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假
很抱歉,今天生病写不出来,请假一天,请见谅。(未完待续。。)
第三十九章 投靠
崇祯八年的六月,登州的军队开始逐次调动,登州镇的部队没有朝廷任何调兵令的情况下纷纷离开驻地。因为登莱商业繁荣,所以并未限制道路通行,登州镇的调动引起了各方的注意,但他们很快留意到,登州镇集结的方向不是青州府,山东方面首先松了一口气,至少青州府边境上没有发现大批军队。
驻扎青州府的第一营第三营首先回撤到了平度州,然后离开登州的官道,往东去了莱阳,原来在平度州的新编第九营则换到了青州府。
青州府和平度州有十个动员司令部变成了预备千总部,一批预备兵从平度开往青州府,青州府当地的近百个屯堡有私人购买的燧发枪三千余支,加上这些预备兵,对付朝廷的内地兵马并无多大问题。
到达莱阳的第一营和第三营继续东进,进入了文登县的辖区,他们会分别从成山卫和威海卫的港口登船。文登地区完全被登州镇控制,各处道路有严格的盘查,六月中旬以后就断绝了陆路交通,所有商路商业都改换到了靖海卫,威海卫港口不定期开放。
登州近卫第一营依然驻守在登州,栖霞和蓬莱的预备兵正在动员中,准备接替登州近卫第一营,最远的林县龙骑兵千总部将在最后一批运送。
这样大规模的调兵最终瞒不过朝廷,但陈新希望尽量延缓他们发现的时间,这样他们没有足够时间调集人马,陈新在关宁地区制造粮荒。也是为了让最强的辽镇和山海关兵马受制于后勤并军心不稳,从而无法快速调动。另外因为此时情报传递的缓慢。建奴也不会提前得到消息,可以减少他们的准备时间。
陈新和刘民有都回到了登州。主持这次登州镇最大规模的调动。刘民有依然坚持在搞他的司法试点,不过试点还是局限在三个地方,分别是鳌山卫、文登老营和威海卫,民事部下属新建了一个司法司,司长就是上次那个临时法官。陈新也不再过问此事,几乎所有与秋季攻势无关的事情他都不再理会。
总兵府的公事房中,陈新不停翻看着军令司的作战计划和作战序列,除了武昌的第五营和刚刚建立的第九营外,其他所有登州的作战部队都要调往辽南。参加这次作战的包括近卫第一营、近卫第二营、战兵七个营、即墨独立千总部、复州守备队、山敌步兵连、战斗工兵连、林县独立龙骑兵千总部,合计兵力四万四千左右,另有负责后勤线防守的预备兵一万五千人,民夫三万人,民夫中东江提供五千人。
登州作战部队之外,东江镇各部答应出动兵力约一万人,除去虚数应该有五六千战兵,民夫合计一万七千人。
登州镇告诉他们的,是和春季攻势一样。准备拖累建奴的秋收,所以东江各人也没有多想,黄龙还是答应继续攻击赫图阿拉,沈世魁则承诺派出比上次多的甲兵。帮助攻击连山关。
其中人数最多的是尚可喜和毛承禄所部,他们的装备也最好,甚至各自有三百营兵用上了登州的燧发枪。他们的攻击线路主要还是岫岩至连山关,但鉴于上次沈世魁所部的战力不佳。陈新特意将即墨千总部部署在了凤凰城和通远堡,并让尚可喜提前派出一千人马进驻凤凰城。
陈新的左手手指在桌面上的地图上滑动着。在岫岩的位置点了几下,岫岩位置十分重要,但个盖州之间的通道狭窄,这样指挥体系无法快速传递消息,陈新希望尽量在主要作战地区集中最多的兵力。
他的手指往西继续滑动,辽南地区实际是一个半岛地形,中间都是山地,靠海的地区是冲击平原,地形平缓,更适合大兵团作战,过了盖州之后就可以算是辽中地区了,那里地势开阔,分布着耀州堡、海州、牛庄等等重要的据点。
对于后金来说,越接近辽中进行决战,对他们的后勤负担就越小,而他们的骑兵能在广阔的地区破袭,对登州镇的后勤压力就越大。
陈新皱着眉头看着几个地点,他希望建奴能在复州与自己决战,但如果皇太极不愿意会战,陈新很难逼迫建奴来到自己预设的战场。
对面的刘民有从纸面上抬起头来,正要开口却看到陈新的神情,不由笑着道:“在想决战的事情?皇太极会来的。”
陈新好奇的看看刘民有,“为何?我担心他不来,我们的军队不可能长期集结于辽南,那会造成运力的紧张,而且登莱周围也会不稳。”
刘民有站起来拍拍地图上沈阳的位置,“你有四万多人,加上预备兵和民夫接近十万,你的大军只要出现在复州,皇太极必须动员全部后金军,他们的驻地不会离复州太远,以建奴如今的动员潜力,他们支撑不了多久,我们虽然说艰苦点,但拖死建奴是能做到的,所以他必定会先撑不住。”
“我担心拖入冬季。”
“民事部和商社可以提供二十五万石以上的粮食供应,足够保证大军六个月的供给,当然这会造成登莱粮价同样高涨,但咱们可以忍受,秋收之后粮价会有所回落,而建奴不行,更重要的是皇太极不知道咱们能撑多久。”
陈新点点头,神情间轻松了不少,他指了一下沈阳,“沈阳周围是最富庶的地区,只要能威胁到这里,皇太极就只能处处布防,进而选择速战速决,但辽南山地中就不是他擅长的地方,所以与我在海盖之间决战就成了他的唯一选择。”
陈新接着指了一下牛庄,“这个地方与辽西相接,辽镇的态度值得关注,万一他们知道我登州是倾巢而出。亦可能会给后金提供粮食,以继续骑墙摇摆。”
“所以我让今年的粮荒比去年凶狠。”刘民有满不在乎道,“祖大寿不会有多的粮食给建奴。从辽镇的角度来说,给建奴提供粮食风险很高。后金日薄西山,万一一战完蛋,他就要独自面对登州镇的怒火,锦州能挡住后金军,绝挡不住你的大军一击。”
陈新苦笑一下道:“怎么这次你的战略比我还清楚。”
刘民有摇头笑道:“因为你太患得患失了,自己把自己陷在局中。分离蒙古、截断宣府商路、关宁粮荒、控制东江、占据辽南据点,我们一步步都做了,只是把最后一击提前了,其实咱们早已经推演过了。辽镇援助建奴的可能很小很小。你只需要集中注意力在战场上,其他的事情有我、宋闻贤、周世发来办。”
“说的好。”陈新对刘民有拱拱手,“谢谢提醒。”
刘民有也回礼,然后才道:“下面跟你说说后勤,五月底至六月,在北运河地区采购粮食八万石,第一二批已经从天津出海,这些船只到达金州后,便会回到登莱参加运兵。其余粮食都要从登莱起运,主要靠商社和各个屯堡船社的运力,运输计划将持续到九月。登州和文登水师已经往东江加运了一批武备和粮草,这些运力影响到了棉布的运输。但今年所有事情都要服从大战略。”
陈新站起来道:“今年坚持过去,只要辽东光复,我们全盘皆活。民事部要准备明年的移民计划。去辽东的都给三十亩地,必须以登州老屯户为骨干。再辅以新到的流民,在辽东广建屯堡。两三年后登州体系粮食足以自足,我们便可问鼎天下,确立辽东的民政体系必须在朝廷之前,所以这个计划你要尽快安排。”
“朝廷肯定会来辽东插一脚,你得事先有所准备。”
陈新哈哈笑道,“朝廷那点执行力吃不下辽东,当然我会有准备,等我的大军调动完成,咱们也要造声势。”
刘民有还未说话,外边的副官大声道:“陈大人,王抚台过来了,说有话想跟大人说。”
陈新扬扬眉头看向刘民有,刘民有摊着手,表示不知道王廷试是来干什么的。
陈新思索一下道:“可能是说更换巡抚的事情,或许是要请我帮忙,我去见见。”
。。。
陈新在正厅见到了王廷试,陈新依然用下官礼跪拜,王廷试几步过来扶起陈新,陈新抬头看他的时候,见王廷试神情间颇有些动情的样子,也不知是装的还是真的。
“王大人您这是?”
王廷试罕见的拍拍陈新肩膀,“陈总兵,咱们相识也有七年了,当年初见你时,还在威海任千户,来登州问孙国帧要折色,本官是第一次见你,那时本官是登莱道。”
陈新先是惊讶了一下,连忙躬身道:“那么久远的事情,难为大人还记得。”其实陈新自己也记不清什么时候第一次见的王廷试,因为当时根本不知王廷试能当巡抚。
“当时本官就觉得陈总兵非一般武人,今日再看到陈总兵,已是武人之顶峰,功绩不在戚继光之下,是以心中有些感概。”
陈新谦虚几句,这王廷试今日有些失态,他赶紧让手下离开,请王廷试坐到上首之后,亲自给王廷试泡茶,忙活完毕之后坐到了王廷试的右侧。
王廷试端起茶喝了一口后叹气道:“往日总有人问本官,为何唯独登州镇能出强军,本官往往说得凌乱,今日喝到陈大人这里的茶,还是杭州的寻常货色,本官算是明白了,乃是上行下效。”
陈新笑道:“下官一介武夫,喝好茶也品不出来,样样茶都是一个味道,大人不要见笑的好。”
王廷试轻轻放下茶杯后突然道,“本官上疏向皇上辞官了。”
陈新愕然一下,旋即明白王廷试是在京师活动失败,崇祯坚持要更换登莱巡抚,所以王廷试选择了辞官。片刻后陈新便知道了王廷试的想法。王廷试不等朝廷的任命,先行一步提出辞官回乡,这样崇祯顺水推舟,也不用再给他安排职务了。
崇祯元年皇帝对付阉党的时候。王廷试就差点被牵连,后来好不容易靠四城之战文登营军功熬到了兵部侍郎。再后来重回登莱,这几年名声和银子都赚到了。但皇帝对他起了疑心,才会有调任的意图。
换到其他任何地方,王廷试都和普通文官没什么两样,他不比卢象升和洪承畴,他没有自己真正的精锐,以前有个还算说得过去的刘泽清,去年被登州镇干掉了,现在他就和当年的武之望和杨鹤差不多。失去登州镇的支持,王廷试不可能超过他在登莱的政绩。而且他也看明白了。打流寇非是一朝一夕能平定,万一出现陈奇瑜那样的纰漏,反而可能被充军或下狱,不如急流勇退,保个身家平安。
陈新看着这个相处数年的上官,心中也有些感慨,此人颇会为官,虽然该收钱的照收,偶尔也给陈新穿点小鞋。当然陈新偶尔也会算计他,比如借着姜月桂的事情杀了刘泽清,但那是官场的常态。在大的方面两人没有冲突,每次打后金的时候王廷试都是全力支持。同样的还有吕直。
这两人都谈不上什么好人,也不算什么清官,但在官场来说。几人能相处几年没有大冲突,也是难得的。而吕直和王廷试还帮着陈新打了不少掩护。虽说是有好处拿的,也是帮了登州镇大忙。
相处久了都有些感情。陈新关切的问道:“王大人切不可气馁,大人文韬武略,总会有复起的时候。”
王廷试摇摇头,岔开话题道:“本官此来,首要跟陈总兵说说,新来的巡抚是谁人。”
陈新连忙认真听着,最近厂卫集中对付登州情报系统,他在京师的情报机构正在调整中,消息有所滞后,有王廷试提供消息当然很好。
王廷试轻轻道:“这事也拖了数月,因为涉及登州镇和东江这这两个强镇,是以久拖不决,原先以为是朱大典,但此人眼下谋了凤督之位,皇上最后定下的人叫做杨文岳。”
陈新一听反而松了一口气,这个杨文岳是山东右布政使,虽不是特别熟悉,但他跟商社打交道的时候不少,比起朱大典的关系更近。外务司在京师安排了一次弹劾,收买了一个御史弹劾朱大典收受登莱贿赂,时间就是上次陈新进京的时候,虽然没有证据,但明显起到了作用,皇帝放弃了让他当登莱巡抚的念头。
这个结果也是双方都愿意见到的,朱大典巴不得不去登莱,现在这个杨文岳也是陈新能接受的。杨文岳在历史上当到了保定、山东总督,加兵部右侍郎衔,在改变官军和流寇最重要的朱仙镇大战中被一众军阀坑了,在河南汝宁被流寇所杀。
“此人于兵事普通,但性情温和,陈总兵你与他相处,可以放心,也不妨先派人去济南交结。”
“谢大人提醒。”陈新恭敬的问道:“那若是皇上准了,王大人可是要回乡?”
王廷试叹口气,“离开南昌也久了,思乡的意思也淡了些,本官或许在登莱住些日子,说来也怪,这个地方待长了,一时有些舍不得。”
陈新连忙道:“有时便是这样,一个地方呆久了,惯了这里的水土,就跟自己个的家乡一样了。下官原本就一直想着跟大人学为官之道,只是大人公事繁忙,如今总算有这机会。以王大人的学问和治政之能,那真是登莱之福,下官立即安排士卒,只要王大人在登莱,即便不是巡抚了,下官也必定保大人的平安。”
王廷试转头看看陈新会心微笑,他留在登莱更重要的原因,是登州镇崛起迅速,而大明在流寇的打击下实力越发单薄,王廷试作为崇祯元年就任登莱道的地头蛇,深知登莱这些年的变化,他打算等局势明晰之后再作决定。
对于陈新来说,旧式官僚是一个庞大的群体,他不可能把这些人都摆在反面,他需要那个卖千斤的马骨,而王廷试进士出身,曾任过兵部侍郎和登莱巡抚,地位和威望都足够,正是最好范例。
王廷试也是看明白了这点,所以他暂时留在登莱能继续保持他的商铺等利益,长远来看,如果登州镇真有问鼎的时候,他可以就近投靠,成为从龙之臣,若是登州不能稳定,正是一笔划算的政治交易。
王廷试缓缓站起拱手,态度比来时恭敬了许多,“谢过陈大人盛情。”(未完待续。。)
第四十章 私产
“吴大人这边请。”一名穿黑衣的人走进来,吴襄知道是陈新手下,也没有仔细打量,但片刻后觉得声音有点熟悉,抬头一看哈哈笑道:“原来是张小兄弟,不是一向在京师么,怎地舍得回登莱了。”
张大会笑嘻嘻的躬身道:“有人不想我留在京师,在下无奈便回登莱了,现在陈大人身边当个副官。”
吴襄乐呵呵的的拉着张大会的手,吴襄充当着辽镇代理人,经常往来京师,两人在京师多次见过。
张大会也是刚回到登莱,陈新将他安排在侍从室任副主官,暂时负责情报这条线的汇总工作。张大会在京师锻炼了数年,能力很强,陈新反倒比较好安排,他准备设立的新机构十分适合张大会。
陪同的杨云浓知道张大会的来历,在旁边献媚道:“原来吴大人认得大会,大会可是能干人,在下这外务司缺人得紧,正巧大会在,便跟陈大人要人,俺跟陈大人说,只要大会愿意来,俺把这个副司长让出来都成,结果你猜陈大人怎么说。”
吴襄赶紧摇摇头,杨云浓一拍手懊恼的道:“陈大人说大会的能耐不止一个副司长,他另有大用,你说这,俺就只能看着了。”
张大会笑着对杨云浓道:“杨大人这张嘴,出去一趟能勾搭十个良家女子回来,如今这家中都快放不下来,以后有多的可以往小弟家中放。”
吴襄几人哈哈大笑,一起往陈新的正厅走去。吴襄来过此处几次,每次见陈新也是不容易的。一般都是宋闻贤和杨云浓接待,陈新往往要晾他几天。这次等三天已经算快的了。
陈新亲自在正厅门口迎接,最近宋闻贤去了山东各地活动。以拉拢山东官场,这类外务活动常需要陈新亲自参与,而吴襄代表辽镇来的,陈新自然要认真对待。
“下官见过陈大人!”吴襄见到陈新立即跪了下去。
吴襄还是老做派,随时都在陈新面前以下级自居,虽然都是总兵,但吴襄是左军都督府都督同知,比陈新低了半级,陈新还有太子太保的加衔。所以吴襄这样做也说得过去。
陈新使眼色让杨云浓扶起吴襄,亲热的请吴襄坐了,陈新落座后发现吴襄还带了一人,正站在吴襄背后,以往吴襄过来都是把手下留在外边的。
吴襄见陈新在看身后,马上站起道:“陈大人,这是犬子三桂,眼下亦在军中,下官本说不带他同来。偏生他仰慕大人,非得跟着过来拜见,还请大人不要见怪。”
“欢迎之至。”陈新微笑着点头,一边打量那吴三桂。果然如记载的那样白皙通侯最少年,吴襄本就是个帅哥,家里又有权有势。找的大小老婆自然也差不了,基因就是很好的。吴三桂面容英挺。皮肤白皙,中等身材却颇为挺拔。动作间看得出是练过武的,双目炯炯有神,显得精力十分旺盛,唯一有一处瑕疵便是鼻梁有一道伤痕,右高左低,大概是被人砍了一刀,但创痕并不深。
陈新反正也见过不少的名人了,很多人还被他坑过,连皇太极也被打得灰头土脸,所以现在陈新看待吴三桂,那就是吴襄的儿子而已,不会把他当做那位平西王。不过他与吴襄打交道下来,还是觉得吴襄运气不错,这个儿子虽说后来当了汉奸,但能力上还是不错的,至少比他这个商人总兵打仗靠谱多了。
“果然是将门虎子,吴大人好福气。”
吴襄谦虚道:“大人谬赞,桂儿还不快谢过大人。”
吴三桂躬身行礼道:“谢陈大人。”其实他也在打量陈新,这个人传出来的故事很多,在北地有无数版本,很多还比较离奇,比如陈新一人斩杀十多个白甲兵后逃出辽东,吴三桂就是不信的,没有谁没事干派十多个白甲兵去看守俘虏,那都是包衣和余丁干的事情。
陈新点点头后,也请吴三桂挨着吴襄的下首坐了,他们对面则是张大会和杨云浓,屋中还有几个穿军装的卫队士兵。
陈新落座后对吴襄说道:“吴大人常常往来登莱,也不是外人了,本官也不跟你绕圈子,建奴日薄西山,败亡是迟早的事情,日后我登州镇在辽中,辽镇在辽西,大家把话说在前面,日后相处起来更安生些。”
陈新语气平和,但其中自有一种威严,吴襄连连点头,吴三桂一直留意着陈新,他自己是少年成名,平日都颇为自负,很少服过谁,看陈新的形象倒是高大威武,也算得上仪表堂堂,言辞之间有股理所当然的味道,也是上位者的常态。
“本官知道吴大人一向是经商的,咱们商社也是合作多次了,四海商社的路子你很清楚。本官便和吴大人直说,无论谁在辽中,宁锦那个几个地方都是呆不长久的,辽镇手上有兵,但是几方里面最少的,朝廷其他边军加起来,也比辽镇要强,本官若据辽中,可选两个法子,一是辽镇可以换下地方,登州可以用商社的份子来交换,二来若是辽镇仍在辽西,但不参与朝廷与登州镇之间的事情,无论那条,本官都可以保辽镇各位将官的身家性命和财产。”
“陈大人快人快语。”吴襄沉着的问道,“换股份可是换四海商社的份子?”
陈新点点头,“四海商社取这个四海的意思,就是广纳百川,不是本官一个人吃完,天下这么大,银子是赚不完的。”
吴襄低头思索片刻后道:“那大人如何保证我等的身家和财物?”
陈新微微笑道,“还是那句话,天下那么大,还有那许多人看着本官,吞了各位的银两,对本官亦无多大益处,四海钱庄各地都开着,无数人存银子在里面,怎地没见本官把他们银子吞了。”
吴襄连忙要开口辩解,陈新摆摆手道:“这个私产的事情,本官可以跟吴大人承诺,但如今本官的形势,吴大人也明白,这事不能公开来说,到了合适的时候,本官会公开说的,届时天下都可以作证。”
“下官信得过大人,但下官也有些好奇,大人如何公开来说?”
“登州有军报可以公布,不但是吴大人您的,登州镇保护所有登州治下百姓的个人合法财产,本官承诺的,不光是登州镇不会抢夺财产,而是个人财产不可侵犯,这是登州镇的根本之一,本官能失信于登莱所有百姓否?”
吴三桂微微转首看着吴襄,对此时的官吏和缙绅来说,权力是个好东西,但一旦失去权力,朝廷可能会直接抄家,到时候无论多少银子都是白挣了,那种抄家可不管你什么正当收入,是一股脑抄得干干净净。
陈新这个承诺颇为有些新意,吴三桂越想越觉得陈新这个提法有意思,加上登莱有响亮的军威,安全能得到保证,一旦把这个承诺真正放到军报上流通到各地,各地逃出的很多缙绅和资金都会往登莱流动。
陈新知道吴襄的来意,双方往来了多次,互相都清楚底细,如果陈新给出非常优厚的条件,吴襄和祖大寿恐怕会怀疑他守诺的诚意,陈新停顿了一下继续道:“本官倒是建议辽镇换个地方,兵马可以带走。辽西是各家必争的地方,留在那里对祖帅并非益事,至于换的地方嘛,祖帅可以选。若是辽镇有更好的法子,也可以说出来咱们商量,事情都是谈出来的。”
吴襄站起来对陈新躬身道:“来时祖帅说了,只要身家能得保全,兵马的事情大可商量,既然陈大人说了两个方略,下官还需回宁远与祖帅商议,大人都清楚,辽镇中也还有其他将官,需要一一分说。”
陈新微笑点头,辽镇肯定会等到辽中决战分出胜负才最后投注,但既然有了投靠的意向,此时是绝不会再直接援助建奴。
陈新的目的也不是马上要收编辽镇,只是要先稳住辽镇的心思,为辽中决战排除了一个不确定因素。
陈新也站起来道: “吴大人既然来了,可在登州多留些时日,您此来所涉事大,其中牵扯的事项繁多,辽西和登州相距遥远,吴大人可以在登州和杨司长、大会一起把细节商议清楚,以免往来费时。”
吴襄满口答应,陈新把主要的事情说完就要离开,吴襄突然又道:“陈大人,下官听说登州有种观察员,犬子热衷军旅,对大人一向心存敬仰,若是大人方便,可否让犬子去辽南观摩。”
陈新微笑着看看后面的吴三桂,吴襄让他入登州军中查看,或许是给他自己留个后路,一来相当于给了个人质,二来即便祖大寿与陈新闹僵,吴襄也能有路子和登州说话。
“既然吴将军开口,当然无不可,不过当观察员亦是有规矩的,要听从陪同官命令,若是吴公子能做到,便请吴公子等待几日,自会有人来安排。”
吴三桂有力的拱手道:“下官能做到,烦请大人安排。”
陈新哈哈一笑便告辞出门,杨云浓对吴襄道:“吴大人,咱们先去用膳,午后便可开始谈了,所涉事项甚多,咱们得拟出多个方略来,好让陈帅和祖帅挑选。”
吴襄赶紧道:“眼下亦可以谈。。。”
杨云浓笑眯眯的接话道:“在下这边还有一位大人没有到,午后才能过来。”
“可是宋先生?”
“不是,是登莱巡抚王廷试大人,王大人会和在下一起与吴大人详谈。”
听到王廷试的名字,吴襄父子同时张大了嘴。(未完待续。。)
祝大家新年好
最近要到处奔波,春节期间要断更几天,请大家谅解。明天就是农历新年了,谢谢在这一年中对晚明的支持。祝所有书友春节快乐,新的一年事事如意。(未完待续。。)
第四十一章 新上官
六月二十七日,一支船队缓缓停靠在登州水城,岸上站满等待的人群。两名文官当先走下跳板,第一人官服上打的是锦鸡补子,后面一人则是孔雀补子,分别是二品和三品的文官。
王廷试迎上后跪拜道:“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巡抚登莱东江王廷试,见过督师大人。”后面的陈新等人也纷纷跪下。
走在前面的蓟辽督师熊明遇连忙几步赶上,客气的将王廷试扶起来,他神情激动的对王廷试道:“本官在山海关突然得知王大人辞官,心中实在是惊讶,王大人在登莱任上恪尽职守立功无数,本官实在为王大人惋惜。没几日皇上让本官送杨大人来上任,本官想着也好,正好有些话想与王大人说说。”
“谢过熊大人挂念。”王廷试和气的说着,但是用了江西的口音,他和熊明遇都是江西南昌人,明代江西出的进士非常多,在明初曾有人说“翰林多吉水,朝士半江西” ,江西出的朝官不在江南之下,明代仅仅江西吉安府便出现了十个阁老、二十二名尚书、十一位状元。江西有这样的文官传统,而同乡关系又是明代官员中最看重的关系之一,常常成为他们纠合的纽带。
熊明遇一边点头一边说话,两人都换成了南昌的方言,与此时的北方官话颇有差别,后面的陈新从未去过江西,自然听得一头雾水,看样子熊明遇神情激动,可能是在为王廷试惋惜,也或许是在鼓励王廷试。不过陈新知道熊明遇也是形势尴尬。他的靠山周延儒垮台了,他在蓟辽督师任上没有什么作为。虽说登莱有几场胜仗,但陈新的塘报从来没把运筹之功分到他的头上。每次都只说了登莱巡抚、监军、兵部尚书和温首辅。
他这个督师驻扎山海关,过了宁远就是辽镇的地盘,祖大寿当然不听他的,登莱山高皇帝远,陈新也不愿意搭理他,唯一能指挥得动的,就是山海关总兵尤世威,所以他这个名义上的辽东最高指挥还比不上王廷试这个巡抚管用。
王廷试在京师的时候既不是周延儒一党也不是温党,到了登莱之后开始偏向温体仁一派。这次皇帝要换登莱巡抚,他活动的时候也是找过温体仁,这位首辅算是出了力,也是此事拖延如此久的原因之一。
王廷试和熊明遇的关系一向不错,因为两人是老乡,熊明遇几次来登莱也是住的王廷试家中,私下的关系是建立起来了,有了王廷试这一层关系,登莱多少要给熊明遇一些面子。
陈新跪在地上看看熊明遇身后。见到同样有些尴尬的新任登莱巡抚杨文岳,杨文岳以前是山东布政司右布政使,现在是以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巡抚登莱东江,陈新在登州见过几次杨文岳。带兵去河南时候在济南府又见了一次,勉强能拉上关系。杨文岳也看到了陈新,两人都微笑一下微微点头。
熊明遇自顾自说了一会。突然间一拍手转身拉过杨文岳,正要开口介绍时王廷试已经道:“交割东江本色之时。麻烦杨大人良多,也多亏杨大人尽心。东江这两年不少吃穿,才有几年的安生日子。”
杨文岳连忙客气,“供应东江本色是朝廷明令,在下分内之事,当不得王大人夸赞。”东江镇的本色一直由山东供应,是山东农民的另外一项沉重负担,杨文岳这两年就干着这事,往来登州交割本色的时候与王廷试打了不少交道。
三个文官文绉绉的见面完之后,王廷试开始给杨文岳引见登莱的文武官员,若是一般地方的文武体制,本来应该是海防道、登莱道、登州莱州知府这些文官排在前面,但登莱这里就不是如此,以前王廷试排位的时候就让陈新直接排在自己身后,陈新现在也不拒绝,武官排在兵备道和知府前面,算是登莱的政治特色。后边一众登莱文官见怪不怪,他们在登莱这个地方为官,好处是能捞不少,但是地位并不高,寻常想见见陈新都见不到,登莱各地都被军堡架空,哪里还敢摆文官的架子。
陈新依然跪礼见过熊明遇和杨文岳,两人高姿态的受了,对后面的刘破军等人亦是摆足架子,新旧巡抚之间对登州镇武官的态度全然不同,但陈新神色上没有任何不满。
王廷试领着杨文岳和熊明遇去了后面接见登莱的知府、知州、知县等文官,露出了后面的一名穿着蟒袍的人,陈新立即便看出是太监,此人头发花白,面白无须,衣领上还露出红色的里衣。
那太监看着陈新咧着嘴笑,陈新只是微笑点头,并未上去见礼。他已经提前得到了情报,这个新太监名叫唐好友,是崇祯用来接替吕直的。从去年以来,崇祯也加强了对登莱消息的打听,登州镇这些年搞出的军民两套系统颇为庞大,东厂和锦衣卫也很容易的打听到一些风声,虽然还没有涉及到最核心的东西,但已经让崇祯很不满意,他首先便是想到撤换不称职的监军。
陈新往唐太监身后看看,有三个小宦官,另外还有十多名番子模样的人,应该是他带来的随从,其中肯定有东厂的人。
等到王廷试几人回来,唐好友笑吟吟的走过来,熊明遇咳嗽一声对陈新道:“陈大人,这位是御用监的唐老公,此来是新任登州镇监军之职。”
“原来是唐老公。”陈新拱手道,“皇上连管衣食起居的唐老公都派来登莱,可见对登州镇的照拂,下官心中感佩,又有些惶恐,怕唐老公一走,皇上若是饮食不惯,下官的罪过就大了。”
唐好友听陈新话里似乎有讽刺的意思,嘿嘿一笑道:“临来的时候皇上跟咱家说了,陈总兵是个忠心的。登州镇又是咱大明第一强镇,只要咱家在登州镇让陈大人安心了。皇上在京师才高兴。所以咱家来登州,不是来啥监军的。就是帮着陈大人把日子过好些。”
陈新拱手道:“下官岂敢。”
熊明遇干笑几声后对唐好友道:“唐老公,咱们先去监军衙门,就在水城之中。”
唐好友看向王廷试皮笑肉不笑的道:“熊大人不急,咱家想先问问,吕老公在何处?”
王廷试一脸惊讶的道:“司礼监的人十日前就来传令了,但本官不知当日是否寻到吕老公,因最近登州镇各处练兵,吕老公去了军中也未可知。”
“岂知十日前,司礼监两月之前已派人来登州。却未见吕直返京,这才又派了人过来,王大人见到的怕就是第二次来的人,咱家也是有些担忧吕大人,会不会在登莱出了什么事儿。”
唐好友说完抬眼颇有意味的看了看陈新。
“说起吕老公的去处,本官倒是知道”陈新从容的看着唐好友淡淡开口,周围的文官都转头看过来。
“吕老公近日病了,听闻文登的昆仑山中有一神医,吕老公便去了寻访。已去了十余天,唐老公若是寻得急,可以去昆仑山中寻一寻,没准也能找得到。”
唐好友脸色微微一变。正要开口说话时,陈新又接着道:“不过听说还有一个神医在平度州大泽山中,吕老公或许又去了大泽山。那里山高林密,正是出神仙的地方。”
唐好友收起笑脸。对陈新点头道:“登莱虽是山多,但跟大明天下比起来。不过一隅之地,咱家在登莱慢慢找,想来总有找到吕老公的时候。”
陈新微笑道:“登莱是不大,不过此地民风彪悍,拦路打劫的人不在少数,唐老公若要找吕老公,最好是先跟本官说一声,本官派个几百上千人护卫着,免得唐老公受了损伤。”
两人几句话就充满火药味,吕直并未按司礼监的命令回京师,而陈新此时语带威胁,明显是要揽下吕直的事情,周围的文官都看呆了眼。杨文岳没有想到自己刚刚登上登州的地盘,就遇到这样的事情,陈新名义是他的手下,但他现在想不到什么说辞去命令陈新,他转头去看王廷试和熊明遇,这两位都如同事不关己一般,熊明遇把脑袋偏到一边,王廷试则在仔细看着自己的鞋子。
其他的文官级别更低,自然更不会来管,他们也多少听说了吕直的事情,当时人人都认为吕直回京师可能没有好下场,宫里边的太监不比文官,处理文官有朝廷的体制,至少要有个理由来处罚,太监就是皇帝的家奴,一旦被皇帝记恨,下场就很凄惨了。
没想到吕直就玩起了失踪,最近还有消息说吕直是出海时候船翻了,一船人都死在海里,但登莱官场都没有人相信,看陈新现在的样子,吕直多半是已经投靠登州镇。但他们还是不太明白,陈新为何为了一个太监和朝廷交恶。
唐太监后面的一个番子瞪着眼睛就要走上来,刚走两步便被唐好友伸手拦住,唐好友再次带上奸笑对陈新道:“那到时就麻烦陈大人派兵护卫咱家了。”
陈新笑笑道:“不麻烦,登州镇本来就要练兵,走走路不算什么,不过能不能找到吕老公,本官就不知道了。”
唐好友盯着陈新看了片刻,一挥袖子带着一群手下走了,留下一群登莱文武官员在原地。
王廷试赶紧出来打圆场,领着杨文岳等人去巡抚衙门,出了刚才的事情之后,众官都无心说话,从镇海门进了登州城,到了巡抚衙门之后,王廷试和杨文岳的参随便准备交接,双方的参随会把数十项事情交割清楚,仓储和武备还需要一一点验,一般会用到七八天的时间。当然按照官场的潜规则,完全交割清楚是不可能的,每一任都会留下一些说不清楚的账目,接任的如果非要较真,那就会牵扯出一大堆的吏员和前任官员,对所有流官来说,熟悉业务又在民间有威望的本地吏员绝对不能缺少,所以除非是特别严重的漏洞,否则这种交割一般不会较真的。
熊明遇是上官,他不会参与这种事情,交代一番之后就去了客馆休息,王廷试领着双方的参随商议着日程,陈新则陪着杨文岳在二堂后面的大宅花园里面边走边谈,这里以前是王廷试一家住的地方,明代官衙一般都是如此,前面是办公的,后面是住宅,流官一般都这样居住。
在确定辞官之后,王廷试提前就搬了出去,此时里面已经空了,花园里面只有一些陈新的卫队在警戒。
杨文岳突然对陈新主动躬身行礼。此时的文官之间互不隶属的话,也不用行跪礼,只要没有公事,下级文官见到上级可以躬身便可,所以杨文岳实际上是摆的下官礼。
杨文岳客气的对陈新道:“陈大人亦是熟识了,本官心中对陈总兵一向是仰慕的。方才在水城码头有些外人在,本官是不得不摆出些架子,还请陈大人不要往心里去,日后在巡抚任上,有做得不当的地方,还请陈总兵多提点。”
陈新看了杨文岳两眼,也客气的躬身回礼道:“大人折煞下官了,下官是个武夫,有些礼节上粗糙了些,不过心里是最讲情义的,方才也不是要冲撞唐老公,只是吕老公当年对下官多有帮衬,下官不想看他被人为难罢了。凡帮过在下的,末将都记得,不会干那些过河拆桥的事情。”
杨文岳一拍手道:“大丈夫正该如此,本官想着,那唐老公回去想想也会明白的。”
陈新笑道:“那最好不过,下官还有军务要处置,今日便不陪大人了,明日无间在蓬莱阁为大人接风。”
杨文岳连忙道:“陈大人尽管去忙。”
陈新再行礼后转身离开,杨文岳看着陈新背影叹道:“皇上看不得登莱一团和气,咱是被逼着演给人看的,熊明遇、唐好友也是演给人看的,不过还是陈新演得最像,顺带还收买一把人心。”(未完待续。。)
第四十二章 委员会
七月一日,登州难得的下起雨,虽然登莱屯堡有完善的水利设施,但人力提水总不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情,天公作美依然是让人高兴的事情,这可以节约屯户很多的体力。
陈新躺在书房椅子上有些出神的看着窗外,屋顶传来雨滴敲打瓦片的密集声响,一串串的水珠从屋檐滴下,仿佛在窗外挂上了一道珠帘。
“大人,唐好友那地方属下去了,东西都收下了,他是私下见的下官,态度颇为和气。”
陈新收回目光,转向对面的宋闻贤,这个老伙计满面风尘之色,今年他开年跑了一趟宁远,回来又去了山东各地,这次刚刚从济南回来,绕着青州周边的州府走了一遍,确实也够累的。
他刚回到登州又遇到新巡抚和监军到任,他是最适合去拜访的人选,杨文岳态度明确,只是监军的态度还不明朗,陈新让他去试探一下唐好友的态度。
陈新开口问道:“唐好友有没有提吕直的事情?”
“没有提,不过属下想着,唐好友必须要做个样子,否则东厂和司礼监那里不好交代。”
陈新转向宋闻贤身边的周世发,“情报局对新监军的调查如何?这个唐好友是真的做戏,还是做个样子麻痹咱们?”
周世发恭敬的道:“回大人话,唐好友来这几天,没有查本色粮库,没有查武库库存,也没有查各个营头兵马,就点了一次红衣大炮。连水营的船数也没有点,唯一在干的事情就是派人大张旗鼓在登州找吕直。以前监军衙门的吏目也都留用了。此人以前在御用监,张大会和他打过多次交道。此人十分贪财,做事情谨小慎微,颇得皇帝欢心,以前宫中拖欠我们的南货货款,便有相当部分入了他的腰包,汇总后看起来,分析处认为他并不打算跟咱们对着干。”
陈新失笑道:“谨小慎微的话,管御用监倒是合适,来当监军算个什么事。皇帝用人真有一套。不过时间尚短,情报局不可马虎,一定要盯紧他,还有跟来的那些番子,里面可能有曹化淳和皇帝安插的人,都不要漏了。”
“当日到的时候,张大会扮作兵卒辨认过那些番子,有半数是东厂的人,有两个是以前张大会打过交道的。已经收买过来了,他们的行踪眼下都在情报局掌握中。”
陈新点头道:“不闹事可以多给好处,如果有任何异动,可以用任何方法处理。总之这几个月不能让京师对咱们过度关注,但也不能让这些人胡来。”
宋闻贤和周世发齐声应是,登州大军最近的调动他们都知道。光复辽东不但会给登州镇带来充足的土地安置流民,还能获得最佳的战略形势。另外取得如日中天的政治声望。只要拿下辽东,登州镇便走出了问鼎天下最重要的一步。对宋闻贤和周世发这两个最早跟随陈新的人来说。意味着更大的权力和利益,所以两人最近都是加倍的勤勉,应付朝廷方面也更加小心。
这次皇帝换来的巡抚和监军,也都是在这个官场里面泡了许久的人,身上的习惯跟此时大多官员都是一样,要他们卖力对付登州镇,皇帝也是天真了些。登州镇的外务司和情报局一明一暗,加上有孙元化和姜月桂的例子在前面,这些官员不会拿自己的命不当回事,跟登州镇一起做戏骗皇帝是早晚的事情,这在辽镇身上已经体现过了,从邱禾嘉开始,辽镇的文武就是沟通一气欺上瞒下。
在地方事实的藩镇形成后,以文制武已不可能实现,朝廷又没有找出新的办法,所以在崇祯的最后几年中,越来越多的军阀出现,诸如左良玉、刘泽清、贺人龙等等,朝廷不给钱粮,他们就自己去抢,靠暴力实现后勤自给,从而完全脱离了朝廷的控制。
到了崇祯后期的时候,连督师和兵部尚书也调不动军队,只能跟军阀一起欺瞒皇帝,原本崇祯九年后金兵入寇,兵部尚书张凤翼和复起的梁廷栋合伙欺骗,每日给皇帝发捷报,结果是躲着任后金兵出关,最后被骆养性揭发,张凤翼和梁廷栋只得每日吃大黄自杀了,崇祯后来要调动左良玉打流寇,还得请候洵出面靠旧情打动左良玉。在战乱时代,文武地位已经倒转。
虽然现在还是崇祯八年,但登州镇军威赫赫,实力远非左良玉刘泽清之流能比,九边军队经历了多次后金打击,又在追击流寇中不断折损逃散,没有那个军镇能与登莱抗衡,南直隶和运河军队战力更差,周边没有力量能有效对付登州镇,所以陈新更有当军阀的本钱。
陈新想到这里对宋闻贤问道:“吕直现在安置在何处?他可满意?”
“去了文登,在文登老营中安排了一处隐秘住所,有情报局内勤行动队护卫着。”
“他可有提什么要求?”
“倒是没有,只是问了几次何时能帮陈大人做事,他说他对宫中事务熟悉,以后陈大人用得上他,另外他还打算给大人捐输几万两银子,属下收到报告后还没有回复。”
陈新哑然失笑,他留下吕直和王廷试,都是为了向旧官僚表明态度,就是和他陈新合作不会被过河拆桥,而且登州镇还会保护他们的周全,最少能得个富家翁的结局,这样能减少以后的阻力,算是陈新对朝廷的一次政治攻势,并非是因为这两个人真有多大的能力。
就王廷试和吕直来说,在旧官僚中都算能力不错的,但放到登州镇的内部管理体系中也未必适合,以后更不会用太监作内官,陈新能想到安置他们的,就只有和外界打交道的外务司。
周世发凑趣道:“吕直倒找了个好位置。”
陈新摇头道:“做事情可以。不过本官可不需要内官,他的捐输就不用了。不然别人还以为他拿银子才买到平安。道石你让他安心在文登呆着,登州镇自会保他平安。合适的时候他自会有用处。”
宋闻贤忙道:“大人高见。”
“最近道石跑了一趟山东,原本按外务司的今年的工作计划,你本该去一趟湖广,那边要生生占下一块地方,与地方打交道的时候很多,不过今年在辽东有一场大的攻势,登州镇首要保证登莱青三府周边稳固,湖广另设一个副司长,让他去那边负责。你提三个候选人,将他们资料给本官,本官一一面谈后定夺。”
“属下遵命。”宋闻贤恭敬的答道。
登州的人事体系相对独立,分解了各司主官的权限,民事部有个专门的人事司,司长是吴有道,民事系统的任命都出自那里,军队则出自兵务司,各营主官不能直接说提拔谁就提拔谁。把总以上的都是提名后交兵务司批准。
外务司、情报局则归陈新直领,处长一级由宋闻贤任命,但也要通过侍从室审核,他这个司长任命不了副司长。只有提名副司长人选的权力,副司长与朝廷的副职不同,一般会分管某项工作。也能直接对陈新汇报,是陈新对各司主官的一种制衡。
陈新安排完之后看着两人道:“道石和世发近期都要多花些心思。本官很快要去辽南,秋季攻势的规模比以往都要大。登州军力会往辽南集中,登莱会比以往空虚,朝廷迟早会得到消息。无论用什么法子,都要维持登莱稳固,登莱的安危要多仰仗二位,只要迈过这道坎,登州镇就不再是一个军镇。。”
。。。。。。
民事部的总部内,进出的文官和军人往来不绝,刘民有就坐在大堂中办公,周围一些司长、商社主管也坐在大堂里面,大堂外边挂了一块牌子“临时辽海运输委员会”,外人看了完全一头雾水。
为了这次秋季攻势,登州镇需要往辽南运送二十万石以上粮食,三万石精饲料,两万多军队及装备,以及更多的预备兵和民夫,除了粮食之外,其他必须在八月之前完成,民事部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组建了一个运输委员会。
这个大堂就是本次后勤计划的临时指挥部,集中了所有后勤相关的军民机构,主官都凑在一起,连印章都带来了这个大堂,有任何需要协调的事情不用来回找人,以达到最高的办事效率。
“刘大人,第二批粮食需沙船五百船次,运输计划要在本月完成,近卫第一营运送占了商社船力,需要额外调用其他船社的船只。”
刘民有头也没抬就道:“调成山两个船社的所有船只。”
“刘大人,军需司发来了冬装的统计,战兵都自行带了,就是民夫里面,有大概半数没有,他们一时也难以统计,说是请民事部按三万件运送。”
“这事只能按多了算,跟人命比起来,冬装能值几个钱,运输计划排在粮食之后,但九月上旬之前必须送到,缺额就向昌邑和青州棉厂订购,让他们早些交货。”
“刘大人,文登预备兵的运送时间又改了,文登水营的船只又得空等。”
刘民有拍着桌子骂道:“去,去问问军令司的刘破军,他们到底要干什么,文登预备兵的计划究竟要变多少次?他们两张嘴皮一碰就改计划,知道我们有多少运输计划要因此变动,你让刘破军自己过来说,他们的调动计划不能这么随意。”
“莫大人,前日靖海船社有两艘船在南城隍岛沉没,是往北的船,上面的粮食也掉入了海中。”
莫怀文让助手记录后,直接找到屯务司开始处理善后的事情。
“吴大人,蓬莱各屯堡都来文,称动员司正在动员蓬莱预备兵,占用人力甚多,屯堡无法在本月完成那么多干米的制作。”
吴有道转身便去找军队联络员,要他们提供动员范围,以便屯务司从外地调动屯户到蓬莱帮忙。
大厅里面各种声音都有,各司主官不断的商议着,快速调度着登州镇的力量,有争执不下的情况时,就找刘民有定夺,他是这个临时委员会的最高决策者。
忙碌一直持续到了午饭时候,最后一个传令的手下派出后,大堂里面才稍稍安静下来,主官们都疲惫的在揉着脸颊,另外一些低级的官员则到院子里面休息抽烟,顺便等着食堂送饭过来。
莫怀文坐到刘民有旁边道:“刘大人,这次运送数量如此之多,登莱各个港口船只往来不绝,各地仓库运送粮食的马车塞道,朝廷恐怕早晚会知道,不免疑神疑鬼。”
刘民有抽了一口烟,再检查了一遍计划后道:“等他们知道,咱们运输都结束了,虽然战兵不在,但咱们大部分预备兵还在,朝廷要想对付咱们,不调动个七八万兵马是不行的,咱们在辽南部署四万人都乱成这样,就朝廷那点能耐,恐怕兵还没调到位置,那些边军就能先造了朝廷的反。所以朝廷知道也无妨,登莱青应当无虞的,咱们只是辛苦一下罢了。”
莫怀文关切的道:“大人说的是,只是以往都有战兵在,大家觉得心头踏实些。这次是为光复辽东,咱们再辛苦也值得,倒是刘大人您,以后辽东再管起来,可更有得忙了。”
刘民有听完了在心头一笑,莫怀文又是在打听事情,不过登州镇跟着陈新学的,没人认为争权不对,只是争到了就要把事情干好,莫怀文就是典型的这类官吏。
刘民有想想后打算先告诉莫怀文,“怀文你恐怕也要准备一下,如果辽东打下来,或许让你任辽东的民事官。”
莫怀文一拱手,正打算假装推辞一下,刘民有已经摆手道:“这事本官已经和陈大人商量过,你是最合适的人选。不过那是光复辽东之后的事情,此前你要临时驻扎登州,把这次战役的后勤搞好。”
“属下谢过二位大人赏识,只要刘大人在登州,粮饷自然能搞好。”
刘民有揉揉额头道:“本官马上要去复州和金州,第二阶段运输结束后,后勤重心已经转到了辽南,粮草人马都在那里集结,下面重要的就是从复州往盖州方向的运输,里面涉及民事、船社、商社、钱庄、民夫等等,这次攻势至关重要,陈大人不放心其他人办,要本官去复州一趟理顺了。”
“大人不坐镇登州?属下觉得,刘大人还是留在登州更稳妥些。”
“登州形势稳定,本官只是短暂离开,很快会回来,至少辽海封冻前肯定会回来。这段时间陈大人会指定宋闻贤主理登州事务。”
“那刘大人何时去?”
刘民有长长出一口气,“快了,快了。”(未完待续。。)
第四十三章 檄文
七月八日,陈新在自己的公事房中与刘民有最后确认了运输情况,军队的运送将在本月完成,八月和九月运送后续的补给,以防战事拖入冬季。虽然陈新不认为皇太极敢这么干,但作为全军统帅,他不能不对风险进行预防,即便那要多花不少的财力和人力。
陈新看完对刘民有道:“就是这么多了,赌上了大部分老本,虽然我自己认为赢面较大,但打仗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敢说稳赢。”
刘民有笑道:“皇太极恐怕也巴不得咱们去跟他决战,眼下明摆着的,后金战略极度被动,没有决定性的胜利来改变,就是被拖死的下场。”
陈新把手中文册扔到桌子上,“对我来说,决战和会战并非最好的选择。要不是那帮流寇,我宁可这么耗死皇太极,咱们以前还是轻视了流寇的破坏性,。。。算了不说这个了。”
“军方这边,谁坐镇登州?”
“李东华。”
刘民有并不惊奇,李东华是崇祯二年从东江逃来的,忠心没有问题,现在掌管兵务司,资历比动员司的司长更老,对登莱青三府的地形和形势了如指掌,正是最适合的人选。
刘民有看着面前的作战序列,上面竟然还有代正刚带领的暂编武学学员连,人数只有三百人,同样要调去辽东,是最小的一个独立作战编制。
陈新轻轻道:“代正刚没有什么问题,这只是让职业校直升武学的学员获得战场经验。”
“他不能再指挥军队么?这次的战兵营众多,作战方向也多。这种有经验和资历的老将并不多。”
陈新停顿一下缓缓道:“代正刚或许也不愿带兵了,就让他带武学学生兵学习好了。带兵的人并不缺。王码夫马上就要到了,我四月就发了调令。他历练了两年,经验比代正刚还要丰富。”陈新淡淡说道,“朱国斌、王长福、王码夫、郑三虎、钟老四,都可以独当一面,还有朱冯这样的新秀,只要有好的体制,军中不会缺少优秀将官。”
“那武昌那边只留祝代春?”
陈新道:“各司在武昌就建立了机构,留下一个祝代春没有问题,顺利的话。时间也不会长,打败建奴后我们的军事重心就会转向运河和湖广,民事部的则重心转向辽东。”
刘民有拿起另外一个册子,“辽东的汉民还有数十万,对这些人的政策,应该是甄别留用,轻微犯罪的集中劳动,普通包衣可以分田地成为屯户,这样能迅速获得人口。在辽中建立基层政权。”
陈新点头道:“这个你决定,但这事得与作战配合起来,军队对民事这方面不熟悉,如果冬季完成作战又没有民事官员接手辽东。整个冬天可能都无法理顺,这事情不理顺了,是要饿死人的。”
“民事相关的调往辽东的人员大部抽调好了。总数为一千人,后备屯长和各司吏员三百人。工坊人员三百,商社一百。其余为综合门市、船社等方面,相对于辽东汉民人数还是太少,需要军队协助。另外就是粮食可能不足,辽东汉民人数是从情报局获得的,来源是在后金的内线,但后金各旗都有隐藏丁口的习惯,汉民到底有多少还说不清楚。如果作战拖到明年初的话,民事部计划的三十万石粮食是支持登州镇作战,这些包衣在开冻前可能粮食会有些困难。”
“打下辽东的话,后金那些贵族应当有不少存粮,夷丁家中基本有马和牛,宰来给包衣吃了就是,要是还不够,到时跟辽西那边买,我下午就让杨云浓去找吴襄商量。”
刘民有抬头道:“说到那些夷丁,我最近没参加军务会,正好问问,对辽东的普通夷丁,军方打算怎么处理?”
陈新朝刘民有眨眨眼睛,“咱们不是建奴,都是不能搞那种野蛮屠杀,他们都是后金战兵,投降的暂时不杀,下来再慢慢审理,打仗杀人就不说了,奴役包衣也不说了,屠杀百姓的战争罪却不能不审,凡真夷成年丁口都统一审判,这个审判嘛,就可以按你在鳌山卫试验的那样搞,每个地区设一个法庭,陪审团就是那些包衣,法官用登州的人。”
刘民有用手指虚点陈新,“你真是会用工具,这个时候想起陪审团了,把责任都推到陪审团身上。那么那些女子和未成年丁口又怎办?”
陈新沉思了一会道:“这是个棘手的事情,我原来是想集中改造,后来想想不太稳妥,还是打散到各个屯堡更好,十来年之后也就无异了。”
刘民有摇头道:“夷丁审判下来的结果你很清楚会是什么样,夷丁多年的屠杀早就让汉民对夷丁深恶痛绝,现在又对夷丁来一次审判和处决,这中间的仇恨是无法消除的,打散到屯堡中的话,也必定会互相敌视,特别汉民伺机报复的不会少,我恐怕警察不够用。”
陈新摊手一笑道:“我也不可能让他们集体迁移,辽东周边就是咱们以后要征服的地方,不能为日后增加困难。所以暂时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他们欺压包衣多年,那几十万包衣又何尝不是忍辱负重活下来的;河南、山西、山东的流民要到登莱投奔咱们,一样要靠自己长途跋涉,其间的艰辛危险哪里又少了,也没有谁分个男丁妇孺。这世道就是这样,有条活路就不错了,咱们已经没有连坐他们,总不成还好吃好喝供着,这些人要活命,就得靠自己屯堡里面老实本分做事了。”
。。。
七月十一日,登州水城西侧的新港外人山人海,数千名身穿红色军衣的士兵唱着军歌在新港外的校场列队。这里是登州镇入驻后新建的港口,最初用于运送烟草,扩建后成为文登水营在登州的驻地,这个新港不及老的水城大,城墙也没有包砖,。
今日前往辽南的是近卫第一营,一直是陈新稳固登州府城的核心力量,曾短暂的调往辽东作战,平日用于威慑登州的其他势力。
登州的军事力量中,巡抚手中有三个营头,从登州之乱后,陈新就在巡抚标营里面安插了一个耿仲明,入主登州镇之后继续分化标营,并往标营中不断安置登州镇出身的基层军官,把两个参将都架空了,那两个参将自己做着商社的生意,也不敢触怒登州镇,标营虽说没有完全落入陈新控制,也是形同虚设。所以王廷试当年才从外边调来一个刘泽清,最后也被陈新暗算了。
从王廷试提出辞官之后,他又配合陈新调换了一批军官,更多职位落入登州镇手中,杨文岳来了之后没有做出任何改变现状的举动,现在标营对登州已无关紧要,陈新在蓬莱、栖霞和莱阳动员了五个预备兵司令部,人马调入登州接替近卫第一营,将这支老牌劲旅投入辽南决战。
漫天的雄壮歌声中,陈瑛安静的昂首站在前排,他现在是近卫第一营第一千总部第二司的把总,他一直没有离开近卫营,当年钟老四想调他去第五营,王长福不同意,陈瑛自己也不想去,因为他最想的还是回辽东打后金。
陈瑛的老家在辽东凤凰城,现在已经被登州镇收复,但近卫第一营迟迟没有调去辽南,陈瑛虽然在登州已经成家生子,但故土的情感始终无法取代,午夜梦回时总是回到辽东回到凤凰城的场景。
这次军内传达的消息,登州镇将开展一次最大规模的秋季进攻作战,虽然没有说是决战,但陈瑛久经战阵,他也知道最近其他有些营头的调动,早在心中猜测是与建奴的决战,到昨日换防的时候,发现接替登州防务的是预备兵之后,他更加坚定了这个猜测。
家人离开家门领刀的场景是他永生难忘的一幕,埋在心底已十多年的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有些模糊的仇恨又在渐渐清晰。
陈瑛两眼微微发红,往右前方看了一眼,那里全是第二司的家眷,他的两个妻妾也在其中,还带来了两个儿子,陈瑛脸上又浮起笑容,这是他在登州的家。
一丈八尺的总兵红旗由东而来,陈新在卫队骑兵的护卫下进入校场,他依然穿着那身山文甲,显得十分威武,周围还有一些高级文武官员。
陈瑛赶紧昂首立正目不斜视,周围的百姓也纷纷安静下来,陈新从容的走上校阅台,面对着台下缓缓扫视四千多官兵,红色的方块整齐而充满杀气。
按惯例陈新会作一番动员,陈瑛是中级军官,校阅时位置都在前排,这次能听清楚,只见陈新站定巡视之后开始讲话。
“乃建州奴儿哈赤者,我大明养奴之遗种也。初依辽帅李成梁为鞍下马弁,摇尾乞怜如穷状求食之獒犬;叩头捣蒜哀容比偷生之虱虮。终怜其遗孑孤苦之丧家,得赐一东隅,,与彼依边糊口之地,锡替无涯,春给炊种,冬予暖叚,盖圣光普照之无余。奴不思汉民养育之恩,反暗怀狼子野心,乃乘援朝之半隙,盗甲欺边。于今亦二十有年矣!
今奴酋黄台吉者,天殛老奴之完卵耳。乘甲扬兵,寇关入犯,不思先人叠荷大明之恩重,反觊中原世累生聚之财丰,未知一已穷兵寡义之窘德,竟窥赤县圣嗣无疆之神鼎,滋徒抢掠,如蝗过境,堕城毁垒,万姓流离,举火焚天,涂炭生灵。
是欺我神州扳荡之际,荷戈无人耶? 。。。”(未完待续。。)
第四十四章 各方
京师乾清宫西暖阁,崇祯脸色苍白的坐在龙椅上,宫女和小宦官都被挥退到远处,王承恩尖利的声音轻轻回荡。
“。。。今有登州镇总兵陈新,既亲睹塞上妖氛之披猖,遑可按肘下龙泉之激扬?虽非世胄,一身惟华夏之赤胆;更受君恩,两肋披齐鲁之忠肝。连营义勇,三军皆决死之虎贲;英旗烈猎,万里尽摧敌之铁流。双亲在后,已备捐躯之棺椁;儿郎敢前,誓效卫国之忠魂。三餐无肉,可啖建奴之筋血;怒气冲霄,必捣鞑虏之旧巢。
排帆遮海,驾鱼龙其击角亢;联旌蔽日,绝雪域而卷白山。蛮夷猾夏,虽五刑而未尽辜;奉辞罚罪,总四岳以撼北冥。天其申命,肆雄师以麾紫电;运数匪躬,逞跳梁而戮青锋。。。”
崇祯的声音轻轻响起,“不要念了。”
王承恩马上停下来,收好手上的登州军报,这一版军报与以往发行的时间都不同,以前是每季度末一次,上次的军报六月底时候已经有了,过了几日却突然又出了一版,主要内容就是登州镇即将讨伐建奴光复辽东。
崇祯疲倦的闭上眼睛,东厂在几日前已经密奏,说登州军队正在往辽南调动,数量却没有打听明白,原来的军队调动后,又有新的军队出现在驻地,东厂的消息说叫预备兵,登州镇每个屯堡都有,数量可能比军队更多。
曹化淳从锦衣卫的军余中选了一批新人,由他心腹的宦官直领,最近在山东和登莱活动。虽然有些人不明不白死了,但还是打听了不少消息。登州镇隐藏的实力渐渐显露出来,虽然那里地盘不大。但是十分精悍,而朝廷则显得像一个体型庞大却无力的胖子。
“承恩你看看后面,可有提到朝廷和皇恩。”
王承恩其实早已看过,听了又仔细检查一遍后小心的道:“没有提到。陈新将檄文等上这军报,给自己捞取名声,奴婢觉着辽东那里,是虎豹赶走豺狼而已。”
崇祯睁眼看看王承恩,眼神中有些不悦,但最后开口时口气也并不严厉。“承恩你记住,朕与建奴不共戴天,此乃国仇。陈新虽桀骜不驯心怀不轨,眼下却还没有反迹,朕有天下民心,有天下道统,他陈新身为我大明臣子,若是谋反则人心尽失,他一向又与缙绅士子势同水火。朕看他,最后也不过如李成梁一般。想李成梁当年在辽东,与这陈新何其相似,占田地做边贸开钱庄。最后又如何,李如松一死后继无人,李家如今连个做官的直系后人也没了。”
王承恩喜笑颜开道:“原来如此。奴婢一直为登州镇忧心忡忡,便是怕陈新如祖大寿一般。”
崇祯刚才所说的。实际也是安慰自己,陈新到底要做什么。崇祯心里也说不清楚。现在将领公然抗令的事情越来越多,除了辽镇和登州镇这两个大户之外,九边时常有兵变发生,追剿流寇的各部也是常有抗命之事,皇帝没有力量拿来对付他们。
看起来陈新和祖大寿干的事情差不多,除了登州镇更能打之外,崇祯总又觉得颇为不同,给他最大不安的,就是林县和武昌的那两支登州人马。祖大寿虽然盘踞锦州,但并没有任何扩张的**,登州镇却利用剿流寇的机会占据了两个要点。
林县在北直隶、山西、河南交界的地方,虽看着不显眼,但这里一旦扩张起来,就能控制中原往京师的道路,也可以和青州的登州兵一起夹击运河,武昌就更重要,那个祝代春去了就住下来,陈奇瑜和洪承畴的命令都不理会,还和湖北当地官军冲突了几次,都是大获全胜。
似乎几年之间,天下就到处是大明的敌人,流寇、建奴、察哈尔、登州镇、辽镇、东江、各地军头,无一不是势大难制,崇祯手上没有任何手段去有效应付,反倒是这些势力自身在互相牵制,最典型的就是辽东周边的几股势力,处在一种暂时的平衡之中,陈新现在发出檄文,是否是要打破这个僵局。
登州军队有调动,但还有多少留在登莱却不清楚,况且登莱还有数不清的预备兵,听东厂报告的情况,登州兵都是从这些预备兵里面招募来的,招来短训就可以打仗,似乎比九边都还要厉害。
崇祯在脑中盘算着北直隶周边的军队,辽镇出了些兵马去打流寇,多的兵不会出了,山海关要防备辽镇和喀喇沁,也是不能动的,真定、保定、昌平、通州、蓟镇各处都有抽调人马剿流寇,剩下人数最多的便是真定府新建的一个游兵营,是用来戒备林县那支登州兵的,崇祯也清楚这些营头的战力,恐怕三个营也打不过登州一个营,而且最近京师和运河粮荒,各地军官贪墨本色然后私下售卖,各营逃跑和小规模兵乱不断,根本没有远征登莱的能力。
屋中一时沉寂下来,此时门口一个小宦官过来,王承恩过去取了一个封口的信封,看上面用火漆封着,盖着御赐东缉事厂密封的印章。
王承恩托着信封回来,当着崇祯的面拆开信口,直接送到崇祯的面前。
崇祯接过看完之后脸色难看,好半响才抬眼对王承恩道:“林县的登州兵,没有兵部扎付,擅自起行往临清去了,真定总兵竟无一字上报,还是东厂在临清的人查到。”
王承恩低声道:“或许这些兵马是回登州了,陈新是不是。。。是不是只想当个辽东王。”
崇祯摇摇头,林县那里有一支登州的骑兵,在兵部连营号都没有,兵部自然不可能给扎付调动,现在去临清应该回登州,然后要去辽东打仗。却不见得是陈新不要林县那个地方。
“林县。。。”崇祯眼神变幻,好半响后低声道:“陈新到底是啥意思。也很好试出来。”
王承恩微微降下身子,等待皇帝的下文。
崇祯却没有继续说林县的事情。他长长叹口气对王承恩道:“你继续把那檄文念完吧。”
。。。
“。。。今檄传天下,关山处处,草莽俱敌寇之野茔;鼓动九边,江海涛涛,尺浪亦中国之长城。东起沧海,西至榆关,凡尔军民将吏、士农商贾,见此檄如闻吾之军令,杀鞑官、烧鞑仓、刺鞑情、绝鞑交。王师艨艟巨艘不日东指。汝作怒潮,军民一心,席卷东奴。吾之十万虎贲为汝前锋后盾,汝其无畏,一乃心力。
尔其儆听吾命,其克有勋。倘有一意孤行,阴持逆命者,吾必加以显戮,用彰大汉同仇之义。尔其慎之勿犯。。。”锦州辽东前锋总兵府,一名参随抑扬顿挫的读着军报。
“停下,停下。”祖大寿打着手势。
那参随随即住口,祖大寿笑道:“陈新好大的口气。真是把自己当朝廷一般,发个檄文就要榆关军民商贾帮他杀鞑子。”
身边的祖大乐凑过来道:“大帅,陈新此时扔个檄文出来。到底有啥用处?”
祖大寿哼哼两声道:“他要把收复辽东的功劳归到他自己名下,现在先发个檄文造势。通篇没有一字提到朝廷和皇上,都是他登州镇要如何如何。这些伎俩骗不过本官。不过对那百姓确实管用的,听说这军报一路发到江南各地,有登州商船的地方就有这东西,还是不要银子的,你看看这背面。。。”
祖大寿翻过报纸,“连神怪的也有,还有不少荒野淫乐之类,各处说评书的人最喜欢这东西,流传甚广啊。”
满面虬髯的祖大乐呆呆问道:“那又有啥用?”
祖大寿瞥了他一眼,摇摇头道:“这就是咱们不如那陈新的地方,老子也是最近才想明白,这玩意比文人的口管用。收复辽东是多大的功绩,他登州镇自己全得了,这名声出去之后,日后陈新真要干谋逆的事情,似乎会容易得多。另外一点,建奴都不是他登州镇的对手,日后天下间那支兵马敢和登州对着干。”
站着的那名参随恭敬的道:“祖帅高见,此乃上兵伐谋,陈新这人是个造势的高手,看他每次打仗,都要在战场外捞不少的好处。此次要收复辽东,自然也不会静悄悄的,一旦人人都认为登州镇天下无敌,那日后传檄而定并非不可能。”
祖大乐呼的站起来,“大帅,那咱们咋办?”
祖大寿缓缓道:“吴襄还在登州谈着,本官的想法原本是等等看,如今这陈新似乎真要和建奴见真章,老子又觉着不能干看着,到时两头不落好。”
“那。。。”
“你挑些兵马,过几日去三岔河走一趟,帮那陈新敲敲边鼓,即便不胜也不能败了,这样以后吴襄在登州也好谈一些。”
“好!”祖大乐立即就往大门走去。
祖大寿招呼道:“不急于今日,咱们把陈新这劳什子东西听完。”
。。。
“。。。东虏贫民士庶,牛录章京以下,有畏威怀德者,弃兵可以免死,提牛录以上奴官首级来降者,保其身家财物,另赐田地官职,倘不知天命,一意跳梁,吾十万锋镝正专为汝辈而设,引颈一试可也。
神州光武,奄有百代,英雄踵继,是成汗青。今日之英雄者,登州镇万千将士是也。。。”
“可笑!”皇太极怒喝一声,一把将那张军报扔向大殿。
豪格和萨哈廉站在下首,两人低头肃立。轻飘飘的军报发出轻微的哗哗声,在空中转了两个圈,缓缓跌落在地上。
自从六月底以来,后金军已经陆续收到一些模糊的消息,说登州镇正在调动大军,辽海之上舟船云集,可能会有一次大的进攻,或者就是登州镇要在辽南持续攻击。
豪格低声道:“汗阿玛,那陈新痴人呓语,阿玛不必与此人计较。”
萨哈廉站出一步小心的道,“大汗息怒,既然那陈新夸下海口,我大金便在战阵上回击他,自登州镇上了辽南,我大金无一日安生,但多年来陈新都是纠缠,每每作战皆是数千人上下,从未与我大军合战。我大金军最擅大战,此次定让那陈新有来无回。”
皇太极看向萨哈廉,“他既下了战书,朕求之不得,此战必须倾尽全力,大金的每一分力量都要用在这里,无论人口还是粮食,只要打败登州镇,朕日后加倍还给各旗。萨哈廉!”
“奴才在!”
“登州镇乃天下雄兵,非轻易可击败。咱们兵马变不出多的,粮草却不可缺了,今年明国又是粮价高企,边口各处尚无粮可卖,此时要买粮也是来不及了,只得从各旗中加收,你是户部尚书,拿出方略来,无论如何要凑足粮草,保证我大军与登州决战。”
“奴才遵旨!”
皇太极从座位上站起来,目光坚定的看着两人,“老汗十三副铠甲起兵,呕心沥血始有今日之大金,千难万险皆过来了,乃苍天眷顾尔,此次亦定然如此,就让朕和那陈新一决胜负!”(未完待续。。)
第四十五章 尘土
“嘭”
小院的柴扉猛烈震动着撞在土墙上,抖落满地的枯枝。
张忠旗的身影匆忙出现在正屋门口,只见牛录章京正领着几个白甲兵从大门进来。
“主子安好!”
张忠旗跪下行礼,真夷之间以前不兴跪礼,互相见面行抱见礼,但张忠旗自认没有这个资格,见到主子都是按包衣一样跪着。
牛录章京还是那个镶黄旗来的赖达库,他看也不看张忠旗,对后面一挥手,管着这几十户人的车尔格带着两个白甲直接进屋,其中一个是塔克潭,他路过张忠旗的时候稍稍停顿了一下,几人翻开屋里的粮柜,一看里面是空的,几人又往里屋闯去。
张忠旗家里的粮藏在床下,平日是怕人来偷,今年辽东缺粮更甚去年,村中饿死的包衣已不知有多少,偷盗杀人都时有发生,所以张忠旗睡觉时就把粮食放在床上抱着,手上还要握着刀子,总算过了半年没有被盗,没想到却遇到了明抢的。
张忠旗用膝盖移动到赖达库身边磕头,“主子,主子,这是干啥?奴才家里只有这些许吃食,主子要是拿走了,奴才就没活路了。”
赖达库冷冷站着,似乎不屑于跟张忠旗说一个字。
屋里传来哑巴的啊啊声,接着就是车尔格的怒喝,张忠旗赶紧起身跑到屋中,只见车尔格已把粮袋提出来。哑巴死死拖着粮袋,另外一个白甲兵已经准备抽刀。
“哑巴快松手!松手!”张忠旗用身子挡住那个白甲兵的方向,一边去拉哑巴的手。哑巴双手抓得十分牢固,抬头看向张忠旗。脸颊上挂着几颗泪珠。
“松,松手。”张忠旗轻声道。哑巴坚定的摇摇头,眼中夹杂着绝望和哀求。去年的秋粮下来,他们交了旗粮后所余无几,今年粮价高企,七月时候一石就超过了二十两,买到手时候还不足斤两。张忠旗往年抢掠时候私藏的银两已经基本用完,现在有登州镇的拖累,他们也没有了出去打劫大明的机会,只得每日省吃俭用。希望能拖到九月收春小麦。
“松手吧,不然他们会杀了咱们的,到时娃怎办。”
哑巴回头看了一眼,一个骨瘦如柴的赤脚小孩在厢屋门口,扶着门框露出半边脸看着正屋中的场面,大眼中满是惊慌,哑巴的手微微一松。
背后“呛”一声响,是顺刀出鞘的声音,张忠旗急切之中凑到哑巴耳边低声道:“我还藏着银子。咱们还能买。”
哑巴转眼看着张忠旗,乘着这一分神,张忠旗猛力扳开哑巴的手,粮袋马上被车尔格拖走。哑巴嘶声力竭的大吼着,张忠旗死死拦住,看着几个人将粮食拿到了院中。放在赖达库的面前。
赖达库伸出脚轻轻踢了一脚粮袋,“少了。每人五十斤,他凑不齐就拿他人头。”
车尔格转头对张忠旗道:“你家三口人。交一百五十斤,少一斤杀一个。”
张忠旗放开哑巴,在屋里连连磕头,额头在地上装得咚咚直响,“奴才只有这些粮了,主子开恩,等秋粮收下来,奴才加倍还。”
“秋粮是秋粮,这次是大汗加收的,人人都得交,不齐的就得砍头。”
“只有奴才一人是丁口。。。”
“只要吃粮的都是丁口,这些粮只能给旗丁吃,用来打那登州镇的。”车尔格说完抽出腰刀,慢慢朝着正屋走去,塔克潭欲言又止,他偷眼看看赖达库,转头对张忠旗连打眼色,示意他不要违背赖达库。
“张忠旗,你家少了三十斤粮,你选哪个留下?”
“奴才,奴才。。。”张忠旗两眼圆瞪,看着车尔格的脚步慢慢靠近,他的呼吸越来越重,身后的哑巴爬过来握着他的手,在地上哇哇的哭着。
张忠旗突然大喊道:“奴才还有银子,奴才交银子,求主子饶命!”
车尔格停下脚步狞笑道:“叫你不老实,拿来。”
。。。
柴垛下的一个小袋子被挖出来,车尔格抖落上面的泥土,把里面的东西倒在地上,有三件首饰和大概十多两银子,都是张忠旗在历次出征中偷来的,其中三件首饰偷自本牛录的真夷甲兵,而且造型比较少见,易于辨认,他回辽东后不敢变卖,生怕被那些甲兵认出来。
这个牛录运气不太好,在多次征战中遭受沉重打击,又在豪格夺取正蓝旗控制权的过程中元气大伤,很多老甲兵已经不在了,但张忠旗还是不敢拿出来,一直藏在最隐秘的柴垛下,连哑巴也不知道,是准备在最艰难的时候用来救命的。
张忠旗跪在地上,绝望的看着最后一笔财富落入主子的手中,被抢走了粮食和这笔财富,他一家三口很难活到九月秋收,而且秋收前后还需要很多体力活,没有食物又如何能做得下来。
旁边的塔克潭给张忠旗安慰的点点头,张忠旗心中又燃起一丝希望,塔克潭或许会接济他,这个老主子如今已经是个老战士,也是村里少有的旧白甲,赖达库现在也颇为赏识塔克潭,或许能依靠这个老主子把这两个月熬过去。
“暂时留你一条狗命。”冷冷的声音从赖达库的口中传出,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地上的张忠旗,“你是个抬旗的尼堪,不要想着能做主子,下次再敢藏匿财物,直接取你人头。”
“奴才明白。”张忠旗连忙低下头,他听村中的甲兵说过,天命年间杀无谷之人,这个赖达库手中人命或许有上百之多,张忠旗每次一见到此人便手脚发软,生怕哪里触怒到这个主子。
赖达库一挥手,几人离开张家的院子,张忠旗微微抬头,从院门看到外边路上停着几辆牛车,上面摆满大大小小的粮袋,自己那一袋粮也被扔到了牛车上,赖达库带着几个白甲兵,去了斜对门的一户真夷家中,那家倒是真夷,但当家的甲兵在旅顺之战中残了,如今日子过得艰苦,张忠旗感觉还不如自己,只见赖达库依然是一脚踹开门走了进去,里面不久后也响起了哭喊声。
张忠旗心口还在剧烈跳动,此时才赶紧起身回屋,屋中的哑巴正抱着年幼的儿子在大声嚎哭,张忠旗欲言又止,颓然的坐在地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院中响起塔克潭的声音,张忠旗全身一抖,飞快的爬起来,塔克潭的身影已经来到正屋门口。
“主,主子。。。”张忠旗声音颤抖着,他只剩下两三两碎银子,全家人活命的指望就在塔克潭身上。
塔克潭探头往里面看了一眼,对张忠旗说道:“别和赖达库主子争辩,村东头姓杨那家尼堪多说了几句,被赖达库主子把全家都砍了,粮照样得被拿走。一会你来我家中,我给你些粮,够你吃一段的。”
张忠旗松一口气,他不由自主的拉着塔克潭的袖子,“奴才全家谢过少主子救命大恩。”
“不过也不太多,这年景不好,我家的粮也不多,还养着两个包衣,你。。。够你一人吃的。”
张忠旗呆呆道:“主子能给奴才多少粮。”
“多了我也拿不出来,反正十多斤还是有的。”
张忠旗在心里算算,手里还有几两碎银,若是买些杂粮,十多斤或许也能熬过去。
塔克潭看看张忠旗奇怪的道:“你不知道咱们马上要出征?”
“啊?打哪里?可是去宣府或蓟镇,那可好了,能抢到不少东西。。。”
“你还是得去乌真超哈那边,咱们都去海州复州,准备和那登州镇打仗,主子说这一仗要是赢了,以后咱们就还能去抢西边,朝鲜那边也能抢。所以这个粮,我是给你在路上留的,出征你不自带行粮,赖达库或许直接就杀了你。”
张忠旗无神的看着塔克潭,他不想打那个登州镇,每次去打登州兵之前,牛录中的主子都说是打了以后就好过了,结果是越打越难过。
他喃喃道:“可咱家妻儿吃啥啊。。。”
塔克潭毫不在乎的打断道:“一个女包衣罢了,若是打赢了,日后抢来多的是,你要是饿死了,可就啥都没了,走吧。”
塔克潭带头往外走去,张忠旗转头,见哑巴还神情呆滞的坐在地上,他对哑巴吩咐道:“你就待在屋中,我去少主子家拿粮,出征时都留给你们。”
哑巴眼珠转动过来,无神的看着张忠旗,眼中说不清楚是种什么情绪,张忠旗也不及去分辨,追着塔克潭去了。
一刻钟后张忠旗提着一袋粮回到院中,赶紧将那个破烂的柴扉关上,小心翼翼的提着那袋救命的粮食,来到正屋的门外叫道:“哑巴,咱们又有粮了。。。”
他一把推开虚掩的房门,年幼的儿子在地上爬动,却没有哑巴的身影,他稍稍抬高视线,一双悬空的脚出现在眼前,张忠旗怔怔的抬起头,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安静的小院中响起一声嘶声力竭的哀嚎,粮袋应声跌落在屋门前,扬起一片微薄的尘土。(未完待续。。)
第四十六章 改变
庙岛列岛北面的南城隍岛,几艘大型福船绕过岛的东部,进入南城隍岛的港口。
陈新和刘民有从跳板登岸,放眼之处尽是成片的仓库和营房。
自陈新进驻登州后,便勾结了王廷试和吕直垄断辽海贸易,集中交易的地点就在南城隍岛,这里数年间变成了一个大型集市,同时也成了登州船队的中转地点,除了商船外,也常有登州、文登、东江水营的船队在这里避风。
从登州镇开始动员后,所有通往辽东的贸易都被停止,南城隍岛变成了军队集结地,往来的多半是军船。
刘民有看看港口东侧,那里停泊着十艘没有挂旗帜的船只。
“那边应该是东江来的船,那几人都到了。”
毛文龙占据皮岛的时候,随便去一个东江镇的将官,就能威胁朝鲜的地方官,天启七年皇太极突袭东江和朝鲜,让朝鲜签订了一个兄弟之盟,那时的后金没有能力在朝鲜保持军力威慑,签约后便撤走了,不久就爆发了身弥岛之战,登州镇全歼登岛后金军,并俘获牛录额真一人,靠着这次大胜,登州镇开始影响东江和朝鲜的局势。
虽然没有在鸭绿江附近驻军,但登州镇的商船不断往来,购买朝鲜的人参、貂皮和烟草,外务司每年派人去汉城和宣川等地,与朝鲜建立了联络的渠道。
大明对朝鲜有再造之恩,皇帝和大臣都更加亲民。陈新点点头,悠闲的带头走在前面。岛上民户很少,本地经营的商业基本是登州的综合门市。类似于军管的状态。
陪同过来的杨云浓扭动着肥胖的身材,毫不落后的跟在两人身后。他追到陈新身边,“大人,属下方才已经问过驻岛的外务主事,东江的人都来了,沈世魁本人来的,黄龙派来的人是尚可义。”
“尚可义。”陈新冷冷道,“尚可义本官是欣赏的,不过他还不是黄龙。”
黄龙依然是名义上的东江镇总兵官,他的地盘在鸭绿江口的獐子岛。与朝廷的海陆交通都完全被隔断,周围的皮岛、石城、镇江都在东江其他势力控制下,年初春季攻势中,登州镇又占据了岫岩和凤凰城,黄龙已经完全被包围在中间。
东江内部的势力中,毛承禄和尚可喜都完全倒向登州镇,在登州的援助下,实力早已超过其他东江势力,沈世魁则占据皮岛、铁山、义州。霸占了屯田的地区,黄龙只得往鸭绿江西岸沿线发展,与沈世魁的势力在宽甸等六堡互相交错,双方还时有冲突。黄龙的人口和兵马都得不到补充,手上战兵只有千人上下,往往处于下风。
东面的朝鲜还是每年向大明朝贡。他们的贡路便是走辽海至宁远登岸,横穿整个登莱势力圈。这个时代的朝鲜国力弱小。亲明,旅顺之战后。建奴全线收缩,朝鲜立即把那个兄弟之盟扔到了一边。不过沈世魁还是毛文龙时期的做法,动辄便对当地朝鲜官员威胁,而登州镇有军力为后盾,商社贸易又颇为公道,朝鲜不但出口人参、貂皮、烟草,也从登州进口南货、卷烟、棉布、烧酒等等产品,每年登州外务官去朝鲜时,也会按官场惯例献上仪金,所以在东江镇和登州镇之间,朝鲜明显的偏向登州镇,在李朝已经出现一批亲登州的官员。
不过朝鲜信息滞后,还不太清楚登州镇与朝廷关系的变化,至少要今年的朝贡结束后,他们才会知道详情,届时如何抉择,李朝朝廷中又会有一番纠结争斗。
黄龙虽然一直和陈新不对付,但现在兵饷、粮道、走私等通道都受制于登州镇,周围又全是登州势力,他从去年年底开始主动缓和,其中牵线搭桥的,便是尚可喜的哥哥尚可义。
这个尚可义也算是黄龙的心腹,刘兴治皮岛之乱时出力镇压了乱兵,后来黄龙被耿仲裕等人逮拿,遭挖鼻割耳丢尽了面子,无法在皮岛继续立足,尚可义也继续跟随着他。尚可喜投靠登州镇后,尚可义也把家眷一起送去了安全的登州,既可以保家人平安,也算给陈新交了投名状,所以他与两边关系都十分不错。
登州虽控制了海运粮道,但没有特意克扣过黄龙的粮草,但在贩私和其他货物上一直多黄龙颇多打压,使得黄龙控制的獐子岛条件比东江其他各岛都要差,逃散的人很多,黄龙渐渐撑不住,从去年底以来,开始主动缓和与登州镇的关系,尚可义便充当了中间人的角色。
杨云浓低声道:“大人,黄龙带了一封信,说旧伤发作不便远行,派尚可义来拜见大人,但大人下的军令他必定遵从。”
陈新停下脚步看着杨云浓,随军担任情报局联络主官的吴坚忠跟在陈新身后,听到后聚精会神的听着,看陈新是否会对付黄龙,经过多年渗透,黄龙手下已经被收买和安插了不少人。
杨云浓低着头,等待陈新的命令,他估计黄龙这次可能落不了好。为了这次秋季攻势,陈新召集东江各岛将在南城隍岛会面,一方面是为了部署作战,二来则是让他们站队,因为这次攻势与以往不同,是没有登莱巡抚命令的。以往各次攻势需要东江配合时,陈新都会找王廷试发一个形式上的命令,这次却特意没有如此做,就是登州镇擅自调动兵马。黄龙虽然没有亲自来,明显还有些戒心,派出尚可义这个心腹,表示了听从调遣的立场,但在这样重要的战事中,必须要尽可能消除可能出现的风险。
陈新突然笑笑,没有说什么就继续走了,杨云浓和吴坚忠对望一眼,两人知道此事不会就此罢休。
陈新和刘民有两人走在前面,刘民有低声问道:“这黄龙也够能撑的。难道这么多年了,他还记着当年孙元化的事情?”
“他会记孙元化的恩?黄龙是辽镇出身。当年孙元化当宁远兵备的时候跟着练红夷炮,四城之战关宁军的红夷炮队便是他率领。若他真能这么记恩,又怎会从辽镇跑出来,跟着孙元化到了东江镇。他是知道皇帝让他在东江当钉子,上次被耿仲裕割了鼻子后,便干脆跟谁都不对付。”陈新说完后回忆了一下,这个黄龙其实打仗还是中规中矩,就是太过贪婪,带兵水平实在低得厉害,不过在大节上并不糊涂。历史上他于崇祯六年于旅顺力战而亡,比之三顺王又强了不少。
“那你。。。打算怎么对付他?他是攻击赫图阿拉方向,对大局似乎也无碍。。。”
陈新打断道:“每个方向都是重要的,黄龙目前话是说得好听,但总是一个隐患。”
刘民有沉默了一下,他知道这是关键大战,陈新的考虑有道理,不过大战前对付黄龙,也可能出现意外。而且他也听陈新说过,这个黄龙在历史上是个抗金英雄。
陈新看看刘民有笑道:“对付他又不是一定要杀他,此事容我再想想。”
刘民有劝道:“上次他打赫图阿拉也做得不错,大战前还是要以稳固为第一。”
陈新点点头。在驻岛的外务官带领下,两人顺着山道登上了岛北的小山,这里有几座院落。平日给路过的官员和商社管事用的,尚可喜、毛承禄等人已经等在大门口。陈新也立即认出了见过一次面的沈世魁。
这个毛文龙的便宜老丈人当年在身弥岛之战时见过陈新,多年下来居然没有显老。反倒起色极为不错,刘民有想起情报局的报告,上面说沈世魁在皮岛大兴土木,生活极为奢侈,不禁在心中摇头。
沈世魁在历史上也有点类似黄龙,他的出身又与吴襄相同,以前是个商人,一身的毛病,贪污腐化一点不输其他官员,也喜欢搞些内斗争权,不过最后在大节上也是站住了,皮岛被攻破后拒不投降,面对阿济格不参不拜,最后被建奴杀死。
“下官见过大人!”
几人齐齐跪下参见陈新,陈新眼神扫过几人,依次是尚可喜、毛承禄、尚可义、沈世魁、沈志祥,现在是崇祯八年,原本的历史上,尚可喜已经投降后金,毛承禄死于登州之变,尚可义跟着黄龙死于旅顺,沈世魁将在崇祯十年死于皮岛,沈志祥投降建奴,东江镇彻底烟消云散。
现在几人却都还在这里,另外一个三顺王耿仲明则驻守在青州府边界,陈新心中颇有些感慨,自己的到来改变了这些人的命运,改变了登莱、东江无数人的命运,也改变了辽东的局势,而他即将要去改变这个时代。
“各位请起。”陈新一一将几人扶起,也没有进屋,就站在门口对着几人道,“今次之战,是为我登州镇而战,亦是为各位将军,本官从不白使唤人,这次亦是同样,具体条款由杨云浓司长与各位详谈,如何作战,则由刘破军司长分发文册给各位。本官在这里只和各位说说心里话,各位与本官一样,都是辽东人,人都说故土难离,我们却被迫背井离乡十多年,本官夜半梦回,总能想见故土模样,但睁眼却知,家园早成荒冢,亲人尽为野鬼。”
陈新尚未说完,尚可喜和毛承禄已两眼发红,其余几人也面色凝重,连沈世魁这个贪官也是如此,辽人苦难之深重,已无法用言语表述。
陈新提高声音继续道:“今日我们就是去光复辽东的,收复我们的土地,此乃为数百万辽民的复仇之战,亦是天下人十余年之期望,容不得半点情面,我登州镇有功必奖有过必罚,所有军令必须严格遵循,有丝毫抗令懈怠者,本官绝不放过。此战天下瞩目,望各位精诚团结,与本官一道光复辽东。”
尚可喜带头再次跪下,几人齐声道:“谨遵大人将令!光复辽东!。。。”
刘民有在陈新身后站着,这里只有他知道陈新根本不是辽人,但到达这个时代之初,他们便被认为是辽东的逃人,登州镇中亦有无数逃出的辽人,那种刻骨的仇恨和思乡的感情都感同身受,很多时候刘民有也把自己当做了辽人,从而让他坚定的认为,在与后金的战争中,自己永远是正义的一方。
“光复辽东。”刘民有也低声说了一句,他转头往海上望去,南北城隍岛之间的万顷海涛之中,帆影蔽海,樯桅如林,无数的船只破开海面,乘风往辽东的方向而去。(未完待续。。)
第四十七章 战役
复州娘娘宫港口,海面上樯桅如林,尖底的各型福船在停泊在港口,吐出成批的士兵和货物,东侧大批平底沙船收起船帆,由民夫拉纤顺着沙河北上。
从登州镇据守复州之后,复州便是辽南的后勤基地,娘娘宫便是重点建设的地方,娘娘宫处于沙河河口西侧,南面有长生岛屏蔽,是优良的避风港,在明代就是复州通海的地方。
近两年时间后,已经变成一个比较完善的港口,成为复州联络登州的重要据点。登州的船只经庙岛列岛至旅顺,然后顺着金州地峡西岸往北航行,这条航路沿途都有避风港和地标,又有金州地峡遮挡,沿途的航海风险远小于去东江的线路。
一批福船进入娘娘宫港口,陈新等人陆续登岸,这里并没有高级军官前来,迎接的只是港口的军需主官等人。
陈新在港口往南方看去,海天之中长生岛的轮廓清晰可见,那里也建起了一些港口设施,上面的仓库也可以作为中转站,大型福船在那里靠岸后便可以返回登州,由适合近海航行的沙船往复盖之间转运。
迎接的港口军需官是军需司的副司长,他对陈新介绍道:“大人,为了这次秋季攻势,军需司准备了两条主要的后勤线路,一条是从娘娘宫至复州,再经陆路沿八家铺、墨塔铺、永宁监、五十寨驿、熊岳驿等沿途堡垒依次前送,最靠近复州的后勤点是埚头铺,距离榆林铺十五里。距离盖州三十里。另一条运输线路从此处沿海往北,在熊岳驿、新安铺、永宁监有三处沿海港口。距离三处军堡陆路距离更短,但辽海结冰之后便不能使用。这两条线路里面,娘娘宫都是最主要的中转站。”
陈新点点头,复州至盖州共有军堡十一处,都经过了登州镇的加固,里面由此次动员的七千预备兵和部分原复州守备队士兵守卫,辅以大批的民夫,辽南的西侧沿海地形狭窄,西面为辽海,东侧为辽南大山。类似于辽西走廊,宁锦防线的核心是宁远和锦州,两地之间还辅以塔山、松山、杏山等堡垒,官道沿线还有大批的堠台。
登州修复的十一个军堡类似于关宁军的宁锦防线,但是防线采用旅顺的方式,有预备兵常备防守,还有战兵往来援助,有野战能力强大的登州战兵作为机动力量,堡垒和野战力量互为依托。远远比死守的辽镇稳固。后金兵虽然有骑兵优势,后金兵轻兵急袭难以攻克,反而会陷入登州镇的重围。
陈新和刘民有在港口视察后,骑马沿着官道往复州而去。官道顺着沙河西岸而行,路上行军队列连绵数里,千军万马往北行军。沙河上往来的平底船往来不绝,登州镇体现出了强大的动员能力。
陈新颇有点意气风发。一路上打马疾行,很快到达了复州。这里也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兵营,各处都有镇抚兵在巡逻检查,连陈新等人也被查了两次腰牌。
最后终于进入了复州的前线指挥部,暂时担任前线指挥的朱国斌已经等在此处,大战在即,众人也没有寒暄,稍事休息便进入复州的作战会议室,刘破军带来的军令司参谋各自摆开桌案,准备进行最后的计划确认。
会议室中间是一个栩栩如生的沙盘,辽南地区的要点和道路都标注得一目了然,比抽象的地图直观得多。
朱国斌拿着一条长长的竹枝,从最北面的地方开始讲解,“陈大人、刘大人,此次秋季攻势比往年提早一月,于八月上旬开展,将首先在辽南山区开始第一波攻击,主要线路在赫图阿拉和连山关,赫图阿拉为北线,连山关为中线。若建奴死守不出,中路继续攻击甜水井站,威胁辽阳方向,北线越过赫图阿拉,攻击萨尔浒一带,威胁辽中的北路,这条道路东江镇曾多次破袭,对地形等情况十分熟悉,动用的主力为东江镇毛承禄、尚可喜、沈世魁、金日冠、黄龙所部,目前已经进入岫岩、凤凰城、铁山、镇江堡等出发点。”
“我方预定决战地点在复州至海州一带,中线是主力方向的侧翼,中线的尚可喜、毛承禄所部新获得一批我镇的援助,战力在东江镇中最强,两部合计战兵四千二百人,辅兵七千,沈世魁所部战兵一千五百人,辅兵三千人。北线距离遥远,为黄龙所部,我军只投入少量兵力,是以北线稍显单薄。。。”
陈新打断道:“这里稍作调整,让尚可喜增加一千百战兵和一千辅兵,支援北线作战,獐子岛最近或许会有些变动。”
刘破军和众参谋立即开始记录,会后将按照会议上的决定进行调整,刘民有听了知道陈新还是要对付黄龙,注意看了一下身后的随从,吴坚忠面无表情的看着沙盘。
朱国斌继续道:“这两条线路都以牵制为主,分散建奴兵力。为了增加攻击力,特别加强登州镇第八营、山地步兵连、即墨独立千总部、预备兵两千人,第八营既预备兵一千驻地为岫岩,居中策应中路方向,岫岩为辽南战略要地,既能威胁盖州、海州侧翼,亦能支援连山关中线作战,第八营任务优先稳固主力侧翼,待建奴主力集结于海州方向后,辅助东江镇攻击连山关。连山关方向能威胁沈阳和辽阳两个要地,乃建奴必救之处,以此逼迫建奴进行决战,在必要时,第八营也能支援盖州方向的主力会战。即墨独立千总部既预备兵一千驻扎凤凰城,在中路第一波攻势中辅助东江镇攻击,稳固中线防御,山地步兵连部署于岫岩至海州山路,任务为威胁海州侧翼,该路兵力番号为辽南混编旅,主官王码夫。”
陈新等人都没有提出异议。朱国斌指着盖州的位置,“盖州方向为我军主要作战方向。作战部队全部为登州镇兵马,包括近卫第一营、近卫第二营、战兵第一、第二、第三、第四、第六、第七营。”
“其中近卫第一营、近卫第二营合并为近卫旅。战役初期部署地点埚儿铺周边,距离盖州四十五里,为此次作战的战役预备队,主官王长福;战兵第一、第二、第三营,合并为辽南第一旅,战役初期部署地点为熊岳驿,距离盖州六十里,主官郑三虎;战兵第四、第六、第七营,合并为辽南第二旅。战役初期部署地点为埚头铺,距离建奴前沿据点榆林铺十五里,距离盖州三十里,主官朱国斌。”
朱国斌的竹鞭对着几个据点一一指过,这里都是靠近盖州的几个军堡,是登州镇此次战役的作战出发地。
“原第四营骑兵队、龙骑兵千总部、林县独立龙骑兵千总部单独抽调出,合并登州新编骑兵、武学骑兵队,合并为骑兵第一营,合计骑兵四千六百人。龙骑兵两千二百人,该营已在复州进行合练,战役初期部署地点为布子铺,距离盖州七十里。距离复州一百一十离,主官为原第四营骑兵队长谭申。”
“主力作战计划于八月十五日开始,届时各部将按作战计划向第一线集结。提供后勤供应的民夫为三万人。沿途军堡驻守兵力为复州守备队一千五百人、预备兵七个千总部。另有战斗工兵连、火箭兵连、攻城红夷炮队、特勤队,为大人您的直辖部队。盖州方向共计九个营。特设编制四个,预备兵七千。民夫三万五千人。”
“建奴目前在盖州的军队为正白旗、镶蓝旗、天佑军,战兵人数约五千人,海州为正红旗、镶红旗、蒙古左翼各一部,人数约四千人,五日前新出现一批两黄旗骑兵,人数约在千人上下,特勤队查探到往海州的运粮数量也突然开始增加,为平常时期的两倍,建奴应该已开始动员。”
陈新点头道:“说说我们军队就位情况。”
“目前到位的有辽南第二旅全部,辽南第一旅缺第二营,第二营预定于明日在娘娘宫登岸,近卫旅第一营今日刚到复州,第二营仍在金州。。。”
。。。
金州城北,近卫第二营驻地,第二千总部刚刚训练回来,最近几天钟老四加大了训练量,士兵们都颇为疲惫。连长宣布解散后,袁谷子带着自己的小队返回营房。
回营房后士兵都纷纷去打水,七月间还可以洗冷水澡,登州镇对内务要求比较严格,虽然被子没有如同后世一样要求成方块,但也要求堆放整齐,其他用具也是要求摆放成列。
唐玮无精打采的提起自己的木桶,到外边的水井旁等着打水,前面正好是关大弟,唐玮连忙排到他后面。
“大弟哥,听说,听说咱们要和鞑子打大仗了,大帅的檄文都发出去了。”
关大弟转头看是唐玮,马上带上笑脸,这个胖子兵训练不怎样,但是脑袋比较灵活,最近已经教会了关大弟不少字,关大弟刚刚通过了五百字的考试,取得了后备军官的资格,所以关大弟最近对胖子的观感极好。
关大弟笑着道:“听说是,大帅要光复辽东,最近调来的兵马不少,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唐玮在心里哀叹一声,既然陈大帅要跟建奴打大仗,那近卫第二营就别想调回登州了,也就是说唐玮至少还要参加一次大战。
关大弟自顾自的道:“听说光复辽东之后,士兵若是愿意退伍到辽东,可以分五十亩地,”
“五十亩!”唐玮大呼一声,“可不可以卖?”
关大弟摇摇头,“这个倒没有说,但俺听几个辽东来的军官说过,辽中的土地很好的,靠水的地这些年都有耕作,算是熟地,若是按登州那样修了水利,每亩收成怕也得有一石多点的样子,只是一年只能收一季,每年只交两斗粮,荒地交一斗,这个地跟登州屯堡不同,都是自个的,不会说屯长收回去就收回去。”
唐玮在心里面算了一下,一年还是能有不少收入,虽然唐玮家中做些商铺生意,但他们不是正式屯户,家中的地不多,这个时代土地依然是百姓看重的,因为永远都有产出,唐玮不免有些激动。
正在此时一声军号响起,关大弟大喊一声,“集结号!”
排队的士兵顿时作鸟兽散,唐玮飞奔回屋穿戴好,小队在门外列队,再汇合成旗队,然后由旗队长带到了本连营房前的空地。
连长依然还是原来那个,他拉开大嗓门嚎叫道:“明日部队开拔前往复州,今日晚间训练取消,各部整理行装,没写遗书的,今晚休息号之前交各部旗队长,由训导官收集。。。”(未完待续。。)
第四十八章 夜海灯号
连云岛距离盖州海岸很近,用木筏都能度过,冬季结冰后如履平地,登州镇早在刚登陆辽南时就派出船只攻击连云岛,将岛上少量后金兵肃清,不过并未占据,到最近的两次攻击盖州时,这里作为特勤队和水师骚扰船队的临时据点,依托连云岛四处出击,使得后金整个盖州沿岸草木皆兵,有力配合了盖州的正面战场。
八月三日深夜,月色如水,辽南半岛西侧的大海上波光粼粼,一**的夜潮扑打在海岸上,发出哗哗的声响。
岸旁的一片灌木中,月光映出了一张涂满泥土的脸庞,李涛静静的打量着北方的海面,这位固安之战时的马夫已经成为特勤队的总队长,他现在所在的地方叫做连云岛。
连云岛地处清沙河河口(今大清河),在盖州的西偏北二十里,在明代是一个距离大陆很近的小岛,到后世因河流带来的泥沙不断堆积,才变为了半岛。
从连云岛出发,经西河口入清河行驶二十里,便到达盖州城外,清河河道距离盖州城约一里,极大的节省了人力。大型海船可以在连云岛或西河口卸货转运至平底船,拉纤上行至盖州。也使得盖州的通海之利更加凸显,在建奴占据辽东之前,山东贩私船也在此处往来不绝,与三岔河的牛庄一样,是辽东重要的通海港口,满清的道光以前,连云岛则是东北地区唯一海运商港,可见其优越的地理条件。
建奴占据辽东之后,将南四卫百姓杀得干干净净。辽南千里无人烟,繁华的盖州就此荒芜。奴尔哈赤死了之后,皇太极对各旗约束力不足。连云岛又慢慢变成辽东走私的交易处,原本的历史上的崇祯六年,孔有德、耿仲明投降后安置到盖州,盖州才摆脱了荒芜的状态。
盖州西海滨还有海盐盐场,自从旅顺之战后,满清放弃了辽南半岛的东部海滨,西部沿海也是节节败退,盖州是他们最后一个获得海盐的盐场,也就是张忠旗往年服劳役时所谓的“耀州煮盐”的地方。若是这里也丢了,他们连盐都只能走私了,这也是后金要力保盖州的原因之一。
连云岛远离登州阵线,岛上淡水稀少,而且距离陆地距离太短,冬季不易防守,所以登州镇没有在连云岛这个地方驻军,只是在每次作战的时候才临时占据。平时登莱、辽西、的走私船多有到此处,登州镇有商品的优势。自己在走私中赚了大钱,有时还要在海上打劫辽西的走私船,既敲打辽镇,又锻炼自己的水师。只是规模一直不大。陈新不希望过度刺激辽西,所以打劫只是顺手为之,还没有达到专业化水准。
连云岛就这样成为一个灰色地带。直到此次秋季攻势展开,连云岛的地位再次重要起来。水师很快将出现在连云岛附近的所有贩私船俘获或驱逐,岛上没有什么后金兵。只有少量滞留的水手,登州水手就可以对付,这里很快又变成了文登水营的前沿基地,有沙船和鸟船等共三十余艘。
特勤队两个分队随即进驻,通过海运深入盖州后方进行侦查,现在的特勤队更偏向大范围战场侦查和破袭,金州时候那样担任全军前锋的事情已经比较少,那种前线侦查任务由各营自己的哨马完成。
同时进驻的还有抽调的情报局第五分队,李涛想到这里,不由回头看了一眼,他身侧就是在旅顺投降的原镶白旗巴牙喇章京巴克山,此时依然留着金钱鼠尾,身后树丛待命的几名队员尽是光溜溜的头顶,在月色下反射着亮光,身处一群鞑子中间,让李涛颇有种荒唐的感觉,他最近总在担心自己会突然忍不住拿刀砍向那些光脑袋。
这些留着金钱鼠尾的人,是情报局外勤第五分队、特勤队五分队,他们是登州最特殊的两支人马,人数为各自约五十人,他们都有一个特点,就是都会夷语,而且面部特征非常类似女真部族,发行和服饰也完全一样。
这两支部队的保密度非常高,在栖霞山区的一处单独军营,那里人迹罕至,他们的驻地是一个单独的村落,所有人都是女真人的打扮,互相间必须用夷语和蒙语说话,行礼用抱见礼,就如同一个缩微版的女真牛录,里面甚至有牛录额真、封得拨什库等等官员。
两支部队的近百人中,有十二名真夷,五个包衣,多是旅顺之战后被俘的,反复甄别挑选后才有这十多个人,都是苦大仇深类型的。这些真夷和包衣主要在情报局外勤第五分队,特勤队中只有两人,特勤队第五分队的任务更偏重战场侦察,情报局第五分队更偏向敌后情报获取。
这个村落不止这两支部队本身,还有其他不少被俘的包衣,如果会说夷语或蒙语的,有时便被安排在村落中担任不同的角色,一些情报局的人员,利用这个村落了解建奴生活习性和社会结构,特勤队其他分队也会经常去那里训练。
这两支分队与登州兵务司的蓝队还不同,蓝队主要是模仿建奴的战法,穿戴建奴盔甲和打建奴旗号,训练完成后,蓝队士兵也是穿登州军常服,个人的打扮与普通士兵无异。而这两个第五分队的特殊打扮造成一个后果,就是那里的村民都无法和外界接触,也不准和家人联系,真夷和包衣还好一点,那些来自流民和屯户的兵员心理经常出现问题,他们巴不得早点收复辽东,那样他们就能不再这副打扮,所以要说登州最想光复辽东的人,他们可以算入其中。
吴坚忠、巴克山等人都在那个村子当过教官。旅顺之战后,巴克山就那基地的总教官,代号为“村长”。因为他腿断了,不能执行高强度任务。所以这也是情报局中最适合他的位置。巴克山官至后金镶白旗巴牙喇章京,在登州镇中。对后金的了解可谓无人能及,这次辽东决战,他也随队前往。此次到了与辽东一水之隔的连云岛,担任前线情报分析的顾问,这两日他们都在等待情报,晚间也需要观察海面,顺便也防止后金兵夜袭。
巴克山看看身边的那个李涛,这个特勤队总队长满脸涂得黑乎乎的,巴克山在基地多次见过特勤队训练。据说人的面孔在夜间最容易暴露,所以总要涂抹点什么东西。巴克山认为有些太过谨慎,情报局第五分队最看重的是生活和对话细节,对野外战技这方面要求不高,但特勤队的人对这个方面从来一丝不苟。
巴克山望着东面的夜空微微出神,二十里外就是盖州,他上次经过那里的时候就是去打旅顺,结果稀里糊涂炸断了腿,他在战场上颇为勇猛。但也不是不怕死,最后便降了登州镇,全家被皇太极杀得只剩下一个小女儿,现在又到了盖州旁边。不免有些唏嘘。
“有灯光。”李涛低声道。
巴克山连忙集中精力,看到远处海面上果然有灯号闪烁,那是用裹黑布的风灯弄出来的效果。连续三次之后,负责接头的情报员确认是送信人。巴克山所在灌木从的东侧位置,情报员也开始向海上回复灯号。
海上的灯号过一段时间就闪动一次。距离慢慢靠近,周围传来强弩上弦的咯吱声,巴克山往周围看了看,特勤队的人都做好了作战准备,连云岛离海岸太近,盖州的后金军也越来越多,岛上随时可以遭到小股后金军突袭,所以晚上不但有海上的值哨船,岛上还有停靠船只的水手值夜戒备。情报局这次夜间在岛北接信,因为对水师战力的不信任,不愿动用那些水手,专门请特勤队出动接应。
巴克山断过腿,弓箭强弩都用着不便,他配有一把短铳,然后他又自己买了一把长的燧发枪,这次出征时在情报局登记长枪后一并带到了辽东,现在他在武器方面不像个曾经的真夷,反倒更像登州屯户。
身后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吴坚忠的声音传过来,“登岛了没有?”
李涛的声音沉着的回道:“快到岸了。”
巴克山有些好奇,不知道谁的信使,让这次战役军方情报联络官吴坚忠都亲自来了连云岛,不过情报局纪律森严,这种事情是绝不敢问的,知道了也只自寻烦恼。
吴坚忠在登州镇军方系统中名气不显,但在情报系统是如雷贯耳。巴克山在辽东时见过吴坚忠,当时吴坚忠还是刘兴祚的心腹,没想到再见的时候就是在登莱了,中间世事曲折,两人的身份几经变换,最后又称为了蹲在一个树丛里面的战友。
吴坚忠也拿出一副弓箭,各处的伏兵都安静的等着那点灯火,终于灯火靠岸了,借着月光能看清楚,灯火是一条不大的渔船,上面装不了多少人,是无法突袭连云岛的。
接头的情报员走上海滩,渔船上下来了一个黑影,两人在岸边低语片刻,情报员回头打了一个口哨,表示接头人正确。
吴坚忠从灌木从中站起,带着两个手下大步走到渔船旁边。吴坚忠借着月光打量了一番来人,头上还是金钱鼠尾辩,年纪约在四十多岁。
那人也看了片刻对面的吴坚忠,吴坚忠头上戴着一顶登州的有檐军帽,月关被帽檐遮挡,在吴坚忠的脸部形成一片暗影,将吴坚忠的面容都隐藏在黑暗中,配上他笔挺的身形,整个人如同岩石打磨出来的一般。
那人受吴坚忠气势所慑,转头看向相对熟悉的联络情报员,“这。。。这。。。”
“这位是咱们情报局的吴大人,此次负责辽东这边事宜,你家主子要说的话,都可以跟吴大人说。”
那人连忙从怀中摸出一本册子,“吴大人,这是建奴封得拨什库以上将吏名册。”说着他又脱下鞋子,将鞋底拆开后拿出一封信道:“其他主子要说的话都在信中,主子跟奴才说都用密语写成,反正奴才是不懂的。”
吴坚忠立即接过,转手就交给了旁边的情报员,那情报员飞快的离开,安排人转译密语。
“此次回去转告你家主子,陈大人十万劲旅齐集辽东,建奴败亡在即,你家主子是聪明人,不会想着陪皇太极一起死,此时用心做事,陈大人是能记住的。上次你家主子提的要求,陈大人都答应了,为官、经商皆可,任选其一,登州镇保他平安,不会追究他往年在辽东所做之事。”
那信使结结巴巴道:“我家主子还是有些担忧,他在建奴那些为官不小,万一明国朝廷。。。”
吴坚忠冷笑一声,“你家主子既有担忧,为何还派你来送信,既然送了信来,那就是选了咱们登州胜,告诉他不要首鼠两端,不冒点险就要得富贵,哪有那等好事。不过也不必那些平白担忧,镶白旗的巴牙喇章京巴克山听过没有,他还是个真夷,旅顺之战真心投靠我家大人,我家大人便保他平安,此时就在岛上,朝廷算个啥玩意。”
“那奴才能不能见见巴克山主子。。。”
吴坚忠一挥手,“带信使去见巴克山。”
另外一个随从立即带信使去了灌木方向,片刻后巴克山从里面走了出来,那信使看着胆小,但做事颇为细致,竟然跟巴克山攀谈起来,连月饷多少和是否有商铺都问了,还问起登州镇与朝廷的关系。
吴坚忠也没有催促,此时他身边还剩下最后一个随从,吴坚忠看着那信使的背影长长出口气,然后对身边的随从低声道:“高鸿中已经上了咱们登州镇的船,不由得他再摇摆,出卖咱们的机会很小。这次你俩便与这人一起回去,装扮成高鸿中的戈什哈,有这个身份掩护,你们能在盖州海州之间更方便行走。记住你最要紧的任务,就是唤醒冬眠蛇一号和冬眠蛇二号,将书信给他们,或许关键时候能有用的,不过你们不能告诉冬眠蛇高鸿中的身份。唤醒冬眠蛇之后,你们就与冬眠蛇脱离联系,继续隐藏在高鸿中身边,届时根据战场情形便宜行事。”(未完待续。。)
第四十九章 山雨欲来
八月十日,辽东赫图阿拉东面的一座大山上,不少建州女真正在满山的寻找野果。
赫图阿拉是奴儿哈赤建立的第二个都城,第一个都城叫做费阿拉。赫图阿拉是奴儿哈赤统一海西、东海女真大部后建立的,于万历四十四年在此称汗,建元天命,建立了奴隶主政权后金。
赫图阿拉周围山峦如海山高林密,能耕种的面积很少,旅顺之战后建奴放弃了镇江,东江镇恢复点力量后便重新占据镇江堡,并往北一路占据了宽甸六堡,赫图阿拉变成了前线。此时的赫图阿拉大多还是当年的建州部,还有部分居住在各处山林上的老寨中,但以老弱为多,年轻能战的大多去了辽中定居,获得了更好的生活条件。
今年以来到处缺粮,赫图阿拉也不例外,好在他们还有大山可以打猎和采摘果子,虽然里面危险重重,但也算有一条生路,但东江镇恢复宽甸六堡之后,就经常过来打游击。这些岛民本来已经奄奄一息,得到登州的支持后又恢复了元气。
女真人虽然作战勇猛,但辽民同样民风彪悍,东江镇多年来在镇江至赫图阿拉一带长期作战,对这里的熟悉不亚于女真人。东江镇在毛文龙时代就曾经多次围攻赫图阿拉,还曾经偷袭攻克萨尔浒城,现在武备和粮饷得到保证,人数也比赫图阿拉的真夷丁口要多,女真人对付他们感觉越来越吃力,活动范围被限制得越来越小,这使得赫图阿拉的女真人少了很多出来打猎采果的机会。
在林中采挖果子和人参。是这些女真人最常干的事情,里面的一些少年还带着粗大的满弓。有人手中已经提着一些兔子和禽类。
突然 “呜”一声尖锐的鸣叫在山下响起,山上的众女真人齐齐回头。山腰又连着发出两声鸣镝。
一名带头的老者大喊道:“快下山,下山!”
山上一片忙乱,长辈呼叫小孩的声音此起彼伏,打猎采果的人争先恐后的往山下逃去,有些篮子背篓丢了也没有人去理会。
众人在山林中飞奔,他们惯于山地间的生活,虽然其中有不少女子儿童,但这类山林间的奔跑却不显得慢。
“东江岛寇来了,快回城去!”到了大路上之后。几名身穿铠甲的甲兵大声催促着,众人往赫图阿拉老城逃去,一路上不断有人从山林中加入,在大道上汇成一股逃难的人流。
赫图阿拉城墙上号角声声,周围各处耕种打猎的人从四面八方往城池逃去,一些人影手执刀枪上到了城墙上。
大部分人逃入城池后,东面的城门立即被关上,这边还有一些零星的真夷逃来,他们见城门禁闭。只得又往其他方向绕去。
东南面的官道上数十名后金甲兵打马疾驰,远处的官道上人潮涌动,其中一面一丈六尺的副总兵红旗,上书一个大大的“尚”字。
。。。。。。
连山关。这个名字威风的关隘其实就是一个坐落在河谷中的堡垒,关城守住了辽南通往沈阳的官道,这条道路是辽南山区最重要的通道。关城西侧则是经甜水井站前往辽阳的官道,这两条道路使得连山关成为了战略要地。但关城本身并没有任何天险可以依靠。
连山关以西是一座海拔九百多米的雄伟大山,这里便是摩天岭。在后来的清末闻名天下的摩天岭,既见证了甲午时聂士成所部的英勇,也见证了日俄战争时可笑的中立。
连山关南门上,上唇留着几根老鼠须的杜度皱着眉头,杜度是奴尔哈赤长子褚英的儿子,褚英是被努尔哈赤下令绞死的,不过他的两个儿子都没有被牵连,杜度初始就被授为台及,在老奴的后期还当到了镶白旗旗主,后来努尔哈赤给把镶白旗给了豪格,明确两白旗属于皇太极父子,杜度就被调去了镶红旗,杜度之父褚英和代善是同母兄弟,努尔哈赤按照血缘把杜度调入了红旗系统,明确红旗系统属于代善一系。
杜度本身比较低调,虽然无缘无故丢了旗主位置,却一直谨慎做事,作为后金贵族中的中层干部,避开了高层的斗争,皇太极还对他多有拉拢,这次任命他带本部兵和乌真超哈一部驻守连山关,弟弟尼堪却被调去了海州。
他所领兵马为五个自管牛录、正白旗五个牛录,镶红旗旗下乌真超哈一千三百人,包衣三千人,红夷炮三门。这里在上次春季攻势后,也动员包衣修了一些壕沟,杜度到来之后连续催促,累死上百包衣之后,建成一个山寨的旅顺防线。这片山地里面不适合后金骑兵机动,皇太极给杜度的命令就是死守连山关,虽然关前有路往西去辽阳,但只要连山关不下,明军不可能真正威胁辽阳。
连山关南墙上视野广阔,能看到南面很远的地方,远处一些模糊的小点在蠕动,不仔细观察看不出来,但久经沙场的杜度却很清楚,那是行军的明**队前锋。
哨骑早已带来明军的动向,从七月开始,通远堡、凤凰城、草河堡等地便陆续出现了大批明军,往来运送粮草的船只充斥河道,明军小股人马顺着官道往前推进,与后金军哨骑在草河口至连山关一线反复交锋。
给杜度最大的感觉,就是东江镇的战力有明显提升,这些辽兵以前只有血勇,现在却有了一定的战技,装备也远远好过从前,后金兵对付他们不再那么轻松。
沈阳不断有塘马带来皇太极的命令,并告诉杜度整个辽东的明军都在增加,杜度一边加快布置,一边加强了对通远堡方向的侦查。昨日巴牙喇哨兵在草河口至分水岭之间发现了大批明军,属于广鹿岛毛承禄所部,并有少量登州兵支援,前锋人数约六百人。
杜度得到消息之后,知道明军的攻势终于到来了。上次春季攻势中,杜度跟随岳托驻守连山关,领教了河谷地形中登州火器阵的优势,这次镇占据了凤凰城和通远堡,取得了重要的战役集结点和前沿支撑点,不再是轻兵袭远,这次必定会比上次攻击更加猛烈。
杜度转头对身后的甲喇章京道:“带三百甲兵和一百白甲兵出战,打退明狗的前锋。”
那甲喇章京应声而去,脚下的城门打开,甲兵列队而出,越过关城前的壕沟阵地,沿着官道往南迎击。
号角声声响起,杜度长长叹口气,他对于即将到来的战事没有信心,但也没有退路,前方一阵鼓响,杜度轻声道:“开始了。。。”
。。。
崇祯八年八月,随着登州镇大军的陆续调往盖州前线,辽东战云密布。后金兵也察觉到了前线兵力的变化,双方不断进行侦查与反侦查。八月十日,北线的东江镇率先开始攻击,登州镇的秋季攻势正式展开。
北线处于茫茫大山之中,战事围绕赫图阿拉进行。赫图阿拉是建州部的老巢,建奴攻占辽中之后,这里的人口便比较稀少,政治意义大于军事意义。
东江镇从建镇开始,便不断在这个方向攻击建奴,上次春季攻势攻打未下,这次投入了更多兵力。獐子岛在八月初发生了兵变,尚可义控制了局势,协助尚可义的有尚可喜所部伍佰余战兵,驻扎凤凰城的即墨千总部也派出伍佰战兵在獐子岛对面的海岸待命。
有了这两股外力的支援,尚可义快速控制了獐子岛,将黄龙及其近百人的心腹和家丁软禁后送往旅顺,然后宣布接管獐子岛军队。
獐子岛的人马主力还是辽民,因为那黄龙与登州关系不佳,獐子岛的生活条件比起其他各岛都差,加上黄龙贪腐的作风丝毫不改,所以普通岛兵对他并无留恋。
兵变时有大部分岛兵已经上岸,准备发动秋季攻势,所以尚可义受到的阻力很少,他控制黄龙后便立即登岸,前往宽甸附近的集结地接手军队。
一个登州船队随即送来一批粮饷和武备,尚可义原本在岛上就有些威信,现在背后有雄踞辽南的登州镇,粮饷和武备一分之后,普通岛兵欢呼雀跃,基层军官纷纷投靠了尚可义,跟尚可义所部一样,这次登州镇还派出了一队教官,指导獐子岛兵马作战。
距离獐子岛不远的皮岛很快得到了消息,沈世魁也是刚回去不久,他当然不会相信是意外兵变,必定是尚可义在南城隍岛的时候接受了陈新的指令,由尚可喜和即墨千总部提供支援,尚可义发动兵变,速度可谓非常之快。
沈世魁被吓得不轻,原来黄龙是东江镇里面的落后分子,现在突然发现自己已经是与登州关系最疏远的一路,赶紧又派人去了一趟宽甸,摆出更积极的姿态,表示愿意把驻守在镇江堡的人马投入北线攻击,助尚可义一臂之力。
连山关和赫图阿拉拉开战役了序幕,但岫岩和盖州方向的登州镇依然安静,辽东山雨欲来,盖州、海州的后金军严阵以待,同时后金也开始了最后的动员。(未完待续。。)
第五十章 西线
村外的海螺号声声响起,张忠旗默默装好行装,不到两岁的儿子怯怯的站在一边,身上的衣服是用大人旧衣的改的,显得又杂又花。张忠旗过去拿出一块小小的黑饼子,儿子咧嘴一笑,接过后吧唧吧唧的吃起来。
“多吃点,是你娘留给你的。”张忠旗声音微微哽咽指了一下正屋桌子上摆放的一个坛子,脸上却带着一丝微笑。
张忠旗拿出一个背带一样的东西,小孩听话的过来,让张忠旗把那东西兜在屁股上,张忠旗转过身来,儿子过来爬在他背上,张忠旗把带子从肩上拉过来,又把另外两条腰间的一起系好,把儿子捆在背上。
从哑巴死了之后,张忠旗没有安埋,而是按照真夷的习惯火化了(见《建州闻见录》),因为担心被人挖去吃了。家中只剩下他们父子两人,张忠旗不敢将幼子留在家中,连种地都背着到地里去,两人相依为命,但也没有多少天,便接到了出征的命令,依然是自备行粮,他的隶属是正蓝旗的乌真超哈。
张忠旗站起来,走到那桌前摸着装哑巴骨灰的坛子,片刻后抱起来准备装进自己的包袱里面,但木盒子有些大,难以装进去,张忠旗就抱在手上往大门走去,走过几步又停下来,转身又将盒子放在桌子上。
背上的孩子呀呀叫了两声,张忠旗用手摸摸盒子,到门口拿起地上丢着的顺刀,小心翼翼的将正屋门关上。
。。。
外边停了一圈的牛马车,集合地方已经站了不少人。张忠旗在那里看到了自己的马,此时已经属于一个刚刚升为丁口的十五岁真夷。张忠旗最早的马已经在竹帛口逃命时丢了。这匹是回大同路上塔克潭抢了分给他的,上次也被牛录额真抢走的。说是真夷的战马不足,张忠旗反正骑马也无用。
“要是把马杀了,或许哑巴还没死。”张忠旗在心中想道,不过他也只是想想而已,后金的马匹并不多,兵甲马匹都是在牛录中记录在册的,不要说杀来吃了,以前就是出征时膘不厚都会被严处。
那匹马比抢走时壮了一些,身上看着有些膘。正在吃着一把干草,十六岁的真夷站在几个甲兵身边,张忠旗见那真夷身上弓和长矛都有,身体也比较强壮,兴奋中还是有些不知所措。后金以军功最重,小时就要用软弓练习打猎,十五六岁从军的也有,以前只是少数,这两年被登州打伤了元气。这种十五六的丁口已经不少见。
三十多个同在乌真超哈的包衣和抬旗汉人按各自圈子站着,对那些包衣来说出征还好一些,因为此时的乌真超哈有自己的编制,里面都是汉人。压迫相对来说轻得多,去年集训的时候还管了部分粮食,比起牛录里面来实在是天堂。
张忠旗看到塔克潭在另外一边招呼真夷的甲兵。他现在已经是牛录中的封得拨什库,汉语叫做领催。平时管着征粮和劳役的事情,战时也领兵。
“立正!对齐!”
他们这个小队的队长大声吼叫着。一群包衣飞快的列队,他们去年的训练十分严格,几乎就是按照登州的步兵操典,在皇太极的督促下,那些登州降兵组成的教官颇为严格,这些包衣兵衣衫不整骨瘦如柴,论个体比起旁边的甲兵差很远,但一成队列之后,气势却比甲兵还稍强。
“哇哇!”队列中突然传出一个小孩声音。
“谁的小孩还不走!”那队长怒气冲冲的走过来,手中提着带鞘的腰刀,他经常用这个打人,作为体罚的工具。
“大人,大人,是我的。”张忠旗连忙出列道。
那队长也是抬旗的包衣,和张忠旗都是一批抬旗的,他一看是张忠旗这个牛录中的老人,忍住气道:“张兄弟,咱们这是去打仗,你背着个娃打什么,快让他回去了。”
“我。。。家里没人了。”张忠旗低下头,那队长呆了一下后摇摇头,今年牛录中死的人不少,他们这一队就少了好几个人。
张忠旗背上的孩子允着手指头,好奇的看着周围的大人。
“怎么还不走!就差你们这一队。”车尔格大步走过来,他也是这个牛录的封得拨什库,以前负责带本牛录的乌真超哈,并且有督阵的职责。不过这次他随着真夷甲兵行动,督阵的成了塔克潭这个新官。
“车尔格主子,您是知道的,奴才这家里无人了,奴才要是不带着他。。。”
“放屁,咱们大金立国以来就没听过带个娃打仗的。”车尔格怒喝道:“就算老子让你带,去了甲喇中被章京大人看到,连老子都得掉脑袋。”
车尔格吼完就伸手来抓背后的小孩,张忠旗伸出双手挡着,一边退一边哀求,周围的乌真超哈纷纷让开,表情麻木的看着两人争执。
“什么事?”一个让张忠旗胆战心惊的声音传来,两人转头间,牛录额真赖达库脸色阴沉的走过来,后面跟着塔克潭等白甲兵。
张忠旗全身发麻,声音颤抖着,“奴才,奴才。。。”
车尔格过去低声跟赖达库说了,赖达库也不听张忠旗的说话,对旁边的塔克潭道:“塔克潭你管的人,你去办来。”
塔克潭神色复杂的看看张忠旗,缓缓抬步走过来,张忠旗一边退后一边伸出手连连摆动着,口中却说不出一句话,他背上的小孩从张忠旗肩上探出一个小脑袋,瞪着大眼看着面前走来的塔克潭。
塔克潭走到张忠旗面前两三步,停下脚步对张忠旗道:“把他放下。”
张忠旗噗通一声跪下连连磕头,“少主子,奴才若是不带着他。他在村中必定活不成,奴才求主子给他一条活路。奴才不让他当旗丁了,这儿子还给主子家里当奴才。求主子给他活路。。。”
塔克潭低头道:“哪有粮给他吃,也没有谁家愿意留下他。牛录中吃的都征完了,这事你都知道,不打败登州镇,大家都是个死,咱大金军律森严,也万万没有带着个娃出征的道理,我若是准了,乌真超哈的章京大人也不会放过你。”
张忠旗跪在地上鼻涕横流。还是不肯主动去解开身上的背带,塔克潭沉默片刻后,一挥手招呼过来几名真夷甲兵,几人扑上来将张忠旗按压在地上,背上的小孩受了惊吓,哇哇大哭起来。
几个甲兵将张忠旗死死压住,其中一人拿出短刀将背带割断,一把将那哇哇大哭的小孩提起交到了塔克潭的手中,周围的乌真超哈纷纷多远。将身形缩起来,有些人还把脸转到了一边去。
塔克潭神色复杂的接过小孩,那小孩手脚乱舞哇哇大哭,张忠旗从地上艰难的抬起头来。脸上青筋暴露,口中断断续续道:“少主子。。。饶命啊,让他给你当奴才。。。”
后面的赖达库冷冷道:“快些。甲喇大人那里已经来人催过。”
“张忠旗,打败登州镇后。咱们进关去抓包衣,多少女人都有。以后。。。让她们多生些就是。”塔克潭低头从腰间抓出云梯刀,张忠旗看见后全身颤抖,大吼一声将右手奋力从甲兵手中挣脱,向着塔克潭伸出,五指在张开着,脸上涕泪横流。
“张忠旗,他左右活不了,我帮你送他走,走前让人烧了,免得被人吃他。”塔克潭缓缓举起了刀子。
“主子!!”
。。。。。。
“大汗,甲兵都调齐了,合计满洲牛录、汉人牛录、蒙古牛录共二百九十一,诸申披甲人两万,余丁两万二千人,蒙古左右翼三千五百人,天佑军两千三百,新编乌真超哈步军一万人,炮兵五百人,喀尔喀和科尔沁共派来三十一名台吉,带兵三千九百人,喀喇沁、土默特只。。。只来了九名台吉,带兵六百人。辽中另调集阿哈七万八千人,有六万在辽阳。”
沈阳南门外兵戈如林,各色旗帜飘扬,皇太极在高高的那门上校阅大军,岳托正在他身后轻轻说着,皇太极一边听一边看着手中的奏本,很大部分军队已经调往了盖州,这里搞的出征仪式,只是为了振奋军心,顺便给即将空虚的沈阳打气。
数字看起来还是很多的,但他知道最核心的甲兵实际上比不过旅顺之战时,旅顺之战时损失数千真夷甲兵,各牛录不得不从余丁中新增披甲人。
后金选丁一般为身高超过五尺木杆为标准,退休年纪为六十,但紧急时就不管身高了,从年龄十五至六十之间都算丁口。为了应付这次大战,这次动员超过三丁抽一,有些牛录达到了两丁抽一,余丁里面包括很多五十多岁的老人,或许对付其他明军还能用,但对上登州镇,这些人的战力堪忧。
眼前的岳托依然还是兵部尚书,杀妾事件后,皇太极本想对付岳托,但战场上的连续失利让他缺少政治优势,他也担心造成内部不稳,上次春季攻势后没有借机让岳托下台。
“已派出的有连山关杜度所部十个牛录,昨日收到杜度告急后,又派出余丁千人和包衣两千人前往连山关,赫图阿拉已陷入东江镇重围,界凡、萨尔浒各处亦发现东江岛寇哨马,奴才没有派出援兵。”
皇太极微微点头,辽南其他方向山峦重重,道路多在山地河谷之中,登州镇最大的可能还是走盖州方向,后金的兵力必须集中在辽中地区,赫图阿拉至萨尔浒一线不会耗费兵力救援,那里距离主战场太远。岳托还是很有担当,没有被各处佯动吸引过多人马,他不在各处部署兵力,而是让萨尔浒和界凡等地自行固守,在沈阳保留了一支骑兵,一旦明军进入平原地区后,再由这次骑兵发挥机动优势,在平原地区作战,攻击或拖住那些步兵为主的明军。按能力来说,岳托确实是子侄辈中最能干的,如果不是杀妾一事,倒能成为皇太极的有力臂助。
皇太极淡淡说道:“登州镇有什么动静?”
“连山关有一股登州兵,杜度尚未查探清楚人数,赫图阿拉亦有一股千人左右的登州兵,围城后便断了消息,东江军四处出击道路断绝,详情亦不清楚。盖州南边登州军云集,据派出的巴牙喇哨查探,榆林堡以南连营数十里,官道上车马不绝。”
“还是盖州。”皇太极轻声道,“咱们出发吧。”
岳托赶紧道:“还有一事,前日乌纳格的哨马在西平堡旧城发现一股辽镇兵马,领兵的是祖大乐,骑兵千余步军两千,另有民夫若干。”
“辽镇?”皇太极转头看过来,“他们以为我大金抽不出人马,便也跑来乘火打劫了?祖大寿还是小气了些,这点兵马打劫也不太够。”
岳托低声道:“大汗,奴才认为应先打此股,大战之前先获小胜,既振奋我军心,亦断去辽西的隐患。”
皇太极赞同道:“让阿济格领本部甲兵,萨哈廉领驻牛庄之正黄、镶黄两旗乌真超哈进击西平堡,让他们不要追过大凌河。”
“喳!”
皇太极对身后济尔哈朗等人道:“大军开拔,咱们去辽阳。”(未完待续。。)
第五十一章 往北
八月中旬,辽东已狼烟四起,八旗各个牛录壮丁抽调一空,只有老弱妇女守卫村堡,明军攻势铺天盖地而来。东江军连续围攻赫图阿拉和连山关,萨尔浒和界凡等地出现的东江哨骑越来越多,有些哨骑甚至越过萨尔浒进入平原地区。后金放弃了北线,留下一支两千人的骑兵留守沈阳,等待东江军进入平原。后金四面皆敌,连一直平安无事的辽西也出现了威胁。
八月二十日,西平堡旧城外,一队衣甲鲜明的明军在已成废墟的堡城外列阵,对面打出了三个旗号,分别是镶白旗、正黄、镶黄,但哨骑回报祖大乐,正黄和镶黄都是二鞑子兵,镶白旗来的是阿济格,阿济格所属牛录十五个,这一旗遭遇登州多次重创,这次来西平堡只有七个牛录左右,人数在六七百人。
如果是以往的时候,碰到七八百的鞑子兵,祖大乐就该直接跑路,但现在鞑子只有六百真夷,加上两千上下的二鞑子兵,祖大乐有一千辽镇骑兵,还有两百多家丁,步军两千人,也是看准了鞑子不能派出大军过河来,现在就这点鞑子兵,他觉得没有什么可怕。
祖大乐往右侧看了一眼,那边有两名登州的人,是今年才到辽镇的所谓联络员,祖大寿这次请他们一起出征,就是让他们作证,辽镇确实是去打过三岔河的。
对面鞑子兵列阵完毕,中间步兵两翼骑兵。祖大乐对左右家丁道:“擂鼓,步军直击建奴中路,把这些二鞑子兵杀个精光。那些登州兵看看,老子辽镇也能打!”
中军大鼓轰轰作响,辽镇步兵往前缓缓移动,前排士兵都有铠甲或盾牌,后排使用长枪,阵势也显得颇为严整。
后金阵线上的汉军旗这次没有长矛阵,似乎全部都是火枪兵。祖大乐看到登州的两个联络员不断交头接耳,在心中却颇为不屑,就这个阵型全部都是火枪。祖大乐自己就看不上火器,那东西时常出些问题,打起来又没有什么威力,他的步军一冲也就开了。
“嗵、嗵”两声炮响。后金阵线两门小炮开始射击。祖大乐不为所动,大鼓继续敲着,辽镇明军鼓噪而上,后金阵线上呼号声四起,火枪密密麻麻的举起。
“儿郎们,给老子冲啊!”祖大乐大喝一声,带着家丁策马而出。
。。。
八月二十二日,盖州以南的埚儿铺已经变成一个大兵营。近卫军两个营驻扎在此地,距离盖州四十五里。前方有埚头铺的辽南第二旅作为前锋,这里是登州镇的前线指挥部。
“辽镇被乌真超哈干翻了?”陈新拿着手上的战报扬扬眉头,看着面前站着的刘破军和吴坚忠,他手上这封战报不是从辽镇传来,而是登州特勤队打探到的。
后金兵在牛庄有一次小的调动,过三岔河的时候被附近巡游的登州快船发现,特勤队跟踪去查看而得知。
刘破军沉声道:“辽镇死伤上千人,步军大部损失。”
陈新放下那战报,在桌子上拍了两下,“乌真超哈练了一年,看来有些长进。”
“和我们获得的情报相差不远,后金去年遭受我军全火器编制的步兵打击后,冬季也编练了三个旗的燧发枪乌真超哈,分别为正黄、镶黄和正蓝,都是皇太极父子所领。”
陈新点头笑道:“听说乌真超哈只练到开春,两黄旗的倒是练得久些,听说五六月还在集中训练。”
刘破军道:“大人说的是,从此次看来,两黄旗可能是从草河堡一战中学了些东西,这两旗全部用了燧发枪,他们的刺刀产量很少,士兵大部分配发腰刀作为近战武器,属下怀疑那些包衣没有那个胆量进行肉搏。”
吴坚忠又提醒道:“上次辽东传来的情报中,有一条十分重要,我们的眼线曾看到汉军旗将所有火枪兵放在长矛手前面演练齐射。”
陈新不屑的道:“东施效颦,不过皇太极此人学东西倒是挺快的,那红夷炮没几年就学了去,上次情报上说,去年冬天他们既造红夷炮,也造了一批小铜炮。”
吴坚忠补充道:“他们工匠不足,模仿红夷炮的天佑助威大将军威力欠佳,去冬减少了制模的数量,建奴红夷炮数量合计不足十门,倒是小炮数量增加了不少,但威力不如我登州镇,重量倒是超过不少。同样的,燧发枪造了这些年,情报局综合各种情报来源,估算约五千至六千枝,发火率约六七成,而且空径管长等等都不一致,乌真超哈和天佑军中还有不少人用着火绳枪。”
陈新笑道:“不过建奴挨打多了,也学了几成功夫去,辽镇虽然也在试制燧发枪和小炮,却没有运用的战术和经验,纪效新书上面又没有这内容,辽镇自然没有对应的训练。他们总以为燧发枪就是打得快,武器不配以合适的战术,就难以发挥出威力,辽镇制那点燧发枪只是拿来当做守城利器,这次第一次碰到燧发枪实战,也败在情理之中。”
刘破军信心满满的道:“战报上记录看,建奴主阵是用的六排线性阵,中阵两翼有部分三列线阵,进入战场时使用的六行纵队,战场列阵时间约为我军三至四倍,列阵后从头到尾没有进行过战场机动,七十步开始三轮齐射后,辽镇步军崩溃,建奴骑兵进行追杀,步兵按阵列缓慢推进,射击后乌真超哈亦有所混乱。属下分析建奴步兵曾有严格的队列训练,但战场机动能力很弱,又缺少实战经验,也只是学了个皮毛。”
陈新叹口气,“建奴都学了个样子了,辽镇败了这么多次,怎地还是这副德行,这样一来,辽西的牵制就去了。”
刘破军低声道:“他要是只到小凌河待机而动,倒是能牵制一批后金兵留在牛庄,但他过于冒进,这一败肯定逃回锦州去了。”
陈新摇摇头坐下道:“说说后金军的动向。”
刘破军铺开桌上的简易地图,“赫图阿拉的战报还在五天之前,东江军正在围攻。海州至鞍山驿之间,发现两黄旗、镶蓝旗、正红旗、镶黄旗兵马旗号,人数超过万人,乌真超哈五千以上,因其哨马大增,具体数目无法查探,后金八旗中,只有正白旗的主力没有出现,另外在牛庄方向发现蒙古左翼主力,后金军云集辽阳至海州之间,与我们一样梯次布置,他同样也在等我们先动,所以后金主力不会贸然到盖州来,但盖州方向已是后金主力无疑。从数量上判断,皇太极没有过于分兵到连山关。”
陈新看着赫图阿拉那个圆点,他让尚可喜增援了部分兵力在北线,有一千人穿着登州的军服,就是用来作为疑兵,吸引皇太极兵马支援北线,春季攻势的时候皇太极分兵战中线,在不利的地形被登州镇痛打了一番,这次皇太极似乎没有上当。
他笑笑道:“看来皇太极不要赫图阿拉了,但连山关他不能不要,传令给王码夫,派出第八营的支援兵力,加强对连山关的攻击。盖州驻守的后金军有何动向?”
“他们排出一支两百人上下的前锋,在榆林铺旧堡驻守,阻挡我方哨骑侦查,其余人马仍守在城内,盖州城外修起两道土墙,背后以壕沟相连,类似于我们的旅顺防线,耀州堡方向运粮的牛车队不绝。”
陈新摸着下巴,榆林堡是盖州前卫,春季攻势被登州军攻克,其后后金军又进行了简单修复,作为一个前哨点,“牛车队不绝,皇太极真打算在盖州决战?抑或只是引我们先攻盖州,顿兵坚城。海州、沈阳和辽阳有没有修建工事?”
刘破军指点着地图道:“海州、辽阳亦在修建,每日都有上万包衣劳作,皇太极应该也作了在海州决战的准备,沈阳的消息断了,目前不得而知。”
陈新突然失笑道:“别猜了,建奴自然是希望我们去辽阳,盖州至辽阳二百七十里,沿途只有陆路运送,如果我是皇太极,在盖州海州修建工事都是虚子,辽阳才是杀着。他大军聚集辽阳,即便连山关丢失亦不惧,一旦连山关方向我军进入平原,皇太极随时可以发挥骑兵优势快速支援沈阳,集中兵力击溃一股后,一日便可返回辽阳,他的后勤线亦会很短,后金八旗村堡大多分布在辽中地区,对我们却是二百七十里的陆路,届时建奴可以派大股骑兵攻击我们的粮道。”
刘破军皱眉道:“那他为何用牛车运送军粮至盖州?各方收到的情报都说,建奴今年可是极度缺粮。”
陈新从容道:“引我大军攻击盖州,盖州修建了那许多工事,盖州城中以天佑军和乌真超哈为主,这些火器兵用于防守还是颇有威力,可以损耗我大军的兵力,亦可挫我军士气。若是久攻不克,皇太极可以再领兵前来,若是盖州被我军攻克,对他也只伤皮毛。”
吴坚忠沉声道:“那就是说那些粮草可能是假的。”
陈新起身道:“很有可能,不过也不能说死。正好咱们也该动一动了,除了连山关之外,让朱国斌往北攻击榆林铺,骑兵营进驻埚头铺,归属第二旅指挥,看看建奴有什么反应。若是他不来,咱们就再拖着,看看谁先受不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