柳说了一句“狗日运气好,胖子努力。”

    唐玮点点头,一边笑一边抹掉脸上的泪水,擦干后挺起胸膛,全身似乎都有用不完的劲头,队伍行进的速度很快,战场越来越近。

    榆林铺外边的原野上,黑压压的后金大军正从北方而来,双方的骑兵已经开始小规模交战,几个小村内外传来一阵阵的火枪射击和瓷雷爆炸声。

    右前方一阵呼啸,唐玮转眼看去,一道道火箭的尾迹从徐山山顶升起,往北边飞去。

    前方的连训导官正在组织行进,他和着鼓点和铜笛节奏起了一个头,唐玮跟着全连齐声唱起步兵进行曲,红色的海潮向着北方滚滚而行。

    “自古男儿争此疆,

    无非金革逞一强。

    我借天罚雷火怒,

    鲸驰麾动烈雨狂。

    十万虎贲同心勇,

    鸣镝所向无敢当。

    摧云拔海山倾裂,

    地堕天崩日掩光。

    忠帜如招纶音远,

    虏血千觞敬炎黄。

    何日披荆恢故土,

    立马黄龙饮壶浆。”

    。。。。。。

    注:步兵进行曲歌词由副版主夕阳兄提供。(未完待续。。)

第六十七章 大阵

    天明时分,多尔衮穿戴着一身精良打制的银白色铁甲骑马伫立于榆林铺西侧的转子山脚下,前方两百步外便是转子山村,也就是皇太极西攻战术中重要的支撑点,夺取这里可以向南压缩登州阵线,让登州阵线退过转子山,那样的话登州左翼需要防守更大的面积,后金骑兵能获得更宽大的正面,便于寻找登州镇左翼的弱点突击。

    转子山村里面传来阵阵轰鸣,多尔衮参加过旅顺防御战,这种声音是登州那种瓷雷发出的,对于有稳固防御的地方,这种瓷雷是一种令人恐惧的武器,在明末冷兵为主的时期,瓷雷的火焰、爆响和碎片让很多士兵精神崩溃,尤其登州镇多在夜间使用,更加剧了这种威力。

    瓷雷当时让多尔衮闻之心惊,逃回辽中之后,多尔衮找人试制了一些反复琢磨,最后觉得也只是在特定地方有用,到了真正的平野决战时,这种瓷雷是没有多大用处的。

    此次决战,多尔衮、岳托、豪格分别被委派夺取三个方向的荒村,出发时登州的火箭骚扰刚刚结束不久,按照皇太极的计划,抢占荒村的行动不能过早,否则登州镇发现的话可能不会出战,而会拖延到晚间和后金兵在荒村拉锯,那样就打成了拖延战,对后金不利,所以抢占荒村的行动一定要在登州出营前后。

    三路人马到达的时候,登州兵也到了,双方就在黎明前的黑暗中一通乱战,村中杂乱的废墟让混乱加剧。双方的伤亡都不小,处于对登州镇瓷雷的畏惧。多尔衮不敢派太多人进村,天色昏暗的情况。多尔衮并不知道后面还有多少登州兵,所以也不敢去村子南边断登州援兵,只是不断增派士兵补充伤亡人数。

    多尔衮自身的实力早已不是天聪元年时候那么强大,身弥岛死了本旗固山额真,复州一战镶白旗阵亡被俘近千,被打伤了元气,其中大部分来自多尔衮的自管牛录,而他的自管牛录合计才十五个,虽然是老奴留下的强牛录。但也禁不住这样的消耗。

    所以在旅顺撤退时,多尔衮不顾皇太极严令,先带走了本旗白甲兵,最后造成土墙防线崩溃,回去后就被降为多罗贝勒,手下和兄弟之间虽然仍叫他十四贝勒,只是在私下场合给他面子。

    由于在旅顺的低劣表现,皇太极对他十分不满,其后多尔衮责令守卫复州和盖州。在登州镇的屡次攻势中首当其冲,多尔衮实力多年得不到补充,面对登州攻势往往躲在城池中消极避战,反倒是阿济格表现更优异。听闻皇太极已经有更换旗主的意思。

    不过多尔衮此时已经不在乎旗主的虚头,如今他便是旗主,却奈何不得阿济格。日后阿济格也同样奈何不了他,最重要的仍是实力。加之对登州镇多年来的畏惧,才有多尔衮一直反对在盖州和登州镇决战。

    不过他再反对。也只能跟着皇太极来榆林铺,到此时没有任何退路了。转子山村中传来阵阵喊杀和枪声,不断有受伤的后金兵从村口退出,多尔衮便在补充进去一些,从到达这里开始,多尔衮已经投入了三百甲兵和四百余丁,却没有按皇太极的意思投入巴牙喇,他自己也在犹豫着,此战的重要性他也明白,但巴牙喇是他最大的资本,是他地位的保证,他还没想好是否要投入到这里。

    这样持续交战,到了天色大亮,村中仍然没有分出胜负,旁边的梅勒额真往背后看了看,黑色的后金主力正在开来,低声对多尔衮道:“主子,大汗严令必须在大军到来之前夺取转子山村,眼见着大军就要到了,要不让巴牙喇上吧。”

    旁边的巴牙喇额真也道:“方才塘马说,豪格已经把二台子村占下了。”

    多尔衮转头看看西北面的张王寨,对两人问道:“多铎答应占下张王寨后出兵祝我,张王寨并无登州兵马,他为何还不来?”

    两人面面相觑,多铎这个小贝勒年纪最小,看着没有什么心眼,实际上最是一个墙头草,打仗也没有方略,恐怕不会真的来给多尔衮帮忙。

    多尔衮摇摇头后犹豫片刻,把手举起来正要下令巴牙喇进村,南边传来隆隆的声音,几人同时抬头看去,约千名骑兵往转子山方向奔来,距离不足两里,更远的地方,漫野的登州大军正在赶来,红色军服和明盔的红缨在雪地中跃动着,仿佛地平线上一条抖动的红色波浪。

    多尔衮咕嘟一声吞了一口唾沫,顾不得转子山村,迅速把手收回,“撤出村子。”

    。。。

    榆林铺外宽阔的雪原上兵甲蔽野,两股高度组织的人潮在各自军旗指引下相向而行,徐山上登州的火箭兵利用射程优势不断对建奴军阵进行攻击,每次射击大致为十发齐射。

    距离战场两里,登州镇大军开始从行军队形转换,各部出发线路便已经预先留下空间,行军距离长的时候,纵阵能更好的维持队形,行进速度也更快,到了接战区域,便需要正面更加宽大的横阵,以控制更大的正面,并展开火力。

    中间三个荒村中响起持续的喊杀和火铳射击声,双方都派出了先遣队,在天明前便开始了争夺,村中的争夺十分激烈,只有转子山西北面的张王寨没有发生战斗。

    按照皇太极的既定战术,这三个荒村是对付登州火器的重要支撑点,是后金作战成功的重要保证。后金前锋在三个荒村都遇到了登州的先遣队争夺,这些先遣队大多为龙骑兵或鸳鸯阵编制,双方为了三个废墟大打出手,后金随即利用骑兵数量和速度的优势派出大队援兵,压缩了登州骑兵的阵线。使得争夺四个小村的登州先遣队得到的增援有限,后金兵在几个荒村的争夺上占据了一定优势。

    辰时六刻。两阵中间四个小村的第一轮争夺进入尾声,后金军在东侧的二台子村投入千人的重兵。并派出镶蓝旗骑兵策应,登州第四营两个鸳鸯阵编制的局被赶出了小村,在一支登州骑兵接应下退回了徐山,确保了皇太极左翼防守的战术得以执行。

    中路的王家屯村在战线中央,是平野中唯一可作为屏障的地方,双方在这里投入的兵力都十分有力,经过激烈争夺后,双方各自占据了半个村落,使对方的计划都落空了。

    因为多尔衮的犹豫。西侧转子山东坡脚下的转子山村则被登州镇第一营第一总二司所夺取,一支登州骑兵随后赶到,第二司的炮兵也跟着进村,在村子的北边架设火炮。

    转子山西北的张王寨则被后金正白旗占据,使得后金军获得了绕过转子山西侧的道路控制权。

    双方对战场地利的预先争夺落下帷幕,后金军取得了东侧的二台子村、转子山西侧的骑兵通道和中央王家屯村的一半,皇太极“东守西攻”的战术目标达成了一半,西攻的重要节点转子山村却落到了登州镇手中。

    徐山和转子山之间的旷野上,登州和后金游骑往来追逐。双方游骑都无法将对方赶出战场,随着双方大军的接近,中间游骑的活动空间变得狭小,稍大规模的支援骑兵纷纷向各自大阵。只留下一些零散的骑兵对峙。

    两支大军的前锋陆续到达战场,皆以骑兵为主,以控制各自的列阵位置。两军前锋相距两里有余。前锋稳定战线后,汪洋般的大阵在无数旗号指挥下开始列阵。

    。。。

    巳时。登州镇大军到达阵线位置,榆林铺外的白色原野被红色所覆盖。阵线上满是夺目的红色,一个个整齐的方阵在号鼓声中令行禁止,整齐的踏步让地面都发出微微的震动,各营在旗号鼓点的指挥下进入各自作战位置。

    登州镇的大阵分为两线,第一线是五个战兵营,自转子山向徐山方向依次为战兵第一、第二、第三、第七、第四营。

    前阵这五个战兵营亦是两线部署,皆以方阵步兵在前,战兵每营下辖方阵千总部两个,每个千总部所属的两个司一前一后部署,前后间隔七十步,每司两连左右间隔为二十步,互相可以用侧射火力支援。

    中路战兵营所属的鸳鸯阵千总部的两司拆分使用,一司以登州镇最灵活的战斗组部署于前后方阵之间,策应前阵作战,随时支援前阵薄弱点,各营编制中的哨骑等骑兵编制亦全部在中间地带部署,另外一司则部署于前阵第二线之后,担任全营预备队。在方阵之中部署的鸳鸯阵既可以汇合成的戚家军的大阵交战,亦可以利用鸳鸯阵的灵活和高度机动性穿过方阵间隙,对敌人实施快速进攻和反击。

    在冷热兵器交汇的时期,陈新将西方和东方的新军事变革战术杂揉在一起,形成了登州镇独特的战兵营编制,既有欧洲方阵的厚重,又保留下了戚家军鸳鸯阵的灵活。

    大阵第二线包括近卫旅的两个营,左侧为近卫第一营,右侧为近卫第二营,陈新直辖的第六营第一千总部加强到了前阵左翼第二线,归属前阵左翼指挥,作为左翼的预备队,同时防御转子山西侧方向,防止建奴骑兵从转子山西侧通道突袭后阵。

    登州骑兵营下辖四个骑兵千总部、两个龙骑兵千总部和一个直辖哨骑队,合计六千八百人,为了调动的灵活性,军令司临时整编为两个骑兵营,各下辖两个骑兵千总部和一个龙骑兵千总部,骑兵第一营部署于地形开阔的前阵最左翼,骑兵第二营则由陈新直辖,布置在后阵左翼。

    登州镇摆出了一个两线部署的厚重阵形,前阵第一营、第六营第一总、骑兵第一营归属为左翼,指挥主官为第一营营官范守业,第二营、第三营为前阵中军,指挥主官为辽南第一旅旅长郑三虎,第七营、第四营为前阵右翼,指挥主官为第二旅旅长朱国斌。

    后阵为近卫旅,下辖近卫第一营、近卫第二营及近卫骑兵千总部,指挥主官为王长福,担任全军预备队。剩余的骑兵第二营、战斗工兵连则由陈新直辖。

    经过前锋的争夺,登州虽然丢失了二台子村,却控制了左翼重要的转子山村,右翼有徐山作为支撑点,中路的王家屯则在争夺中,在开局取得了一定的地利,基本达到了陈新主动选择战场的目的。

    双方都是这个时代的强军,布阵进行得很快捷,一面面认旗出现在对方视野中,崇祯八年九月九日巳时二刻,两军主帅认旗互相在望。(未完待续。。)

第六十八章 开局

    一辆辆望杆车在双方人潮中竖起望斗,由于地势平坦,各部的主官都需要借助这个东西观察对方的阵形和调动。

    黄色后金汗旗下,皇太极拿着他那心爱的远镜,扫视着登州镇的阵线,数里长的阵线上,步鼓和喇叭声不绝,伴随着一阵阵整齐的踏步声,登州步兵源源进入战场,由纵队变换为横队,铺满了整个正面,镜头中前排的长矛方阵严整有力,旗帜和鼓号简单有序的指挥下前进,如同一片片移动的长矛森林,在阴沉的天空下,整齐的鲜红色对比着满地的白雪,传递出强烈的视觉刺激,在气势上体现出一种难以抗拒的感觉。

    登州镇列阵完毕后,阵线上各部的旗帜纷纷开始应旗,从皇太极的视界望过去,地平线上一片耀眼的鲜红,线列齐整,旌旗招展,盔甲和刺刀反射的阳光不断闪烁,各营阵前摆列小型的铜炮,透过各阵间隙隐约可见背后仍有军阵,整个阵线官兵皆肃然挺立,寂静无声,即便在两里之外,大军所散发出的肃杀之气仍是扑面而来,连皇太极亦觉得心惊。

    皇太极算是身经百战,只一看便知登州军气势远在自己军队之上,而他也百思不得其解,为何乌真超哈用一样的方法训练,也是一样的火枪长矛,气势上却会差距如此之大,莫非陈新有什么魔法不成,或者是因为何长久所说那些最可恨的教导官。

    皇太极压下心头的那种不安感觉,多年征战磨练出的坚定意志再次占据了情绪,他看了一眼旁边的李九成。天佑军被皇太极留在中路右翼的后排,由孔有德这个总兵官率领。李九成本人暂时调到中军充当赞画,原因则是李九成对登州镇十分了解。

    “李副将。你与登州镇交战最多,你看看陈新排出的阵是个什么意思?”

    皇太极说完把远镜递给李九成,李九成告罪一声,然后从马镫上站起来,以便看清登州后排阵形。

    看了片刻后,李九成坐回马鞍对皇太极道:“大汗,奴才看陈新这个阵法,并非是攻击的镇,但其前阵均为步兵。登州步强马弱,其军阵火炮、火枪、长矛交相摆放互为攻守,直有不动如山之势,但亦有一缺陷。”

    “说说看。”

    “其阵成一线,正面长而纵深浅,乃一长列阵,转动之间并不灵活,且两翼火铳兵并无近战之力,只要我大金以马甲重兵破其一点。再侧攻其两翼,则其阵必乱,以登州军而言,乱战远非其所长。届时其阵可破。”

    皇太极微微点头,李九成所说与他所想的差不多,但登州军阵几乎覆盖了整个正面。虽然每个小方阵之间有一段距离,但都在火枪射程内。其前阵也是分为两层,中间有那种铁甲步兵的鸳鸯阵和少量骑兵作为游兵。这些游兵会随时支援第一线作战。

    另外前阵的西侧还有一支骑兵,皇太极并不认同李九成说登州步强骑弱,相反的,登州骑兵是后金兵最为惧怕的兵种,那种密集冲阵的威力便曾让多尔衮胆寒,后金所占优势的,只是骑兵数量和单兵技术上。

    李九成继续道:“倒是登州的第二阵,其人马约一万二三千人,步骑混合,左边的那个营旗似乎有一个骷髅,应当是草河堡的那支登州近卫第二营,右边那支便应当是登州近卫第一营,这方是陈新的决胜之兵,奴才恳请大汗留意。”

    皇太极同样对登州第二阵身怀戒心,根据望哨的汇报,前阵后面的第二阵约在万人出头,队列更加密集,主要集中在中路位置,其中骑兵约在三四千,所以后金兵突破前阵后,还需要面对登州这个完整的第二阵,只有将后阵击破,才能引起登州镇整个阵线的崩溃。

    皇太极看了一眼右侧,转子山下的小村让他心中一阵不快,多尔衮再次临阵逃回,他给皇太极汇报的是登州大股骑兵来袭,他不得不撤出兵马,失去了转子山村,登州镇又在其中部署了轻型火炮,这使得后金兵在右翼的活动大受限制,已经影响到皇太极攻击登州左翼战术的实施。

    在转子山村对面,黑压压的后金骑兵刚刚列队完毕,骑兵来自两白旗、镶红旗、外藩蒙古和蒙古左翼,骑兵既可以直击转子山村,也可以从右翼绕过转子山,他们前方是两白旗和镶红旗的步战真夷和乌真超哈,后金兵已经在右翼布下重兵,只需应旗完毕就可以拉开战幕。

    正在皇太极观察登州军阵时,登州镇中军和右翼交接处,跑出数十匹战马,当先一人穿着一身闪亮的山文甲,策马行在最前,身后一人手执一杆登州镇的飞虎军旗,另一旗手则拿着一面一丈八尺的总兵红旗,一行从阵前往西缓缓行过,军旗到处,登州军阵列中顿时一阵海潮般的“万胜”之声。

    李九成远远指着那百余名骑士对皇太极道:“为首那人便是陈新。”

    皇太极眯眯眼观看半响,略转头看向身后的乌真超哈,队列也算整齐,此时一片寂静无声,士兵都无神的看着对面,对这些半奴隶组成的军队,除了钱财、女人、地位外,他也没有其他办法鼓舞士气,他对身边的巴牙喇章京吩咐几句,随即有几十骑巴牙喇骑马跑向各个队列,准备也鼓舞一下士气。

    对面海潮般的欢呼一阵阵传来,皇太极高坐马上,眼神复杂的看着那面大旗下身穿山文甲的对手。

    。。。

    如潮的欢呼中,陈新顺着战线跑过,九年的披荆斩棘,汇成了眼前的数万大军,在这支军队的背后,还有强大的民事系统和预备军,足以傲视东方,即便和此时欧洲瑞典、奥地利军队相比。登州的职业军队也超过了半个时代。打倒两里外的敌人,登州军队会进入一个全新的时代。甚至改变世界历史的走向。

    陈新的总兵红旗在阵前停下,陈新转向面对着后金大阵。面前没有任何障碍,感觉便如同一个人面对着数万大军一般。

    后金军阵黑压压的一片,其中的盔甲服色都不一致,唯有各旗的旗号颜色分明,从望哨传递的消息汇总,后金军将重兵集结于西侧,也就是后金兵的右翼,满洲三旗和蒙古左翼骑兵合计约七千至八千,外藩蒙古有四千上下。骑兵就有一万二千人左右,步战的真夷和乌真超哈约八千,估算兵力约两万人。

    中路为正红旗和两黄旗的真夷和乌真超哈,天佑军在正黄旗右侧后阵。

    后金左翼由两蓝旗和蒙古右翼一部组成,还有少量的外藩蒙古兵,约在数百人上下,这些人阵战不行,但游骑骚扰十分熟练,此时分布在二道口村四周。有些还跑到徐山附近,对山上的登州第四营第一总不断挑衅。

    陈新对身边的刘破军道:“皇太极要主攻我们的左翼。当然皇太极也可能是迷惑登州镇,后金具有骑兵的优势,随时可以把右翼攻击方向转向中路。”

    刘破军道:“我军占据了徐山和转子山村。大阵两翼突前中路拖后,但中路的五个营正面防御得力,皇太极只能在两翼作文章。徐山后有榆林堡,皇太极无法哨探榆林堡虚实。若是榆林堡里面有兵马驻守,即便他攻占徐山。亦难以动摇我军右翼,所以他最好的选择是在右路的转子山。”

    刘破军指着转子山村道:“转子山由第一营第一司驻守,加强第一营营炮队八磅炮两门,由第一营方阵提供支援,若是要死守转子山村,我们可以增派近卫营一个千总部前往,或是派战斗工兵连协助防守,战斗工兵最适合这类村落中的近战。”

    陈新看了那边密集的骑兵一眼,又看了一眼右翼徐山下的二台子村,最后摇摇头道:“暂时不用增加,让建奴来攻,第一营是咱们的老底子,不是那么好打的。派人告诉范守业,无论他的后阵发生什么,他的第一营都必须占住转子山村。”

    “明白。”刘破军立即安排一名塘马奔赴左翼。

    陈新一打马股,穿过前阵的空隙直往第一旅的旅官认旗奔去,郑三虎见到陈新到来,在马上行了一个军礼。

    陈新策马停下,对郑三虎大声道:“郑旅官,提防右翼建奴骑兵转向中路,把中路守稳了。”

    郑三虎恭敬的道:“遵命大人,属下一定守稳,二三营不但能守住中路,还能把建奴中路打穿。”

    陈新鼓励的笑笑,然后对郑三虎道:“中间的王家屯村不得丢弃,建奴右翼骑兵攻击我左翼之前,中路主阵不得冒进,看中军旗号调动方能进攻。”

    郑三虎立即答应,后金上万骑兵集中于西侧,压制住了登州左翼,骑兵的高度机动性可以随时威胁登州中路的左侧翼,这样使得登州的中路也无法投入进攻。

    此时双方完成列阵,后金兵阵线上也传出阵阵呼号,但气势远不如登州的强大,似乎后金军也在进行一种动员。

    陈新勒马回到两镇之间,登上一个特制的望车,这个望车比一般的望杆车宽大,顶部用一个带栏杆的平台替代了望斗,足够占两个人,在平台下方又架设了几个木制平台,站立着军令司的参谋,望车周围插满高高的旗帜,每个营对应不同的旗帜,陈新可以通过旗号对各营下达常用命令,复杂的命令则由塘马传递。

    阴沉的天空下,相隔两里对峙的两支大军都安静下来,战场上只有马匹的嘶鸣和旌旗在北风中飘舞的声响。

    陈新看着远处皇太极的黄色汗旗,对身边的刘破军道:“三个方向中,总有一个是对我们有利对敌人不利的,你选哪个方向。”

    “黄台吉布重兵于我军左翼,压制我中路,是要调动我后阵跟随其往西侧部署,大乱我大阵布局,如今我们不为所动,他又不敢贸然进攻,如今该我军调动他,属下认为我军开局的地方当在右翼。”

    陈新哈哈一笑,指着东侧的二台子村方向道:“那就让皇太极活动活动,咱们从这里开始,命令第四营进攻二台子村。”(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章 二台子山

    朱国斌在徐山上接到了陈新的命令,他虽然是第二旅的旅官,第四营仍是由他直领,第二旅的第六营被拆成了三个部分,两个方阵千总部分别部署在埚儿铺和战场东侧石道口山的通道中,确保后路和侧翼的安全,第六营第一总则被陈新调去了转子山村。

    现在他所指挥的便是右翼的第七营和第四营,第四营是刚占据辽南时候的第四混编营拆分而来,多年来人员流动,却依然是辽南最强的一个营头,第七营则是最近一次扩军而成,其中的骨干是参加过旅顺之战的辅兵,这些士兵在当辅兵和预备兵的时候接受过基础训练,又有旅顺之战的战场经验,是极好的动员兵力,抽调士官和军官加强后,一个新的营头便建立起来,经过半年的强化训练,已经是登州军队流水线上的合格产品。

    对面的后金军旗号有正蓝和镶蓝旗,朱国斌轻轻冷笑了一下,皇太极依然有私心,从他的布阵看来,皇太极最嫡系的两黄旗、两蓝旗在防御的方向,而两白旗、两红旗则在进攻的右翼,显然可能遭遇更大的损失。

    徐山的北面,二台子村距离山脚不到半里,早上进攻二台子村的是豪格正蓝旗,此时里面已经驻扎进了镶蓝旗乌真超哈,还有一些两蓝旗的真夷,在二台子村侧后列阵的是两蓝旗约四千骑兵,蒙古右翼大概有五百人,这支部队是以前情报中没有出现过的,朱国斌认为是刚刚赶到战场不久。

    徐山东侧有一个通道。可以从这里绕过徐山,但徐山背后还有一个榆林铺。第四营在这里驻扎了不短的时间,而且陈新一早将此处作为预设战场。在面对徐山东侧方向挖设了壕沟和土墙,严寒到来之后泼水成冰,后金骑兵步兵都难以逾越。

    榆林铺中还有一个预备兵方阵千总部和三百复州守备队士兵驻守,这支预备兵千总部来自文登,除了火炮是用的虎蹲炮之外,长矛火铳都与战兵一致,虽然阵形和机动能力不强,但防御训练经过战前特别加强,朱国斌看过他们演练之后。并不太担心徐山东面的防御。

    “陈大人要求打出气势来,让营炮队随行,第一千总部重武器旗队尽数投入。”朱国斌招过参谋下达了命令,骑手摇动了中军的一面号令旗,片刻后山脚的第四营营旗应旗,下属各部纷纷下达口令整队,不久鼓点和铜笛声响起,第四营两个方阵千总部的前排开始前进。

    两个千总部共形成八个连队方阵,每总前排为一司的两个连。归属一名把总指挥,每个方阵的基本组成为二百一十四人,每连方阵长矛兵九十六人,方阵火枪兵九十六人。另有分遣队一个旗队,在四个方阵的后面,则部署了一个鸳鸯阵司。四百五十余人,前阵由第四营副营官指挥。

    登州镇对后金左翼的第一波进攻投入兵力一千五百人以上。团属炮四磅炮三门,虎蹲炮四门。营炮队八磅炮四门,还有重武器旗队一个。

    随着方阵开进,漫野的长矛晃动起来,如同海风吹过树林,这片长矛树林的背后,便是按战斗组编配的鸳鸯阵小组,配属野战炮车在马匹拖动下跟随在阵后。

    第一线的四个方阵前进后不久,后排四个方阵也开始前进

    此时作战参谋过来行礼道:“旅官大人,陈大人增调一个骑兵千总部到右翼,归属第二旅管辖,但命令火箭兵调去左路,火箭兵连这一轮打完就要撤走。”

    朱国斌皱皱眉,看过后金布阵后,他认为徐山所在的右翼需要变守为攻,陈新增援骑兵给右翼是必要的,但火箭兵却不知为何要调走。朱国斌看看左翼黑压压的后金骑兵,此时那些骑兵依然未动,片刻后点点头,“知道了。”

    。。。

    徐山上一阵呼啸,二十余道白烟腾空而起,在空中留下歪歪扭扭的印迹,豪格的目光跟随着那些印迹,看着那些带着长木杆的火箭弹坠落而下,在二台子村周围的雪地中溅起一团团的雪粉,随后有些地方炸开耀眼的火团。

    正蓝旗旗主豪格看了一眼徐山上的旗帜,有个朱字的红色副总兵认旗,应当便是那个朱国斌,听说是个辽人,以前只是个海州附近的军户,从海上跑去了登州,是最早跟着陈新的人。从登州镇登陆辽南以来,后金面对得最多对手不是陈新,而是这个朱国斌,他长期驻守金州旅顺,又十分擅长骑兵作战,豪格在旅顺之战时对他就印象深刻。

    登州的方阵在行进中依然整齐,阵前三十步左右是一排队形稀疏一些的士兵,豪格看过何长久的训练,这是登州每个方阵连都有的分遣队,他们的作战方式灵活,使用刺刀燧发枪,冬季时只穿棉甲,能担任侦查、前锋、掩护、正规攻击等多重任务,被陈新称作为轻步兵,在阵战时往往是担任散兵角色,在大阵之前与敌交锋,掩护方阵兵的接近。

    每连的散兵中还夹杂有两个鸳鸯阵战斗组,每组二十四人,他们同样担任方阵前锋的角色,为方阵提供掩护。

    身侧一阵马蹄声响,豪格转头一看,济尔哈朗骑马跑来,他对豪格大声道:“一千七八百的登州兵,第二阵也是这个数,方才还看到有一队数百人马兵。”

    “还有那种大些的铜炮。”豪格指了一下登州步阵的两翼,济尔哈朗顺着看过去,确实每个侧翼皆有两门马拉炮,比之以前他见过的四磅炮更大一号,实际上这种八磅炮最早在复州攻势时就露相了,后来对盖州的破袭以骑兵为主,这些步兵大多只到青沙河为止,所以济尔哈朗没有看到过。

    “干啥把炮摆在两翼?”豪格摸着下巴问道,“咱们都是摆在中间阵前。”

    济尔哈朗也弄不明白,在他想来,正面是最容易打到人的,为何登州镇要把大些的炮摆在两翼。

    “这登州镇花样百出,一个炮也能摆出学问来。”济尔哈朗用粗豪的大嗓门道,“豪格贝勒,您是左翼的主将,你说咱们怎么打。”

    豪格看了片刻道:“刘叔你打他们左翼,我打他们右翼,击溃他们前阵后驱溃兵冲破第二阵,若是他们白得快,咱们就乘势拿下徐山。”

    “听说那后面的榆林铺已经被登州镇挖成了沟沟道道,咱们拿下徐山怕是用处不大。”

    “咱们在徐山架炮,登州镇便无法在靠近榆林铺的地儿列阵,把他们压到一团,一个也跑不掉。”

    豪格颇有些豪情满怀,回想起后金历史上多次对明军的大屠杀,那种屠杀没有任何危险,明军在集体恐慌的作用下毫无还手之力。

    济尔哈朗瞟了豪格一眼,他最知道豪格的心态,豪格打仗和为人都还行,就是平日做事犹豫,在战场上又过于勇猛,缺少长远眼光,贵族中对他有些不信任感,很多人不当他是正蓝旗旗主,而只当豪格是皇太极的的儿子,所以豪格心中始终有种不服,想要得一个惊天之功。

    济尔哈朗低声提醒道:“豪格贝勒,我等守稳二台子村便可,徐山得不得皆无妨,但左翼万万不能出纰漏。”

    豪格点点头,此时登州的散兵已经到了二台子村百步,二台子村中嘭嘭两声炮响,分出两枚三斤有余的铁弹。

    更远的转子山方向,几道烟迹飞越低沉的天空,飞向那些密集的骑兵,片刻后后金骑兵便派出一支分兵往转子山西侧。

    豪格拉了啦领子道:“大汗要开始攻打登州镇左翼了。咱们这里要打狠一点才好。”

    济尔哈朗点点头,两人各自领着戈什哈回到二台子村侧后两翼,登州镇四个方阵沉稳的前进着,突然旗帜舞动,接着一声鸣金响起,全军齐声大喝一声停止下来,此时距离二台子村仅有一百五十步,军官在队列间命令整队,跟在后面的炮兵纷纷从阵形间隙中穿过,飞快的放下炮车,又从炮车上取下装弹清膛的工具,高速完成了射击的准备工作。

    两声火炮的轰鸣,炮弹却并非来自登州镇,而是从二台子村的废墟中飞出,来自后金自行仿制的青铜三斤炮,两发炮弹中有一发击中了登州阵线,豪格甚至看到了肢体飞舞,铁弹的威力和心理震慑能力远超冷兵器。

    “让你们也挨挨炮轰。”豪格得意的笑起来。(未完待续。。)

    ps:  最近精神很疲惫,更得比较晚。

第七十章 散兵线

    两门小铜炮连续射击了三次,登州方阵被命中两发,出现的缺口很快被后排侧翼的人填满,阵线依然完整。

    登州镇的大阵停下之时,距离散兵线约五十步,随时可以用齐射支援散兵,前方由分遣队和鸳鸯枕组成的散兵线则开始与对方交战。

    前方的散兵线加速接近,二台子村的废墟间响起夷语和汉语的叫喊,密密麻麻的枪管出现在夯土墙上。第四营的散兵将队形拉开,前排越发稀落,还不到七十步的距离上,第四营便开始停下射击。

    登州散兵始终在五十步外活动,用燧发枪不停对着二台子村的废墟射击,那些村中的夯土墙只有半身高,有些地方甚至完全垮塌,等待齐射的镶蓝旗乌真超哈一直没有接到命令,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只有两门火炮在还击。登州散兵行动灵活,纷纷避开后金铜炮的炮口,看到后金兵有开炮的动作时,他们还会匍匐在地上。

    两门四磅炮在各自四匹马的拖带下来到登州军阵前方,迅速的架设好,开始对二台子村进行炮击,各个分遣队的旗队长吹起哨子,提醒部下让出炮弹通道。散兵线并非是可以胡乱移动,登州每个司配备一门四磅炮,作为步兵的火力支柱,散兵在作战时需要留出炮弹通道,让炮兵能一直支援散兵作战。

    随即大阵两侧的四门八磅炮开始齐射,六斤重的炮弹扑向二台子村,所到之处将废墟中残留的麦秆柴枝漫空飞舞。那些垮塌屋顶堆积的雪花被高高抛到半空,再慢慢洒落在村中。

    登州军没有一头扑上来。连散兵也在七十步之外活动,那些初次上阵的乌真超哈军官不知如何是好。按照那些降兵教官的要求,要等到敌人进入七十步再齐射,并且反复强调第一轮要给对方以重创,现在只有这些零散兵马,指挥镶蓝旗乌真超哈的梅勒章京一时拿不定主意。

    后金的两门铜炮持续射击,他们的射速比登州镇慢,对一百五十步外的登州方阵造成了不小的伤亡,但登州方阵整个登州镇战线巍然不动。

    两军之间发出阵阵白烟,放鞭炮一般的射击声连绵不绝。登州八磅炮发射的六斤炮弹对村中的夯土墙破坏力很强,废墟中列阵的乌真超哈不断有人被击中。这些没有战斗经验的包衣精神高度紧张,他们的很多基层军官也是包衣或庄头,面对对方不断的火枪射击,他们的精神越来越绷紧,身边的惨叫声逐渐增加,很多士兵口干舌燥两手发抖。

    在八磅炮弹又一轮狂暴的攻击后,终于第一个包包衣兵忍耐不住,一支燧发枪嘭一声打响。紧张的包衣兵们纷纷开火。二台子村中如同开了锅一般,火光的闪动连成一片,将二台子村的靠南的边缘淹没在一片白烟之中。

    十多名登州散兵被击中倒地,其他散兵则在蹲低身形。躲过最密集的射击后继续站起射击,对射之中,二台子村庄边缘防御的乌真超哈被白烟笼罩。同时遭受六门火炮的持续射击下,后续的射击越来越零散。登州镇只用了两百余名散兵。便造成了豪格精心布置防线的混乱。

    登州散兵线的起始源于复州渡口之战,钟老四无意间运用分遣队击溃乌真超哈。便有了后续不断的试验和改进。

    在此时的欧洲,散兵作战方式还没有兴起,这类散兵作战对士兵和基层军官的素质要求更高,欧洲职业军队或雇佣军中,军官时常要担心士兵离队逃走,所有脱离队列的人会受到严惩,所以散兵战术在此时的欧洲无法实行,交战的各方都极力强调步兵的队形和齐射的重要性,即便是十八世纪初的普鲁士军队,也只能在队列的严格限制下作战,因为腓特烈担心一旦放松队列要求,他征召的士兵就会当逃兵,所以就更不可能在普鲁士军队中使用散兵战术。

    而在登州镇中,这种散兵战术已经广泛操演,担任主力交战前的屏障。在进攻时往往能用较小的代价打乱对方的节奏,后金的乌真超哈得到的操练方法是两年前的登州操典,当时的分遣队战术尚不全面,此时登州镇已经又有了改进。

    后阵的豪格带领着一支正蓝旗的骑兵,炮击开始之时他对乌真超哈寄予厚望,这些铜炮是后金费尽九牛二虎之力造出来的,光是铜料的收集就耗费了后金很多人力物力,整个乌真超哈中,铜炮总数还未超过二十门,而且形制不一,铁弹和装药各不相同。后金在各旗中寻到了一些以前明军的炮手,操练多时之后,此时终于发挥了作用。

    他还没有高兴多久,登州镇就用散兵线动摇了二台子村防御,从豪格的角度只能看到那边射击腾起的白烟,不过听枪声已经十分凌乱,倒是登州的散兵线在不断接近,后面大阵一通鼓响,四个方阵又开始往前推进,后面的四个方阵也同时移动起来。

    豪格很担心乌真超哈的肉搏能力,这些包衣兵隔着远远的打火枪还是可以的,一旦进入肉搏战便一钱不值,豪格也没有对他们抱多大的希望,这些人要是近战训练有素,后金也不会那么轻易夺取辽东。

    豪格观察了片刻登州的方阵速度,然后对身边的的济尔哈朗道:“六叔,镶蓝旗负责二台子村左翼,我的正蓝旗负责二台子村右翼,请他派骑兵一部拖住他们。”

    济尔哈朗没有多说什么,调转马头便离开了,片刻后两支骑兵呼啸而去。

    登州步兵前阵却没有丝毫犹豫,散兵线已经接近到村子南沿三十步的地方,中路散兵离开旷野的方向,向着二台子村的废墟汇集,后金骑兵是无法从那些废墟冲击过来的。随着距离接近。登州散兵给乌真超哈更大杀伤的同时,自己的伤亡也在急速增加。

    第一线方阵在散兵线后五十步。正在急促的鼓点下往二台子村前进。第一线方阵之后,则是二十个鸳鸯阵战斗组。鸳鸯阵之后一百步便是第二线四个方阵连。

    豪格和济尔哈朗各派出千人左右的骑兵,后金骑兵接近之后,第四营的方阵停止前进,面对骑兵的方阵长矛手纷纷用右脚踩住矛杆尾部,两手抓住矛杆,矛头斜斜向上,摆出拒马式,整个方阵如同张开尖刺的刺猬。

    欧洲那些穿得全身铁罐头似的骑士都难以动摇这样的重步兵方阵,后金的骑兵根本不以冲击见长。大队立即转换方向,少部分的哨骑以高速在方阵外围跑动,牵制第四营的两翼。

    登州前阵一通摆开喇叭,散兵和方阵间的鸳鸯阵战斗组大声呐喊,向着二台子村冲去,重甲的鸳鸯阵近战兵冲在了前面,分遣队则在鸳鸯阵之后。

    冲击间后金的一铜炮发射了两发散弹,打翻了十余名登州士兵,另外一门铜炮则已经哑火。那些混乱的乌真超哈之间多出了很多两蓝旗甲兵。弓弦的震响替代了火枪轰鸣,在白烟弥漫中只射得两轮,登州近战兵已经冲到了废墟边缘,激烈的近战迅速打响。

    。。。

    “大人。右翼有些胶着,要不要派出近卫第一营支援?或是让第七营支援。”刘破军在高高的望台上放下远镜,第四营在二台子村与两蓝旗激烈交锋。不过双方都还没有出全力,后金兵靠着地利和机动优势维持着阵线。

    陈新神色不动。“还不是时候。”

    刘破军道?“现在皇太极没有动,恐怕是在观望二台子村战况。”

    陈新微微笑道:“所以右翼胶着就由它去。否则皇太极的重兵不会动,咱们再给他加把力,得让他动起来。命令火箭兵连到位之后,十发一组对后金右翼阵列持续射击。”

    两人说话之间,马车拖带的火箭兵从指挥台前通过,他们刚刚从徐山方向调来,将调动去登州左翼,他们所用的火箭发射架十分简单,就是几根木杆,组装起来便可以发射那种类似康格里夫的火箭。

    陈新将火箭兵连调到左翼,便是要利用康格里夫火箭的远射程,大乱后金右翼骑兵主力的阵形,刘破军对陈新问道:“大人,后金右翼兵力极强,若是我们不压住他们的中路,一旦皇太极果真强攻,第一营恐怕难以阻挡如此多的后金兵。”

    “让他们来。”陈新坚定的道:“后金强于马兵,其马兵多在转子山一方,中路的两黄旗马兵亦偏向西侧,就算本官此时击溃二台子村的两蓝旗,后金马兵也大多能逃脱,本官需要各处胶着,特别是转子山。”

    “然后给皇太极致命一击,胶着中的马兵便难以逃走。”

    陈新点头道:“因为朝廷的缘故,咱们眼下虽是不听调了,但也没到撕破脸的地步,赶走建奴之后,朝廷的文官肯定会来的,登州镇需要利用这个冬天,尽快实际控制辽东,所以这一战要尽最大可能消灭建奴,不能让建奴有机会在辽中拖延,甚至再玩一出议和的把戏,必须一战将其主力击灭,收复辽东便会在一个月内完成,我们可以有两三个月的时间控制辽东所有要点,建立起基层的体系,所以我们不但要击败皇太极,还要尽可能重创建奴。”

    刘破军回头看了看后阵的上万登州士兵,方才调走了一个骑兵千总部,现在剩下的还有近卫第一营、近卫第二营、千人规模的近卫骑兵队、战斗工兵连和骑兵第二营两个千总部。

    前线部队已经摊开,后面这些部队才是陈新收回来的拳头,想要达到陈新的战役目标,就看对这些军队的运用,如今战局刚刚开始,如何投入兵力要看各处战斗的情况。

    陈新指指转子山道:“转子山一道天然的屏障,只要第一营守稳转子山村,后金兵右翼大军最佳的突击道路便是从张王寨绕过转子山西侧,届时皇太极要退就没那么容易了。”

    刘破军赞同了一声,但皇太极肯定也能看出来,就看他有没有决心那样使用兵力。此时二台子村的胶着说明后金兵能利用掩体对抗登州的火器,这或许能给皇太极信心。

    正在观察之间,陈新突然低声道:“来了。”

    刘破军抬头往西看去,陈新指指正面,“是中路的镶黄旗,皇太极往王家屯增兵了。”

    “他要完全夺取王家屯,是要从中路进攻不成?” 刘破军疑惑的自语一句。

    陈新两人随即走下平台,与几名军令司的高级作战参谋商讨。王家屯废墟面积较大,目前是登州第三营和建奴各自占据了一部分,几名参谋都认为皇太极目的是要稳固中路,同时引诱登州后阵的预备队调动,皇太极兵力并不占太大优势,对后金威胁最大的便是登州第二阵的预备队。皇太极最大的优势在于机动性,最佳的方案就是利用攻势调动登州预备队不断运动,从而让登州镇露出破绽。

    陈新没有调动任何部队,王家屯正面的第三营派出一个鸳鸯阵司,加入了王家屯的争夺。

    登州左翼前方便升起一道道白烟,火箭兵连开始发射火箭,三里的射程能覆盖后金右翼的大部分骑兵阵。

    刚刚打过一轮,旁边的望哨大声对众人喊道:“建奴右翼步军约三千调动,旗号镶白旗,方向转子山村;建奴右翼马兵约一千五百人调动,旗号为建奴蒙古左营,方向张王寨;建奴右马兵两千人调动,旗号为外藩蒙古科尔沁部,方向张王寨。。。”

    陈新抬头笑道:“三线都开打了,这样才好。”(未完待续。。)

第七十一章 西线

    鼓声阵阵,白底红边的镶白旗指引下,两千余真夷步军浩浩荡荡走向前方的转自山村,皇太极的西侧攻击正式展开,在真夷步军的前方是包衣推着的数十个盾车,两翼各有一千余镶白旗马兵,后方则是镶白旗的乌真超哈。

    多铎的旗主认旗在靠东一侧,皇太极为了牵制登州中路,派出了镶黄旗余丁五百人争夺王家屯村,此时中路也已经开打,但多铎还是眉头紧皱。

    多铎是阿巴亥生下的最后一个小孩,也是最得老奴宠爱的一个,后金一贯有溺爱幼子的传统,所以多铎接受了老奴最强大的三十个牛录,其中的十五个牛录是奴儿哈赤一直保留的旧正黄旗牛录,直到老奴死的时候才交给多铎。

    普通八旗牛录大致在三百丁口,一些新建牛录只有百余丁口,最少的半牛录只有十多户人,而正白旗最强的牛录中,丁口却多达七百余,足足比普通牛录多出一倍,正白旗的实力之强,整个后金八旗中无出其右,即便是现在皇太极控制的正黄旗,也比不过多铎的镶白旗。

    多铎虽然年龄不大,但自小收到奴儿哈赤的宠爱,性格嚣张跋扈,在老奴刚死的时候,多铎还曾经毛遂自荐当大金汗,当时自然没有人理会他这个十二三岁的小孩。

    到了崇祯八年,这位扬州十日的主使者也已经过了二十岁。阿巴亥死后,多铎的嚣张有所收敛,多年磨练后颇为狡猾。天聪元年到现在没有打过什么硬仗,也不当出头鸟。唯一被登州镇打击过一次,便是旅顺攻防战。多铎跟着多尔衮在后金右翼,根本没有出力攻打,最后的责任却都让多尔衮担了。

    他的实力没有受到什么损失,历次抢劫倒是都没落下,到了崇祯八年,镶白旗依然是后金最强大的一个旗,这次再次被放在右翼,参与堂堂阵战,就在皇太极的眼皮底下。没有偷奸耍滑的机会,皇太极给两白旗和镶红旗的命令,就是突破登州左翼,进而击溃整个登州大阵,左翼的主帅是岳托,岳托自然的便把最强大的镶白旗用于正面进攻转子山村,在这样决定后金命运的大战中,多铎还是很识时务,没有推三阻四。

    后金兵并无步炮协同的概念。在进攻前用五门天佑助威大将军对着转子山村打了三轮,由于精度不高,大半没有命中目标,火炮打完之后。两千多甲兵和余丁组成的镶白旗步兵阵分成前后两阵,在各自牛录旗帜的指挥下前进,他们的前方有盾车和散兵掩护。后金在多次与登州步军交战后,也加强了大阵前方的散兵。用来对付登州的远程打击。

    镶白旗步军正面的转子山村废墟间冒出无数带着红缨的明盔,两门八磅炮和一门四磅炮露出了炮口。转子山村后面明军的一个千总骑阵开始调整队形。

    多铎早已留意到那支明军的骑兵,旗号挥动几下之后,后金步兵左翼的一千余名镶白旗马甲兵缓缓推进,防止登州骑兵突击步兵侧翼。

    西边传来阵阵闷雷般的声音,多铎转头看去,只见正白旗马兵、蒙古左翼、外藩蒙古科尔沁部、喀尔喀部经过张王寨往转子山以西而去,他们将从绕过转子山,直接攻击登州镇的左翼,正白旗的三百步甲则顺着转子山的北坡往山顶攀爬,准备夺取左翼的制高点,那些黑色的身影在白色的山地背景下特别显眼。

    两声轰鸣将多铎的注意力吸引回了转子村,转子山村中冒出白烟,八磅炮开始射击,黑色的铁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窜入后金兵人丛中,如同铁犁破开黑色的土地,留下一道道缺损的沟渠。

    多铎心头一阵心痛,后金的每一个人力都是珍贵的,对旗主就更加重要,旗主的话语权与实力息息相关,多尔衮如今的下场就是一个反面教材。

    由于准备不足,整个后金右翼只有数十个盾车,与登州兵作战很快就会损失殆尽,后面就要靠甲兵拿命去冲。想到这里,多铎不禁对多尔衮这个哥哥生出些怨恨,若是多尔衮早上夺取了转子山村,那镶白旗就不用此时面对占据地利的登州镇。

    镶白旗步兵在炮火的打击下继续前进着,少量伤亡还没有打破他们的勇气,反而激起这些蛮人的凶性,这次皇太极开出了优厚的赏格,并详细罗列后晓谕全军,不但有军功和前程,还有土地、包衣、粮食、银钱,对于这些正饱受饥寒折磨的后金基层士兵来说,都是足以激发他们凶性的刺激。

    两千步军之后,是近千名镶白旗的乌真超哈,右翼是后金兵主攻的方向,也是乌真超哈最少的方向,这些汉兵在防御战中颇有作用,但是更需要勇气的进攻作战中便差了不少,镶红旗的乌真超哈早已被杜度带去了连山关,正白旗的则留在了海州和盖州,与部分甲兵一起守着这几个城池,保护建奴的后路,右翼唯一的乌真超哈就是多铎的镶白旗。多铎很想让他们在最前面当炮灰,但皇太极严令不得让乌真超哈作为前锋,这是草河堡之战的教训,这些包衣从军的士兵无法像主子们那样悍勇,逃命时却如癫似狂,反倒把自身军阵冲乱。

    镶白旗打鼓加快节奏,镶白旗的步甲兵越走越快,多铎面前的视野中满是涌动起伏的头盔,转子山村中的三门火炮以固定的速度发射着铁弹,从一里的距离一直打到一百五十步,被六斤铁弹命中的盾车无不支离破碎,子弹般溅射的木屑将一群群包衣打翻在地,盾车线变得残缺不全,被打坏的盾车残留在大军经过的道路上,变成战场的遗迹,鲜血流淌在雪白的大地上,如同雪地中开出一朵朵红色的血色花朵。

    两千多步军接近到了转子山村数十步。在大鼓激昂的鼓点中开始冲击,后金兵血液中的凶悍爆发出来。疯狂的嚎叫声响彻大地,三门登州火炮飞快的进行了两轮散弹射击。集中打击没有盾车掩护的位置,将七百余枚铅弹泼洒向密集的人群,每次射击后,后金前排便齐刷刷倒下一片,但这还是没有阻挡住人潮的前进。

    冲到转子村三十步外,转子村夯土墙防线上几块白布被扯开,露出四门登州杀手旗队专用的虎蹲炮,随即便想起几声轰鸣,后金兵的阵线再次被打出几个缺口。鸳鸯阵一个司共四个杀手旗队,每个旗队一门,为杀手队提供近距离的密集火力支援。

    鉴于登州远程火力的绝对优势,多铎连最擅长的重箭射击都放弃了,直接扑上来与登州镇近战,在付出重大伤亡后,镶白旗步军终于在最后残留的盾车掩护下突进到村子边缘。

    严阵以待的登州杀手队立即与后金兵展开血腥的近战,夯土墙上长矛大刀一丛丛的往来,双方的死伤开始激增。第一司的两百火枪兵在废墟的较高位置对城外的后金人群连连射击。

    转子山村中驻守的是第四营第一总第一司,每个营的第一总都是戚家军编制,登州镇的鸳鸯阵能和火枪兵组成二十四人的战斗组,也可以使用最经典的十二人杀手队。在更狭窄的地方还能分为五六人的小三才阵,十分适合在这样的废墟中作战。

    杂乱的废墟中喊杀震天,在边缘的夯土墙周围激战一番后。后金兵依靠着人数优势攻入村中,第一司则以火枪兵占据废墟高处掩护。以小三才阵配置的杀手队执行近战,多种兵器配合作战。展现了非常娴熟的战技,与四倍后金兵在村中展开血战。

    转子山的激战开始后,村子右侧的骑兵交战也开始了,登州骑兵第一营的一个骑兵千总部以三个骑兵局为一个波次,总共三个波次向镶白旗马甲兵发动了密集冲锋,隆隆蹄声中,三千多支马蹄带起漫天的雪粉,直有地动山摇之势。

    镶白旗马兵在固山额真彻尔格带领下与登州骑兵奋力交战,他们正面冲击与游兵结合,不断从两翼攻击登州骑阵,但登州骑阵以三个骑兵局展开正面,使得正面很宽阔,每个骑兵局依然采用三列战术,镶白旗马兵需要维持自己的阵形,无法避免正面交战,他们的战法难以在正面对抗登州的近代骑兵战术,被密集的登州骑兵打得人仰马翻,镶白旗马兵很快遭受了严重伤亡,阵形也被完全打破。

    镶白旗的游骑从两翼以骑弓袭击登州骑阵,也给登州骑阵一定杀伤,但登州骑阵并不与他们纠缠,始终保持着奔跑的状态,只有部分马刀骑兵以短铳施以还击。第一波次攻击过后,后面两轮接踵而至,将镶白旗的马兵阵形打得大乱,纠缠第一波的游骑也被驱散,后阵的多铎不得不调出一百名巴牙喇反击,好争取让骑兵重新列阵。

    登州镇的骑兵进攻如疾风暴雨一般,多铎在旅顺是早已见识过的,但这次所见却觉得登州骑阵越发凶悍,他所不知的是,登州骑兵训练方法也在不断改进,已经接近菲特烈时期普鲁士骑兵的水准,大多数骑兵能在七百米以上距离以密集骑阵接敌,并在最后阶段展开猛烈冲击。

    镶白旗的固山额真彻尔格已经焦头烂额,这位彻尔格与张忠旗那个牛录的封得拨什库名字相同,虽然此人在历史上名声不显,但却是天聪初年的八大臣之一,担任镶白旗固山额真,后来打皮岛时候遭了处罚,世职丢了不说,连固山额真也当不成了,政治前途就此完蛋,弄去当了个工部承政的闲职,一直混到皇太极快死的时候才又提了牛录章京的世职,虽说他政治生涯不佳,但他儿子陈泰后来却混到了吏部尚书、镶黄旗固山额真。

    这位固山额真此时已经被打晕了头,镶白旗马兵被一轮冲击打得阵形大乱,完成冲击的登州骑兵已经撤回转子山村以南,正在军号指挥下重新列阵,速度却显得很快,只要在来一轮,彻尔格的马兵就会彻底混乱,难以掩护步军的侧翼。

    正在他担忧时,身后响起一通鼓点,彻尔格转头去看时,上千骑兵在一面红心白边的大旗指引下已经赶来,彻尔格松了一口气,他对岳托的信心比对多铎强不少,有镶红旗马兵的支援,至少能撑住骑兵这边的防线。

    彻尔格没有高兴多久,南边也响起一声变令炮,登州战兵第一营四个小方阵队形严整的往转子山村压过来。接着转子山西南方响起阵阵海螺号,正白旗、蒙古左翼、外藩蒙古对登州镇左翼的突击也开始了,整个西侧战线都进入了激战。(未完待续。。)

第七十二章 万马

    近万后金骑兵绕过转子山,震天的蹄声响彻战场,地面为之轻轻颤动,前锋已经出现在转子山西南角,转子山南坡后是一支小小的千人阵形,他们排成了一个四边形的空心方阵,显得十分坚定。

    登州后阵总兵大旗下,陈新正在观察徐山方向的战况,二台子村方向枪炮声远远传来,大批的后金骑兵在登州方阵周围往来,战况依然是胶着的状态。

    “大人,第一营后排两个司转向转子山南面,骑兵第一营所属骑兵第二千总部在第六营第一总侧后列阵,龙骑兵仍在原防地。”

    刘破军的提醒传来,陈新用远镜往转子山看过去,第一营的四个小型方阵正在调整方向,登州镇的这种小型方阵的灵活性超过此时的欧洲方阵,火枪兵的比例超过一半,更加依靠火力作战,缺点则是阵形不够厚重,同时造成指挥层级较多,陈新的解决方法是在司级至营级多设副职主官,让他们能临时指挥多个方阵。

    “后金右翼已经动了,大人,咱们是否加强转子山方向兵力,或是加强右翼。”

    陈新观察片刻后摇头道:“再等一等,右翼后金兵声势虽大,但外藩蒙古居多,其动用的主力仅为两白旗真夷,镶红旗的岳托部尚未参战。范守业调动得当,尚有龙骑兵千总部作为预备队,我们的方阵能抵抗那些骑兵。”

    “大人,属下此次担任参谋之职,虽然大人不同意。但属下坚持三次建言。属下的意见仍是往西增援一部,第一营和第六营第一总兵力仅五千余人。加上骑兵第一营也只有八千上下,后金兵右翼总兵力则达到两万人。属下建议调动近卫第一营增援转子山。”

    陈新沉吟片刻后摇摇头,“皇太极的中军依然很强,有两黄旗、正红旗的马甲、步甲和乌真超哈、还有天佑军,我需要等到皇太极把中路的马兵投入到转子山,尤其是两黄旗之一。”

    刘破军在地图上迅速的勾勒了一下,陈新的意图是引诱后金兵把主力投入转子山南面,所以他要求范守业死守转子山村,那样后金兵必须绕过转子山西面,面向皇太极大旗的视线会被隔断。撤退时也会受到转子山山体的阻挡。

    陈新会利用转子山方向牵动后金主力,使其战线变得倾斜,其右翼力量越强,其重心就越偏向西侧。按照登州镇作战线的理论,最能动摇敌人军心的,便是徐山方向,因为盖州是在战场的偏东北方,通往盖州的官道就在徐山脚下,这条官道就是后金军的机动线。突击徐山方向就是截断了后金军的机动线,这不但有战术上的巨大作用,还有对军心的巨大打击。

    所以陈新希望后金军的重心继续往偏移,届时陈新才会在徐山这个右翼方向投入登州第二阵的主力。击溃后金左翼后将后金大军封闭在靠海一侧,进而完成他全歼后金大军的宏伟意图。

    刘破军低声道:“大人,后金兵已经在转子山投入了上万人。皇太极不会舍得扔下的,此时展开右翼突击亦是可以的。”

    “他舍得。”陈新坚定的道。“你看皇太极布阵便知,转子山方向为两白旗、两红旗。都不是他的嫡系,如果两黄旗和两蓝旗逃脱,他们的马兵会在辽中给我们带来不少的麻烦。”

    “可万一左路崩溃。。。”

    “本官相信登州镇的士兵。”

    刘破军大声道:“属下建议中路开始突击,王家屯村无法屏蔽整个正面,皇太极要维持阵线完整,必须拿马兵来与我们的步军作战,只要中路牵制住后金两黄旗和正红旗,让皇太极无预备队可用时,一样起到了冻结后金兵力的作用,届时右路的突击同样可以将后金大军堵截于靠海一方。”

    陈新考虑片刻道:“让郑三虎的中路向前推进,另外将中军直属炮队的四门十二磅炮调往左翼,帮助范守业坚守左翼。”

    。。。。。。

    飘扬的黄色龙旗下,皇太极凝神注视着前方,王家屯中火炮和火枪射击后弥漫而起的白烟在空气中缓缓流动,将视野变得有些模糊。

    透过淡淡的烟雾,十六个登州方阵正在前方迎面而来,八个方阵在前,八个方阵在后,中间则是鸳鸯阵千总部的游兵和营属哨骑,总共是登州两个营的编制,共计八千余人,如同一道红色的海潮。

    皇太极对身边的代善道:“二哥,登州兵过来了,请正红旗攻击西侧一部,我的镶黄旗攻其东侧一部。”

    代善没有多说什么,他从小打仗一直打到这个年纪,知道该拼命的时候就得拼命,他看了右翼一眼,对皇太极道:“大汗若是要破登州左翼,必须攻克转子山村,大汗可增派一部乌真超哈去那边。”

    皇太极知道代善说的意思,转子山村保护了登州第一线的左翼,后金兵只能用步军进攻这个要点,这样又使得马兵只能从转子山西侧进攻,眼下攻击的情况被山体阻挡,只能靠塘马传信,皇太极也不知道究竟打得如何,如果攻克转子山村,后金右翼马兵的攻击范围就会大增。

    皇太极同时也担心陈新后阵的兵马,陈新在前阵只排出了五个营的步兵和三千骑兵,只有两万五千人左右,已经维持住了战线,其后阵还有万人上下的人马,从交战到现在,只往徐山派出一支千人的骑兵队,其余人马依然留驻在原地。连后金在转子山方向发动近万骑兵的进攻时,陈新也没有派出援兵,而是靠登州左翼自行调整防御。而皇太极已经在右翼投入重兵,所以中路的后备队已经要小心使用。

    皇太极思索片刻后终于摇摇头道:“等两白旗攻一轮,看多尔衮这次能否将功补过。”

    。。。

    转子山南坡下。第六营第一千总部排出一个四方形,与其他战兵营一样。第六营的第一总也是戚家军的编制。

    作为明代最杰出的军事家,戚继光在不同的作战环境中不断调整着戚家军的战术和编制。鸳鸯阵一直是基本阵形,由这个基本阵形延伸出适应大小规模作战的司级、千总级和营级阵形,不是只有适合南方的战术。他镇守北方十余年间北虏无一人敢叩关,并发展出了严格的军事纪律和操典。

    戚家军出现的时间与荷兰陆军军事革命几乎相同,荷兰的莫里斯改革促成了欧洲近代军队的诞生,但中国的最后一次古典军事变革,却在张居正死后戛然而止,戚继光逝世几十年之后,留下的唯一种子在浑河血战中绽放了最后的余晖。

    如果历史没有陈新的出现。后人便只能从戚继光的兵书中寻找戚家军曾经的光辉。即便是在如今的登州镇中,鸳鸯阵也将很快退出常规编制,在登州镇的超前发展下,即将被成军更简单快捷的线列步兵替代,此次的盖州之战,将是登州鸳鸯阵在大规模阵战中的最后一次亮相。

    戚家军在北方对北虏进行营级作战时,会排出一个类似的空心方阵,每个方向部署两个司,形成外围的防御。每个方向留通道一个。方阵内中是一个小的空心方阵,由四个司战兵、家丁和骑兵组成,内圈的兵力会从通道进行反突击。

    陈新没有这样的鸳鸯阵大编制,千总部就是登州最大的鸳鸯阵编制。在对骑兵进行防御作战时,便形成每边两个局的空心方阵,每个方向都加强有重武器旗队和炮兵的火力。中央则是分遣队、哨骑和救护队。

    第六营第一总共一千三百人,杀手队和火器队各四百五十人。另直辖重武器旗队一个五十二人、分遣队一个五十人、哨骑队一个二十人,辎重兵一百三十人。救护队二十人,除了辎重兵留下守卫营地之外,其他编制均来到战场,杀手队在前排,火枪兵在后排,列成了一个这样的防御型方阵,每个方向有杀手旗队所属虎蹲炮两门、大弗朗机一门,西北角和东南角各部署一门四磅炮。重武器旗队的十五门架火战车在正西面一字排开,这种火箭车所带火箭为三百支,在战场上属于消耗品,发射一次之后很难再装填,因此被集中布列于西侧。

    后金骑兵开始往转子山西侧移动后,左翼的主官范守业将第一战兵营第二线的两个司转向,靠着内线机动的优势,提前部署到了这个空心方阵的侧后两翼,方阵兵由第一营副营官指挥,另又调派骑兵一个千总部支援,由骑兵第一营的营官担任这个方向的主官。

    第一营炮队剩余的两门八磅炮也加强给了两个方阵司,在后金骑兵列阵时基本完成了部署,形成了两个步兵千总部的防御兵力,以及一个骑兵千总部的机动兵力。

    两个方阵司和一个突前的空心方阵形成品字形,军官们大声下达命令,调整方阵的位置,确保火铳能够支援前方鸳鸯阵空心方阵的两翼。

    黑压压的后金骑兵在转子山西南方向列阵,打头的是蒙古左翼,这是登州镇的老对手,登州镇在固安便是对上的这支人马,由此一战成名,踏上了壮大的道路。

    蒙古左翼的固山额真依然是乌纳格,这位博尔济吉特氏的蒙古马贼已显出老态,从崇祯三年被登州镇意外重创之后,这几年来流年不利,蒙古左翼的实力至今也只有一千七百余人。

    此时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又占据了绝对的人数优势,乌纳格马贼本性上来,一阵海螺号响彻战场,蒙古左翼和外藩蒙古兵呼啸而来。此次外藩蒙古共计出兵四千五百余丁,全部投入了转子山,六千多骑兵如同黑色的潮水漫过白色的原野,两万四千只马蹄雨点般敲打着大地,闷雷般的蹄声如同要把人心中胸腔中震动出来。

    身处中军的陈新也能感受到那种千军万马的威势,虽然登州步兵都有对抗骑兵演练,但真正面对迎面而来的敌人骑兵时,依然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陈新对第一营能否独自坚守左翼也产生了一丝怀疑。后金骑兵的第一波攻击是必须要面对的,登州步兵没有机动优势,如果后金骑兵不发动攻击,就始终无法抓住后金的主力,而只要交战开始,后金骑兵的阵形就会被登州的步兵阵割裂,命令的传递会变得艰难,登州步兵才能牵制住这些骑兵,届时才是陈新压缩后金兵阵线的时候。

    黑色的骑兵群距离登州的步兵阵越来越近,跳动的马头充满了这个视野,陈新目不转睛,抓着栏杆的手已满是汗珠。(未完待续。。)

第七十三章 空心方阵

    乌纳格的左右涌动着无数的马头,骑手的小辫在脑后的空中左右摆动,周围蒙人丁口的尖声怪叫震耳欲聋,几声火炮轰响,铁弹刮破空气的尖啸声加入了蹄声的轰鸣,马匹中弹的惨嘶在左右响起,片刻便被马速抛在身后,身处千军万马的奔驰之中,乌纳格的感觉是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阻挡自己这支骑兵,即便其中还有很多衣衫褴褛的蒙古丁口。

    蒙人们娴熟的控制着马匹,纷纷拿出了骑弓、标枪等武器,他们的阵形并不密集,更显得铺天盖地。前方那个千人方阵坚定的屹立着,但乌纳格毫不怀疑他们会在骑兵到达前崩溃,他见识过无数明军的步兵阵在骑兵惊天动地的冲锋中提前崩溃,然后被后金骑兵冲踏而死。

    骑兵进入了一百五十步距离,那方阵前方摆放的东西已经能看清楚,乌纳格在晃动的马背上辨认出那是明军的火箭车,登州的架火战车比普通明军的更高,车体上还有四根伸出的矛头,此时头脑中的热血让他毫无畏惧,火箭车后的二三十个明军正在飞快往方阵逃窜。

    刚刚升起一股得意感觉,架火战车上突然爆发出无数耀眼的火光,白烟瞬间将背后的明军军阵遮盖,无数带着尾焰如同出巢的蜂群,带着呜呜的鸣叫飞向空中,划过低平的弹道迎向后金骑兵群,一道道呼啸在乌纳格的身边呼啸而过,马匹和骑手的惨叫声响成一片,重武器旗队扇形部署的十五门架火战车在短短时间发射出四千五百支火箭。密集的白烟充满两军之间的空间,视线一片模糊。

    凶猛的后金骑兵浪头为之一乱。被火箭命中的马匹在地上翻滚跌倒,后方的骑手纷纷减速避让。避让不及的则同样撞在那些伤马之间,中路的攻势为之一滞,前方那些没有被命中的骑手则继续前进着,队形变得十分零落。

    乌纳格在白色的烟雾中努力辨认着前方的路面,一边调整着马头,他开始看到了架火战车,战车前面还有伸出的矛头,他不能撞上那东西,小心翼翼之间。冲击的威势消逝不见,乌纳格发热的脑袋也冷静了不少。

    周围奔跑的蒙古左翼士兵依然不少,乌纳格减缓速度,隐藏在他们的身后,跑过片刻之后,眼前突然变得清晰了,他们已经跑出了那片火箭制造的烟雾,并且绕过了登州空心方阵的正面,出现在空心方阵的右翼。登州军前排皆是黑色盔甲的近战兵,半蹲在地面上斜举着手中的兵刃,后排则站立着一排排红色的火枪兵,这个方阵的后方则是明军那种长矛阵。右翼总共是两个。

    最先冲出烟雾的蒙古兵再次怪叫,控制着马匹沿着空心方阵右翼跑过,手中的骑弓想着那些明军射出一**的轻箭。乌纳格看到有明军的火枪手被射中,但明军竟然没有射击。多年前在固安交手的回忆浮现出来,明军在等更多骑兵进入他们的射界。乌纳格猛地趴在马背上,将身子藏在了马身左侧。

    一声天鹅音响起,空心方阵面向后金骑兵的三面同时爆发出火铳齐射,期间还有三门虎蹲炮、三门大弗朗机和两门四磅炮的散弹射击,六百余枚散弹横扫方阵三面。

    乌纳格感觉如同有一道飓风从身边刮过,方阵周围的蒙古骑兵如同被刮落的枯叶般纷纷落地,部分被惊吓的马匹胡乱逃窜,甚至在原地转圈跳跃。

    枪炮声停歇后,乌纳格发现坐骑还在安稳的奔跑,这匹陪他征战多年的马匹早已适应了战场的枪炮声,那些蒙古牧民却没有这样适应的机会,乌纳格估计这几轮打击已经给这支蒙人大军造成了数百人的伤亡。

    此时后面的出现了更多的蒙古马队,马群奔跑已经带散了火箭发射的白烟,前锋遭受的打击没有阻挡住六千多骑兵,潮水般的骑兵涌过战场。马匹自动的绕过了登州镇那刺猬般的方阵,这些聪明的动物不会去一头撞上尖锐的兵刃,那些骑手也不愿意去送死,黑色的后金骑兵潮水在登州空心方阵前分成两股,往左右两翼倾泻。

    蒙古骑手们在登州阵线三十步外策骑跑过,手中的骑弓快速的发射着轻箭,密密麻麻的锐头轻箭如同暴雨般落下,登州阵中惨叫四起,随即他们也进行了一轮火枪的还击。

    这两轮齐射之后,登州镇火枪兵进入自由射击,方阵周围密集的马队让射击命中率奇高,堆积的人马尸体越来越多。

    乌纳格此时已经跑到空心方阵的边缘,他前方是登州的长矛方阵,中央的长矛阵摆出了拒马接战式,一排排一丈四尺长矛的锋利尖刃寒光闪闪,矛阵左右的前排火枪兵正在举枪,两个方阵中间突前位置,还有两门大型的铜炮,比起乌纳格见过的八磅炮更加巨大,乌纳格的热血早已消失不见,使劲往右一拖马头,坐骑听话的快速转弯,贴着登州空心方阵的东北角拐向南面。

    又一轮震耳欲聋的枪炮齐射,其中有两声轰鸣特别震耳,应当便是那两门新出现的铜炮,乌纳格不用回头都知道那些蒙古牧民又死伤惨重,但他也没有退路,后面多尔衮的镶白旗骑兵担任督战队的角色,已经言明会斩杀所有退缩者。乌纳格只能继续向前,他的前方有一片开阔地,是登州步兵品字形阵形底部的间隔地带,那里只有少许步营的哨骑,乌纳格在躲闪之间已经穿过明军的步兵阵列,身后还有不少的骑兵跟随而来,但他们的阵形已经彻底完蛋了。

    乌纳格不及多想,用骑弓对着空心方阵射了一箭后策马跑入了那个开阔地,十多名明军哨骑追逐过来,发现后面的蒙古骑兵越来越多之后,那些明军游骑又调头跑了。

    乌纳格能看到两里外明军后阵,陈新的大旗正在那里飘扬,大旗下是阵列森严的登州军队,乌纳格心头咯噔一下,皇太极给他的任务就是突击登州第二阵,但此时的乌纳格被两轮枪炮打得有些惊慌,难以鼓起进攻的信心。

    思考之间坐骑已经冲出那个品字形底部的缺口,乌纳格身后跟来了数百名左翼的骑兵,他们队形混乱,还有不少人身上带伤,此时没有人发出怪叫了。乌纳格带队往南面跑去,他不打算现在就去骚扰登州后阵,除非多尔衮先击溃了登州左翼的步兵,否则乌纳格很可能被封闭在后面,他现在打算从登州步兵阵的后方骚扰,不过那些登州方阵的后方也摆出了拒马式,也有火枪兵在对后面举枪,他能骚扰的方法仍然只有骑弓。

    刚刚跑出缺口,左侧便响起一阵马蹄声,乌纳格转头间发现左前方一个骑阵呼啸而来,那种密集平整的战线就是登州骑兵的招牌,正是第一骑兵营的第二骑兵千总部,他们分成了三个波次,每个波次三个骑兵局。

    乌纳格大喊一声打马往南边高速逃窜,后面跟随的很多蒙人视线被前排遮挡,前方的骑手逃窜之后,他们还未看清情况,便被密集的登州骑阵冲击得七零八落,幸存的蒙古骑手心胆俱寒,靠着自己娴熟的骑术四散而逃,很多人慌不择路,往东跑入登州前后阵之间,明军各部的游骑纷纷夹击,后阵的近卫骑兵千总部以局为单位往来剿杀。

    此时的品字形登州步阵中烟雾弥漫,后续而来的蒙古骑兵也无法看到前方情景,不断的冲出缺口,又被明军骑阵打散阵形,死伤的人马遍布登州左翼。

    气势如虹而来的六千蒙人骑兵变得七零八落,指挥体系完全失效,大多数骑手都无头苍蝇一般乱窜,勇悍些的骑手依然在用骑弓射击,依靠着他们的数量优势,依然给登州镇造成了不小的伤亡。

    登州最前方空心方阵的中间,白衣的救护兵往来穿梭,将一个个受伤的士兵拖回中央的安全位置,小小的千人方阵如同屹立在黑潮中的磐石,依旧往四周喷吐出火焰,随着一次次射击,都有经过的蒙古骑手跌落马下。

    。。。。。。

    一阵鼓声自西而来,多尔衮神色忧虑的看着前方烟雾中的混乱局面,旁边的固山额真过来低声问道:“主子,那边人马太多了,蒙古人只会添乱。”

    多尔衮阴沉着脸没有说话,早上他没有能夺取转子山村,被皇太极当场怒斥,这次就算打赢了回去,也肯定会被降为台吉或者贝子,随后岳托被任命为右翼的统帅,岳托给多尔衮的命令就是击破登州左翼,他到达转子山南面的短短时间,皇太极已经来了两次塘马催促。

    眼前的六千多蒙古人看起来气势惊人,实际上这些人没有多高的勇气,打成这样在情理之中,一旦步兵没有被骑兵的气势所惊吓,保持步兵阵形完整,骑兵在直接交锋中没有什么优势,蒙古丁口大多是牧民,虽然骑术极度熟练,但终究是轻骑兵,骑手和马匹都没有受过冲阵的训练,马匹都会绕着步兵阵走,反而因为目标巨大成为了登州火器的靶子。

    固山额真看多尔衮不说话,试探着问道:“主子,咱们是否等片刻在看?”

    多尔衮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道:“下马。”

    那固山额真惊异的道:“主子要步战?”

    “骑战有何用,登州的四方阵应付骑兵足矣,但兵力分散,互相呼应不足,让甲兵全部下马,巴牙喇骑马策应。”

    “那阿济格主子那边。。。”

    “一样让他下马。”多尔衮冷冷道,“我还是旗主,他不是。”(未完待续。。)

第七十四章 战机

    西面奔跑的蒙古马队四散而去,一道黑色的人墙已在百步左右,上千名镶白旗甲兵迎面而来,登州的火枪兵处于自由射击的状态,已经无法组织齐射,并非部署成迎战步兵的阵势,面对后金步兵的进攻处于极度被动的状态。

    同样由于烟雾和蒙古马队的阻挡,后面的登州方阵没有发现前方空心方阵的危险,依然留在原位,骑兵则继续在冲击那些混乱的蒙古马队,空心方阵千总连续派出两名联络兵,企图通知后方的方阵,都被没有穿过那些乱窜的蒙古马队,两人被轻箭击杀在半途。

    第六营军官们大声喝令,让方阵中间的分遣队和重武器旗队的火箭手向西侧集中,火器队的军官和士官大声制止士兵的自由射击,让他们准备齐射,但在周围的人喊马嘶中,士兵已经处于极度兴奋的状态,很多人装完弹便发射,依然处于混乱中。

    空心方阵中响起两声喇叭,前排的近战兵纷纷起立,这些身着铁甲的士兵担任着外围屏障,用自己的身体和铠甲作为火枪兵的掩体,很多人身上还插着蒙古人射出的轻箭。

    后金兵快速接近到了五十步,前排的后金兵拿出了步弓,登州镇此时没有火枪兵的远程压制,也没有胸墙的掩护,将面对后金兵最擅长近距离步弓攒射,一旦杀手队离开空心阵迎战,剩下的火枪兵又会失去掩护,留在原地则会变成后金大量步弓的靶子。

    一声摆开喇叭响起,杀手队齐呼一声“虎”。往前踏出一步,第六营的千总官没有别的选择。他只能派遣杀手队迎战,否则威力强大的破甲锥会在顷刻间横扫整个方阵。

    一声交战鼓响。西侧杀手队蜂拥而出,以不足百人迎向上千的后金兵,一片混乱中,千总的意图不能明确传达,后面的火枪兵和分遣队的部分士兵也跟着冲出,接着那些坚守原地的火枪兵也冲了出去,方阵西侧防御完全消失。

    镶白旗的甲兵用一轮重箭重创了登州迎战的杀手队,剩余的登州士兵大呼口号迎上来,后金兵没有第二轮弓箭攻击的机会。双方开始血腥的近战,战线上堆满双方士兵,几乎没有躲避的地方,只是简单的交换人命。登州兵冲击时便只剩下一百五十余人,其中还有半数火铳兵,后金甲兵有人数的绝对优势,迅速围住了登州的这支小部队,但这支小部队死战不退,拖住了后金的上千甲兵。

    西侧的士兵迎战后。空心方阵变成了只有三个边,烟雾弥漫中,那些被方阵阻挡了许久的蒙古人撞进阵中来,留守的哨骑和重武器旗队的士兵用手中能找到的武器与那些骑兵展开混战。能移动的伤兵也举起火铳乱打,整个方阵中都变成了战场,南北两个边也因为没有了侧翼的掩护而被不断压缩。整个阵形已经溃散。

    这些蒙古人也同样阻挡了后金步兵的道路,靠着西侧两个局的拼死反击。第六营第一总得到了一个喘息的机会,千总急促的吹着竹哨子。希望引起后面方阵的注意,各级军官大声鼓动着士兵,登州士兵依靠着基层军官和士官,就近重新结成小型的战斗组,形成更小的圆阵,互相掩护着继续作战。

    那支英勇的西侧分队在七倍以上后金兵的围攻下很快伤亡殆尽,后金步兵驱赶开那些蒙古马队,成群结队的冲向残破的空心方阵,被步兵和马队四面包围的登州兵没有退路,双方大声嘶喊着杀成一团,火枪兵也加入了近战,火力减弱之后,周围的蒙古马队纷纷贴近用骑弓射击,击杀那些防御薄弱的火枪兵,剩余的登州士兵即将被后金甲兵淹没,登州第一个防线崩溃在即。

    。。。

    前方混乱终于引起后面四个方阵的注意,指挥的第一营副营官是崇祯二年的老兵,是杀手队出身,对鸳鸯阵的那些号鼓十分熟悉,他当机立断放弃了固守,命令方阵向前进攻,并派出哨马联络后面的骑兵千总,同时也向登州左翼的主官范守业告急。

    一声军号之后,四个方阵先后往西侧前进,两翼的火枪兵提供伴随火力,每个方阵的分遣队则停止射击,一边行进一边装弹。

    面前混乱的蒙古人在如林的长矛前潮水般往两翼退去,空心方阵混乱的阵线出现在眼前,四个方阵齐头并进,从侧翼攻击那些后金步兵,第二波的后金甲兵此时也到来了,是阿济格所属的十五个牛录,他们同样采用步战,靠着蒙古马队代价高昂的骚扰,后金甲兵没有遭遇以往的枪炮齐射,他们弓箭发挥了作用,双方在五十步距离进行远距离对攻,伤亡都在激增。

    几轮对射后,登州的随行火枪兵打完了弹药,四个方阵中路的长矛手在鼓声中大步前进,与瑞典步兵相似,火枪兵射击完后,长矛手将以进攻掩护他们装填,这种战术使得长矛手不再是单纯的防御力量。

    后金的弓手占据了射速的优势,利用这段距离对明军长矛兵连番攒射,登州镇遭遇了较大的死伤,一个个明军被破甲锥射中倒地,后排立即填上一名士兵,方阵维持着正面的满员,快速接近后压迫后金兵的阵线,双方很快又进入了冷兵器的对刺,锋利的矛刃布满两军间的空隙,一排排士兵互相刺杀,战线上惨叫声震天响起。

    。。。

    步兵激烈交战的时候,漫野的蒙古马队在各部台吉的命令下收拢,四千多外藩蒙人被登州步兵分割,然后又遭遇登州骑阵的反复冲击,此时能收拢的不足两千人,乌纳格的蒙古左翼同样损失惨重,但他找回了自己的号手,退到混乱的交战区西面。用号音收拢人马准备再战。

    乌纳格刚刚聚拢了四百余人,东北面一阵蹄声轰鸣。乌纳格转头去看时,只见近千红色的登州骑兵正在赶来。

    周围的外藩蒙人都以为又是登州的那种冲阵骑兵。惊慌之下,收拢的人马又四散开去,乌纳格大声叫骂着,这些外藩蒙古人战力极为低下,即便是科尔沁所部也远远不能与蒙古左翼相比,更不用说跟登州兵作战,乌纳格感觉这些蒙古人只会给双方都制造混乱。

    身边只剩下四百多骑兵,乌纳格正在犹豫间,却发现那边的登州骑兵头顶并没有骑阵所用的长矛和镗钯。似乎是那种带矛头的燧发枪,而且他们正在减速。

    乌纳格其实是听过登州龙骑兵的,莽古尔泰便是被登州一支龙骑兵击毙,但他并未亲眼见过,此时身处混乱的战场中,他一时没有想起登州这个兵种。

    皇太极战前下了严令,若是不能突破登州左翼,乌纳格的人头是绝对保不住的,前后都是一个死。乌纳格打算拼一把,这支明军没有铁甲和长兵,正是好捏的软柿子,只要击溃这支兵马。即便未能击破登州左翼,那也不是乌纳格的责任了。

    此时那支明军接近了战场,他们纷纷停下马匹。跳下马来结阵,队形越拉越开。排出一个三排的阵形,乌纳格仔细观察了片刻。那种带刀刃燧发枪的威胁看起来比长兵差很远,他决定拿这支人马开刀。

    一声号音之后,三百余蒙古左翼的骑手打马狂奔,薄薄的三列火枪兵排得十分密集(注:每个人在战列中宽度约66厘米),笔直站立在他们前方,乌纳格冲到半路时,那支明军依然没有任何退缩的迹象,乌纳格再次在心里泛起嘀咕,距离越来越近,前排明军在号音中蹲下,三排同时举起了火枪,近千支火枪指向了这支三百人的骑兵。

    突然间一种送死的感觉浮上乌纳格的心头,他身后全是跟随的骑兵,距离已经很近,面对明军拉开的阵线,他连躲开的机会也没有了,乌纳格大睁着眼睛。

    “为什么你们不躲开!?”

    乌纳格在心里问完时,坐骑已经带着他跑到了五十步,那支单薄的明军火枪阵依然没有一人逃走,乌纳格右手抽出腰刀,绝望的轻轻喊道,“杀”

    一声长音军号鸣响,乌纳格眼中最后看到的是一道星河般的闪光。

    。。。

    转子山村后方的小丘上,范守业看着杀声震天的战场咧着嘴笑起来,远镜中那支后金骑兵的攻势在龙骑兵千总部的一轮齐射下烟消云散,一个千总部的齐射将后金前排骑兵一扫而空,在瞬间形成了一道人马的尸体障碍,后面的骑兵不是被阻挡,便是落荒而逃,只有少数骑兵冲到阵前,龙骑兵的战列空隙很少,有一些马匹撞进了龙骑兵的队列,但他们零散的冲击无法冲破龙骑兵的三排人墙,那些马匹和骑手被龙骑兵用刺刀攒刺,最后都倒在了战列线上。

    在登州镇的历次训练实验中,三排轻装步兵都顶住了正面冲撞的马匹,此时的欧洲也有同样的结论(注1),骑兵的冲击力并没有视觉感受上的那样强。

    龙骑兵射击完后往西前进,范守业得意的打了一个响指,仰着下巴把两颗黄豆抛进嘴中,旁边第一营的参谋长指着前方对他道:“范营官,镶红旗步甲和余丁往转子山村开来。”

    范守业收起得意的表情,“第一总一司在村中如何?”

    “包括增派的两个局在内,均已损失过半,仍占据着半个村子,建奴死伤更惨重,村中废墟中已满是尸体,战况甚为惨烈。”

    “把第一总第二司支援转子山村,告诉千总必须给老子守着,除非他们死光了。”

    “那咱们就只有一个分遣队作为预备队了。”

    范守业大声道:“老子也是预备队,让哨骑、号鼓手、镇抚兵、铁匠、马夫都上,另外。。。咱们跟陈大人求援。”

    。。。。。。

    “大人,范守业派出了骑兵第一营龙骑兵千总部救援左翼后阵,已经稳固阵线,仍在与那些后金骑兵混战中。范守业手上一个司的鸳鸯阵作为预备队了。方才派来塘马,说镶红旗已经投入步甲进攻转子山村。转子山村积尸数层,他很快就要派出这支预备队。他请大人给他派一个千总部的援军。”

    陈新点点头,战斗已经进行了一个时辰,登州左翼承受了巨大压力,范守业的表现非常优秀,“范守业打得很好,马上派一个千总援军给他。”

    刘破军继续道:“中路郑三虎的两个营到达王家屯两翼,遭遇后金正红旗和镶黄旗反击,此时胜负未分,四个分遣队和第三营鸳鸯阵千总部正进攻王家屯。王家屯村中由正红旗步甲一部和正红乌真超哈守卫,皇太极刚刚又投入了正黄旗的一部步甲。”

    陈新微微点头,“朱国斌在干什么,他手上两个营加一个骑兵千总部,为何右翼还未击溃两蓝旗。”

    此时的战场上白烟四起,双方火器射击后产生的浓烟让视线变得模糊,陈新的远镜已经很难看清远处的战场情况。

    刘破军正要回话,从东面跑来两名塘马,刘破军立即迎过去。听了片刻立即回头跳上平台对陈新急切的道:“朱国斌派来塘马说,他的第七营取得了优势,镶蓝旗的步甲被击溃,镶蓝旗马甲被骑兵第二营第一千总部牵制。第七营的位置马上超过二台子村西侧翼,朱国斌准备让第七营的方阵千总部转向后金中路方向,第七营鸳鸯阵千总部投入二台子村争夺。”

    陈新迅速转向地图。刘破军在上面已经标注了位置,第七营的位置突前。割裂了正蓝旗真夷和二台子村与后金战线,镶蓝旗被往后压缩。中路的第二三两营也把战线前移,压迫后金中路往后退缩了一段距离,而后金的右翼则仍在转子山激战,整个后金阵线呈现出由西南至东北的倾斜。

    “二台子村战况如何。”

    “豪格将步甲投入步战,正蓝旗真夷和镶蓝乌真超哈皆在村中,第四营第一总正在全力攻击,朱国斌把第二总也投入了村中争夺,只以第三总防御正蓝村外的马甲,目前村中建奴死战不退,双方死伤惨重,村外的正蓝旗马甲冲击了一次方阵,损失亦十分惨重,可以确定正蓝旗已经实力大损。”

    陈新急促的问道:“皇太极手中的预备队还有哪些?”

    “皇太极手上剩下的预备队应为正黄旗马甲、葛布什贤超哈、正黄旗步甲约半数、两黄和正蓝乌真超哈,以及天佑军,最强的是正黄旗马甲和那支葛布什贤超哈营。”

    陈新抬起头看向刘破军,“是否是机会了?”

    刘破军肯定的点头道:“后金左翼战线破裂,镶蓝旗被第七营重创,正蓝旗被我军多次痛击,实力最为虚弱,现被困在二台子村,只需第四营便足以消灭。属下认为,第七营应以全部力量转向西侧进攻,皇太极必定会派出有力人马阻拦,那他的预备队便会减少一倍。此时我们投入后阵主力,从第七营空出的位置突破后金阵线,卷击皇太极的中军帅旗,只要击溃皇太极的中军,后金阵线便会向西溃败,主力尽皆被我军封闭在靠海一侧,我大军可尽灭之。”

    陈新站起看了看西侧,那里烟尘弥漫,尤其是转子山村方向浓烟滚滚,仍在激战之中,陈新突然感觉一阵阵的激动。

    “出动后阵预备队,命令王长福率近卫第一营支援左翼转子山方向,稳固左翼后向转子村方向发动反击,突破镶红旗镇守区域,将建奴向海边驱赶,具体兵力由他自己分派,但不得让后金右翼主力从他的防线逃走。”

    刘破军手微微发抖,记录下了命令,飞快的交给台下一名参谋,叮嘱几句后,那参谋带着两个卫兵骑马往左翼的近卫第一营赶去。

    “命令战斗工兵连支援中路王家屯村,将村中建奴驱逐出村,逼迫皇太极派出预备队。”

    刘破军又迅速分派了命令,最后只剩下了关键的右翼,陈新手上还剩下近卫第二营、骑兵第二营两个千总部和近卫骑兵千总部,合计七千余人。

    陈新这次却没有说话,而是下了望车跳上自己的坐骑,刘破军急忙跟在身后,陈新转头对刘破军道:“咱们俩亲自去给给钟老四下令。”

    刘破军咬咬嘴唇两眼发红的道:“这是属下等了多年的一刻。”

    此时近卫第一营的军号已经响起,四千多士兵开始整队,部分休息的士兵都从地上站起。

    嘹亮的军号伴随着战线上的枪炮声,战场上硝烟弥漫,虽然看不清远处的战况,但陈新坚信他的新式军队已经创造出了致胜的良机。

    陈新第一次那么确定,那个梦魇中时常出现的推背图预言会在今天被改写,陈新豪情奋发,一鞭抽在马股上,坐骑往右侧的近卫第二营跑去,待命休息的士兵看到陈新从阵前跑过,纷纷站立起来。

    。。。。。。

    注1:《西方战争艺术》刺刀和燧发枪章节:“既然一匹强健的战马都不能撞倒手里只握有一根棍子的步兵,那么,在吼声震天的战场上,面对装备有带刺刀滑膛枪的步兵营,骑兵则更不可能取胜——战马更容易受到惊吓。”

    这里所讲述的骑兵,主要使用马刀,战马则远比东亚的蒙古马强壮,敢于直接冲阵的骑乘战马都是百中挑一,还要经过十分严格的训练,即便这样,坚定的三排步兵阵列仍然可以进行对抗。

    蒙古人是典型的轻骑兵,后金主要是乘马步兵,不具有冲阵的战术能力,都无法正面攻破坚定的线性方阵。(未完待续。。)

第七十五章 瞩目

    千里之外的京师紫禁城西暖阁中,桌案上放着一幅完成了一半的竹石画上。笔尖上一滴墨珠滴落下来,在宣纸上浸成了一团扩散的墨迹,王承恩在旁边低声道:“皇上。”

    崇祯从走神中恢复过来,他看到墨迹后将毛笔轻轻的搁在笔架上,走回了自己的御案之后。

    “兵部。。。最近有什么奏报?”

    “回万岁话,这两日都没有,梁廷栋倒是来了一趟,说辽海已然结冰,辽东的消息都断了,登莱巡抚那边亦是毫不知情,辽镇那边在西平堡损失上千人,说建奴十万大军尽数往盖州去了。”

    “盖州。”崇祯在脑中回想了一下,拿起兵部编制的九边图寻找了一会,他没有登州的那种精致地图,九边图属于写意派的地图,与实际比例相差甚远,但也能大概知道位置。

    “承恩,你觉着。。。觉着谁能赢否?”

    王承恩吞了一口口水,这个问题十分不好回答,登州赢了肯定会独占辽东,变成登莱第二,建奴则是大明死仇。

    “奴婢觉着,那奴酋和陈新定会拼个两败俱伤,没准同归于尽了,最后仍要靠王师收复辽东山河。”

    崇祯听完轻轻叹口气,林县的登州龙骑兵撤回时,他以为陈新是暗示会放弃外围据点,安心做一个李成梁一般的辽东王,所以他便派出真定府游兵营去林县接收那些屯堡,岂知上千游兵被一群屯户打得落荒而逃,一路跑去了大名府。沿途奸淫抢掠,崇祯不得不又另外调了通州一部去弹压。

    当时崇祯怒火万丈。下令兵部厚集北直隶、蓟镇、山海关兵马,准备围攻林县。岂知纸面上超过十万的大军,真到调动时连一万都没有调出来,各部都向兵部要开拔银和安家银,然后要粮草,今年北直隶的粮荒比去年更甚,户部和兵部都无法筹措。

    一场集结至今没有完成,崇祯发现京师周围二十多万大军,竟然无一军可以去打下林县的那些屯堡,所以他听到王师二字只有一种无奈的感觉。

    “辽东。辽东。”崇祯轻轻开口说着,“谁赢更好?”

    。。。

    京师温体仁府邸书房,炭火将屋中烘得暖暖的,檀香的香气在屋中轻轻飘荡。干瘦的温体仁凝神看着地面,一边听着面前的梁廷栋说话。

    “温老先生。”梁廷栋低声道:“辽镇那边来的消息,建奴去了盖州,登州大军便在盖州南边的埚头铺,恐怕这冬就要分出胜负了。”

    “好啊,光复辽东。”温体仁右手的手指在左手背上轻轻敲打着。如果真的陈新光复辽东,对温体仁并非坏事,朝中大臣虽然知道登州如今的情形,但百姓未必那么清楚。虽然陈新在战前发布了那个檄文,将大部分战胜政治收益收到了他自己身上,但温体仁这个首辅也是能够分润的。至少是在他的任期中解决了东事。

    梁廷栋偷眼看看温体仁的神色,如今登州镇与建奴决战在即。如果陈新败没身亡,辽东还是原样。就不知皇帝会如何解决登莱,如果登州胜了,登州镇入主辽东,以辽东的广阔,登州镇将更加强大,朝廷会不会有所准备。

    梁廷栋今日来的目的是来探探温体仁的口风,一旦出现这两种情形,他应该怎么应对,但看起来温体仁似乎没有什么态度。

    温体仁摸摸干枯的胡须道:“前些时日,万岁招了本官进宫,皇上想让山海关的尤世威和辽镇做好预备,一旦登州镇击溃建奴,尤世威和祖大寿便先行进占沈阳,如此可将克复之攻分到关宁手上。”

    梁廷栋还未听过此事,可见温体仁对他也有所保留,他连忙问道:“那关宁如何回话。”

    温体仁失笑道:“尤世威是老话,粮饷不足,他倒是带着兵马走到了前屯,然后便停了下来,让户部筹措给他。祖大寿则是回话说,他的人马在西平堡被打光了,请朝廷给他补发些军饷,他好新招募一批。说到底啊,祖大寿、尤世威都是畏惧登州镇,不愿为朝廷火中取栗。”

    梁廷栋早知这个结果,兵部调动这些军头的时候,已听过无数遍。

    温体仁轻轻端了一下茶杯,“有些事儿,再急也是办不了的,辽东地头上两方打仗,外人搀和不进去,那便等他们分出个胜负再说不迟。”

    “下官明白了。”梁廷栋躬身退了出去。

    等梁廷栋随管家走远,温体仁走出书房,阴沉的天空飘着一些小雪,温体仁微微摇头道:“辽东。。。谁胜谁负,朝廷都不是赢家。”

    。。。

    登州城东校场,刘民有坐在有些陌生的总兵府公事房,这是陈新特意给他留的一间办公室,就在陈新总兵公事房的旁边,这次陈新领兵外出,将登州事务全权交由刘民有处理,他便改到此处办公。

    屋中有周世发、宋闻贤、莫怀文、李东华、吴有道、张大会等几人,这是登州留守的委员会,张大会是这个委员会的常务秘书,负责居中的沟通协调。登州内部事务早已有现成的流程和规矩,他们每两日开会一次,最主要议题的是应对周围的威胁,今日正好是会议时间。

    宋闻贤对刘民有道:“徐从治调山东武德兵至新城县,武德兵沿途逃散大半,其参将寻到外务司在济南府的人,求那人跟耿仲明带话,说武德兵只到新城县,绝不进青州府一步,请耿仲明千万不要去攻打他。徐从治也给属下带了口信,大致也是此意,只是要应付朝廷。”

    刘民有转向对李东华道:“徐从治这样想最好,不过还是让耿仲明严加防范,山东方向有任何挑衅。一律强力回击。”

    李东华是军方的留守代表,闻言后记录下来。宋闻贤又继续道:“林县那边。京师调动的北直隶人马只有昌平和通州兵到了真定府和大名府,他们不敢进入林县。暂时僵持着。”

    刘民有点点头,林县距离遥远,他也下达不了什么指令,只能靠那些人自己坚守,一旦辽东战局明晰,就没有人再敢打林县的主意。

    想到这里,刘民有转向周世发,“世发,辽东那边。。。”

    周世发无奈的摇摇头。“已经三天没有收到快船消息,最后一次知道的,建奴全军已经南下盖州,军令司认为结冰后就会开始决战。”

    刘民有心头一阵焦虑,可能此时已经开打了,等待结果往往比亲历还要让人难熬,这个屋中都是登州高层,这次战役的结果,会决定他们以后的政治生涯。甚至是家族几代的地位,其实人人都在忧心着战事。

    屋中稍稍安静了片刻,宋闻贤劝道:“刘大人大可宽心,有朱国斌、王长福、范守业、郑三虎、钟老四这样的猛将。我登州镇定会全歼那建奴。”

    刘民有深呼吸一口,“我坚信。”

    。。。。。。

    硝烟弥漫的榆林铺战场,一阵北风吹来。白烟缓缓往南飘动,一面飞虎骷髅旗也随着北风飘扬起来。正是待命的登州近卫第二营。

    “范守业、郑三虎,都你娘的打痛快了。老子倒快把脚冻僵了。”

    钟老四对着旁边的军法官抱怨着,开战接近一个时辰,激烈的战况早已经让钟老四忍耐不住,他一直在营旗下走来走去,跟那个营军法官说话。

    那个营军法官平静的道:“钟营官你不要晃了,马上就该咱们出击了。”

    钟老四不满的瞥他一眼,“你一个军法官知道个啥。”

    军法官指指左边,“陈大人过来了。”

    钟老四转头一看,果然是陈新和刘破军带着卫队奔来,连忙把明盔整理好,规规矩矩的站到军旗下。

    钟老四站得十分标准,双手贴腿,下巴微微扬起,陈新的坐骑在他面前停下后大喝一声,“钟老四!”

    “到!”

    “给你一个任务!”

    钟老四忍住激动大声道,“请大人调派!”

    “近卫第二营营官钟财生,命你部顺第七营打开的缺口突破战线,击溃建奴中军。近卫骑兵千总部、骑兵第二营两个千总部加强给你部,由你指挥。”

    “明白!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不要那些花俏的东西,简单的就是最好的,以最快速度击溃后金中路!咱们将后金全军聚歼于西侧海边。”

    钟老四两眼放光,嚎叫着道:“请大人放心,属下亲自把皇太极送到大人面前!”

    陈新盯着钟老四,“全天下的人都看着我们,辽东三百万死难的辽民看着我们,等你给他们报仇。”

    钟老四大喝一声,对陈新立正行礼后跳上自己的马背,对身边的号手道:“整队、应旗!”

    然后他转向身边待命的参谋和军法官,“通知各千总部,以连正面纵队随营旗运动,行进至第七营位置,行军序列第一总在前,第二总居中,第三总押后,作战参谋带哨马和镇抚兵即刻出发,前方指引行进线路。”

    。。。

    集结号响起,唐玮停止跺脚,刘柳呼喝整队的声音在队列前方响着,队列中的士兵纷纷将燧发枪从地上提起,唐玮是近卫第二营第二千总部第一连第二排,当以连正面行进时,他便在本千总纵队的首排。

    近卫第二营是登州步兵中唯一的的燧发枪营,与方阵部队编制相同,原本钟老四设计了另外一个编制,但陈新认为登州的编制种类过多,为了简化管理和后勤,便沿用了原来方阵部队的编制。即三伍为一小队,三小队为一旗队,两个旗队为一排,两排加一个散兵旗队为一连,四连为一个千总,三个千总为一营,总人数四千二百,战斗力量约三千六百人,配属八磅炮四门,四磅炮六门,是登州镇火力最强大的步兵营。

    第二营的旗帜一级级快速应旗,队列整理完的时候,应旗也结束了,第一千总部那边鼓点敲起,队列一层层的陆续往前开进。

    “胖子。”谢飞在唐玮旁边道,“打起来的时候小心些,关小妹都答应你了,俺还等着俺两一起做小生意呢。。。”

    “不,不。”唐玮意气风发,“俺现在啥都不怕,就要让俺家关小妹看看,俺不是孬种,偏要得个勋章回去,日后娶了她,她出去说来也有脸面不是。”

    谢飞正还要说话,一声前进号响起,第二千总部的千总官刘跃骑马从第一连旁边飞驰而过,“近卫营,前进!”(未完待续。。)

第七十六章 右勾拳

    “大汗,济尔哈朗被打退了,登州兵一个步营正转向中路,济尔哈朗请大汗发兵救援。”

    皇太极猛地转头怒喝道:“无能之辈,镶蓝旗三十个牛录,竟然挡不住一个营的登州兵!”

    索尼低声解释道:“济尔哈朗派步甲和马甲强攻登州方阵,马甲原本已经破一个方阵的侧翼,但后面又上来一个方阵,将马甲攻势挡住,后来又被登州骑阵冲撞,是以损失大了些,眼下已是抵挡不住。”

    皇太极怒不可遏,“早与他说,左翼不得强攻登州步阵,为何他贪功冒进!”

    索尼低下头不敢说话,身后待命的萨哈廉和正黄旗固山额真纳穆泰安静的等待着,他们少有看到皇太极如此模样,只听得皇太极大口的喘气,过了片刻呼吸声平缓下来后,索尼才恭敬的道:“大汗,济尔哈朗已然败退,好在阵形未溃,给他援兵仍能守住左翼。”

    皇太极平复了一下心情,强迫自己恢复平静,他举起远镜往左侧看去,模糊中看不太清楚,从火枪的枪焰位置看,登州兵已经在转向。左翼这个失败让他十分震怒,镶蓝旗战线断裂,正蓝旗已经被隔断在二台子村,双方的战线都拉得很长,如果被登州兵从侧翼打过来,王家屯左侧的镶黄旗会首先崩溃,然后波及后金中军。

    他对济尔哈朗再愤怒,也必须处理眼前危急的战局,皇太极刚刚往王家屯支援了一批正黄旗的步甲,后金中军还有正黄旗步甲和余丁一千三百人、天佑军一千七百人、两黄旗和正蓝旗乌真超哈近四千人、正黄旗马甲一千六百。以及最强的葛布什贤超哈五百人。

    葛布什贤超哈是后金最精锐的力量,就是以前的巴牙喇哨兵。每个牛录两人,皇太极将他们集合成军。后世的满清前锋营就来源于此,在明末时是天下无双的精骑,是皇太极用于决胜的力量。

    此时正面的王家屯依然在激战,登州两个营在镶黄旗和正红旗的牵制下没能越过王家屯,中路相对稳固,现在首要的是要恢复与二台子村的战线。

    恢复平静后,皇太极很快作出了决定,他需要投入精锐反击,“让纳穆泰领正黄旗剩余步甲及正黄马甲百人。增援济尔哈朗,必须将那个登州步营击退,否则定斩不饶!”

    纳穆泰很快带领中路待命的正黄旗兵力往左翼迎去,皇太极全神贯注的看着他们,此时突起的北风正在将战场上的烟雾吹散,眼前的视野变得清晰了一些,皇太极已经能看清左侧那支登州兵的阵容,依然是那种长矛加火枪的方阵,前后两线部署的小方阵八个。中间是数十个鸳鸯阵的游兵,右翼是一队登州骑兵。

    他们面前是镶蓝旗的人马,队形已经十分混乱,济尔哈朗的旗主认旗正在战线上移动。似乎在收拢马队。

    纳穆泰带领的近两千正黄旗人马即将赶到,步甲的阵形也十分严整,皇太极相信可以进行一次有力的反击。毕竟明军的这个营是刚刚进行了战斗,肯定也遭受了不小的损失。

    后面的正黄旗巴牙喇章京大声道:“大汗。望杆车上望哨报登州第二阵分左右两路往两翼去了,往镶蓝旗一路约六七千人马。步骑各半,往转子山一路约四千人,大多为步卒。”

    皇太极立即在马镫上站起,肥肥的身体压得坐骑晃动了两下,他的位置不高,前方交战的士兵和旗帜让他的视野难以看到整个战场。

    “留了多少人?”

    “第二阵全数分散到了两翼。”

    “陈新不留人保他的命不成?陈新的大旗在何处?”

    “正向前往中路王家屯而来。随行兵马约七八百人。”

    此时北风停下,前方十六个方阵的登州火枪兵又制造出了一轮烟雾,皇太极无法直接观察到登州第二阵的情况。

    索尼的额头冒出了汗,登州镇第二阵不动则已,一动便是全力以赴,镶蓝旗方向已经处于劣势,登州镇步骑六七千人突击这个方向,若是挡不住,便是全阵崩溃的下场。

    后金所有兵力都已经在交战中,此时对皇太极来说,手中的兵马虽然也有六七千人,但大部分是乌真超哈等汉军,真正可依靠的是正黄旗一千马甲和葛布什贤超哈。

    索尼忍住心头的惊慌,对皇太极小心的道:“主子,登州兵正赶往镶蓝旗的地方,济尔哈朗和纳穆泰挡不住那许多登州兵。”

    皇太极的神色不断变换着,一旦投入所有兵马,即便挡住后,他手中也再无兵马可用,萨哈廉在背后大声道:“奴才带乌真超哈上去挡住这股登州兵,乌真超哈在西平堡一战即溃数千辽镇精锐,如今还多十门炮,同样能挡住这支登州兵,奴才愿立军令状。”

    此时几个骑手从中路右侧而来,代善飞快的策骑来到皇太极面前,“老八,登州后阵出来了,济尔哈朗铁定挡不住。”

    “二哥你说如何?”

    代善一指中路,“陈新那厮来了中路,他要靠中路的方阵保着,咱们全部人马突击中路,登州两路是奔着两翼去的,咱们打中间路近,岳托的马甲还有千人未动,咱们中路加镶红的马甲一起攻中路,后阵那支登州步军增援不及,只要破了他的中路斩杀陈新,登州全阵不攻自溃。”

    皇太极转头看向萨哈廉和索尼,索尼大声道:“奴才赞同二贝勒,此乃唯一转败为胜之时机。”

    萨哈廉却迟疑道:“若是全数投入中路,济尔哈朗若是先于登州中路溃散,我们便无任何人马可用,登州骑阵席卷过来,我中路之消片刻便不可收拾。”

    背后的望哨大声汇报着登州军的进度。登州第二阵的骑兵已经接近了镶蓝旗露出的那个缺口,周围人都焦急的看着皇太极。

    皇太极的胸口不断起伏着。眼睛死死盯着中路的方向,他已经注意到了后金战线的危局。最强的右翼被牵制在转子山南北两面,左翼出现破裂,中路被押后,战线变得倾斜,登州对左翼的全力攻击是决定胜负的一击,对双方都有机会。

    转子山方向相对稳固,岳托的马甲还在手上,登州投入的也只有三千余人,不会轻易分出胜负。登州的机会在二台子村方向,后金的机会则在中路。

    放在皇太极面前的两条路,第一条是把后备军全数投入中路,陈新已经没有后备队,就看自己能否击穿中路登州镇的方阵,后果不是全胜便是完败,如果不能在登州击破济尔哈朗之前攻破登州中路,后金军从此再无翻身之日,也就是说后金军必须只用一轮就攻破中路明军方阵;第二条路。后备军用于抵挡二台子村方向的侧击,或许可以恢复战线,双方不分胜负,后金大部分军队能撤离战场。但一旦挡不住,同样是完败的下场。

    多年来在战场上挥洒自如的皇太极双手微微抖动着,虽是在寒冷的初冬。额头上的汗珠却一颗颗冒出来,中路登州明军的方阵阵列森严。

    “朕能一轮便攻破登州方阵?”皇太极低声自问一声。草河堡的情景突然出现在眼前,当时他也认为自己能一轮便攻破那个小小的明军阵地。

    皇太极转头对萨哈廉。“往左翼方向列阵可来得及?能否挡住?”

    “来得及,登州兵同样要列阵,他们要列成那种方阵,同样耗时良久。奴才与他们火枪对射,他们同样要死人,近战便用马甲。”

    皇太极点头道:“萨哈廉贝勒领两黄、正蓝三旗乌真超哈,并正黄旗马甲一千五百。。。去挡住二台子村那支登州兵马。传令右翼镶白旗、蒙古左翼、外藩蒙古各部退回转子山以北,守住转子山村。”

    代善听皇太极放弃了中路进攻,不由怒道:“挡住又如何,又收回右翼,你待谁去破阵!”

    皇太极转向代善冷冷道,“大金精锐尽数于此,朕不能拿来孤注一掷,陈新那大旗在中路,确知其人在中路否?若是他只以大旗引我大军去攻,即便破其中路军阵,我左路必然溃散,侧击过来又待谁去防着?既一时破不了,自然要撤回右翼。”

    代善不忿的大吼一声,转身打马便走。

    皇太极高声对萨哈廉道:“让正黄马甲督战,乌真超哈凡退缩不前者任意斩杀,朕亲自带葛布什贤超哈居中策应,你必须守到右翼撤回转子山以北,否则退回亦必被斩首。”

    萨哈廉毫不犹豫,大声答应后去带队,皇太极又对索尼道:“二台子村这股登州兵必定会拉长战线,让孔有德和李九成带天佑军守卫萨哈廉的左翼,你带五十马甲去监战天佑军。”

    “奴才遵旨。” 索尼立即答应,他正要离去时见到皇太极正在捏鼻子,忍不住道:“主子保重,请主子不要亲自冲阵,咱们大金全指望着您。”

    皇太极疲惫的挥挥手,“快去吧,抢时间列阵。”

    。。。

    抛荒多年的榆林堡土地上,六千多步骑兵向着右翼涌去,伴着行军的鼓点,经过严格队列训练的登州燧发枪兵井井有条。

    第二千总部四个连在开阔的地形上齐头并进,唐玮扛枪跑动在队列中,此时他们是以三列纵队行军,这样的纵队行军比展开队列正面的行军速度更快,他们只需要跟随连旗跑动,水平方向只有三人,十分容易维持队形。当他们停下时,只需全体原地左转,便是以连正面向中路攻击的千总部级纵队。

    几辆炮车由驮马拖动着跑在队列旁边,唐玮认得是营炮队的八磅炮,他们的移动十分快捷,但积雪后的野地上看不清地面的起伏,一辆炮车在一个土坎上腾起,下面的轮子咯吱乱响,炮车和弹药车轰隆一声侧翻在地上。

    跑动的士兵,行军号间隔着响起,队列中没有人再说话,战场上轰鸣的枪炮和喊杀声越来越近,空气中充满浓重的硝烟,风吹起时,还有淡淡血腥味。

    队列前方的骑兵已经穿过第七营的背后,向着第七营的右翼外继续前进,朱国斌的认旗出现在第七营营旗附近,右前方的二台子村中依然杀声震天,村中闪动着几处火光。

    队列旁边不断与塘马跑过,给各部传递命令,营部的参谋和镇抚兵手执标旗跑向第七营外侧,他们会标定各部的进攻线,让他们能够快速列阵。

    第二总从第七营的背后几十步外穿过,唐玮在跑动中往左侧看去,从那些方阵的间隙中,能看到前方喊杀震天,不时爆出的团团白烟,不断有竖立的长矛放平,中间的鸳鸯阵战斗组大吼着,从前排的间隔中发动反击。

    地面上残留着无数人和马的尸体,有些未死的马在地面上扭动着身体,或是胡乱的蹬着蹄子,破损的旗帜、兵刃、盔甲散落满地,四处流淌的血水被士兵踩踏,已在严寒与积雪凝结,原本雪白的地面变得红黑相间,第七营的救护兵正在为那些伤兵止血,伤兵们嘶声竭力的惨叫着。

    唐玮口中有点发干,开始的豪情突然减弱了不少,他看过洹河和草河堡两次惨烈大战后的战场,每次都是战后去看的,他也算是有战斗经验的了,但那是夜间的乱打,真正面对面的和敌人作战,这才是第一次。

    队伍行进很快,一名参谋骑马在前面,大声对第一连的连长说着什么,大概在指示位置,唐玮知道作战位置快到了,大口呼吸了几口气,让自己的呼吸不那么激烈,紧张稍稍缓解。

    左边的位置一空,第七营的队列已经已经走完,眼前豁然开朗,唐玮用眼睛往左边瞄了一眼,开阔的平野上奔驰着双方的骑兵。

    第七营的正面正在激烈交战,而在近卫第二营的正面上,约一里外有一道长长的阵列,他们似乎是从另外的位置调来,列阵还没有完成,队形显得十分混乱,各个队列之间的间隔并不相同,有些队伍甚至没有留足宽度,堵在一起进退不得。

    一声停止号在前方响起。

    连长大声下令道:“全连。。。停步!”

    “虎!”唐玮条件反射的大喝一声。

    连长手执着军刀大步走过来,“全连左转!”

    唐玮跟着所有士兵一起转身,全景的战场出现在他面前,薄薄的烟雾中,对面的地平线上有一道突兀的人墙,那支后金兵仍在匆忙的列阵,他们的阵前还有几门火炮,摆放的位置也颇为散乱。

    对面阵列头顶上旌旗飘扬,是两黄旗和正蓝旗的乌真超哈,正对着第二总的,是正蓝旗的旗帜,他听军官们说过,这支后金军队同样用火枪和火炮,火枪虽然制作不精也不多,但威力与登州镇相差无几,打上也是非死即伤。

    唐玮全身一阵阵的发紧,不由闭上眼喃喃道,“关小妹保佑俺,俺是战斗英雄。”(未完待续。。)

第七十七章 十五步

    “都给老子站好,你们这些该死的尼堪。”塔克潭的怒吼声在前排响起。

    张忠旗呆滞的抬起头来,塔克潭提着一把腰刀正对着一名包衣殴打,那包衣惊慌的寻找着自己的位置。乌真超哈从中路调转朝向东面,他们占据内线机动的优势,几乎不需要进行运动,这个调整依然让乌真超哈发生巨大的混乱。

    直到登州镇步兵已经出现在对面,乌真超哈的调整还没有完成,几支连队混杂一起,另外一侧的几支连队却间隔太宽,军官们在阵前跑来跑去,协调着阵形的位置。

    正蓝旗是战前才取消了长矛兵,因为豪格成为新的旗主,皇太极将正蓝旗当做了自己的嫡系对待,在两黄旗在西平堡表现抢眼之后,皇太极将新制造的一批燧发枪给了正蓝旗,他们变成了全燧发枪的队伍,但是编制依然是以前的样子,阵形也是六排,而两黄旗已经使用三排或四排战列。

    那名被殴打的包衣就是他们本村的,他似乎已经找不到自己的小队,在前排走了几个地方都被其他人挤出来,他手足无措的转了两圈,抬步往更远处走,企图在那边找到一个位置,刚走到张忠旗面前,突然一道刀光一闪,那包衣的人头飞出几步远,断头的身子喷着血水软倒在前面,周围的包衣一阵惊呼。

    温暖的血珠在空中飞过,滴落在张忠旗脸上的时候,已经是冰凉的感觉,张忠旗呆滞的眼神中有了一些活动。眼珠慢慢转动一下,看向面前不远提刀站立的塔克潭。

    “他杀人。”张忠旗喃喃道。

    他的低语在战场喧嚣的背景中无人听到。塔克潭正在凶狠的环视面前的包衣,“脱离队列者死!退缩者死!”

    周围的包衣畏缩着往后退开一小段。塔克潭大声吼道:“那些登州尼堪是来抢你们妻儿房屋的,他们要把你们全杀了。你们只有杀光对面那些尼堪,全都能抬旗。。。”

    张忠旗无神的道:“他杀人。。。”

    “。。。你们就能去那明国抢东西,银子女人粮食取之不尽,两黄旗的乌真超哈在西平堡将那些尼堪杀得大败,都是一般的火枪,这些登州尼堪一样会死。”

    包衣们似乎有了些勇气,塔克潭大步走向另一段阵列,在这个旗队押阵的甲兵大声呼喝着走过来。让士兵们赶快成阵形。

    张忠旗盯着地上的尸体,“他杀人,杀了。。。”

    “。。。我的娃。”张忠旗说完后微微张着嘴,眼神突然凝结起来,猛地转头看向塔克潭的背影,眼中尽是从未在他身上出现过的凶狠。

    张忠旗的脸上抽搐着,塔克潭的背影已经走到远处,他依然死死盯着,直到押阵的甲兵一脚将他踢醒。张忠旗转过头来,那名甲兵正凶恶的等着他,张忠旗连忙换上一副笑脸,点头哈腰的往后退了一步。

    那甲兵又去催促其他人。张忠旗此时才凝神去看对面,那边一声嘹亮的军号,明军的两翼队形迅速向延展。拉长成了一个宽大的横阵,与后金的阵列宽度大致相同。列阵的速度是张忠旗从未见识过的。

    接着明军两翼出现了火炮,他们在四马或八马的拖带下快速的进入了阵地。将黑洞洞的炮口斜向对准后金阵线,阵列中间一面红色的军旗高高飘扬,上面一个张牙舞爪的飞虎正踩着一个骷髅。

    。。。。。。

    六名千总官带着卫兵骑马赶到营旗下,钟老四刚刚观察完敌阵,对面的后金兵旌旗飞扬,传令骑兵在阵前往来不绝,扬起阵阵的积雪。但那些乌真超哈的阵形依然没有完成,队列的混乱也影响了他们炮兵的就位,从位置上看,乌真超哈的两黄旗在两翼,中间是正蓝的,正黄旗的马甲在后面督阵。

    钟老四得意的笑了一下,对骑兵的三个千总大声下令:“近卫骑兵右翼列阵,压住天佑军,骑二营第二总右翼后阵待命,龙骑兵在近卫第二营后跟进。”

    钟老四又转向第二营的三个千总,“近卫第二营第一总、第三总纵队变横队,中间的第二总以连正面纵队进攻。”钟老四骑在马上大声对参谋道,“齐射由营部号鼓指挥,不到十五步谁也不准开枪。”

    朱冯愣了一下道:“大人为何说十五步?平常都是五十步至七十步之间。”

    “陈大人要近卫营以最快速击溃建奴中路,五十步外齐射打到何时,老子要一轮就打垮他们。”

    刘跃迟疑道:“那后金兵可能会射击两轮,走得越近死人越多。。。”

    “死的建奴也越多。”钟老四毫不在乎的道,“十五步远齐射完,全体刺刀冲锋,突破乌真超哈之后,第二总以纵队直攻后金汗旗,龙骑兵寻机进行第二波突击,右翼骑兵截断其中军往北的退路,老子看他狗日跑得掉。”

    “属下遵命,但能不能进到三十步便齐射。”

    “相信老子说的,第一轮齐射最要紧,让这些乌真超哈看看,谁他娘才是火枪兵的祖宗。杀光他们!”

    “杀!”

    。。。

    近卫第二营两翼的一、三两个千总从纵阵变成了横阵,各自的四个连队一字排开,形成一个宽大的正面,两军对垒的战线在第七营的右侧,近卫第二营正面面对的方向为西北方,只要击溃对面的那支乌真超哈,他们就能转向正西面,攻击那里后金帅旗,对于后金这样的古代军队,帅旗的重要性远远超过近代军队。

    中间的第二总则依然是纵队,四个连前后部署,只以第一连排开在第一线,在局部区域形成了四倍的兵力优势,他们担负着突破后快速进攻后金中军的任务。

    唐玮所在的是第二总第一连。他便顺理成章成了整个千总的先锋,对面空旷的原野上散落着人马尸体。一里外黑压压的后金兵不计其数,那种感觉似乎是自己一个人面对着成千上万的敌人。

    唐玮心跳突然开始加速。手心微微冒汗,口中发干,他无数次想象过战场,想象自己从容英勇的冲入敌阵,成为战斗英雄,但真正到了开战前的一刻,他发觉自己居然手脚开始有点发抖。

    好在左右都是自己的队友,登州的战列步兵队形密集,每个人占据的宽度只有两尺左右。手臂几乎都贴着。

    此时一阵闷雷般的炮声响起,唐玮眼睛飞快转向两翼,那里的数门野战炮猛地向前喷出一股火焰,火门上升起一股白烟,炮身向后一退,刚刚停稳,几名炮手已经开始第二轮装填。

    登州的八磅炮和四磅炮从两翼对后金阵列交叉射击,后金兵的阵列纵深很浅,正面射击的威力为减弱。斜向射击可以杀伤更多的队列。

    炮弹交叉着向后金队列飞去,后金兵部署到位的几门铜炮也开始还击,炮弹划破空气,在空中留下嘶嘶的声响。将一道道白色的淡淡尾迹涂抹在两军之间的开阔地。

    以此时火炮的精度,炮兵之间的对轰几乎没有效果,双方的炮兵都将对方的步兵作为目标。登州镇训练有素的炮兵以每分钟三发的速度发射着实心弹,第一轮之后。炮弹开始不断命中后金队列,唐玮能看到后金多处队列被打穿。

    后金兵的炮火反击也随之而来。唐玮对面的一门后金火炮前喷出一道浓烟,一枚黑色铁球“轰”一声砸在唐玮前方二十步处,绽起一股夹杂着泥土黑白相间的烟柱, 零散的小泥块向四周飞散开来,好在没形成跳弹,唐玮的脚下传来一阵震动,片刻后他看到地面上露出一个发着白烟的黑洞,后金阵地上又两轮炮响,旁边第一总阵列上传来一阵惨叫,唐玮的心跳得更加剧烈,喉咙发干。

    在他头脑有点空白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在眼前晃动,关大弟宽厚的背影出现在斜前方,唐玮心中居然一阵放松,他对这个士官长有种莫名的信赖,似乎没有敌人能打过关大弟的感觉,关大弟走到阵前十步外,轻松的转过身来,一个手势后两个小队的散兵从战列的间隔中穿出,关大弟吹起竹哨,散兵们拉开队形,在炮声中往前方走去。

    唐玮知道士官长带散兵前进后,便是步兵出击的时刻了,旁边的谢飞感觉到唐玮的手臂在抖动,没有转头低声道:“胖子别怕,好死歹死就看这一锤子了,打完了咱们回家做生意,再也不打仗了。”

    唐玮低声答应,此时前面的散兵们前进到二十步外,近卫第二营的大旗向前倾斜,随即各千总部和连队旗同样前倾,营司号手吹前进号,嘹亮的军号声回荡,前排各连连长纷纷出列,站在队列中央前五步许面向敌阵,千总则在纵队右侧前排,全营中间的位置上,则是近卫第二营的营旗,由于是全营的进攻线,副营官朱冯带着号鼓队站在了战列之前,用营旗协调全营战列线的前进。

    唐玮一听到这熟悉的号声后,紧张稍缓,这号声让他亲切。号声后便要前进,唐玮耐心的等待步鼓响起,连长手持军刀,昂首挺胸站到了队列前面,身边跟着一个旗手,前排所有人都能看到连长,后排则能看到旗帜。

    “全连,枪上肩,第一排持枪。”,队列中哗哗声响,唐玮与第一排的战友同时用标准动作将滑膛枪双手握持,刺刀斜向上指,后面两排则将枪扛在肩上,登州军线列上突然长出一片寒光闪耀的刺刀丛林。

    “咚咚咚咚”,营部的十名步鼓手急敲四响,又用快步行进的节奏连敲四响,随即笛手按鼓声的节奏吹奏起铜笛,欢快的笛声汇合入鼓声,唐玮最熟悉的步兵进行曲(掷弹兵进行曲)响起,他开始原地踏步,第一节一完,各个连长军刀前指,全营同时踩着鼓点开始迈步,发出整齐的踏步声,向前走去。(未完待续。。)

第七十八章 步兵突击

    约四百米长的线性阵和着鼓点前进,随着轰轰的踏步声,一排排刺刀有规律的上下起伏,三千六百余名战列步兵踏着几乎相同的步调,一样的动作,以每分钟八十五米的速度,整齐的向前运动。

    唐玮的左前方是本连的连长,他边走一边观察两翼的连队,自己的连队若突出时,他就面对前进中的队列,倒退行走,双手拿刀平放在胸前,连队的速度便略略一缓,基本持平后,他又转身军刀前指,面向后金军前进,全连便又恢复标准快步行进的速度,然后连长又开始观察两翼连队和朱冯的营旗位置,行进百步后,全营依然基本保持直线。

    铜笛声和在激昂的鼓点中,欢快悠扬的的音律让唐玮稍觉心安,他口中抿出一口唾液,喉咙也舒服了不少,踩中鼓点的感觉很好,头脑清醒些的唐玮记起教官的话“打仗的时候要是不知道怎么办,就看老兵干嘛就干嘛”。因此他一边走一边用眼角瞄着的位置,

    左右都是他熟悉的战友,他的小队都在第一行,后面两行是同旗队的另外两个小队,现在还没有人受伤,战列仍然满员。

    两翼的炮兵进行着掩护射击,第二千总部的正面的后金军只有一门火炮,它正在几名炮手的操作下发射着实心弹,后金铜炮没有调节炮尾的结构,随着登州镇的推进,那门火炮不得不调整着后面的垫木,射速大大降低。

    右翼外侧的登州骑兵开始拉宽战线,往天佑军的左翼移动。后阵的正黄旗马甲被迫派出一支分兵,在天佑军的方向防御。防止登州骑兵突袭侧翼。

    行进大约三分钟后,登州步兵进入两百步。

    。。。

    后金左翼。天佑军阵列。

    孔有德越过乱糟糟的后金军队列头顶,看到一片以相同频率耸动的明盔和刺刀。心头一阵阵莫名的紧张。

    唐应太不但带来了陈新的书信,还有毛承禄和耿仲明两人的信,陈新信中给出了优厚的条件,耿仲明和毛承禄则说了自己如今的情况,极力劝说他叛出后金,投奔更有前景的登州镇。孔有德是整个后金最清楚登州体系的人,在后金呆得越久,他越感觉后金那种野蛮的部落制难以与登州争锋。

    特别最近两年来。后金国内每况愈下,盖州常年被登州破袭,孔有德的日子过得很差,陈新的态度让他坚定了投奔登州的念头,但如何策应陈新,却没有想好,且战场上瞬息万变,他也要确定登州能最终获胜,才会下最后的决定。

    “孔总兵官。”旁边一个流利的汉语声音响起。“你与登州镇交战多次,他们的火枪兵通常如何作战?”

    说话的便是皇太极身边的巴克什索尼,也就是后来托孤的大臣之一,后世满清权倾一时的重臣。他这次被派来天佑军。名为助阵,实为监军。

    孔有德恭敬的道:“回索尼主子的话,登州镇乃天下强军之一。尤以步兵敢战,然今日大汗亲临指挥战阵。登州军也不过小丑跳梁。依下官跟登州镇打杀多年的经历看,登州镇一般用守势。其阵不动如山,必先用炮击打击我军战阵密集处,迫使我等向其阵列冲锋,自一里至两百步是铁弹,两百步内择机用散弹,令我勇士无时不在其炮弹下前进,此时我已队形渐乱,进入百步后,登州步兵对冲锋的我大金勇士排枪射击,其虎蹲炮在三五十步再一番炮击,其时弹如雨下,我大金勇士往往未到阵前已经折损过半,士气大跌之时,他们的铁甲兵再出征反击,是以我大金往往败阵。”

    索尼心有同感,对面登州的炮兵部署在两翼,他们的射速非常快,超过后金炮兵的一倍,炮击的精度也更高,不由有些担忧的道:“就是担忧乌真超哈能否顶住,大汗让右翼撤回转子山以北,那边已经打乱了,非一时半会便能回。”

    旁边的李九成对索尼讨好的道:“这次登州火枪兵主动来战,他们的火炮落在后边,我们的火炮却可痛击他们,特别是他们一般在七十步停下,乌真超哈火铳同样能打到,虽是难以击败登州兵,稳守当可无虞。”

    索尼点点头,他们几人都不认为登州军能在火力下靠得太近,以他们的认知,应该会在七十步停下,只要有甲兵押阵,乌真超哈不会很快败退。

    三人说话之时,登州步兵已经走到了两百步,后金的铜炮不时发射,铁弹在登州阵列附近溅射起团团的雪泥,几处登州战列被打穿。

    李九成刚要大笑,对面一阵轰鸣,数枚四磅铁弹呼啸而来,李九成脑袋一缩,连忙观察登州步兵的右翼,却见那边的火炮依然在射击乌真超哈,他惊疑不定的四处张望,却发现炮击来自前方的登州骑兵阵。

    索尼皱着眉头看着对面的骑兵阵,“这骑兵也带炮了,这处不好守,右翼不知何时能收回来。”

    。。。

    一匹塘马回到后金汗旗下,对皇太极大声道:“禀大汗,已传令至右翼,十四贝勒说乌纳格阵亡,尸身未能抢回,十四贝勒马上收拢人马。”

    皇太极微微松一口气,他见多生死,一个乌纳格不算什么大事,只要右翼顺利退回,他认为就能维持住战线,现在最要紧的是争取撤回的时间。

    想到这里,他往东面看去,那边的炮声一直没有停歇,一排红色的人墙正在往他所在的位置前进,中间阻隔的便只有三千多名乌真超哈和一千余的正黄旗马甲,这是登州镇的全力一击,是否能挡住登州这记侧击,是后金兵能否避免大败的关键。

    正面王家屯的枪炮声突然密集起来,皇太极回头时,一名镶黄旗的塘马飞快跑来。“禀大汗,有一支用喇叭短枪的登州兵进了王家屯。这支人马极为凶悍,达尔汉主子也被打伤了。他请大汗发兵救援。”

    皇太极怒喝道:“告诉他,朕这里没有多余兵马,他若是守不住王家屯,就死在王家屯。”

    那名塘马畏惧的退后两步,不敢再说,调转马头走了。

    皇太极心头微微有些惊慌,喇叭短枪是登州战斗工兵用的,在旅顺时皇太极就见识过这支人马,那些士兵大多出身矿工。常年在最艰险的环境中劳作,不但体力强,而且性情坚韧,从军后打仗最是凶悍,少有愿意投降的,武器又最适合在村落中作战,他们投入王家屯,后金在王家屯的防御必定会遭遇严重威胁。

    他想了片刻后响起岳托还有一部马甲,可以抽调来支援王家屯。举起远镜往转子山村看去,却见约两千余人的登州兵正从后阵进攻转子山村,岳托剩余的马甲已经尽数投入交战。

    皇太极颓然放下远镜,后金全线兵力竟然都被牵制住。唯一的预备队就是他身后的葛布什贤超哈,他们骑战和步战都是精锐,但皇太极还担忧左翼。万一乌真超哈守不住,还得靠葛布什贤超哈去挽救左翼的危局。

    皇太极想了片刻后。招过身后的一名巴牙喇,“去寻到二贝勒。请他务必派一部马甲入村。”

    那巴牙喇领命去后,皇太极再次观察左翼的登州兵,他们的两千多骑兵在天佑军对面列阵,却暂时没有冲击的动作,似乎在等待中路的步兵攻击结果。登州骑兵的威力皇太极是知道的,他们这样平静的等待,更让皇太极心中发虚,一旦这个骑阵不受阻挡的冲锋出来,他的五百葛布什贤超哈也难以抵挡。

    平复一下心情后,皇太极叫过另外一名巴牙喇:“去告诉多尔衮,不要费时收拢,立即带回蒙古左翼和镶白旗人马,能有多少是多少,那些外藩蒙古的不用管了,一刻钟之内,我要看到他的认旗回到转子山以北。还有,让正白旗的多铎抽调五百甲兵和巴牙喇来中军,立刻!”

    刚刚吩咐完,左翼便传来一阵枪声,皇太极看到两军之间腾起阵阵白烟,步兵的交战开始了。

    。。。。。。

    一声凌厉的呼啸声,左侧数十步外一片噼啪乱响,被炮打打碎的肢体盔甲四散飞舞,张忠旗急促的呼吸着,他握着手中的燧发枪,在队列中往左右张望着,他自己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登州的炮击越来越精准,每一轮炮响都让张忠旗胆战心惊。好在那些炮弹的位置逐渐离开了中间,因为登州兵队列的前进挡住了往中间的跑到通道,登州两翼炮兵越打越往两翼方向集中。

    炮弹的威胁小了,登州的步兵却已经接近,在他的对面,登州军的散兵已经走到了百步附近,张忠旗就站在第一排,能清楚看到滚滚而来的登州军,他们的红色军服在白烟中清晰可辨。他们大阵前方一些零散的步兵已经进入百步,有些人已经举起步枪嘭嘭的乱打,正蓝旗中有零星的人被击中,倒在阵前嚎叫,队列中一阵躁动。

    张忠旗在恢复神智后,那种胆小也回来了,特别是塔克潭消失之后,怕死的感觉又回到他的身上。

    “我要先保着命。”张忠旗对自己低声道。正蓝旗乌真超哈刚刚从旧编制改来,采用的是与登州方阵的伴随火枪兵一样的后退装弹战术,前排射击完后退回后阵装弹,为了留出退后的空间,他们的阵列相对稀疏,为了增加射击的强度,他们每次射击是两排一同齐射。

    张忠旗希望尽快打完第一枪,然后便可以躲到后排,那里更加安全。

    此时张忠旗的旗队长走到前面,对着队列大声嚎叫,让他们不准开枪,只有听到齐射号令才准射击。

    登州镇大阵很快走到了百步,他们的散兵进入七十步,散兵们对着后金队列连连开火,正蓝旗中弹的人越来越多,张忠旗的眼角就能看到有近十人仆倒在阵前挣扎,那种白白挨枪的危险感觉让张忠旗全身发麻。

    一些后金马甲穿过拥挤的乌真超哈,往对面的散兵冲去。用弓箭与散兵对战,那些散兵并不畏惧。他们在竹哨指挥下开始五六人的齐射。

    有了这些马甲的掩护,乌镇超哈的队列稳固了一些。此时他们对面的红色登州人墙在鼓点和笛声中进入了八十步。

    一声海螺号响起,旗队长大声喝道:“举枪!”

    。。。

    唐玮踩着鼓点,如同一具受鼓点遥控的机械般走在队伍中,前方的散兵互相狗斗着,后金残余的甲兵在大阵面前边战边退,有那些登州散兵的不断射击,后金兵安稳拉弓射箭的机会不多,面对着滚滚而来的登州大阵,他们不得不一退再退。

    唐玮斜端着手中的燧发枪。枪头的刺刀散发着寒光,对面的后金兵号令连连,能看得到他们正在举枪,唐玮经历过钟老四无数次的严格训练,他能估计出距离大概在七十步左右,或许马上就要停止了。

    但鼓点没有停止,队列继续前进着,对面一声喇叭响,后金阵列上爆开无数白烟。密集的火光闪动,齐射的声响震耳欲聋。

    唐玮全身发麻之中,登州阵线上一片惨叫,数十名登州士兵仆倒在地。爆响的枪声余声散去时,唐玮才从麻木的状态中恢复过来,鼓点和铜笛还在鸣响。他依然在呆板的前进,被训练无数次的步幅也没有差错。

    唐玮终于感觉到自己的腿在正常迈动。身上也没有疼痛感,他确定自己活过了这一轮。但他的眼角看到右边有一处空出来,后面一名士兵正在补上,不知是谁被打死了。

    前方的散兵们在这一轮中被击中数人,连后金甲兵也死了两个,甲兵纷纷停止狗斗,往后金的阵列逃回。

    登州的散兵却没有逃跑,他们用火枪零散的还击着,对面的后金队列淹没在一片烟雾中,齐射后会有小小的混乱,利用这个机会齐射更能打击敌人的士气,但鼓点依然在响着。

    右边的谢飞低声道:“为什么还不停。”

    唐玮说不出来话,左边的黄善也同样如此,唐玮只能听到他粗重的呼吸声。

    话音未落,对面的后金阵线又是一声喇叭,唐玮赶紧闭上眼睛,又一轮齐射到来了,阵列前方行走的连长身体一抖倒下了,唐玮下身一阵尿意,裤裆中一股热流烫过。

    。。。

    索尼不顾炮弹的威胁,直接站到马上,望着前进中的登州军,低头对李九成问,“已过了七十步,他们为何不还击?”

    李九成胸有成竹道:“回郡王话,定是在五十步停下,然后与我军对射。”

    索尼点点头,两人对话见,登州军已经进到六十步,后金军进行了第二轮齐射,依稀可见登州镇第一排不断有人倒下,马上又被后面的人填上,给阿济格的感觉是乌真超哈的射击几乎没起作用,但李九成既然这样说,看来登州军很快要停下,下一轮对射乌真超哈恐怕会损失惨重,但登州镇的损失也会很惨重。

    索尼估计双方对射会持续一段时间,便转头对身后的巴牙喇壮大道“告知巴牙喇章京,若中军取胜,请全力击破其左翼,然后驱逐敌军溃退,之后侧击镶蓝旗对面之敌。”

    。。。

    烟雾弥漫的后金阵线上,第三轮齐射到来,但远远不如第一轮齐射的威力,由于正蓝旗需要后退装弹,队列变换中引起混乱,射击变得零散,持续的时间也更长。

    乒乒乓乓的火枪声中,登州阵线上不断有士兵倒下,现在他们已经接近到后金兵五十步,停止前进的号音还未传来。

    此时前方又是几点伴着巨响的火光闪现,是后金军在射击,唐玮心中一紧,头顶发麻,还不及求神拜佛,便听“当”一声,随即身旁的谢飞惨叫着向前仆倒,几点血珠溅到唐玮脸上。

    “谢。。。”

    唐玮只喊出半句,谢飞地面上的身影就被队列抛在身后,第二小队的吴墨补上来,替代了谢飞的位置。

    所有士兵目不斜视继续前进,唐玮脸上淌过两行泪水,对他来说,这个陪他一起入宣传队。一起当戏鞑子,又一起陪他入伍的兄弟。是比亲人还亲的人。

    唐玮抬起头,关大弟的背影出现在原本连长的位置。他拿着一根旗枪,用标准的步幅坚定的往前走着,面前后金阵列就在四十余步之外的烟雾之中,里面还有零星的火焰闪动着,唐玮咬牙切齿,变得面目狰狞。

    。。。

    登州军已经走了四十余步,登州军没有任何停止的意思,他们在漫长的战列上汹涌而来,在他们的巨大威逼下。后金队列已经混乱,喊声枪声响成一片,弥漫着呛人的白烟,视野不清,号令无法听清,后金军的基层指挥已经接近瘫痪。无法进行齐射,线列上响着杂乱的枪声,将一团团白烟喷出,前方的视野愈加模糊。

    张忠旗此时拿着仿山东镇的燧发滑膛枪。颤抖着打开药壶盖,向火门倒入引火药,火枪下一具尸体,头朝西倒在地上。这个指挥张忠旗的旗队长适才被一发登州散兵的射击轰烂了脑袋,他双眼圆睁,脑后一个大洞。流出一滩红白相间的液体,已快到张忠旗的脚边。张忠旗装填引火药时。视线刚好对着这具尸体,这造成他比平时的装填慢了很多。倒了几次才发觉壶盖没取下。

    对面鼓乐喧天,登州军每次整齐踏步的声音就让张忠旗心口一跳,这样的声音背景中,又夹杂着身边射击声、受伤士兵的惨叫声、军官叫骂声,还有呛人的硝烟味,这些从来没有真正体验过的东西让他极度紧张。

    他一边装弹,一边偷眼看着前面,第三轮齐射后原本他就应该变成第一排,但张忠旗利用队列中的混乱躲回了第三排,正在庆幸时,身后的一名真夷吼叫连连,挥刀砍死身旁一个捅断了木捅条的汉兵,鲜血向前喷洒到张忠旗的身上。

    张忠旗一个哆嗦,此时正好前方有人要退回,他赶紧上前一步到了第二排,离开了那个危险的真夷,他从前排的间隙中透过烟雾往前一看,红色的浪潮伴随着鼓点汹涌而来,张忠旗发了一下呆后,哆嗦着继续装弹,但却怎么也完成不了。

    。。。

    进入三十步,金声仍未传来,登州军阵列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沉默的前进,后金阵线上的射击已经完全混乱,他们预先装填的第一波弹药发射后,便只有零星的射击。

    但随着距离接近,这些零散的射击也变得很准确,越靠近后金军战线,登州军伤亡者渐多,前排死伤超过四百人,战列前进后,身后留下一地伤亡官兵,白衣的救护队抬着担架往来穿梭,时有重伤者边爬边大声哀嚎,呼唤救护队。

    听着传来的枪声和惨叫声,骑马跟在队列后的钟老四的脸上古井不波,转向身边作战参谋“距离多少?”,参谋忙答道:“大约距敌三四十步,到十五步还有片刻,朱冯在前排会控制好距离的。”

    钟老四满怀信心,转头看了一眼外侧跟着的那个吴三桂,吴三桂的嘴巴张得大大的看着登州镇的进攻,连口水流出来也没有注意到。

    。。。

    皇太极目瞪口呆的看着左翼的情景,他还没有等到多尔衮出现在转子山以北,登州兵就已经发动了这样的进攻。

    他曾经以为登州兵是发傻了,乌真超哈在西平堡用两轮齐射击溃了辽镇,登州兵居然会一头撞入了三十步还不停止,他们似乎完全没有畏惧。这是什么样的军队,皇太极恍然间看到了对面飘扬的飞虎骷髅旗,他喃喃道,“果然是草河堡那支登州兵。”

    片刻后他回过神来,对身后的两名巴牙喇怒喝道:“再让人去,叫多铎那个混蛋马上带马甲来!让多尔衮立即撤回!”

    巴牙喇屁滚尿流的去传令去,皇太极急急回头看着左翼,对葛布什贤超哈的章京道:“葛布什贤超哈随朕去左翼。”

    。。。

    张忠旗满头大汗,登州镇如同没有畏惧的机械,迎着火铳的齐射前进,距离越来越近,这让张忠旗心头涌上不祥的预感,他所在的牛录队列纷乱,一个小拨什库还在前排发令,但实际上齐射已经不存在可能,。

    对面的登州军战列如墙而进,竟然在三十步还未停止。乌真超哈已经完全慌乱,他们也从未想到面对火枪可以如此打仗。随着距离更加接近,压力渐增。虽然后金军射击越来越准,但登州军倒下一人后排便补上一人,队列毫不停留,一如不知生死的机械一般继续推进,给后金军的感觉是杀之不绝,一种无力感涌上他们心头,如果不是有甲兵压阵,这帮半奴隶军队早已崩溃。

    张忠旗此时依然在第二排,他终于成功向枪管中倒入发射药。鼓乐声和踏步声越来越近,欢快的铜笛在他耳中却如索命的鬼叫,地面伤兵的惨叫也不停冲击着张忠旗的耳膜。

    以张忠旗的认识中,从来没想过有人能面对火枪的射击从容不迫的前进,对面那些如机械一般逼来的物体,张忠旗已经无法理解他们的意志。

    他知道鼓乐停止的时刻将会面对登州军的齐射,他曾见识过登州军在远距离的齐射,这次会怎样,张忠旗越想越怕。手越抖越厉害。

    “射”,前面的旗队长又在指挥齐射,第一排响起稀落的枪声,只有七八声枪响。却有二十多人从前排退下,显然大部分是浑水摸鱼,想早点躲到后排。在登州军强大的压力下,很多汉兵甚至无法完成装填。张忠旗所在牛录的军官损失不多,虽说还有基本的指挥。但队列的混乱使这些人无力控制这类情况发生。

    张忠旗抽出木捅条,哆嗦着移到了枪口,他的心提到了嗓子。

    。。。。。。。。。。。。。。。。。。。。。。。。。。。。。。。。。。。。。。。

    唐玮离后金军只有二十步,停止的号音声仍然没有响起,他的小队十五人中,江老五、袁谷子、彭云飞、谢飞等七人都倒在了前进的路上,唐玮却没有了丝毫的害怕,他的面目狰狞,全身和手心都沁满汗水,他只能用最大的力气抓紧步枪。

    面前后金军因为烟雾看不清面貌,但通过动作就可以发现登州军的接近让他们惊慌失措,他们中很多人发出一些无意义的尖叫,有的竖着枪管在倒火药、有的在抽通条、有的在地上捡火绳、有的没有射击便往后退,甚至有几个后金兵扔了火枪,把腰刀拿在手上,却又不敢冲上前来,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唐玮左前方的一个后金军突然向前跳出两步,抓着枪管,尖叫着向登州军队列疯狂的左右挥舞火枪,似乎如此可以把敌人赶走。

    正在此时,一阵强劲的北风吹来,将烟雾向后方推动,面前视野顿时清晰起来,唐玮甚至可以清楚的看到对面一名后金军慌乱和害怕的眼神。

    不待他再细看,一声长音的停止号声终于响起,营部的步鼓快速连敲四响,关大弟大喊一声“全连。。。”

    唐玮等周围听到的士兵立即大声重复,好让其他士兵也听到。

    “全连。。。”

    “停步!”

    嘭一声,全连齐刷刷的右脚猛踏地面立定。

    震动、鼓声、笛声、踏步声全部消失,而在全营的战线上,三个千总部的前排连长,同时发出停止命令,各连陆续站定,经过长距离的行军,战列不是标准的直线,距离后金军军大致在十五步到十八步之间。

    由极动在瞬间转为极静,这样极具变化的场景吸引了对面后金军的注意,包括正在装弹的士兵,他们似乎都停顿了几秒,他们呆呆的看着十五步外沉默的敌人,眼睛鼻子都清晰可见,似乎触手可及,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该做什么时,登州军又有了动作。

    “预备!!!”关大弟高举旗枪,用他最大的声音发出命令

    唐玮听到后和第一排的队友一起大声重复“预备!!”,同时把枪口向上,枪身举高,扳开击锤,使燧发枪处于击发状态,一片金属摩擦的咔咔声,周围连队陆续传来同样的声音。头顶的刺刀丛林又长高一截。

    齐射在即,乌真超哈终于反应过来,有人要逃跑,有人要冲向登州镇,有人想躲到其他人背后,有人大喊大叫,还有人在继续装填,督战的巴雅喇挥刀砍死不少大叫和逃跑的,却无法控制混乱的扩大,好几个失去指挥的牛录挤成一团,山寨版登州军原形毕露。

    唐玮对面几名后金军对准登州军射击,却只有两门火枪正常开火,其余几名不是火绳熄灭就是忘记倒引药,唐玮身旁的吴墨一声惨叫,被击中大腿,应声而到,其他士兵巍然不动,后排补齐时,连长第二声命令传到。

    “瞄准!!”

    “瞄准!!”唐玮嘶声竭力的嚎叫着,阵线上前两排上千支燧发枪齐齐放平,前两排士兵都整齐的将燧发枪放平,瞄准他刚才鼻尖正对的一个汉兵,那个汉兵刚刚抽出捅条,准备打开燧发枪的击锤。

    对面的混乱让唐玮顿生一种自豪感,他是英勇无畏的登州军,鞑子在他面前只是一群胆小鬼,他可以成为战斗英雄。

    登州军举枪后,后金军终于直面枪口,后金军战列有如洪水冲击下即将崩溃的河堤,部分地方已经溃散,这些汉军无法承受如此近距离面对枪口的心理压力,陷于半疯狂状态,他们拼命往后方跑去,被正黄旗马甲督战队的屠刀砍倒大半,他们依然不管不顾,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便是离开对面那个可怕的战列越远越好,其他什么都不要管了。

    陈新、皇太极、钟老四、孔有德、索尼、两军后阵、两翼、炮兵,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放平的滑膛枪吸引,他们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呆呆的看着只相隔十五步的战列,人们平息静气,不敢发出任何声音,静待着结果的揭晓。

    。。。

    张忠旗刚刚把捅条抽出来,登州军十五步外站定的动静他注意到了,从那时起,他全身就开始抖个不停,下身一阵阵尿意不断袭来,双腿颤栗得几乎站不住。

    此时的他还不知道他已经成了第一排,刚才在他前面的人已经跑到另外一列的第二排,与一帮人扭打着挤在一起,都想躲到对方的身后。

    等对面齐声叫喊的瞄准声传来,张忠旗茫然抬起头,自己与登州军之间毫无阻挡,对方高举的枪口已经放平,一排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自己,他的感觉如同被脱光衣服放在舞台上一般,在他的正对面,是一个穿红军装的胖子,小眼睛中闪动着一种兴奋的光芒。

    张忠旗张大着嘴,全身发麻,愣愣的望着那个胖子,他已来不及逃跑,这样距离的齐射,结果可想而知,在那一瞬间,张忠旗忽然觉得周围的惨叫、怒骂声都从耳中消失,全世界一片安静,只剩下对面那排黑色的枪口,而时间在此刻似乎也凝固了。。。。。。(未完待续。。)

第七十九章 雷霆

    战场上短暂的寂静。

    “射击!!”关大弟嘶声力竭的喊声传入唐玮耳鼓。

    唐玮用力扣动了扳机,击锤吧嗒一声撞击在火门钢镰上,向火门中撞击出一片火星,枪膛中立即一声巨响,枪身向后一震,手中的燧发枪向前喷吐出一阵长长的火焰和白烟。

    战线上犹如同时盛开出无数红蕊白瓣的鲜花,伴着雷霆般的轰鸣,一道道白色烟墙以这些连长为中心向两翼延伸,转眼间又互相连通,四百米的战线上,迅速组成一条长长的白龙。

    爆响的枪声连成一片,如暴风般掠过大地,即便是建奴后阵的正黄旗马甲坐骑,亦因这巨大的声响而惊慌跳跃。无数子弹带着尖啸撞入后金军步兵混乱的队列,狂暴的撕裂他们的棉甲和铁甲,发出连绵不绝的噗噗声响,带起一蓬蓬血雾,进入他们的躯体,变形的弹体翻滚着,将里面的创伤面积扩大数倍,搅烂内脏,让他们发出一阵阵撕心裂肺的惨叫。

    顺着线列,眨眼间整齐的倒下成排的后金军。这些后金兵或被击中躯干或被击中四肢,他们内脏破碎,肠穿肚烂,四肢断裂,在地上翻滚、爬行着,惨叫声响彻原野。后金军的尸体在大地上拉出一道连绵的黑线,标注着残酷的战争。

    多处拥挤在一起的后金军遭到更密集的火力打击,他们拥挤在一起,在战线上留出一段段空挡,这些空挡对面的登州军便只有将枪口斜向对准人群拥挤处,人群最外侧的后金兵几乎人人被铅弹击中。顷刻倒下,堆叠成一个半圆状尸体圈。

    整个战线上。直接面对登州军齐射打击的后金军约有千人,在这一轮惊天动地的齐射中。超过七百人倒下,在短短的瞬间将后金兵前排两排一扫而空。这还是在部分后金军军脱离战列,减小了接触面的情况下,精良的枪管和瞄准具发挥了重要作用,登州镇命中率超过七成。只用了一轮狂风暴雨般的齐射,乌真超哈在瞬间就到了崩溃的边缘。

    。。。

    四周全是在地上挣扎的人,张忠旗头脑晕沉的抬起头来,耳中依然是一片轰鸣,方才雷霆齐射的最后时刻。他福如灵至般一般两腿一软坐倒在地,躲过了那一轮惊天动地的齐射。

    雷鸣般的齐射声依然在回向,张忠旗挣扎着转身爬起来,他旁边的一名汉军被打中小腹,流出一滩花花绿绿的肠子,冒出蒸蒸热气,这名汉军一时未死,腰身如弹弓般向上挺起,口中大声惨嚎。双手血肉模糊的在地上乱抓,在地上形成一道道深深的带血抓痕,张忠旗小心的避开他的双手后,正准备往后面逃命。突然脚后一紧,他回头一看,腿被一人拉住。张忠旗回头一看,是他所在旗队押阵的真夷甲兵。这个甲兵就是方才在他身后砍杀乌真超哈的那人,他此时全无凶狠之色。而是抬着头,喉咙发出荷荷的声响,口中喷出尽是鲜血,眼睛充满恳求望着张忠旗,他胸口盔甲上一个大洞,汩汩的流着红色的血,镔铁打制的铁鳞甲丝毫没有挡住铅弹,反而造成铅弹变形再进入身体,给他更重的伤害。

    不过这位真夷主子就算再痛苦十倍,和张忠旗都没有一点关系,有关系的只有这个甲兵的手,他双手紧紧把张忠旗的右腿抱在胸前,大概是希望张忠旗带上他逃命。

    张忠旗用左脚对准甲兵的脸死命蹬过去,急怒交加的张忠旗爆发了小宇宙,怒吼一声,全身的力气都集中在左脚上,只听咔嚓一声,那真夷头一歪,颈骨折断,张忠旗感觉腿上一松,等他跳起身来之时,后金乌真超哈已经在这一轮惊天动地的齐射中全阵崩溃,阵列上乱成一团,更有无数背影影在往西面慌不择路的奔逃。

    身后一声激昂的号音,登州军全线发出怒吼,张忠旗也往西亡命逃去,手中依然紧紧抓着那杆装填完毕的燧发枪。

    。。。

    唐玮持枪而起,面前是无数奔跑逃命的背影,唐玮抬头挺胸意气风发,觉得自己如同俾睨天下的岳爷爷再世。

    嘹亮的冲锋号响彻原野。

    “冲锋!!!”在前排指挥齐射的关大弟第一个冲出。

    “杀!!!”成千的战列步兵齐声大喊,向前涌出,红色的直线变成了无数红色的小点,水银泄地般漫过大地。

    红色小点撞入后金混乱的阵线,在山呼海啸的喊杀声中,锋利的刺刀对着乌真超哈一轮轮的捅刺,收割着战场上廉价的人命,精神崩溃的乌真超哈发出声嘶力竭的嚎叫,慌不择路的亡命奔逃。

    三个旗的乌真超哈完全崩溃,潮水般的人群往中军狂奔而去,连后面压阵的马甲也无法阻挡陷入疯狂的汉兵,那些骑兵的阵形在人流中被挤得支离破碎,汹涌的登州阵列随之而来,失去速度的马甲被蜂拥而上的登州步兵围住乱枪刺杀。

    后金军变成了彻底的逃命,唐玮疯狂的刺杀着面前一切移动的敌人,刺刀带着血珠不断挥舞,直到面前的敌人全部被刺翻在地,全连又继续追击前方逃窜的敌军,满脸溅满鲜血的唐玮迈开步子,他热血沸腾,忘记了恐惧,越过倒满尸体的阵线,大步的奔跑着,风声从耳边呼呼掠过,周围一片奔跑的脚步声,身边都是他的战友在一起前进,排排刺刀闪闪发亮。

    。。。

    后金左翼,天佑军中一阵阵骚动,索尼刚刚从那一轮排枪的震撼中恢复过来,眼前的乌真超哈已经完全崩溃,他们之后的正黄旗数百马甲被人丛冲散,溃兵背后百余步便是正在赶来的葛布什贤超哈,皇太极的汗旗也在那里。

    “孔有德!立即进攻那些登州兵侧翼!不能让他们追过去!”

    李九成大声领命,索尼看向孔有德之时。突然眼前白烟一闪,几支火枪近距离轰响。索尼和李九成如被重锤击中,双双从马上跌落。周围孔有德的家丁对着索尼身边的十多个巴牙喇突袭,毫无防备的巴牙喇立时被斩杀一空。

    阵中突然发生的变故,加上被登州齐射震撼后的惊慌尚未退去,四周的天佑军轰然溃散,只有孔有德的百余家丁还留在原地,孔有德大声下达命令,对索尼带来的真夷和李九成的少许家丁剿杀。

    索尼在地上大张着口,胸口血如泉涌,他已无法呼吸。他仰头看着前方的孔有德,只见孔有德一把抓起脑后的辫子剪了,然后带着家丁往西逃去,一边逃还带着家丁一边大喊,“败了!败了!大家逃命啊!”

    随着孔有德大旗的逃窜,天佑军全军崩溃,慌乱的人群如同炸窝的马蜂往后金中军的方向逃去。

    “大金完了。”索尼在意识消失前最后想道。

    。。。

    “天佑军军阵溃散了,只有少部人马还在砍杀押阵的后金兵。”吴坚忠对钟老四道,“下官需要去安置孔有德。以免与我大军误击,就不随大军前行了。”

    钟老四哈哈大笑,对吴坚忠拱手道:“吴大人自便。”

    吴坚忠离去后,钟老四转头看着正面。乌真超哈的崩溃引起第七营正面的建奴的连锁反应,整个后金左翼正在溃散,他意气风发的对身边的作战参谋大声道:“第二营继续进攻。把建奴往海边挤压,骑兵第二营第二总突击奴酋汗旗。近卫骑兵营沿右翼推进至后金大阵之后,零散逃命的不管。从北面对大股建奴进行冲击。”

    “是否安排龙骑兵出击?”

    “龙骑兵待命。”钟老四咧着嘴,“建奴中军还有一支骑兵。”

    。。。

    “大人。。。大人。。。右翼突破了!钟老四突破了!建奴完了!”

    中路的总兵大旗下,刘破军站在马镫上泪流满面,声音嘶哑的对陈新大声喊着。

    “传令郑三虎,中军立即冲锋,绝不给建奴喘息之机!”陈新对身边的中军传令兵吼道,那传令兵立即飞马去了中路。

    陈新举起远镜,转子山方向仍在激战中,近卫第一营已经对转子山村东侧的后金镶红旗发动反击,那些突入转子山以南的后金骑兵还未能撤回,中路的王家屯方向,战斗工兵即将攻陷王家屯村,没有了这个钉子,第二营第三营越过王家屯,持续压迫后金中路。

    陈新的手微微抖动着,他不停的让自己冷静下来,将目光转向右翼时,第七营正面的正黄旗步甲和镶蓝旗全军也已经崩溃,后金的左翼不复存在,中军即将崩溃,对一支数万人的古代军队来说,这是致命的一击,后金主力在劫难逃。

    “胜利!”陈新紧紧的握住了拳头,“皇太极你输了。”

    。。。

    潮水般的败兵从左翼蜂拥而来,除了乌真超哈和天佑军,正黄旗步甲、镶蓝旗都在溃散,随着镶蓝旗的崩溃,在中路作战的镶黄旗阵线也开始从左翼败退,山呼海啸的喊杀中,登州右翼全线都开始冲击,登州右翼如同一个巨大的扇面,快速旋转的压迫着后金阵线一段段崩溃,然后将后金军往西面驱赶。

    皇太极绝望的看着眼前的场景,他最精锐的五百葛布什贤超哈正在飞速赶往左翼的途中,登州镇便在瞬间将他寄予厚望的乌真超哈完全击溃,接着天佑军也完了,在成千上万溃兵的冲击下,正黄旗的马甲完全没有发挥作用,那些平日温顺的汉兵进入了癫狂的状态,人丛的真夷马兵被包衣从马上拖下,汉兵争抢着马匹,还有的溃兵对着面前所有阻挡的人乱砍乱刺,无论真夷还是汉兵,都只剩下逃命的念头,任何力量都无法在恢复他们的军纪。

    “大汗!快走!被溃兵冲散就来不及了。”

    皇太极几乎没有反应,葛布什贤超哈的章京焦急的过来拖着皇太极坐骑的缰绳,拖着皇太极往北面撤退。

    刚跑了几步,章京手中的缰绳突然一紧,从他手中被拖了出去,他赶紧回头看时,只见皇太极已经自己抓了缰绳在手上,这位后金大汗抽出了腰间多年不用的腰刀。

    “带着葛布什贤超哈跟朕冲阵。”皇太极对章京淡淡的道,“打穿那支登州火枪兵的阵线,拖着他们的前进,中军和右翼才能跑些人出去。”

    章京微微一呆后大喝一声,领着身边的葛布什贤超哈冲向溃兵,皇太极缓缓打马,领着剩余的精锐,义无反顾的迎着那扑面而来的飞虎骷髅旗而去。(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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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360/ 第一时间欣赏晚明最新章节! 作者:柯山梦所写的《晚明》为转载作品,晚明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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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明介绍:
天启七年(1627)元月,新即位的后金汗皇太极派遣大军侵入朝鲜,击溃东江镇,逼迫朝鲜签订兄弟之盟,二月澄县民乱,陕西大地危机四伏,四月后金军回到沈阳,对辽西虎视眈眈,宁锦大战一触即发。各地灾乱频仍,官绅勾结,无数不堪压迫的农民逃离家园,土地荒芜,走过259年的明王朝内忧外患,大乱将起。就在此时,一个脸皮极厚的办公室主任,和一个只会写程序的宅男技术员,两人赤条条来到末路的大明。“不,我要争霸天下,给中华不一样的历史。”–陈新“我是不会,但只要给人民自由,他们会创造一切。”–陈新晚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晚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晚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