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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柯山梦     晚明txt下载     晚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四章 战旗

    “大汗,还……”

    济尔哈朗yù言又止,汉军直到第四个方阵失败才彻底崩溃,表现已经可以算是超乎他的预期,但最终还是没有能顶住登州镇的火枪。

    后阵失败的消息也由两翼的甲兵传来,这一波攻势再次受挫,那个小小的阵地竟然如磐石一般坚强,济尔哈朗开始时信心满满,现在心中不断则充满挫折感,分明看到cháo水般的兵马涌到了阵前,最后一次次又败退下来,他已经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愿意再攻击那里。

    皇太极看着远处那面飘扬的飞虎骷髅旗,双拳紧紧握起,按照他心中的估计,沈志祥已经逃过了 草河口。

    他的计划是首先围困皮岛兵,然后引诱后续的明军前来解围,一如大凌河之战时一样。所以岳托的进攻不是疾风暴雨的,最主要的是依靠皇太极这一路截断皮岛兵退路,等待明军赶来增援后,再消灭中间的沈志祥所部。

    但这股突然冒出的登州兵彻底将黄台及的计划打乱,他也没办法通知岳托,所以沈志祥应该是已经跑掉了。

    更可能的,是岳托也遇上了一大股登州兵,看眼前这几百登州兵的样子,后面肯定有主力,否则光靠他们自己是不可能在这里傻傻拼命的,所以岳托甚至可能已经被击退。

    皇太极在心中已经认为这次的埋伏彻底失败,他认为自己不应该把jīng锐调动到辽东的这片山脉中,使得后金骑兵的机动力和人数优势都无从发挥。

    “大汗,还攻不攻?”

    皇太极收回思绪,看着前方那杆登州军旗道:“继续,这次让甲兵直接上去,他们人不多了。”

    济尔哈朗迟疑着道:“大汗,奴才有句话,草河口此时恐……”

    “继续攻。”皇太极转头冷冷看着济尔哈朗,突然怒喝道,“朕可以放沈志祥逃走,也可以撤军,甚至可以放弃洒马吉堡,但朕绝不容许这股登州兵有一人逃脱,调甲兵进攻,你亲自领兵,朕必得那杆军旗。”

    济尔哈朗呆呆的看着眼前暴怒的皇太极,他不知一向从容的皇太极为何今天对那数百登州兵大发雷霆。

    皇太极粗重的呼吸了几口,稍稍平复后对济尔哈朗道:“看看你身后的梅勒章京、牛录章京,还有巴牙喇,看看他们的样子!”

    济尔哈朗转头看看背后,那些待命的将领都是脸sèyīn沉,皇太极语调恢复平静,“就算输掉了这一战,朕还有连山关可以阻拦登州兵,但眼前这数百登州军以小兵阻拦我大军,令我大金勇士死伤惨重,今rì若在他们面前撤走,rì后只要这军旗一出,谁人还有战心?不必劝说朕,今rì就是把带来的甲兵全部压上去,也必须扫平这股登州兵,找人去通知鳌拜收拢后阵溃兵,待登州后阵空虚再攻。方才前阵领兵的梅勒章京斩首,逃回的汉军……前四阵力战不支不予追究,最后未交锋便溃退的那两阵,所有管队以上人等全部斩首示众。让这两阵走最前面,耗掉登州的炮子。你留下你旗中的巴牙喇,万一有登州援军来,由他们在林中牵制,防止登州军追击朕。”……

    噗噗两声响,两颗人头在张忠旗面前落下,无头的尸体喷着血栽倒在地上,这两人都是正蓝旗的,是张忠旗的汉军管队和牛录章京,相当于登州的旗队长和连长。

    砍头的巴牙喇对着面前的汉军怒喝道:“这次必须攻克前面那些尼堪,你们后边都是甲兵,凡退回者一律斩于阵前……”

    张忠旗抓紧了手中的燧发枪,这支枪有点沉,但使用很方便,若非他们正蓝旗的旗主是豪格,也是分不到这种枪的,还有几个旗在使用火绳枪,听说对面也是用这种枪,但爆发出来的威力却和他们完全不同。

    张忠旗开始在后阵看到的,一个个方阵与对方对shè,然后被击溃,张忠旗也不知道应该怎么用兵,但他以前看登州长矛方阵的时候,感觉有种不动如山的感觉,每一次的齐shè都让人惊心动魄,现在他自己身在方阵中,却没有一点那种稳固的感觉,仿佛这个方阵随时都会崩溃。

    训练了一个冬季,大汗补充了部分粮食,他顽强的活过了冬天,但家里的情况他还不清楚,只希望打完这一仗能早点回家,看看自己的一家人。可眼前那个登州阵地顽固异常,就如同一个吞噬后金士兵生命的黑洞。

    张忠旗喃喃道:“你们别守了,赶快逃命去,咱们各自回家。”……

    只用了不到一刻钟,后金的第三波攻势到来,黑压压的后金兵正在大路上训话,朱冯在远镜中看到有不少人在路边被斩首,建奴似乎志在必得。

    他远镜中远处有一面黄sè的大旗,远远的看不清楚,他怀疑那是皇太极的大氂。

    赵宣在他身边疑惑的问道:“建奴为何还要来攻,他们此时就算打下来,也堵不住沈志祥了。”

    “他们要杀死咱们,以保持军队的士气。”朱冯淡淡的说道,“因为咱们打得太好,如果建奴就此撤军,以后他们遇到我登州军就会望风而逃,所以他们此时不是要去堵草河口了,只是要夺回面子。”

    “就为了打个面子回来?”

    朱冯点头道:“大人你是训导官,知道士气的重要,建奴死伤惨重在其次,士气若是全失,才是对他们最重的打击。当年老奴在沈阳一rì数战,人困马乏仍不顾伤亡的定要与川军浙军决一死战,便是因此。”

    赵宣回头看看阵地,阵线上尸横遍野,空气中混合着血腥和硝烟的味道。还能站着的登州士兵只剩下不足一百五十人,很多人还身上带伤,中间是数十名重伤员,很多人都是躯干受伤,剧痛无法忍耐,惨烈的嚎叫一直不曾停止。此时已经调不出人手照顾他们,只能任由那些伤兵哀嚎。

    两轮进攻都打到了白刃战,高度紧张的拼杀极度消耗体力,残余的登州兵也已经筋疲力尽,他们的脸上没有了开始时候的亢奋,变成了一种麻木。只有那些士官和军官依然在发挥作用,他们到处收集无人的燧发枪,装好弹药后一杆杆摆在胸墙后。

    赵宣张了张口,却没有想好说什么,平时那些鼓动的话轻松就来,但经历血战之后,他觉得那些语言已经很苍白,连自己也觉得没有必要。

    作为一名合格的训导官,赵宣随时都在跟士兵交谈,死去的士兵很多他都认识,有刚刚成亲的士官,有家里刚刚在山边开了新地的旗队长,更多的是去年入伍的少年兵,他们大多都从屯堡校和职业校出来,没有去民事部、工坊、钱庄和商社,而是加入了这支近卫营。他以前认为这些少年兵不会比老兵强,但今天他们的表现让赵宣刮目相看。

    赵宣摇摇头,胸口的剧痛让他无法大声鼓动士气,只能靠在胸墙边静静等待最后一战的来临。他们只剩下一百五十余人,虽然还有几桶备用的发shè药,但找不到足够的石子和备用铅弹制造地雷跑,四磅炮的散弹只剩下了五发,两门虎蹲炮各剩下两发散弹,这些火力核心一旦停火,就是他们全军覆没的时候。

    旁边的朱冯也在看着这些少年兵,他自己是职业校出来的,与这些少年兵经历十分类似,这也是陈新提拔他为第一部千总的原因。

    朱冯轻轻道:“当年陈大人说,有理想的军队无坚不摧,俺没懂是什么意思,今rì看到他们,俺总算是明白了。从屯堡校开始,就有先生教他们识字,教他们我华夏的历史,让他们懂廉耻,陈大人给了丰厚的军饷,但他们不是为银子打仗,边军的那些拿更多银子的家丁对他们望尘莫及。他们真是好样的,建奴十余年来凶名赫赫,今rì以十倍于我之大军两攻不克,其强军之名可以休矣。”

    赵宣挤出一些笑:“我希望他们不要死在这里,刘大人当初叮嘱我,说这些少年是登州的希望,也是华夏的希望。”

    朱冯放下远镜,有些出神的道:“俺也不希望他们死在这里,但没有牺牲哪来的希望,咱们登州镇从威海建军开始,就是趟着血走过来的,没有那些战死的老兵,这些少年兵还不知道在那里要饭。”

    对面一声号角,密密麻麻的后金兵从正面大路而来,朱冯提起一杆燧发枪,转头对赵宣敬礼道:“大人,只有这些人了,每个人都要战斗,属下不能派人护卫您,属下也要去保护四磅炮,若是能活下来,属下想请大人喝一顿酒,若是不能……就下辈子见了。”

    赵宣喉头一哽,一时说不出话来,举手回了一个军礼,朱冯转头就去了四磅炮的位置……

    震耳yù聋的枪炮声中,赵宣已经打完了身边的两支的燧发枪,cháo水般的后金兵又涌到了胸墙前,左胸的伤口让他无法使用长矛。

    两侧的虎蹲炮shè击两次后已经停下,中间的四磅炮依然还在咆哮,依然发挥着火力支柱的作用,埋设的三枚地雷炮这次只响了一枚,远远无法阻挡源源不断的后金兵。

    胸墙外也有燧发枪的轰鸣,长矛锋头一丛丛刺来,身边的士兵一个个倒下,开始有后金兵翻过胸墙,与登州士兵进行肉搏,赵宣退到了后阵的胸墙,艰难的填充着自己手中的的短铳,这里原本安排了一些士兵防止后面被袭击,此时已经全部赶去支援前阵,剩下赵宣和几个伤员。

    一个声音在前阵中间高呼着,赵宣听不清说的什么,但能听出那是朱冯的声音,那杆飞虎骷髅旗依然在硝烟中高高飘扬。

    赵宣前方的左翼出现了一个大大的缺口,那里的登州士兵伤亡殆尽,一群后金兵推倒了胸墙突入阵线,赵宣用捅条紧了紧铅弹,准备再拉一个垫背的。

    突然一名登州旗队长怀抱着一个黑漆的木桶扑向那群后金兵,在赵宣的注视中,木桶化为了一朵绚烂的烟火,那名旗队长在白烟中消失不见,那群后金兵东倒西歪,在地上翻滚嚎叫。

    赵宣呆呆看了一会,随即在周围寻找起来,在后阵四磅炮的预留阵地上他也找到了一个木桶,他攀上去一看,里面还有几个装药一斤五两的四磅炮发shè药包。赵宣蹲在后阵胸墙后,两眼发红的用匕首刺破一个药包,把米粒大小的颗粒状shè药全部倒在其他药包上。

    突入阵中的后金兵越来越多,肉搏进入白热化,双方在地上翻滚扭打,用一切能找到的武器攻击对方,登州军的火枪已经很少听到发shè,后金兵占据了上风,一个甲兵甚至突入zhōng yāng位置,挥刀砍杀地上的登州重伤员,

    赵宣把短铳咬在口中,单手拖着那个药桶往中间走去,突然后背当一声响,一股大力将他一推,体力不支的赵宣带着木桶摔倒在地上,背后的剧痛随即传来,菠菜叶形状的破甲锥撕裂了赵宣的锁子甲,宽大的锋头造成了巨大的创口,赵宣的整个左臂都无法动弹。

    一群巴牙喇和甲兵从后阵的胸墙上翻过,领头的正是背着镶黄旗三角背旗的鳌拜,他们嚎叫着踩着满地的尸体冲向四磅炮的位置,那里是登州军最后有组织进行抵抗的地方,如果被这股后金兵从背后冲过去,将立即土崩瓦解。

    后金兵从木桶边跑过,无人理会地上赵宣,赵宣痛的难以呼吸,他艰难的抬头时,那杆红sè的飞虎旗依然在白烟中飘扬,朱冯领着几个士兵手执长矛在旗杆下准备迎战后方的后金兵。

    赵宣把火枪口伸进身边的木桶口,一生中无数的情景在眼前飞掠而过,南方老家的父母亲友、创立红阳教的兄长、信教的男女、陈大人、登州的家、无数年轻士兵的脸庞,他脸上现出一丝笑容,口中大喝道:“近卫军永不言败!”随即扣动了扳机。

    枪焰**而出,引燃了木桶中的shè药,猛烈的爆炸将周围的后金兵扫得七零八落,满身浴血的朱冯目睹赵宣惨烈阵亡,大声嚎叫着冲杀出来,用半截长矛刺杀那些晕头转向的后金兵。

    前阵大部分已经被突破,残余的登州兵正在往旗杆下汇聚,准备作最后的抵抗,此时已经不需要指挥,朱冯挥舞着半截长矛冲过了那团爆炸的白烟,对眼前跌跌撞撞的后金兵乱刺,等到他停止下来时,后阵林中源源不断的后金甲兵闪出,朱冯看着那些甲兵往胸墙扑来,那些后金兵满面凶恶,手中兵刃寒光闪耀,已经筋疲力尽的朱冯几乎等于束手待毙,他呆滞的执矛站在原地,等着最后时刻的到来。

    忽然间那些甲兵中发出些惊慌的叫声,后阵的甲兵们都停顿下来,只过了眨眼的功夫,他们突然离开胸墙四散而逃。

    朱冯正在疑惑时,一声嘹亮的军号远远传来,那熟悉而独特的音sè将朱冯引回了战场,朱冯把目光投向西面远处的道路上,一面红sè飞虎旗在那里高高飘扬,源源不断的红sè队列正出现在视野中。

第二十五章 触动

    登州的铜号吹起冲锋号,道路上杀声四起,阵前的后金兵丢下满地尸体伤员亡命奔逃,败势如雪崩一般,很多人丢弃了碍事的长兵器,他们只想尽快找到自己的马匹,逃离这个地方。

    原本在登州后阵的后金兵从两侧树林绕过阵地,也加入了逃窜的行列,第一队登州兵很快到达阵地,眼前血腥的战场让他们全部震惊在当场。

    最先到达的是第二千总部千总刘跃,他指挥两个连穿过阵地追击后金军,他自己放慢速度,来到了站在原处的朱冯面前。

    刘跃是文登山民,崇祯二年的兵,参加了登州镇大多数战役,他见过不少的尸山血海,但也从来没见过这么惨烈的战场。

    地雷炮爆炸的弹坑还在冒着缕缕白烟,小小的半圆形阵地上堆满了尸体,胸墙位置的尸体成了一个斜坡,踩着可以直接跨过胸墙。一些伤兵在尸体堆中蠕动着,发出一些低沉的呻吟声。刘跃踩着尸体跳入阵地,里面铺满了红sè,有红sè的军装,也有红sè的血液。

    许多尸体还保持着战斗时候的姿势,刘跃面前的一个士兵就死死抱着一个后金兵,口中衔着一只耳朵,他的后背被一支折断的长矛刺透,这支长矛将他身下的后金兵也一起杀死了。

    刘跃抬眼看时,一面红旗出现在他面前,上面有十多个破洞,但那个张牙舞爪的飞虎还在。旗杆附近围着二三十个登州兵,很多人还需要互相搀扶,四百六十名登州兵能站着的不到五十人。

    一个满脸血污的人摇摇晃晃的站在不远处,刘跃从他的军服确认是个登州军官,但标记已经完全看不清楚,他疾步走到那人面前,终于辨认出来是第一部的千总官朱冯。

    朱冯软软的就要倒下,刘跃连忙扶着他,刘跃见朱冯眼神呆滞,飞快的叫过医护兵,自己又摸出椰瓢给朱冯喂水。

    “朱千总!朱千总!”刘跃连胜喊着,朱冯一直没有答话。

    钟老四的大嗓门传来,“刘跃,谁让你停在这里,立即带队攻击对面的建奴!”

    钟老四大步走到面前,一眼看到朱冯,大喝一声对朱冯道:“朱千总你真他娘能耐,老子原本还觉着你太年少,今rì你让老子刮目相看了,以后谁敢不服咱们近卫第二营,赵宣呢?”

    “钟大人!”朱冯突然醒过来一般盯着钟老四,“赵训导官死了。”

    “赵训导官。。。”钟老四看着浑身浴血的朱冯停顿了一下,周围听到的参谋和士兵都停止下来。

    好半响后,钟老四才打破沉默对刘跃开口道:“你继续带队追击!第四连沿大路攻击,即墨的王司长,你们负责清剿路旁林地,掩护燧发枪兵的侧翼,击溃建奴后。一直咬着他们的尾巴,追到你们跑不动为止。建奴气势被夺损失惨重,他们已经不堪一战,你给老子拿出速度、速度,截断他们撤离的道路,凡逃入林中的一律不去追击,主力一直沿大道攻击前进,我要你至少占领洒马吉堡,截断那些甲兵的主要退路,他们会饿死在山里面。”

    刘跃和即墨的司长对钟老四行礼后离开,钟老四随即叫过周少儿,“带第二连跟在第三连背后,担任预备队,若是攻击顺利,你负责占据草河堡,那些建奴没有粮草,只能翻山回辽中,他们虽是猎人,但不是野人,未必能活下来多少,把第一连留在这里,帮助一下第一总的兄弟们。”

    等到给周少儿布置完毕,钟老四才对朱冯道:“带俺去看看兄弟们。。。还有赵宣。”

    。。。。。。

    济尔哈朗大声的对皇太极道:“大汗,大汗快走吧,登州兵过来了。”

    皇太极却没有什么反应,济尔哈朗满头的汗水,眼看着一队登州兵已经从方才的阵地出来,同样是一面红底的飞虎骷髅旗,速度非常之快,许多逃避不及的甲兵被他们排枪击毙。刚才参与进攻的甲兵和包衣都在亡命逃窜,后金兵久攻不下损失惨重,士气已经极为低落,对方的生力军以严整阵容突然出现在战场,此时后金军已经不可能与其正面对抗,形势十分危急。

    皇太极在进攻前就让济尔哈朗准备了部分巴牙喇防御,这些jīng锐惯于单兵作战,此时离开了大路让败兵通过,可以在树林边利用弓箭的高shè速阻击登州兵。虽然还有预备,但济尔哈朗心中依然惶恐,今rì一战他已经丧胆,在这个士气尽丧的时候,他相信那些巴牙喇实际上也人心惶惶,对于担任押后掩护的人来说,没有士气是致命的。

    皇太极还在出神的看着对面阵地上那杆插着的军旗,那头飞虎在风中舞动,仿佛在嘲笑后金兵一般。

    “大汗,快走吧,登州兵马上要来了。”

    皇太极盯着军旗轻轻开口道:“为何,为何。”

    济尔哈朗没有心思去思索,赶紧对后面的索尼挥手,这个近臣也犹豫了一下,终于找来几个巴牙喇哨兵上去拖着皇太极走。

    溃退的败兵们从汗旗边经过,甚至没人留意到后金的大汗就在这里,他们丢弃了铠甲和重兵器,飞快的跑到后面拴马的地方,胡乱抢了一匹就跑。

    皇太极上了大道后,济尔哈朗领兵断后,防止那些乱兵冲撞。在一群葛布什贤超哈的护卫下,皇太极有些恍惚的被推上了马,索尼拖着他的缰绳跑动起来,后阵转弯过后,皇太极的眼神慢慢凝聚起来,那里还有近千待命的骑马甲兵站在路边,此时见到败兵后队列中乱哄哄的,有马上崩溃的可能。

    “打起汗旗。”皇太极突然道。

    索尼连忙叫旗手竖旗,皇太极缓缓策马从队列前经过,从容的打量着队列,sāo动的队列顿时平复下来,这一千多人是正黄旗的人马,皇太极的权威是不容置疑的。

    皇太极从队列旁策马跑过,各级牛录章京、拨什库控制住甲兵,跟在皇太极的马后缓缓撤离,济尔哈朗继续带兵断后,防止溃兵冲击队列。

    后方排枪声音不绝,后金骑兵们慢慢加速,往着草河堡快速撤离。

    。。。

    “哇”一声,彭云飞趴在胸墙上大口大口的吐起来。

    唐玮连忙给他递过去一个椰瓢,彭云飞往嘴里灌了几口水,才感觉好了一点。在他们的周围,幸存的登州士兵都靠在胸墙上休息,第一连的士兵们小心的照顾着他们。

    战场上残肢肉块横飞,彭云飞还是第一次上战场,这完全改变了他以前对战争的想象。唐玮则看过多次了,在林县的洹河边他第一次见识大规模的阵战,后来又清理了战场,对战场气氛是接触过的,从这点上他可以算作是老兵。

    但今天这个战场的残酷让唐玮没有想到,以前都是登州镇压着别人打,今天是被数倍的敌人围攻,四百六十人只剩下了零头,还能站着的近五十人中,还有三十多人带伤,完全没有伤的只有十多个人。

    唐玮所在的第二总第一连被留在这个阵地上,既是作为支撑点,也要帮助救护伤兵,各种血腥的场面让他心中颇为震撼。

    上一次的伏路军经历,让唐玮对这些少年兵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平时接触的时候,就感觉他们十分狂热,连踢球也是几乎天天打架,唐玮当时还认为这些少年兵是不知天高地厚,现在看到这样的场面,已经改变了他的看法,凶名赫赫的建奴在他们面前狼狈逃窜。

    唐玮从自己的背包中摸出几块珍藏的冰糖,一一分给身边的几个伤兵,一个伤兵还朝着唐玮笑了一下。彭云飞揉揉胸口,感觉好了一些,他喘了几口气后,拉了一下唐玮的衣服低声道:“看到排长在那里干嘛?”

    唐玮看了一眼阵地中间,只见刘柳蹲在地上,小心的寻找着什么东西,唐玮偏头过去对彭云飞耳语道:“训导官赵宣大人阵亡了,听说是最后的时候引燃炮药与建奴同归于尽的,身子炸烂了,刘柳在帮他把身子收齐了。”

    “赵大人阵亡了?”彭云飞惊讶的看着唐玮,看到唐玮肯定的点头后,彭云飞闭闭眼道,“前天去通远堡的路上,他还跟俺拉话来着,还拍了俺的肩膀,说俺是个将军的料。可惜了,赵大人是个好人。”

    唐玮摇头叹道:“赵宣是好人,刘柳最敬重赵大人了,俺听他说过,他还是旅顺的军户的时候,跟着大军去打金州,那时候穿一件破衣服,从来没人愿意搭理他们,是赵大人把自己的一件新衣服给他了,还把他当兄弟,他说他一辈子都感激赵大人,结果现在赵大人炸成这样。。。钟大人必须要去草河堡那边,刘柳自己把这事接了。”

    彭云飞眼睛有点发红,那边的刘柳趴在地上,专注得如同埋设地雷炮一般。

    唐玮低声叹口气,谢飞从旁边凑过来道:“胖子,若是当时调的是咱们第二总,就是咱们第一连上,就该咱们打这一仗了。”唐玮心头抖了一下,父母的身影在眼前一晃,唐玮赶紧拍拍脑袋,让自己不要去想那些事情。

    谢飞低声说道:“胖子,看这些少年兵狠的,老子心里七上八落的。咱们都不是当兵的料,这一仗打完能活着的话,你就年底清退吧。关小妹现在是大户人家,不是咱们这样的寻常人家能想的,老老实实回家娶媳妇,以后咱几个兄弟合伙做些小买卖,现在做啥不赚银子呢,rì子一样舒坦。况且你家就你一个,你爹娘还等着你养呢。”

    唐玮偏着头无神的想了一会,最后低低的嗯了一声,两人说话很小声,旁边的人都没有听到,休息完毕的彭云飞搓搓手,往中间走去道:“黄善都去帮排长了,你们去不去。”

    唐玮在原地站着,过了一会才转身道:“俺也去。”(未完待续。)

第二十六章 议和

    草河堡外,一条河流从这里流过,这条河流就是草河堡得名的草河,顺着草河河道有一条旧路,可以直通凤凰城。辽中前往朝鲜的道路是连山关、通远堡、凤凰城、镇江,草河这里不是主要通路,自从后金占据辽东后,此地人烟稀少,良田全部抛荒,道路被荒草淹没。

    两个连的登州兵在河沿列阵而立,草河河谷在此处比较开阔,后金骑兵拉开了阵线,总数约有一千二百上下,但皇太极的汗旗已经不见了。

    钟老四举着远镜观察了一番,后金兵利用骑兵的短距机动力拉开了距离,在渡口对面完成列阵,掩护那些徒步逃离的后金兵。

    钟老四带来的人马有三个连加两个鸳鸯阵局,第一总除了前锋的一个连外,还有一个连留在了通远堡,两个连部署在,尚可喜和毛承禄的战兵无法跟上登州镇的速度,大部留在了通远堡,另一部留在了草河口。

    刘跃站在钟老四旁边,观察后对钟老四道:“是镶蓝旗的主旗贝勒旗,就是济尔哈朗,朱冯说皇太极也在这处,但应当已经撤走了。”

    “济尔哈朗堵着过河处,就是要让皇太极撤离,建奴也丧胆了。”

    刘跃迟疑道:“这一路后金军损失惨重,如今只能撤离,即便返回辽中也无法支援盖州,咱们应该拖住连山关的兵马,这样建奴在盖州方向就没有足够兵力。”

    钟老四盯着对岸的后金军没有说话,刘跃继续道:“这股后金军并未溃散,他们都是骑马的,咱们追不上皇太极,如果一路追过去,补给可能不足了。”

    此时一匹塘马飞快的从草河口方向跑来,对钟老四报告道:“钟大人,连山关建奴对草河口猛攻,尚可喜请大人发兵增援。”

    “带兵的是谁?”

    “有镶黄、镶红、正白的旗帜,尚不清楚谁领兵。”

    钟老四思索片刻后道:“留下一个连截断渡口,其余两个连跟我回草河口。”

    。。。

    五rì后,沈阳城郊,一队正黄旗兵马缓缓行进,正是败退回去的后金兵。登州镇近卫第二营追着后金军的尾巴到了草河口,没有抢到马的后金军大多被打死,或是进了老林子,如果不能走大道,那些地方一时半会是出不来的,他们没有补给,很多人可能无法坚持走过洒马吉堡。

    皇太极这一路,汉军带去两千人,有六个方阵遭到重击,逃命的时候他们在后阵,倒是有不少人逃过登州的追击。皇太极在退过草河堡之后,利用草河河谷变宽的地形,以骑兵牵制了登州步兵的推进,同时连山关的岳托发动了一次攻击,以此拖住了明军,皇太极先于济尔哈朗撤退,顺利回到了辽中。

    这一仗之后后金军士气极为低落,似乎连皇太极的汗旗也有些萎靡,沈阳城外没有欢迎的人群,后金的甲兵大多已经动员,分往各地应付明军的chūn季攻势,沈阳城中只剩下些老弱和家眷,沈阳已多年没有遭遇战争威胁,但这次在明军的攻势下,各路后金军都没有取得优势,盖州被明军截断补给,登州的步兵已经多次攻城,海州城外出现明军哨骑,明军的骑兵第一次出现在辽中平原上,这对后金的统治是严重的动摇。

    皇太极从南门入城,很低调的入城,济尔哈朗还留在山区防御,此时陪着他的只剩下了索尼这个近臣,鳌拜这个随身护卫在最后一轮攻势中带领后阵甲兵,此后再也没有出现过,皇太极不知他生死,但他心中觉得鳌拜凶多吉少。

    回到皇宫时,鲍承先、高鸿中、范文程等人已经跪在宫门外,皇太极也没有和他们多说什么,径自进了皇宫,索尼知道这几人是皇太极心腹,对他们招招手,几个人凑到索尼身边,听索尼说了攻击草河口的事情。

    听完之后三人也是申请凝重,登州军的战力已经超过他们的料想,以前登州镇只是在有利条件下能对抗后金军,现在有越来越强的趋势,竟然敢以数百人对抗数千的后金jīng锐,皇太极最能依靠的武力已经显得越来越无足轻重。

    索尼领着三人跟着进宫,找到皇太极的贴身戈什哈之后,得知皇太极去了大政殿,四人随即去了大政殿,在殿外站着等候皇太极召见。

    足足等了半个时辰,里面的门大开了,一名戈什哈出来招了四人进去,高鸿中走在索尼之后,他偷眼看去,汗座上的皇太极容sè憔悴,圆圆的脸似乎缩小了一圈,范文程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皇太极哭道:“奴才请大汗保重龙体,些许挫折不伤我大金根本,或许那股人马是陈新的家丁也说不定,如此战力,绝不可能成千上万,应是陈新耗尽军饷所养的强兵,此次他们同样折损惨重,非一年半载能恢复元气。”

    皇太极无神的挥挥手让几人起来,他缓缓的揉着鼻子,有气无力的道:“范爱卿不必多说了,巴牙喇也俘获了一名登州哨骑,都拷问明白了,他们是登州近卫第二营,营官就是那个打死莽古尔泰的钟财生,非是数百人而已,光是第二营已有两千余,多是招募不久的少年人。”

    范文程无言以对,皇太极长长叹气道:“听说戚继光就是登州人,但浙兵也没有挡住我大金全力一击,朕只想知道,登州山民是否比我大金诸申还要勇猛,何来如此多的强兵。”

    在场的人都答不了他的问题,登州多山地,以前也是穷得鸟不拉屎的地方,巡抚在天启年间就换了几任,也从来没听过能出强兵,现在的形势却因为登州镇而急转直下。

    皇太极坐直身体,对高鸿中问道:“连山关方向是什么情形?”

    高鸿中跪下道:“岳托攻打几次草河口之后,前rì已经退回连山关,登州和东江人马攻打了一次,被岳托击退,二贝勒将沈阳的五百正红旗甲兵调去了增援连山关,此路应当无虞。黄龙到了赫图阿拉老城,杜度贝勒已将他们击退,只是盖州那边。。。登州兵已经围打盖州两次,城墙崩开数丈,登州哨骑直入海州,被海州的多铎贝勒赶走,多铎贝勒还是请大汗发兵增援盖州。”

    皇太极摇头道:“还是不应将兵马投入到山地之中,我大金马兵优势在山中无法施展,反被登州步卒以火枪火炮打杀。”

    索尼知道皇太极实际上是信心遭受了打击,这次登州攻势已近尾声,因为他们在中路方向的粮道并不畅通,除了草河堡的意外,他们在各个方向上并未达成重大战果,双方依然是消耗为主,因为粮道艰难,登州镇在连山关方向攻击乏力,缺乏持久的能力,并不能直入辽中,但登州在战略上占据了优势。

    首先是草河口之战击溃了后金军的信心,至少在索尼心中,那杆飘扬的飞虎骷髅旗如梦魇一般挥之不去,其次是明军占据了岫岩和凤凰城这两个重要节点,有了通远堡、草河堡等前沿据点,登州军能在岫岩和凤凰城安全的囤积物资集结兵力,下次秋天的时候,他们就能发动更持久的攻势,后金跟他们消耗不起。

    鲍承先小心的道:“大汗,前rì牛庄回报,三岔河以西有一股辽镇骑兵,到黄泥洼佯动一番又调头回了锦州。”

    嘭一声响,皇太极重重的拍在扶手上,他怒气冲冲的站起来怒道:“祖大寿是否不想要他儿子了,真以为我大金是人皆可欺不成。”

    鲍承先立即跪下道,“祖大寿并未过黄泥洼,也未在大凌河等处建城,此次前来或是明国皇帝逼迫,如今登州方为我大金首要之敌,奴才请大汗不与祖大寿这等小人计较。”

    高鸿中也跪在地上,听着鲍承先的话,他实际上很快就明白了祖大寿的心思,此时出兵去一趟三岔河,是对登州和朝廷的一个交代,更多的是走过场,否则辽镇骑兵真的破袭牛庄海州一带的话,后金的形势还会更加恶劣。

    高鸿中在旅顺时与陈新建立了关系,回到辽中后冒险传递了几次消息,他们的消息渠道是通过蒙古方向,传递十分费时,但也算高鸿中为自己留的后路。陈新对后金高层的情报大多来源于高鸿中。

    此时登州镇表现出了强悍的战力,后金从崇祯元年以来建立的优势丧失殆尽,高鸿中心中的天平已经越发向登州倾斜。

    他趴在地上静静听着,脑袋中却已经转了无数念头,分神之时突然听旁边的范文程道:“奴才,奴才有一句话,说出来怕大汗责罚,但臣万死不敢不说。”

    皇太极的声音在上面响起,“范爱卿尽管说来。”

    “臣,臣,臣请大汗与明国重开和谈!”

    大殿中诸人齐齐转头,高鸿中看着范文程,只见他涕泪横流的道:“大汗明鉴,登州陈新雄才大略,偏又居心叵测,其不但是我大金之敌,亦是明国皇帝之敌,往年时明国议和便要我大金退出万历年间边墙,非此不能和谈,如今时势变更,陈新练私兵募私财,登州独大于山东,与京师之间一马平川,明国皇帝今年以来对其多有防范,我大金亦困于登州军力之强,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此正乃我大金与明国重开和谈之时,我大金不妨作些退让,想来那明国皇帝自会明白此中意思。祖大寿所在之关宁各军,亦不愿登州镇继续扩张,登州镇强军无数,绝不会如朝廷一般容忍关宁军,奴才想着,祖帅也是明白的,奴才愿亲往锦州游说祖帅,辽镇在与京官盘根错节,有他们相助,此事便更可行。我大金可放弃名号,甚至可承诺帮明国剿灭那些流贼,以此获得休养时机,待明国皇帝与陈新翻脸之时,便是我大金再起之时。”

    高鸿中偷眼往上首看去,皇太极揉着鼻子似乎陷入了沉思。(未完待续。)

第二十七章观察员

    “祖帅,那边来人了,还带来了泽润和可法的信。”

    锦州城中的辽东前锋将军府书房中,祖大乐低声对祖大寿说着,太师椅上的祖大寿嗯了一声,没有什么表示,祖大乐只得转头去看旁边的吴襄。

    吴襄沉思一会转头对祖大乐道:“来的是什么人?”

    “来人不肯明说,不过末将看他样貌,该是个汉官,应是鲍承先、高鸿中一类人。”

    “那让他先把泽润和可法的信交来。”

    祖大乐答应一声出门而去,吴襄此时才对祖大寿道:“祖帅,他们此时来,意图实在难说,属下觉着,还是由属下先见见来人,弄清楚他们的来意,到时祖帅定下方略,再见来人不迟。”

    祖大寿张开眼睛,悠闲的拍着扶手道:“这个时候来,不外乎买粮、买布,要不然……便是求和来的。”

    吴襄惊讶的道:“求和?”

    祖大寿点点头,“登州镇的通报你看了,他们这次chūn季攻势颇为凌厉,从赫图阿拉一直到盖州,四处皆在开战,奴酋在草河堡碰得头破血流,据登州镇自己所说,四百多兵硬是将黄台吉亲领的东路大军击退,钟财生随后又击退岳托,并在连山关连续攻打数rì,这里边恐怕有些吹嘘,但建奴在连山关和草河堡败北是没有疑问的。”

    吴襄沉吟道:“盖州这一带是登州镇占优,咱们的水师去了盖州附近,那里到处是登州镇的船,据闻登州镇连续攻打盖州,城墙多出破损。另外连三岔河河口也有登州鸟船,顺风的时候还有船扬帆进入三岔河,到了牛庄左近,使得咱们的船都不敢进去。”

    祖大寿边听边拍着扶手,吴襄所说的牛庄以前是个重要的港口,在三岔河河道之内,从明处就是通往辽中的海运通道,后金占领辽中之后,此地成为走私的地方之一,登州镇的船到达这里,辽西往后金走私便受到影响。

    “那陈总兵不是个不知趣的人,他的船不会待在那里不走。”祖大寿思索着道,“在大势上,黄台吉眼下陷于困境,盖州得失并不要紧,登州镇即便攻下也未必会固守,但登州兵锋威逼辽中的趋势越加明显,蒙古人那边以后不会听建州的话,再来得几次攻势,黄台吉恐怕不得不引部北退。”

    吴襄叹气道:“这登州镇的陈总兵不是寻常人,到辽南两三年,就打到了盖州,他也不想想,要是把后金给打垮了,他与朝廷如何相处。”

    祖大寿哼哼一笑,“这才是要紧的地方,他与朝廷如何相处是他的事,咱们辽镇也得想想与朝廷该如何相处,与登州镇又该如何相处。辽镇所以能在宁锦不倒,首要便是建奴,每年数百万的辽饷,远不是咱们能拿完,朝中多少人分润,偏生这辽饷不是正税,是加征的。一旦登州镇打垮了后金,这辽饷便没有了由头,别说如何分润,连征也不征了。黄台吉想来也是看明白了,所以此时派人来。”

    “那下官先去见一见那边的人。”

    祖大寿直起身子对吴襄低声道:“你去见后金的人,万不可承诺什么,后金势力不比往rì,即便是议和,那登州镇也未必听了朝廷的。咱们不可把自己牵连过深。还是以前那句话,若是陈总兵真有收复辽东之时,咱们有个说话的余地。”

    吴襄心领神会道:“鞑子要议和,不可能从军镇入手,他们得顺着辽东巡抚、蓟辽督师的路子上去,明面上都得是文官主理,咱们就在京师暗中做些手脚便是,那陈总兵也抓不到什么。”……

    岫岩旧城外,一队骑马的人从盖州方向的山道缓缓走来,外观全部是红sè军服登州骑兵,但其中也有部分蒙古打扮的人,他们的发辫是许多小辫,与后金的金钱鼠尾不同。

    走在最前面的是黄思德,他神情间颇为自得,这些蒙古人是此次通过商社邀请的观察员,以向蒙古各部彰显登州军威,此前他们皆在安全的复州,登州军开始攻击盖州后才邀请他们赴盖州观战。

    后金以前在蒙古颇有声威,此时余威犹在,这些蒙古人既想看看双方交战情况,又担心后金发觉,所以一直作登州骑兵的装扮,直到入山后才脱去头盔。

    登州镇已经在石门堡、上哈塔墩等地设立防线,每次到了登州在山道上的阵地,这些蒙人就会被蒙上眼睛,此时到了后方的岫岩,他们才被允许zì yóu观看。

    转过一处弯道后,岫岩破败的城池已经出现在眼前,岫岩土城上军旗飘扬,但土城还是以前的模样,登州军并未进行加固,只是在周围挖掘了复杂的壕沟,此时仍有大批的东江军在劳作,这些人都是尚可喜和毛承禄所部普通军户,他们的编制仍属于东江镇,chūn季攻势开始后便领取登州镇的作战补贴,凡处于前线的壮劳力每月一两饷票,都是直接发到各人手中,这种饷票能在各岛综合门市购买生活物资,属于东江镇的硬通货。有了物资的刺激,这些军户也爆发了劳动热情,他们利用岫岩城中的建材,搭建了一排排的营房,岫岩正在变为一个新的要塞。

    岫岩城边的五重河上不时有沙船拉纤上行,河边搭建了几个简易的木质栈桥,一些军户正在那里卸货,抬下一批批的军粮和武备。

    “黄,黄大人。”身后一个有些不标准的汉语声音问道。

    黄思德转头看了一眼,是喀喇沁部的多诺依,此人多次去过后金朝贺,以前也被后金痛打过,对后金心怀畏惧,一路上问题不断,总担心后金军会突然从什么地方冒出来。黄思德一路上态度温和,已经和这些人十分熟悉。

    “多诺依使者,有话请讲。”

    多诺依看看岫岩道:“黄大人,登州天军的确不凡,但岫岩此地这些年间多次易手,天军既然占下,为何只是挖些壕沟,何不将城池加高包砖,如此更显稳固。”

    黄思德微微一笑道:“多诺依使者此话对普通的大明官军是对的,但对我登州镇却非如此。我登州镇所向披靡,建奴绝无机会重入此地,岫岩只是我大军出发攻打建奴的地方,不是与建奴交战之处。”

    多诺依身后一人探头道:“黄大人,难道登州镇现在就要继续攻打辽中?作为朋友我应当告诫大人,后金的甲兵凶狠善战,万一他们调集大军攻打岫岩,靠这些沟沟是挡不住他们的。”

    黄思德对那人道:“昂坤台吉,我登州大军在旅顺便是用这些沟沟消灭了上万的后金兵,他们的人头最后都堆在京师几个城门外。后金的甲兵确实勇猛,但我登州士卒更为勇猛,就在这次chūn季攻势中,我们一支四百六十人的前锋,在草河堡大破奴酋黄台吉五千兵马。”

    昂坤台吉和多诺依同时惊叹道:“五千兵马?”

    “不错。”黄思德傲然道,“各位可以在岫岩看到建奴的人头,然后本官会带各位去草河口看看当rì的战场,建奴丢弃的尸身都还在那里。”

    身后的蒙古人纷纷发出嘶嘶的吸气声,他们中有些人参加过旅顺之战,对登州军的战力深有体会,但现在身在其中,感觉又大不相同。这支军队令行禁止,人人都如同一个模板出来的,他们很难区分哪些是家丁哪些是普通战兵。而按照黄思德的说法,登州镇没有家丁,所有士兵都是jīng锐。

    到了岫岩城外后,毛承禄匆匆赶来迎接,他以下官礼见了黄思德,按照朝廷军职来说,黄思德只是个赞画参将,毛承禄是实授的东江镇副总兵,但在登州体系中,黄思德的地位就远非毛承禄能比了。

    黄思德给毛承禄介绍了二十多个蒙古人,毛承禄敷衍了一番,他对这些蒙古人没有什么好印象,如果不是黄思德带来的,他早举着刀子砍过去了。

    毛承禄低声对黄思德问道:“黄大人,听说盖州城快顶不住了。”

    黄思德点点头,“建奴人马被牵制在其他各处,咱们的骑兵已深入耀州堡一带,他们运粮艰难,陈大人围三厥一,建奴恐会撤走。”

    “下官有个不情之请,孔有德和李九成便在盖州城中驻守,下官当年与孔有德也是过命的交情,他投建奴应当不是真心,下官想给那孔有德写一封信,若是天佑军能投靠过来,陈大人能否放那孔有德一条活命。”

    黄思德听完后拉着毛承禄走到一边低声道:“你大可跟陈大人说此事,不过千万不要擅自与孔有德联络,若是陈大人同意,你可把书信交予外务司或情报局,他们自会送去。”

    “下官就是此意。”五大三粗的毛承禄此时显得颇为jīng明,“下官绝不与孔有德私下联络,那李九成便罢了,某以前就不愿搭理他。某只想着,若是孔有德能在要命时候投靠过来,那建奴定然猝不及防,或许能为陈大人立上一功。”

    黄思德拍拍毛承禄道:“毛大人费心,你可以先给陈大人报告此事,陈大人明见万里,自然会有妥当安排。”

    毛承禄连声答应,两人一路走走说说,到了岫岩城的西门外,那里立着一面登州飞虎军旗,空地上铺满石板,石板上摆放着数百个盒子,上面都摆着一套登州军的常服,这一片石板的南面,有两堆人头,周围有一些士兵站得笔直在执勤。

    毛承禄恭敬的道:“黄大人,就是这里了。”

    黄思德郑重的脱下军帽,到旁边的一副桌案上取了香火,在祭拜的地方点了之后立正行礼,后面的蒙古人不明所以,在一旁窃窃私语。

    黄思德做完礼仪后转身对他们道:“这里这数百勇士,便是我登州镇正兵营草河堡前锋所部,他们以四百六十人大破奴酋,斩首上千之多,本官此来,亦是专程祭拜他们的。”

    一众蒙人面面相觑,他们既有些不信,又有些不知所措,他们来登州是客人身份,应该祭拜这些人,但他们本身还与后金有宗主关系,与登州又可以算敌人。

    黄思德也不解释,就这样冷场等待着,几个蒙人终于觉得不是个事,上去领了香火拜祭,有人领头后,其他人也跟着去了。

    黄思德达到了目的,他想通过这种方式让这些蒙人表明立场,即便是表面上的。静立片刻后,他转头对毛承禄道:“赵宣训导官的灰盒在何处?”

    “前面居中位置。”

    “带本官去看看我的老下属吧。”

第二十八章 化解

    “何时得到的消息?”

    “七rì前宁远站得到的,来源是吴襄府上,他从锦州回来后召集了几个幕僚商议,其中一个僚属下来后与两个好友说及,其中一人是宁远站的外线。”

    复州城外,陈新摸着下巴听完周世发的汇报,除了周世发外,宋闻贤也陪在一旁,对建奴可能的议和他并不惊讶,皇太极在草河堡落荒而逃,数千大军无法攻克四百人的阵地,肯定给皇太极的心理留下了yīn影。

    “辽东巡抚和宁前兵备那里有何异动?”

    周世发拿出另一份情报,“辽东巡抚衙门是重点看顾的地方,其中僚属多为方一藻带来,与本地人交往不多,但在宁远站获悉此事的几天内,确有几名生面人去过方一藻府上。后金方面的条件如今还未得知,属下已派干员赴宁远主理此事,另外已发急报给京师的张东和张大会,朝廷里面的消息反而好打听一些。”

    方一藻是崇祯五年上台的,他的管辖范围只在山海关外至锦州之间,大凌河之战后,祖大寿杀何可纲又投降的事情败露,崇祯对山海关要塞起了担忧,他不放心继续交由辽镇,将山海关从辽东巡抚治下剥离,设了一个山海关永平巡抚,第一人巡抚就是当时无法处罚的邱禾嘉。

    所以此时没有名义上的关宁军,辽镇和山海关的兵马是分属的。尤世威这个山海关总兵出身于榆林卫,与辽东将门没有什么密切的关系,原本他该在建奴第二次入宣府之战时去职,但因为钟老四意外击毙了莽古尔泰,宋闻贤为了对付张家口又分了人头给尤世威,崇祯出于制衡辽镇的想法,也放过了尤世威,所以尤世威现在还安然呆在山海关总兵的位置上。

    这几年辽东没有什么大的战事,方一藻的巡抚当得中规中矩,把辽镇也维持在朝廷能接受的范围内,算是比较有能力的巡抚,历史上他当辽东巡抚从崇祯五年一直当到了崇祯十三年。如果他能在任上招抚后金,就是天大的奇功,任谁也难以拒绝。

    “世发,你估计建奴这次会提出什么条件?”

    “属下的浅见,那建奴以前所提的议和条件实为漫天要价,本无和谈之心,名义上照朝鲜等藩国例,实则如初唐时突厥,他们不但不退出边墙,还要求朝廷每年给他们金银布帛,他们只给些貂皮人参交换。而朝廷的要求最少要退出边墙,属下看来,若是皇上坚持这点,黄台吉亦是绝不可能接受的,他能拿出的条件甚少。”

    宋闻贤笑道:“黄台吉能拿出来的,就是以朝鲜例奉大明为宗国,或是更进一步接受招安,言称受文官统辖,不过甲兵的资财人口是不会交出的,否则他的位置便坐不稳。”

    周世发低声道:“宋大人高见,不过属下觉得,可能连招安也不能,那些旗主多年来一向看不起汉官,他们之间少有跪礼,要他们跪拜朝廷的巡抚督师千难万难,光是礼仪一项便够他们谈的,即便黄台吉能同意,那些主旗贝勒也不会答应。”

    陈新看着两人点头道:“所以皇太极这一招还是老样子,以谈待变,他想以和谈为饵,让朝廷制约我登州镇,最好拖过秋收后缓一口气,再观望中原形势。不过这算盘在咱们这里打不响,而且咱们不需要出多少力。”

    周世发和宋闻贤齐声道:“请大人指点。”

    “这事的关键不在锦州也不在宁远,后金要想和谈,最终得到京师去,方一藻和熊明遇都不敢擅自做主,两年前年宣府擅自议和的几位大人就是最好的例子。所以只要京师不同意,皇太极就算把辽东上下全部说通也没有用,世发你立即派人去告知张大会,在京师各处散布,就说辽东和朝廷有人收了建奴的贿赂,要帮着建奴议和招安,传得越离谱越好。”

    宋闻贤哈哈笑道:“先入为主,造起民情汹涌,如此一来,谁要敢说个同意,那便是自己对号入座那收了贿赂的大人。到时自然有衮衮御史上去痛打。黄台吉恐怕还是没有真正懂朝廷的体制,皇上也不是真的一言九鼎。”

    周世发也道:“这个挣名声的机会,那些御史是不会放过的。其实就属下收集的皇上xìng格分析来看,皇上会同意的可能也微乎其微,尤其是建奴势弱的情况下。”

    陈新定下此事后,又对宋闻贤道:“还要请宋先生去一趟宁远,只有你的等级才够,这次要见到祖大寿,跟他说说以后的事情,好处要说透,坏处也要说透,辽镇能帮忙最好,即便不能帮忙,也不能跟建奴私下交易,与后金之战是大是大非,请他认准大势,否则我登州的枪就不认人了。”

    宋闻贤应了,两人又自己商议了几句,陈新双手抱在胸前,看着辽中的方向喃喃道:“黄台吉,你的筹码不多了。”……

    张忠旗随在一队正蓝旗的甲兵身后慢慢走向自己的屯堡,他的屯堡也在富饶的辽中平原上,除了打仗之外,他很少能离开那里。

    草河堡之战时,张忠旗乘着方阵崩溃躲入林中,他不敢逃回大道,因为那里会被压阵的甲兵斩首,靠着多年来逃命的经验和运气,他在登州援兵出现时及时逃走,再次捡回了一条命。

    登州的东线攻势基本结束,岳托死守连山关,登州镇两攻不克之后围而不打,完成牵制后撤回了岫岩,保留了部分兵力留守通远堡作为前沿据点,又在草河河谷建立了两个新的堡垒,使得凤凰城和岫岩都成了稳固的后方。囤积粮食之后,登州能投入的兵力会继续增加,下一次的进攻将更有威力。

    在西线的盖州方向,登州镇的总兵力没有占据优势,登州军在黄台吉抽调出的援军赶来之前退回了出发线,盖州城在皇太极的严令下守住了,天佑军的表现出乎大家意料,他们野战不行,但守城颇为卖力。与历史上的天佑军一样,他们被安置在因屠杀而人烟稀少的盖州,这里是皇太极分给他们的,丢了盖州他们便无处安身。

    但盖州的形势也十分不妙,从盖州到海州的chūn耕都没有完成,盖州城周围尤其破败,后金今年驻防的人马必须依靠后方送粮,后金的后勤压力愈加严重。

    对张忠旗来说,他想不了那么远的事情,他只知道草河堡那一战损失惨重,很多窜入山林的甲兵和汉军没能逃回,损失估计有两千上下。

    他跟随的这一队甲兵是他们同一个甲喇的,有从盖州回来的,也有从东线回来的,都是人困马乏,去冬连人都吃不饱,马匹因为缺少jīng料也饲养不善,打仗回来之后更显瘦弱。

    到了自己的屯堡外,在拨什库车尔格的带领下返回屯堡,这个车尔格在草河堡之战担任督战队,张忠旗也不知道他最后怎么跑掉的,到洒马吉堡汇合后此人就一路少言寡语,以前动辄打骂尼堪,现在也不骂了,倒是经常的叹气。

    到了村口的时候,张忠旗把自己的枪交给了车尔格,其他的同堡汉兵也是如此,张忠旗对这把枪没有任何感情,只觉得拿着他颇为沉重,递给车尔格的时候没有什么不舍。

    不过他知道这枪威力很大,只要挨上一枪,无论什么甲也挡不住,平rì间每个方阵都有督阵的甲兵,弹药由他们收管,张忠旗这种抬旗的也是属于小头目,甲兵对他放心一些,要帮着检查有没有人私藏弹药。张忠旗知道这些主子是怕尼堪反咬,不过他从来没起过这种心思,也不担忧主子们的防备。

    交完武器之后,车尔格叫上一些包衣将枪支抬走,放到牛录额真的家中,按照那些教官的要求,需要定期保养,以后临阵之时会有检查,没有保养好的汉兵一律斩首,后金军最近虽然集训很少,但军律依然是严酷的。

    张忠旗让过抬枪的包衣,顺着街道往自己的家走去,走到离自家不远的地方,迎面过来了塔克潭,看样子也颇为憔悴,连发辫也有些干枯,他见到张忠旗便停了下来。

    张忠旗连忙点头哈腰的道:“塔克潭主子,奴才听说你也出征了,看你安然回来,这心就放下了。”

    塔克潭盯了张忠旗一会,突然口气和缓的道:“你能回来也很好。”

    张忠旗有些惊讶的抬起头。

    塔克潭轻轻道:“那rì海兰的事情,岱什老人后来找我说了,他说他看得分明,你是上来帮忙的,是我错怪你。”

    张忠旗感动的道:“主子明白就好,奴才是从主子家里出来的,老主子……对奴才也很好,奴才不会害主子。”

    “我明白,你跟我一起出生入死多次,我信得过你。”塔克潭点点头,沉默了一会让开道:“你快回家去看看,你家里……”

    张忠旗猛地冲上去拉住塔克潭,“我家里怎地了,怎地了?”

    塔克潭也没有推开他,避开他目光道,“你家那个老包衣,被赖达库主子家里的庄头抓去做劳役,前些rì子死在外边了。”

    “我媳妇和娃呢。”

    “她们都在,我昨rì还接济了他们些粮食。”

    张忠旗粗粗的喘着气,目光中带着复杂的神sè,他猛地抬腿往自己家里跑去,塔克潭一把抓住他低声劝道,“别闹出事来,赖达库主子不比以前的额真,他对尼堪十分严厉,你万不可有任何不满,一个包衣死了就死了,下次抓一个回来便是。”

    张忠旗连声答应着脱开塔克潭,飞快的往自己家跑去,一把推开那道柴枝做的破门,屋中小孩熟悉的哭声传来,张忠旗顿时瘫软在地上。

第二十九章多事之秋

    京师温体仁府上,梁廷栋面有忧sè的在管家带领下进了温体仁的书房,温体仁这次没有在写字,而是已经在门口等待他。

    梁廷栋按下官礼跪拜温体仁,温体仁还是那副枯瘦模样,不过久居上位之后气度更显从容,他亲手去扶起梁廷栋,两人一起进了书房。

    梁廷栋待管家关上门,便直接对温体仁道:“老先生,今rì熊明遇直奏入宫,听闻是建州要议和一事。下官觉着此事需要跟老先生商议,请大人定下方略。”

    温体仁温和的点点头,请梁廷栋坐了,梁廷栋现在还在他的派系中,兵部尚书的位置多年一直当着,几次想换到吏部尚书,最后都被皇帝给否了。

    “建州议和的事情,前几rì就在京师传得沸沸扬扬,各处茶楼和说书的地方说得有模有样,偏生这消息是今rì才到,背后散播这风声的,应当颇有来历。”

    梁廷栋低声道:“据下官粗略打听,熊明遇和方一藻已先行发过密奏,说及建州向辽东巡抚方一藻递书求和,款和条件在宁远和山海关之间往来数次。熊明遇已在最初先行奏报,是免了自己私下议和的嫌疑,后面还能与建奴谈了数次,应当是皇上同意看看建奴的条件。”

    温体仁抚着胡须轻轻道,“议和只是议,到底和不和却还差着大截,建州窃据辽东十余年,早视辽东为其禁脔,老夫很是怀疑,他们到底能向朝廷让得出什么。况且此时京师群议汹涌,便光是议一下亦是不得。皇上对建奴更加切齿痛恨,建奴不退出早年边墙,是绝无可能媾和的。”

    梁廷栋也道:“大人说的是,街头巷尾之中早已说得似模似样,说建奴给款和的朝官送有百万金银、数十绝sè女子、鸡蛋大小的夜明珠等等,还说都是己巳年时候从京师左近抢走的百姓膏腴,百姓自然怒从中来。”

    温体仁失笑道:“市井传言向来是越传越离奇,绝sè女子送来就是人证,又岂有人敢收,不过这等事情,百姓都愿信罢了。看那传言数rì之间满城皆知,便知背后这人在京师极有势力。”

    梁廷栋知道他说的是谁,因为管着兵部事情,加上他自己的生意也与四海商社多有交集,所以梁廷栋私下与登州镇的关系比温体仁还近。

    他听温体仁言语中有些其他味道,便小心的道:“下官也觉着有人在其中搅局,若是辽东和议一成,则辽饷停征,无论地方还是京中,便少了许多益处,是以先一步下手。”

    “辽饷停征?”温体仁呵呵一笑,“方才老夫便说过,建奴议和让不出什么东西,建州一向是亦兵亦民,今rì还在种地,明rì就是悍卒,就算黄台吉说解甲归田,一声号令又是数万大军,有谁敢信之,皇上又岂敢停征辽饷。”

    梁廷栋陪笑了一下,温体仁微微摇头道:“奴酋这一招,不过是看到登州势大,想借朝廷收住登州镇的步子。他倒也是看到些头绪,自登州占据辽南,一直在辽南自行其是,金州、旅顺千户所仍依卫所例,暂未设文官管辖,其中的卫所将领皆出自登州镇,辽南实为登州镇独占,加之东江镇如今多有投靠陈新者,这其中便不由得皇上有些不满。”

    “老先生说的是,但这些地方尚在交战之中,此次盖州不下,万一建奴反攻辽南,复州尚未可知。就登州镇眼下的兵马说来,在辽东还强不过那建州部,此前陈新发来一份塘报,开chūn后登州照例去打了一次,在盖州和连山关都铩羽而归,可见那建奴实力犹在,皇上似乎多虑了些。”

    梁廷栋说得比较隐晦,也偷换了一个概念,就是限定在辽东作战,外线作战受制于兵力投送和后勤补给能力,若是建奴跑来登州开战,那肯定就不是登州的对手。温体仁不太懂军中之事,听了没有作什么表示。

    温体仁不置可否的笑笑,对梁廷栋道,“你我亦不用猜估,前几rì有科道上疏说熊明遇尸位素餐,倒是王廷试在登莱任上连番报捷,应加兵部尚书衔就任蓟辽督师,皇上留中三rì,昨rì交内阁票拟,便可知皇上的心思。”

    “那吕直是否……”

    温体仁摇摇头,“吕直是内官监的人,任命全在司礼监,说换也就换了。”

    梁廷栋也听到了风声,皇上似乎认定了登莱文武上下串通,王廷试是文官体系,又是巡抚级别,任免得通过吏部。梁廷栋心里认为皇帝实在是多此一举,登州的核心早已不是文官,而是登州镇总兵府,就算再换多少文官和监军也没有用。

    温体仁转头看着梁廷栋,“本兵不需理会议和这事,如今谣言四起,没人敢拿出来廷议,更不会有人敢于赞同,此事你我当作不知便可。”

    “下官理会得。”

    “倒是有另外一事,本兵要先做些筹划。”

    “老先生请讲。”

    “此次登州镇迫近辽中,陈新那塘报上,斩首真夷和乌真超哈数又上两千数,皇上午前派人去了礼部传上谕,要让登州总兵陈新来京献捷,听说还要给陈总兵爵位。”

    梁廷栋吃惊的抬眼看着温体仁,温体仁皱眉叹道:“登州军力强横,皇上此举不知是试探还是……还是cāo切了些。”

    梁廷栋知道温体仁担心的事情,前面已经有一个祖大寿数招不至,变成了公然的军阀,现在又用这一招对付陈新,实际上对朝廷毫无益处,若是陈新不来,朝廷也调不出兵去打他,反而多出第二个明面上的军阀,若是陈新来了,登州还有数万大军放着,朝廷同样投鼠忌器。

    别人不知道登州的体制,梁廷栋却有些了解,他的店铺也参与了去年的粮食炒作,光是四海商社的组织力就让他暗自震惊,陈新在登州经营近十年,早已自成体系,其威望如rì中天,他背后的数万登州兵和上百万的屯户绝不是朝廷能吞并的。

    以陈新的做派,也绝无不作准备就进京师的道理。梁廷栋稍稍回忆了一下,运河沿线的兵马都在防着河南方向的流寇,山东本来就兵少,若是登州派出上万人部署在青州府边界上,能在十天内截断运河,加上文登水营控制海路,届时一粒米都不要想运入京师,朝廷招来陈新进京是自己拿了一个烫手山芋。

    梁廷栋偷偷看了一眼温体仁的脸sè,其实温体仁是故意泄露消息给自己,今rì上谕才到了礼部,正式的圣旨还需要几rì,陈新便多出几rì分析利弊的时间,可见温体仁实际也颇为矛盾。他与陈新牵连甚深,举朝皆知陈新是温党,依靠登州为外援,温体仁的位置可以十分稳固。

    但温体仁现在知道了皇上现在的态度,他的地位和权力都依托于皇权,才不得不把自己变成孤党帮助皇帝压制东林,这是现实的利益,而登州镇还展现出了超过朝廷的实力,在未来的前景也十分看好,所以温体仁此时在中间是比较为难的。

    梁廷栋试探道:“老先生能否在阁议时劝说皇上,此事在下官看来并无益处。”

    “怎么劝呢,老夫能说登州镇强兵数万虎视运河?抑或是说陈新会带上万兵马前来?”温体仁放下抚胡须的手,“皇上是个最要脸面的人,一旦说出来,会认为老夫在挟边将威胁朝廷,反倒非得如此不可。还是不说的妙,此事结局难料,本兵要有所筹划,皇上若是问起,你得明白如何回话。”

    梁廷栋躬身表示清楚,温体仁叹气道:“多事之秋,世事维艰。现在老夫也有些看不明白那位陈总兵,本兵以为,陈新能来京师么?”

    梁廷栋想想后坚定的摇摇头,“他不会来,陈新行事一向谨慎,下官如今想来,当年陈新在兵部大骂崔呈秀,看似凶险非常,实则其时局势微妙,陈新是看准了时机,比那些御史还先一步抢了名声。此人打仗喜亲临战阵,但据下官所知,他每次出行皆护卫重重。老先生说了,这是多事之秋,他不会来京师的。”

    梁廷栋说完就低眉顺眼,他方才思索后,确实也认为陈新不会来京师,此人既胆大又谨慎,作为登州的组织核心,他不会轻入险地,朝廷或许不敢明面上对付他,但一旦人到了京师,就会有很多其他手段可以对付,比如封个虚衔扣留、路途中截杀后嫁祸匪贼之类。

    皇上或许是想扣押陈新在京师,然后接受登州镇的庞大军力和财富,这招对付普通的总兵可以,但对祖大寿和陈新这样的集团势力是没有任何作用的。

    登州的军力是陈新最重要的筹码,也有自成体系的民政,他比祖大寿更强的,是有一个庞大的商社,这是个隐形的巨大势力,与各地官场商场盘根错节,仅仅对付这个商社已是不易,两人都是在去年的粮价哄抬中重新评估了陈新的力量。力量就是外交,温体仁此时借梁廷栋传信,也未尝不是给自己留条后路。

    温体仁踱了几步走到窗前,出神的看着前面的窗纸,口中喃喃道,“多事之秋,多事之秋。”

第三十章燎原

    “杨司长,朝廷要更换王廷试和吕直的事情,有什么新的消息。”

    登州总兵府,刚刚回来的陈新对面前胖胖的杨云浓问着,屋中还站着一个刘破军,是跟随陈新从金州回来的。

    杨云浓恭敬的道:“陈大人,王廷试自己派了人去京师活动,咱们的人没有与他通气,如今是各干各的,据宫里的消息,皇上是决心将他调走,只是去哪里还没有想定。王廷试因着咱们登州的军功,已经到了太子少师,以前又是兵部侍郎,加之有知兵之名,便不可能调往南直隶闲置,若是要调往他处,便只有总督、督师或尚书。”

    陈新沉吟道,“兵部尚书是梁廷栋,他有军功摆着,皇帝是换不了的,王廷试换去兵部,也要与我登州打交道,皇上还是不放心。那就是说,最大的可能是宣大、蓟辽总督、蓟辽督师这三处。”

    杨云浓低声道:“还有可能是陈奇瑜这样的五省总督,总责剿灭流寇。”

    陈新点头道:“是有可能,这个位置让王廷试坐的话,还够王廷试头痛的。”

    此时的流寇已经四处纵横,战火扩散到了湖广、四川、河南等地,河南是个大的火药桶,给流寇提供了充足的人力,湖广虽然条件比河南稍好,但压迫同样严重,流寇的到来破坏了生产生活的基础,制造了更多走投无路的流民,流寇的总体实力在不断增强。

    崇祯七年年中的时候,总督五省兵马的陈奇瑜定下四面围剿的策略,此时朝廷威望犹在,明军的执行还算得力,几番攻击之后,最大的一股农民军进了车厢峡,其中包括张献忠、李自成、张妙手等人。

    明军和地方的民勇堵住了出口,流寇缺衣少食兵甲破败,明军只需要围困就能消灭这股流寇主力。跟前年渑池横渡黄河一样,张献忠等人故伎重演,给明军各级军官行贿,表示愿意投降。陈奇瑜在陕西与流寇交战多年,少有败绩,从延绥巡抚升上了五省总督,头脑其实是非常jīng明的,假投降的把戏也看过无数次,但这一次他没有经住手下将官的说项,同意接收流寇投降。

    他的奏疏到了朝廷后,梁廷栋坚决反对,力主尽灭该股悍敌,流民虽多,但流寇中的骨干却是不多的,只要消灭了这股主力,就是对流寇实力的最大打击。

    但崇祯善变的xìng格再次左右了局势,,朝中有官员提议收编流寇,其中的关键却是登州镇,登州团练加总兵衔祝代chūn带着数千大军进入了武昌附近,言称有流寇要攻打武昌,便停下不走了,陈奇瑜调动也不予理睬,已经被陈奇瑜参了数次,不过最后都成了口水官司,崇祯亲自批准了招抚,安置地方在陕西和襄阳。

    车厢峡(注1)只有进口没有出口,陈奇瑜堵死出口,最后七八万流寇活着出来三万四千人,出汉中之前老老实实,出了汉中栈道之后,立即重新扯旗造反,把那些招抚官一股脑都杀了。

    流寇再次逃出生天,这些骨干迅速转移,往攻甘肃平凉、庆阳等地,一路夹裹大批流民,声势迅速恢复,崇祯自己批准的议和,开始没好意思处理陈奇瑜,后来有言官咬住陈奇瑜不放,最后不得不论罪下狱。

    去年年底的时候,洪承畴取代了陈奇瑜的位置,加兵部尚书衔总督五省军务,但他还未上任,还不等他部署,西宁就发生兵变,洪承畴只得匆匆去镇压,等到他回来的时候,各股流寇已经逃出陕西,再次进入了河南。

    去年流寇就在河南折腾了一年,很多地方秋粮颗粒无收。天灾**之下河南饥民遍地,虽然有不少人往山东方向投奔登莱,但此时的消息传递不便,大部分农民听都没听过登州镇,等到流寇到来的时候,这些走投无路的人便自动成为了流寇的一部分。

    洪承畴此时从陕西追来,各地边军汇集,其中也包括山东的兵马。原本还有个登州镇可以调,但陈新在林县和武昌这两处落地生根,皇帝不敢再调登莱兵往河南腹地。好在建奴比较安生,北直隶的保定、真定、天津、通州各部可以抽调,加上山东标营和武德兵总共凑了一万二千多,给山东巡抚徐从治加兵部侍郎衔,由他领着协剿。

    朝廷不调登州兵,陈新在正月还上疏请战,最后皇帝回了一道旨意,说登州镇连番血战,特旨养息,待回复元气再行调遣。

    官军尚未齐聚的时候,流寇却给了他们当头一棒,时间比历史上晚了两个月,三月份陈新在筹划chūn季攻势的时候,张献忠和李自成所部突然出现在中都凤阳,凤阳是朱元璋的老家,有祖坟在这里,因为怕修城坏了风水,所以这里没有城池,也没强大的驻军,就跟不设防一个样。

    张献忠不但烧了当年朱重八出家的龙兴寺,把朱元璋的祖坟也刨了,这是震动天下的大事,皇帝雷霆大怒,此事发生在南直隶北部,不归洪承畴这个五省总督管辖,言官便盯上了梁廷栋这个兵部尚书,当时弹劾梁廷栋这个本兵的奏疏堆起人高,好在陈新正好发动chūn季攻势,夺回了岫岩和凤凰城,再次及时救了梁廷栋的官位。

    皇帝催促急切,洪承畴匆忙陕西三边jīng锐进入河南,结果还没找到张献忠这个罪魁,河南其它地方的流寇又入了陕西,滚雪球一般壮大,洪承畴又被迫重返陕西,跟在流寇屁股后面追击。

    陈新想想现在的中原形势,在心里摇摇头,如果他自己是洪承畴,只怕也是一个头两个大,官军的数量永远无法与源源不断的流民相比,流寇通过流动破坏了大片地区,那里的人开始可能会逃走,但已经失去了生存的根基,等到流寇再路过这里的时候,幸存的人就只能加入其中。当人的要求只为生存之时,可以把一个温顺的人变成野兽。

    杨云浓接话道:“此时看来,洪承畴一人管着五个省,怕是顾不过来,若是要安置王廷试,可在五省之中划出二三省,加上一个刚刚遭兵的南直隶,便又是一个总督,要是打个败仗,便可以直接论罪去职。是以王廷试如今也颇为着急,他自己的人在京师各处走动,情报局转来的消息说,王廷试宁可辞官,不愿再去趟中原的浑水。”

    陈新笑道:“那本官倒希望他留在登莱,此人也算对我登州镇关照有加,保他一家平安还是可以的。”

    陈新说完看着杨云浓道:“还是原来的话,外务司可以暗地帮忙让王廷试留下,但不可留下痕迹。最主要的仍是我登州镇的利益,万一皇帝铁了心调走王廷试,你们就打听清楚新任巡抚人选,若是其中有仇视登州的,让张大会在京师想法,挖出那人的龌龊事情找御史弹劾,不要让仇视咱们的人上任。”

    杨云浓低声道:“属下还有一提议,拿到其人把柄时,可以先上门告知那人,若是他愿妥协,让其上任反对我登州有益,朝廷亦难以察觉。”

    陈新低头想想后笑道:“这法子更好,杨司长是动了心思的。外务司做事就该如此,你死我活是军队作风,妥协和交换才是外务司该有的风格。”

    杨云浓连忙谦虚了几句,陈新又叮嘱几句后,让杨云浓离开,等到杨云浓出门后,陈新才对旁边的刘破军道:“破军你方才听了,如今朝廷对我登州多有提防,即便本官想去打流寇也不行,但本官也颇为担心流寇破坏地区太广,会损害整个大明的民生和商品流通,影响到登州商品的输出。军令司不可放松对流寇的策略制定。”

    刘破军依然是军令司司长,军令司掌管着登州镇的作战调动,属于排在第一位的部门,经过这些年的历练后,陈新也在让他多接触政治方面的事情,作为军中的高级作战指挥官,完全不懂政治是不行的。

    刘破军经历了郁闷的登州之战,背了一次黑锅,后来被陈新给机会再次起用,参加了辽南所有的战役,特别是陈新放手让他指挥旅顺防御战,让他的自信心和权威感都树立起来,多次历练下来,心理素质已经远超登州之变时。

    此时听了陈新的说话,刘破军马上道:“流寇之军,强在其往来不定,行动难以预先判断,流寇之势则强在流民遍地,杀之不绝。若要消灭流寇,根本在解决流民生计,此事属下不懂,若是剿灭而论,军令司认为首要应控制其流动,应在几处要点驻军,派驻机动xìng强的轻步兵,辅以骑兵和龙骑兵,阻截其流动,然后缓慢压缩其活动地区。而非是如今这般追着流寇屁股打,那样流寇只会在不停的流动和作战中越打越强。”

    陈新点头道:“说得有理,说说你认为的重要地方。”

    刘破军指了一下陈新身后的地图,“属下认为第一要紧之处为河南南阳,此地为连通陕西、河南、湖广的要地,土地肥沃人口众多,有多条水系贯穿南北,沿河流往南皆入汉水,顺汉水可直入湖广;往西有官道通往潼关,是最便利前往陕西的道路,往东是河南平野之地,可称三省锁钥,若在此地部署重兵,便断了流寇随意在三省纵横的枢纽。”

    陈新转头看了一眼南阳,那地方在后世被称为中原旋转门,确实如刘破军所说,在对流寇的作战中是最要紧的地方。

    不过他摇摇头道:“南阳自去岁以来,已经残破非常,当地无法屯粮,又如何部署得重兵。”

    流寇那种无序的毁灭xìng在无意中已经达到了破坏官军后勤的作用,陈新站起来走到地图前指着南阳道:“此地虽要紧,但乃四战之地,又无险可守,流寇往来如梭,可驻兵而不可为根基,是以本官让祝代chūn直下武昌,武昌有长江为凭,流寇无任何水师,武昌无粮草之虞,以武昌为根基建立屯堡体系,往北顺汉水发展,顺着襄阳贯穿湖广后,才是驻大军于南阳之时。”

    刘破军恭敬的道:“属下要说的第二个就是襄阳,然后是陕西西安……”

    等到刘破军说完后,陈新看看地图上的标注,很多地方已经变成了荒土,他微微摇头道:“流寇破坏xìng太强,以我们如今的实力,败之易灭之难,若是跟着他们屁股打,可能最后拖不下去的是咱们,在本官看来,灭流寇比破辽东还难上几分,非得咱们投入所有力量多头并举才行。眼下却还有建奴要打,本官投入不了那许多力量。”

    刘破军低声道:“朝廷亦不会再从登州调兵,只能靠林县和湖广两处扩张。”

    陈新在地图上拍了两下,没有再继续说对流寇的战略,登州面对的形势愈加复杂,天下的力量中,军事上需要应对的就有后金、辽镇、各路流寇、朝廷边军,地方上还有各种地方武装和土匪,政治上面对的对手就更多。这些力量里面,往往又有各种利益牵绊,时敌时友,有时陈新也难以确定哪种利益更大。

    后金形势堪忧,但军队主力仍在,而且对陈新来说,皇太极的政治能力也是一个重要隐患,他担心后金随时可能重新壮大,所以对后金作战仍是登州首要的任务,直到将后金打趴下;而流寇的破坏xìng不亚于后金入口,他们祸害的面积更加广阔,已经从火头变成了燎原大火,陈新最担忧他们把湖广彻底破坏,湖广作为大明产粮最多的地区,一旦失去生产,将真正引起全国物价飞涨,对登州未必是好事情,所以他坚持将一支主力营放到了武昌。

    陈新稍稍走神一会才转头道:“刘大人怎么还没来?”

    “方才大人与杨副司长说话时卫兵来回话了,说是去了鳌山卫,那里开第一次屯堡法庭,刘大人去了观看,今rì刚走不久。”

    陈新听完笑笑道:“法庭?这么快就搞起来了,左右无事,本官也去听听。你先和李东华去平度,检查新营扩军,本官随后就到。”……

    注1:车厢峡具体地址没有定论,顾诚认为在汉中栈道附近。

第三十一章 道义

    鳌山卫卫城外的登州镇胶州十三堡,刘民有和莫怀文坐在即墨民事官的公事房中,这里的公事房面积颇大,这里建屯堡的时候,陈新刚刚从文登营入主登州镇,以镇压登州之乱和光复辽南的威势强压登莱卫所,加上即墨营守备也是登州镇的人,所以鳌山卫的掌印十分老实,杨云浓一去威胁就老老实实交出军田,还同意登州镇在军户中征兵,唐玮这批便是那时候去的。

    即墨营换成登州兵之后,迅速肃清了周边土匪,即墨虽然临海,但处于莱州内地,又不是交通要道,所以屯堡没有修建堡墙。登州镇的民事系统在地方设置民事官之后,莫怀文在即墨营一带也设置了一个二级民事官,主管即墨营附近的民事,就相当于朝廷的知县。

    十三堡处于附近几个屯堡的枢纽,即墨民事官就在此处,另外十三堡还有个预备兵会cāo和屯户集会的功能,所以公事房和广场都修得大一些。

    此时公事房院子里面已经等了很多屯户,各自围成圈子在讨论着,到处一片嘈杂,今rì据说是公开判案,屯户都可以来听,但里面的会堂不大,只能进一百个人,后到的就不能进去,所以想看热闹的人都提前跑到院子里面占名额。

    此时chūn耕已经忙完了,地里也就是几料蔬菜,农活已经不多,附近也没有修路的活,所以来的屯户不少。登州镇屯堡严禁开设赌场,娼jì虽然不禁,但在屯堡这样的小型单纯社区里面很难经营,屯户们平rì娱乐主要是看戏,今rì有免费的大戏可看,自然是要来凑热闹的。

    即墨营的民事官叫谭山生,是威海的军户出生,读过早期的识字班,属于比较早的民事系统官员,崇祯三年的时候已经在刘民有手下工作过,今rì这判案是登州头一次,刘民有又专门过来旁听,结果莫怀文也跟来了,两个重要上级在这里,谭山生心里颇有些忐忑。

    “刘大人,莫大人,这是当时挑选陪审员的过程,接到刘大人的来函后,下官不敢怠慢,全程参与了挑选的监督,从其他四个屯堡中抓阄出来,每个屯堡四人,每个屯堡从纸箱中抓阄出来的,另有实际属于屯堡体系的鳌山卫籍四人,合计二十人,正在库房等待挑选。名单只有下官一人保存,火漆密封后锁在柜子中,两位大人可以指定其中九人便可。”

    谭山生说完递过一个名册,刘民有拿过看了,名单上有各人的屯户号、来源、副业和文化程度,刘民有仔细看了一会,拿过毛笔将其中的一个旧生员和一个屯长划掉,然后递回给了谭山生,“剩下的名单里面选单数的九人。”

    谭山生恭敬的接过,“属下这就去通知这九人入场,其他十一人是否打发他们回去?”

    刘民有摆摆手道:“让他们再等等,万一这九人中有与原告被告认识的,就需要重新挑选。”

    谭山生很快便出门而去,莫怀文在旁边对刘民有低声道:“大人,这,这个法子是否更耗费人力,谭山生已经办了半月,才把此事基本办完。”

    “第一次是麻烦一些,不过以后这不是民事官的事情。”刘民有喝口茶后轻轻道,“民事官还是管以前的事情,这断案的事情由专门的人办理,试点完后自然会设置专门的机构。”

    莫怀文一听,是要取消民事官的判案职能,不禁有些愕然。在他的认识中,民事官就是朝廷的知县知州,虽然上面有提刑,但在县这一级是知县就能断案的,一般来说也算是依法办案,依据主要是《大明律》、《大明会典》和《问刑条例》。

    会典主要针对官员和军队,知县一级用的是《大明律》和《问刑条例》,因为朱元璋规定《大明律》不能更改,但《大明律》很难适应明代的社会发展,所以万历皇帝折中搞出一个《问刑条例》,附在大明律之后,作为断案的依据。

    这两样东西都颇为庞大复杂,朝廷知县好歹是读书人出生,等到要用的时候去翻便是,或是由熟悉的吏员找好。而登州镇普通的屯长根本无法读懂,所以此前的屯堡纠纷处理更多类似宗族方式,由屯长取代族长的角sè,靠行政力或是个人威望处理。

    这两个律例都是依照明代的社会体系设立,不同阶层和身份有不同的判决其中,这是刘民有不愿意使用的一个原因,登州镇有权力体系,若是照搬律例,最后的结果就是成为以权力为阶层的新大明律。

    另外一个方面,登州屯堡是以卫所和地方缙绅自保为幌子,若是大规模用新的律例断案,会触犯朝廷的大忌,所以刘民有想来想去,只有用普通法系钻空子,这也是他做这个试点的重要原因。

    刘民有看了一眼莫怀文惊讶的脸sè,司法必然要从民事部剥离出来,但现在看莫怀文的脸sè就知道,民事官这个群体肯定会有一些抗拒,利益和权力是一个方面,另外便是这个权力一旦剥离后,意味着民事官本身也可能受到司法约束,所以莫怀文有这个表现也在意料之中。此时登州体系尚不庞大,若是以后来改,恐怕阻力就更大了。

    “怀文,断案在屯堡是绝不可行的,若是交由二级民事官,这民事官管辖范围的屯堡可能很多,那他也不用干其他事了,每rì断案都断不完。朝廷的知县看似一起管了,实际上是没有管,乡间争执多由缙绅和族长决断,等于放任之,在咱们登州镇是不行的,所以必须单设司法官,这次我带来的司法官是登州民事部的,也是让他历练。”

    莫怀文看刘民有态度坚决,便微微躬身,没有再多说什么,刘民有也自己闭目养神等待开庭。

    门吱呀一声响,刘民有闭目问道:“开庭了?”

    一个声音响起,“还没有。”

    莫怀文连忙站起来,刘民有转头看去,陈新笑嘻嘻的站在门口,他对莫怀文道:“本官刚到,外边屯户不少,场面乱了点。”

    莫怀文立即会意道:“下官马上去看看。”说罢匆匆出门,把门叶也带上了。

    陈新这才坐到莫怀文的椅子上,刘民有看着他笑道:“你的chūn季攻势结束了?”

    “是结束了,但流寇这声势搞得很浩大,以前老子还觉着他们能破坏原有体系,但现在越想越不对劲,他们是把一切都破坏了,所以专门赶来跟你合计合计。”

    。。。

    刘民有举着一只手淡淡道:“前个月钱庄的报告,武昌分号当月接收存银一百零二万两,银票会票各半,会票流向多为南直隶,到济南府的大概有两成。武昌分号设立不久,不过情报局做得很出sè,消息流传得快,当地人很多都知道是登州镇办的,靠着咱们的武力信用,大多愿意存到这里。祝代chūn所部到达武昌外围后,钱庄生意便一直很好,但也没想到一个月能多出百万存银。”

    陈新惊讶的道:“是不是与流寇有关?”

    “应当是,当月应该是收到了流寇出陕西的消息,湖广的富户担心他们再来湖广,所以存银很多。三月流寇破凤阳,南直隶各地惊恐万状,扬州、徐州、济宁州三处钱庄亦存银暴增,会票流向为临清州和济南府,直接到登州的却不多。据商社和钱庄的打听,其他各个钱庄的存银也在增加,但远没有我们这样多。”

    刘民有说起银子来,以前都是怕少了,现在突然多起来,他还是眉头不展,而陈新也是同样的模样,他摸着下巴道:“货币全部流向一地,货物却没有增加,这样会物价飞涨。”

    “暂时还不会,使用会票的都是大户人家,他们人少钱多,存四海钱庄是指望着咱们登州镇可以护着山东,毕竟登莱青三府一贯是偏僻穷困的地方,济南府繁华,离青州一步之遥,所以流向最多的是济南。这些人的人口不多,不会直接造成必须消费品上涨,但置业相关的土地和房屋会大涨,因为这些人多半还是会购买土地。他们的多余银两可能还是会吃利息,流通xìng并不强,物价长期来看却肯定是上涨的。”

    陈新摆手道:“我说的是整个运河沿线,江南的粮食仰仗湖广和江西,流寇去了湖广一趟,陈奇瑜虽然很快将他们赶入四川和汉中方向,但已经破坏了不少地方,今年粮食就会开始出现下降趋势。那就是真正的粮荒,不是咱们炒出来的,这对咱们真不是好事。钱庄的银子多了,咱们不能光付利息,钱要生钱,就得扩大生产增加利润,现在的问题是流寇能破坏到什么程度,如果整个北方糜烂人口凋敝,湖广粮食绝收,那人口无从存活,商品便无处可卖。”

    “我也担心这个问题,流寇以前折腾,只是破坏一地,若是真把到处都打烂了,就是断了我们的商业利益,江南经济作物太多,棉布要彻底击败江南布还需时rì,那些田地不会轻易的重新种植粮食,至少也要两三年之后,江南过于依赖商业,粮食这个根本的东西却不多,粮食不够何谈消费,另外流寇的运动同样会影响江南经济,到时咱们的商品卖给谁去,最后不光棉布,恐怕连卷烟销量都要下降。”

    “现在不仅是高迎祥、李自成、张献忠这样的大股,各地盗贼山匪蜂起,他们消灭了人口和市场,断绝了商路,影响的是我们的商业体系。所以流寇已经是我们的大敌。”陈新捂着脸,“但我确实腾不出手来,建奴那里主力犹在,大概也是需要两三年的持续打击,我担心流寇不会给咱们这个时间,看他们眼下的声势,打烂五省还不够,迟早还要入四川、江西,届时膏腴之地一片荒土,咱们真接手下来就要花更多的功夫去稳定形势,困难度大大增加。”

    刘民有摇头道:“想着也头痛,你原本的打算,是用商业和钱庄分化缙绅阶层,以军力威慑**,这样流血可以少一些,只是时间很长,如今流寇却未必给咱们这个时间。”

    “还有一个人可能也不会给。”陈新从衣袋中摸出一封信纸递给刘民有,刘民有看了一下抬头,是绝密级别,再往下看看内容后,抬头对陈新问道:“要招你进京师,皇帝这是什么意思?”

    “或许是试探,也或许是圈套。”陈新忍不住站起来走了两步,“皇上和朝廷占据的是道统,明面上我还是朝廷的官,一会给我个少保,一会又是少师,看不上也得收着,现在让我进京献捷,也是冠冕堂皇。”

    “中间会有什么yīn谋?皇帝敢杀了你?”

    陈新失笑道:“皇帝虽是年少冲动,但还不至于那么下作,对付我不用杀死我,其他可选择的手段多的是。可以给我封爵位公卿什么的,让我留在京师当个京营戎政;或是扔到五军都督府当个闲职,平时软禁起来,对外却说是优待;或是半道截杀,嫁祸给其他人,等等手段不一而足,然后慢慢分化登州镇。”

    “也没准嫁个公主给你,按朝廷体制,你这个驸马就啥官都当不成了,别人也会以为是优待。”

    陈新哈哈笑道:“那也还算有点补偿。”

    刘民有也跟着笑了一会,笑完等了片刻后道:“我觉得你不要去了,去京师所得不过是一个道义,显得你不负朝廷而已,外加稳住皇上和朝廷的心思。不过上次我也看了情报局对皇上的xìng格分析,认定的东西颇为偏执,你就算去了也打消不了他的戒心。可万一朝廷发狠真的对付你,咱们登州镇的损失就远远大过这点收益,分崩离析的可能xìng不是不存在,此为智者不取。”

    陈新点点头,“道义只是锦上添花的东西,是给文人和官员看的,老百姓谁看那玩意,谁能给他们好rì子,谁就是道义。即便是祖大寿这样的,也只是官场人知道他的底细,天下百姓谁知道他道义不道义,所以实力才是根本,京师我是不去的。”

    刘民有叹口气接着道:“反正你有的是办法找出借口不去京师,明面上不扯破脸就是了,只要理由正当,别人也不说你失了道义。不过这只是过关,我现在担心的,仍是天下这盘乱局,流寇现在搅局搅得厉害,我们应该有破局之法,若任其糜烂,rì后这烂摊子我还真不知如何收拾。”

    陈新回到座位坐下,靠在椅背上沉思一会轻轻道:“如今牵制我力量最多的,还是辽东那个后金,后金不灭则流寇也难灭,看来我要提早和黄台吉清算了。”

    此时门外莫怀文的声音传来,“二位大人,开庭了。”

    陈新拍拍额头站起来道:“走吧,看看热闹去。”

    刘民有拦着他道:“你先把你衣服换了,咱们装成屯户进去。”(未完待续。)

第三十二章 混乱的庭审

    两人匆匆换过衣服,到了十三堡里面的大会议室,这里平日主要用来民事官组织附近屯堡屯务会议,所以勉强能装下这一百多人。

    陈新、刘民有和莫怀文混到了前排最左,这里不引人注意,又还能够看得清台上,台上正中已经坐了一名年轻的登州官员,他便是刘民有从登州带来的此次试用的司法官,他叫做唐盛典,是文登大学堂出来的,专业却是学的是制酒,最先便负责蒸馏酒的制作。

    唐盛典虽是文登大学堂出来的文人,但是长得牛高马大,平日脾气火爆,管理方面又颇为细致,很快因表现出色进了民事部。刘民有刻意提拔新生代的民事官员,唐盛典颇有能力,现在担任着刘民有的第三助理,是以后民事副总管的候选人,前景十分看好。

    此人在学校是心学一派,对陪审团这种方式极度推崇,这次便被刘民有选中负责此事。

    唐盛典穿了一件黑色的民事部短装,坐在上面十分沉着,下面观众入场还没有完毕,抢座争位乱哄哄的,颇有点菜市场的感觉,唐盛典自顾自悠闲的坐着,不时端茶抿上一口。

    会议室比较狭窄,摆放的都是小凳子以节约空间,入场者生恐落后,互相争抢着好位置,有几处还发生推搡争执,维持秩序的几个屯堡教官提着军棍过去吼一嗓子,那些人顿时老实下来,这些屯堡教官的威望往往比屯长还高,因为预备兵训练的时候执行的是军法。比屯长的处罚严厉得多。

    折腾了好一会之后,一百名观众才入场完毕。大声的喧哗没有了,但嗡嗡的议论声不断。此时罪犯已经被押在门外等候,陪审团的人暂时还没进来。

    陈新坐在最左边的小板凳上左右看看,身后的几个屯户都在自己讨论,没有人留意到登州的一二号人物就在身边,再看看台上的唐盛典,转头对刘民有耳语道:“我一直以为普通法就是陪审团,今天看到唐盛典坐在上面,我才想知道,既然有陪审团。这法官到底干嘛的?”

    刘民有摊摊手,“我也不是太清楚详细的,大概说来,若是成熟体制,法官该是向陪审团解释律法,在陪审团判定是否有罪后唐盛典负责量刑,但我们现在律法是空白,所以他在开庭时候只是负责维持秩序。”

    陈新偏着头道:“就管这点事,那也不叫个官啊。”

    “还有一条。就是在陪审结论明显背离常识和律法精神的时候,他可以否决裁判,然后重新组成陪审团。”

    陈新哦了一声,“相当于他有监督陪审团的职责。那谁来监督法官,他可以一直否定下去,直到他自己满意为止。”

    “那需要另外的方法。我一时还没有想好。法官否决判决不是可以一直下去的,若果反复否决。应该有上级来进行核查。”

    陈新抓抓头道,“原来想简单了。好像体系会很复杂。对了,没有律师?”

    刘民有理所当然道,“没有!今天才第一次试点,也没有律法。各处倒是都有讼棍,不过那些人显然不是真正帮着诉讼的,只是中间穿针引线,帮着吏员收取好处,要来亦无用。”

    陈新摇头道:“有律师也不对,若是啥事都要这样开庭,那就太过繁琐,专设司法官也管不过来。我觉得效率十分低下,还不如屯长来断案。”

    “对轻度犯罪的,有简易程序可用,不需次次开庭,但前提是有案例可以遵循。屯长断案现在可以勉强应付,因为咱们地盘小,管理起来容易,若是大了以后又怎办,屯长会不会成为知县和族长的合体?”

    “我就是说的现在。。。”陈新正要反驳时,两个预备兵押着罪犯上来,是个年轻的男子,陈新一看又觉得不对劲,怎么看那两个预备兵都透着别扭,这才想起自己连警察也没有,以前在威海的时候还设过巡逻队,主要是应付大批东江来的难民,后来有了预备兵体系后,便不再设置,所以押人的都是预备兵。

    屯户中传出几声叫骂,几个屯户站起来,情绪十分激动,屋中一阵骚动,维持秩序的几个教官用棍子指着那几人,喝令他们坐下。

    谭山生站在门口对立面的叫骂的屯户怒道:“入场前就跟你们说了场内不得出声,再说话老子乱棍打出去。”

    场中马上完全安静,连咳嗽声也没有了,刘民有也是司空见惯,民事部的官员虽然大多是文弱类型,但是凡在屯堡任过职的,脾气就要火爆点,因为没有点气势根本压不住屯户。

    陈新习惯了发号司令,也没有在意谭山生的话,继续凑过来想说话。

    刘民有竖起食指在嘴上嘘了一声,“听到没,你再说就乱棍打出去了。”陈新咧嘴笑了一下,坐好等着开庭,一边打量那个罪犯。

    那犯人已经被五花大绑,此人是在鳌山卫十五堡的屯户,原来有一批屯户有家口在棉厂工作,已经迁去了昌邑,空出来的名额给了新来的流民,此人就是新来的,不到一个月就到处偷抢,二月间在十二堡抢劫时杀死一人。原来陈新说只试验民事的,但刘民有考虑后还是办了一个杀人案。陈新也没有在意,只要是涉军的不办就行了。

    犯人到位后,陪审的九个人才陆续进来,让人奇怪的是其中还有一个妇女,大概四十上下,屯户中又忍不住一阵窃窃私语。那妇女倒丝毫不怯场,进来后东看西看。

    在屯户们心中,陪审团可以看做是乡间的家族会议,但女人参加就引人惊异,特别鳌山卫这边商业落后,民风相对封闭。不如文登和登州那样开放。

    陈新转过头想问,看刘民有正看得认真。便忍住没有说话。

    台上啪一声响,唐盛典拍了一下惊堂木。下面一片寂静,唐盛典缓缓开口道:“今日开庭审张二牛在十二堡抢劫杀死王老屯的命案,以及逮拿之时其兄其母隐藏人犯之事,现在本官先来问张二牛犯事经过,几位陪审的乡亲听完后合议,看张二牛有罪还是无罪。若是有罪,本官再看怎生个量刑法。”

    “有罪!”

    “杀人偿命!”

    “腰斩!”

    “凌迟处死!”

    下面那几个激动的屯户又站了起来,其中一人取下鞋子就朝那犯人背上砸过去,场中又一团乱。陈新乐呵呵的张着嘴抬头看热闹。

    唐盛典一拍惊堂木,“有不有罪陪审团说了才算,老子说了都不算,你们几个叫唤个啥,姑念你们是死者亲属,此次初犯不罚,再有喧闹打骂者重责三十军棍,每人罚银一两。”

    陈新看到旁边有两个文员在记录,凑过来道:“是不是以后都这样处理喧闹的听众?”

    刘民有道:“这是附加的。记下来再说,可以调整。”

    陈新捂嘴低笑道:“感觉这唐盛典在开黑社会香堂一样。”刘民有瞥了陈新一眼没有说话。

    那几人再次平复后,唐盛典对下面的张二牛道:“这个,张二牛。上面坐这九个人,你可有认识的?若是有跟你有仇怨的,你可以要求换人。”

    张二牛依然被绑着手。他抬头间眼中颇有戾色,凶狠的看过去之后道。“有,我要求换人。”

    “哪个人。指出来。”

    “九个都要换。”

    “那你说,他们都叫啥名字,在何处做何事,跟你如何识得。”

    张二牛仰着头道:“不知道,老子就是要换。”

    唐盛典惊堂木也不用,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你娘的,老子刚刚跟你说清楚了,识得的才能换,不是你说换就换的,老子想换都换不了,轮得到你来不成。”

    陈新低头发笑,刘民有知道他在笑这个民事官的做派,不过唐盛典不知道陈新混了进来。他只知道刘民有在场,平日在民事部的时候,唐盛典作风就是如此,有事就咆哮如雷,刘民有开始时候也不太满意。

    陈新笑完凑过来道:“这人你选得好,每个部门都需要有个这种人,你是越来越有领导艺术了。”

    当下那唐盛典也不再说换人的事情,对张二牛道:“说说你当日劫杀王老屯的经过。”

    “有啥好说的,老子抢他一包糖而已,他要拿棍子打老子,老子就一刀把他杀了。”

    “本官让你说的是,何时何地杀的,刀子哪里来的,杀了几刀,抢来的东西作了何用,样样要详细说来。”

    这时陪审席上那妇女站起来,“还说个啥,这杀才就是个挨千刀的,该斩首,现在就该杀,拖出去就砍头,多砍几次。”

    下面一片喝彩,唐盛典转头瞥着那妇女道:“本官还未审完,早跟你们说了,等我问完话才轮到你们合计,完了找一个人说结果和理由便是,谁让你起来乱说了。”

    旁边陪审团的一个粗壮的男子突然道:“就是,俺都记着呢,大人吩咐多次的。大伙都不说话,你老唐家就是要出些幺蛾子。”

    那妇女一声尖叫,“张屠户,几时轮到你说话了,谁出幺蛾子?你欠老娘的聘礼还没还,你还敢说老娘出幺蛾子,老娘今天跟你拼了。。。”

    那妇女扑过去就对张屠户乱抓,台上又一片混乱,几个教官纷纷赶去拖开两人,张二牛在受审位上哈哈大笑,台下屯户笑声和喝彩声震天。

    陈新也捂着肚子直笑,刘民有脸色便很不好看,好好的庭审像菜市场一样。

    好不容易拉开两人,那妇女还在怒道:“张屠户你吞了我家狗儿的聘礼,不交回来老娘明日就来这里告状,让大伙评评理。”

    张屠户脸上被抓了几道血口子,他也骂道:“评理就评理,我老张家不怕你。”

    如此又乱了一阵,才重新恢复了秩序,唐盛典警告了张屠户和那妇女,然后把两人隔开安置,庭审总算又继续了。

    张二牛还是不交代过程,唐盛典便一步步问他,半个时辰后总算问完了,陪审团几个人没有什么好商议,直接就出了一个有罪的结论,理由是杀人偿命。这个结果早在预料之中,唐盛典当场就量刑为斩首,下面的屯户又拍手喝彩。

    但张二牛还没有被押走,而是被按跪在门口的位置,几个预备兵又带进来两个人,一个是个年老的妇女,另外一人是个壮年男子,眉目间和张二牛有些相像。

    那年老妇女一脸苦楚,衣衫破旧且容色憔悴,她在门口看到张二牛,忍不住喊道:“儿哪!”

    凶暴的张二牛顿时将眼中的戾气换去,低头叫了声娘。

    唐盛典大声道:“下面就是张二牛的娘和大哥窝藏张二牛的事情,当日屯长搜捕张二牛之时,将其藏于城外,每日送去饮食,还准备凑了钱粮送其逃亡,下面就审的这事。”

    张二牛在门口地上大声吼道:“你们他娘的还要审俺娘俺哥,俺一人做事一人当,不准牵连俺家人,俺做鬼也不放过你们。。。”

    唐盛典一声令下,两个预备兵用一团布堵在他口上,接下来又是开始的程序,这两人比较配合,问的问题都答得很快,与他们当初交代的也相同。问完后唐盛典又给陪审团复诉了一遍,讲的过程很清晰。陪审团商议完之后,便站起来一个人,正是刚才打闹的妇女。

    “这还用说,肯定有罪。”陈新低声对刘民有道,“不过量刑就有点考验唐盛典了。”

    那妇女咳嗽一声后大声道:“俺们认为,这大娘没罪!他哥也没罪。”

    陈新咝的吸了一口气,下面的屯户也颇为安静,没有因为这个结论引起骚动。

    唐盛典道:“说说陪审团的理由。”

    那妇女理所应当的道:“这是她家的娃啊,张二牛千般不是,也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肉,一二十年养大了,谁家娘不想自个的娃能得条活路,日后成家立业给自个养老送终的。明知要杀人偿命,做娘的当然要给他条活路,这是理所应当的。俺就是当娘的,再说人又不是这老娘啥的,也不是这张大牛啥的,这事不算啥对,也不算啥错,所以就没罪。”

    下面的屯户里面一阵拍手叫好,刘民有转头过来对发呆的陈新道:“猜错了吧。”

    陈新还没有说话,那发言的妇女就怒道:“好了都审完了,张屠户,咱们也别明日了,今日这大人就在,各位乡亲也在,现今就让他们来评那聘礼的道理。”

    “评就评,俺还怕你老唐家不成,你家坏了俺女儿名声,俺还要你家赔呢。。。”

    场中顿时又乱哄哄的,陈新摇头对刘民有笑道:“看来你这司法试点恐怕会很艰难也会很漫长,至少比我的军队复杂多了,我看着都为你头痛。”(未完待续。。)

第三十三章 九年

    “你认为关于张二牛母亲和兄长的匿藏罪判错了?”

    民事官的公事房中,刘民有和陈新两人单独在讨论着。陈新点头道:“我就是认为判错了,明明就是有罪。”

    刘民有坚决的摇头道:“我和你的结论恰恰相反,我认为是我们错了。对错在于是否适合如今的现状,进一步说,法律的基础应当基于人性,即此时认同的道德标准,不是我们两人生搬硬套来的我们的标准。基于民间道德规范形成案例法,应当是符合当地道德共识的。”

    陈新也坚定的道:“不追究亲眷,逮拿犯人的难度会非常大,必须投入更多的公共人力和物力,以后迟早要设立警署,这种判例对你的民事部并非好事。第二个,军中有连坐之法,投降和临阵脱逃等还要连坐家眷,若是民事上形成了这样的判例,对军法的影响是很大的。”

    “但是从家眷的角度来说,亲情是无法割断的,社会的基础是亲情,一律追究包庇罪在短期或许有好处,但长期来看,影响的是亲情的纽带和社会信任基础,这是我当初反对黄思德互相举报做法的原因。试问今日的案子,若是其母和兄长将张二牛举报或送官,心中的结一生难解,自会怨气难平。再说送官之后,左邻右舍又当做何看待他们,如何在社区中生存?俗话说虎毒不食子,有什么理由要求其母将张二牛送官,而不送官又会被入罪,其实已经将他们两头堵死。其未犯罪却处于绝境。任何律法条款应基于人性,否则非是律法应有之意。”

    陈新举起双手道:“到底孰优孰劣。实在难以说得清楚。但就现在的条件来说,我认为不宜大面积推广。刚才屯户的素质你也看了,他们并不懂什么律法精神,我对他们决定的合理性存在疑问。”

    “为何需要懂律法的人?陪审团原本就是最简单的人组成,目的是用朴素的和广为接受的社会道德断定是否有罪或者证据是否有效,逻辑往往是简单的,为了排除陪审团的法律倾向,专业的法律人士是不能入选陪审团的,所以你说的这个理由并不成立。基于百姓朴素道德标准形成的案例法,才是最符合广泛认同的。明之前各代律法,亲友包庇大多不入罪,看那些听众的样子,似乎也认为该当如此,是符合此时道德认知的结论,我觉得并没有判错。”

    陈新摇摇头笑了一下,“其实在我看来,你这个陪审团最大的好处,只是将法官的压力分担了。尤其是在涉及争议性案件的时候,攻击的对象会集中在陪审团身上,由此可以维护法官的权威。”

    刘民有争辩道:“优点不止一个,陪审团制也可以称为民主司法。更容易消除司法**,这种方法也能对宗族和缙绅产生制约的作用,也可以长期的培养公民的民主思维。”

    “一个人会徇私舞弊。九个人亦同样可能如此,甚或在挑选时就可以作弊。仅仅是社区不同就会产生不同的认知标准,进而得到不同的判决结果。辛普生案就说明这种制度同样有缺点,并不能代表最广泛的认同。所以单纯的法系区别解决不了这个问题。解决司法公正不在于普通法系和大陆法系,需要更广泛的社会体系协同,各方面配合起来才行,比如今天小小一个庭审,我就发现了欠缺的警察系统和律师,涉及这两个体系又需要其他体系来支撑。同样的,民主思维并非是一切社会问题的良药,虽有西方各国这样的正面例子,亦有反面例子,看看印度、菲律宾这些民主国家,不但经济不发达,**程度也名列世界前茅。”

    “屯堡的体系需要改变,建立适合更广范围的制度,我们不可能依靠屯长治理天下。。。”

    陈新大声打断道:“任何单个制度都不是包治百病的良药,当时的需要才能决定什么最合适。制度之外亦可用措施来替代,便如某处路口禁止车辆通行,你说是制定一个禁止通行的制度找人执法有效,还是摆几块水泥桩子有效?我认为水泥桩更有效,这便是措施,我不需要跟人说教便可以禁止车辆通行,也少了执行制度的困难。在当下来说,登州镇现在最需要的不是司法公正,是高度集权的高效性,我宁可用有效的水泥桩,不愿意用某个公正的低效制度。”

    陈新颇为激动,说完后两人之间沉默了一下,陈新过了一会才缓和口气道:“但我认为,今天的事可以给我俩提个醒,我们毕竟是外来者,虽然已经十年,但与此时多年传承的道德规范的差别依然存在,有些事情,或许我们认为多了数百年的认知,一定是先进的对的,但偏偏就未必是,只有适合此时此地的做法,才能称为正确。”

    刘民有拍拍腿道,“虽然实行这个陪审团是钻朝廷空子之举,但此时我认为还有必要继续,至于以后的制度,咱们可以搁置争议,留到以后慢慢解决。以前说任重道远,今日我才发觉,还有个更难办的,就是任重而还不知道路在何处。”

    陈新摇头道:“我们只是不知如何通往最理想的状态而已,大方向却是很清晰的,民富国强社会公正而已。我们两人也许一时想不明白,但能帮着它尽量不走错。到底什么是最好的一条路,恐怕没有人知道。路要一步步的走,任何以为一个制度解决所有问题的想法都是有危害的。”

    刘民有并不退让,“同样的,我认为因为某个问题否定一个制度也是有危害的,我坚持还需要继续试点,即便用大陆法系,也需要案例来完成基础。”

    陈新站起来笑着道,“说的不错,咱两虽有争执,但可以在实践中不断妥协,也亏得有你敢不断提醒我,这在任何时候都是有益的。你可以继续试点,但不宜扩大范围,因为今年我还有更艰巨的任务,不能因为任何事情影响这个主要方面。我也该去平度州了,今年要走最重要的一步,这才是以后任何理想状态的基础。”

    。。。。。。

    三日后,平度州集训基地,宽大的校场上正在演练营级进攻队形,两个方阵千总部的四个连各自排成两排前进,两翼侧后是鸳鸯阵司,全阵旌旗飞舞。

    陈新在将台上仔细用远镜观察,李东华和刘破军站在他身边陪同。

    李东华并未用远镜,他捧着一个册子对陈新道:“大人,这里是战兵第六营,已经扩编完成,由动员司移交我司,全营齐装满员,正在进行战兵第一大纲训练。”

    陈新淡淡道:“说说军官组成。”

    “因为武学军官生优先补充辽南两个新建营,所以第六营的军官多为第二、第三营提拔而来,士官亦同样如此。主官方面,营官是以前近卫第一营千总,副营官也担任过战兵千总。”

    陈新点点头,这一批新建的营头有四个,其中一个营头在武昌,两个在金州,还有便是这个第六营。最早还计划有一个第十营,驻地在林县,后来开会时候被否决了,有时候陈新也不是一个人能说了算。

    陈新等了一会开口道:“取消武昌的第九营,在登莱就地组建。”

    李东华迟疑了一下道:“大人,祝代春已经多次来文,说流寇重入河南,随时可能大批进入湖广,武昌外围急需兵力,否则无法向襄阳方向稳固推进,此时突然取消第九营,他那里恐怕计划会打乱。”

    “我的计划也打乱了。”陈新转头看看李东华,“河南和湖广很紧急,但本官没有那么多实力同时打击建奴和流寇,辽东建奴势弱,被我们拖在辽东,虽不紧急却更重要,在重要和紧急之间,我打算选择重要的一方。乘着朝廷兵马现在还能应付流寇,我们今年就要彻底打败建奴,结束我们多面对敌的状态,然后才轮到咱们去收拾流寇,到时候祝代春要几个营就给他几个营。”

    李东华呆了片刻后,马上立正道:“大人放心,属下在平度立即安排。”

    陈新又转向刘破军,“秋季攻势我需要十分详尽的计划,你必须提起最大的精神,我们登州镇从未有如此大范围和规模的调动,除了新建的第九营外,其他所有登莱和辽南常备军都要向辽南集结,还有部分的预备兵需要动员,林县的龙骑兵千总部也要调回,防务交给当地预备兵。各部调动的路线、驻地、粮草补给、兵站、隐蔽战略意图、战术欺骗、敌情、战场选择等等,我都要在军令司的计划中看到,虽然此时还在夏季,但实际上你的时间并不多,我没有那么多船一次运兵。”

    “属下明白。”刘破军激动的道,他和李东华都是辽东人,从登州镇登陆辽南一刻开始,他们就在等着彻底光复辽南的时候,现在陈新终于说出了他们期待已久的时间。

    如果秋季要发动攻势,登州镇便需要提早调动,尤其是物资和军粮方面,而这种大规模的调动还需要瞒住朝廷和建奴的耳目,因为登州镇的主力都会调往辽南,连预备兵也会抽调部分,消息一旦泄露过早,难免朝廷乘机弄出些事情来。

    所以刘破军需要做的计划涉及非常广的范围,不仅仅有辽东的部署,还包括登莱本身的防御,以及林县和武昌的牵制。

    操场上一声军号,鸳鸯阵司从两翼出击,越过方阵开始快速突击。

    陈新出神的看着突进的飞虎旗低声道,“九年光阴,皇太极,我没工夫跟你慢慢耗了。”(未完待续。。)

第三十四章 军官

    走出平度州集训基地时,门口围着大批的少年,营门值守的百总跟他们大声解释道:“这批少年兵不是在平度招的,主要在文登和莱阳。”

    其中一名领头的少年大声道:“俺看到只有一千来人,一个营还差着两三千,你为何不招我们,俺们平度屯堡校又不比他们差。”

    少年们纷纷鼓噪,那百总的声音顿时被淹没。很快大门里面出来一个把总,这人五大三粗,一嗓子就震住了那些少年。

    “都他妈瓜噪啥,在哪里招兵不是咱们基地说了算的,那是登州动员司定的,就算老子答应你们,那也是不算数的,有本事你们去登州闹去。”

    那些少年稍稍安静一下,那带头的少年竟然真的和周围人商量起来,准备去登州找动员司。李东华这个司长就在这里,陈新也在旁边,当然不能当做没有看到。

    李东华走出来对那些少年道:“各位小兄弟,这次只招一千多人,只是补齐近卫第二营原来缺额的一个千总部,另外补充一些春季攻势的损失,所以兵额已经满了。大家要是实在想当兵,就等下次近卫第三营了。。。”

    “不,我们就入第二营,俺要入近卫第二营,跟着钟大人和朱冯杀鞑子。”

    “就是,俺们只进近卫第二营,其他哪个营都不去。”

    近卫第二营的草河一战名震全军,连以前最精锐的近卫第一营也对他们刮目相看,朱冯还在养息。但已经升为了副营官,调任新的营官是迟早的事情。若非陈新刻意将他作为青年军旗帜保留在近卫军。此次扩军就会调任第九营营官。

    随着军报上记录式文章的发表,近卫第二营的名声传遍登莱。并随着商路往运河沿线传播。登州军报已经传播甚广,由于登州镇还维持着与朝廷最后的表面关系,所以军报上并未使用近卫第二营的番号,沿用了登州正兵营,以加深登莱军威无敌的形象。但在登莱内部的宣传中,大多数人都知道是近卫第二营。

    李东华一声大喝,“都给老子住嘴,你们当登州镇是客栈食铺不成,由得你们乱选么?要当兵。第一条就是服从命令,安排你们去哪里就去哪里。”

    李东华头盔上涂着一颗红星,这些学生兵都接受过预备兵训练,知道是个营官级别的人,具体是什么虽不清楚,但肯定是个高级军官,一群学生全都安静下来。

    陈新走过来对学生们举起手道:“各位青年才俊愿意参军入我登州镇,我们非常欢迎。但动员司必须按照计划征兵,但我跟大家保证。以后我们有足够的兵额征召各位,必定不会辜负大家的一片热情。”

    那群学生兵没有见过陈新,看他软军帽上没有任何标记,都不知是何方神圣。但他能直接越过营官讲话,肯定也是高级军官。

    开始领头的学生恭敬的道:“这位大人,我们都受过训。火枪长矛都用过。看了军报草河堡战斗后实在忍耐不住,想去辽东打鞑子。光复我汉家山河,请大人能帮我们说项。劝说动员司早日开始征召下一批预备兵,晚了的话鞑子就打没了。”

    下面的一群学生纷纷点头,脸上满是期待。陈新温和的对他们道:“各位的心意本官都明白了,征召肯定会有的。鞑子打没了不要紧,还要剿灭流寇,还我华夏山河安宁,让所有同胞都过上登州这样的好日子。”

    下面的学生们纷纷鼓掌喝彩,陈新说得兴起,挥着手大声道:“但还不仅如此,你们都是屯堡校和职业校出来的,你们该当知道,这个世界很大,还有辽阔的土地和海洋等着你们去征服。感谢你们愿意成为军人,军队是一个光荣的职业,军人再也不是低三下四的破军户,任何轻视军队荣誉的政府都将会被历史抛弃,今天本官要说,登州镇永远都需要热血的青年和勇士,中国也需要你们这样的热情。”

    领头的那个学生激动的大呼道:“为了登州镇!”

    “登州镇万岁!”

    “登州镇万岁!陈大帅万岁!”

    学生们中爆发出一阵阵热烈的回应,全都是大逆不道的口号。李东华和刘破军听到后面无表情,只是偶尔偷眼去看陈新的脸色。以前登州武学中有人曾喊过类似的口号,被训导司专门派人去单独谈话过,黄思德是不会压制这种思想的,唯一的解释是陈新的意思,所以两人虽然知道一些陈新的野心,却从来没有公开说出来过。但是看陈新现在的意思,已经并不压制登莱的这种思潮。

    热烈的气氛过后,陈新与前排的学生短暂交谈,然后带着李东华和刘破军两人离开,那些学生依然还留在基地门口没有散去。

    几人走了一段之后,陈新才对李东华道:“有他们在,何愁登州镇不强,今年打完鞑子后,要继续扩编近卫营。”

    “属下明白。”李东华低声答应,“从各营反馈的情形看来,去年征召的兵源确实比咱们在威海的时候好了很多,第一大纲的训练时间可以缩短三成,兵务司正在准备调整训练大纲。”

    陈新畅快的笑了几声,旁边的刘破军也道:“确实如此,回来之前我与钟财生和朱冯都谈过,他们都认为近卫第二营的兵源是最好的,无论技能、身体素质还是纪律性,都是以前的屯户兵源不可比的。尤其是钟财生,他从咱们威海建军就在军中,对其中的变化感受最深,他认为我登州镇已经超过了戚少保的戚家军,不过原因他却说不太明白。”

    陈新嗯了一声,停下脚步静静的站了一会若有所思的道:“其实钟老四说不清楚是情理之中的,若是本官来说。登州很多练兵之法实际都是学自戚少保,并非是本官比戚少保强。登州镇所以能超过戚家军。是因为戚家军只是一支军队,凭借的是戚少保个人的天才。戚少保失势便不复当年;而我登州镇却是依靠着一个完整的体系,这非是个人的能力所能改变的,其中的原因也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楚,但能确认的一点是,民有的民事系统功不可没,没有完善的民事和教育,就没有今日的登州镇,也绝不会有草河之战的近卫第二营。”

    刘破军两人齐声道:“属下受教了。”

    陈新笑了一下道:“说起这个近卫第二营,钟老四最近在干什么?”

    李东华赶紧道:“武学在金州开设了分校。钟老四去了那里的速成班,强化新提拔的中层军官,主要讲一些最近补充的武学课程。”

    “哦?”陈新好奇的道,“钟老四练兵可以,他讲课行么?”

    刘破军道:“属下听过他一堂课,讲的是大人写的战役级部署,虽说语言粗俗,倒是体会得很正确,还能举一些例子。他的能耐还是不错的。”

    陈新笑笑道:“那以后倒是要去听一听,还有你们要记住,武学的军事思想不能压制,再奇特的想法也可以讨论和实验。我写的东西也未必全部正确,要让钟老四这样的一线军官不断完善,不断进步才是我登州镇永不言败的底气。”

    。。。。。。

    “方才说的是战役中后勤重要性。对我方是如此,对敌人亦同样如此。在战役的具体部署中,我军正面要有效掩护通往兵站的交通。侧翼的部署要尽量威胁敌方正面通往地方后方的道路,这会让敌方稳固的阵线出现意外动摇,方法很简单,有时只是侧翼方向稍微倾斜,就可以达到这个目的,比如草河之战中的皇太极,凤凰城可以看做我们对垒的左翼,他可以提早派兵攻击侧翼草河河谷方向,一旦建奴出现在凤凰城,在军情不明的情况下便可能造成老子决断的动摇,那或许不会有他后来的大败,这里大家记住陈大人的一句话,战场上的胜负由无数的小事组成,你不知道哪一个是决定性的,所以每件事都不能轻视。”

    金州的武学第一分校教室中,钟老四站在讲台上,用公鹅嗓子对下面一群新提拔的百总以上军官讲课,他因为击杀莽古尔泰和草河堡两战,已经成了登州军中无人不知的人物,连朱国斌有时也要向他请教。

    钟老四翻了一下手上的资料,这个课程是陈新写的,钟老四最初看到的时候惊为天人,现在他倒觉得有些可以再改一改,“讲到了侧翼,我们就讲讲作战中的方向,从任何战区来说,都可分成左中右三个部分,就是咱们常说的左右翼和中军,就在座的大伙来说,咱们都不是全军统帅,可能管的就是一小段战线,但每个小的部分也可以再分出左中右翼。陈大人说简单的就是最好的,老子打仗就一向是简单的,不要去想三国演义的锦囊妙计,你的脑子就放在这个左中右上,战场上最简单的想法就是,这三个方向里面必定有一个是对我们有利而对敌人不利的,找到这个方向,利用战术机动强化这个方向的兵力,这才是你们在战场上作为指挥官时需要想的。。。”

    钟老四的声音远远传来,关大弟拿着一把扫把,站在教室外的旗台下发呆,他有些羡慕那些能进去听课的人,虽然钟老四是他的营官,而且关系还很好,但要钟老四专门给他讲课也是不可能的,钟老四没有那个时间和耐性,而且速成班还有其他军官讲课。

    “士官长,已经三百多个字了,再学一点,提军官就有指望了。”旁边传来唐玮的声音,他们今日是来这个临时武学执勤和打扫卫生的。

    关大弟转头看看这个胖兵笑道:“你说你咋不早些来,早两年两百字都可以过关。”

    “俺那时候不是照顾关小妹么,俺那时候跟她说,俺去帮大哥认字去,结果小妹说,俺那大哥是战斗英雄,好汉来着,你去了算个啥。”唐玮站起来拍拍胸膛,“俺当时就跟她说,俺也是好汉啊,俺不怕打仗。她非不信来着,后来俺就来当战兵了,大弟哥你看了,俺可不也是好汉是啥。”

    关大弟傻笑了一下,他倒不觉得唐玮勇敢,很普通罢了,但也不好当面让唐玮难堪。

    “大弟哥,咱们都打扫完了,俺急需帮你认字咋样?”

    关大弟连忙道:“好,今天咱们学啥字?”

    “哥,这个字是最复杂的了,但咱们不得不学,实际上其他地方也没用,只有打鞑子有用。”

    关大弟一脸决绝的点点头,仿佛去上战场冲锋一样,唐玮提着树枝在地上写起来,笔画越来越多,关大弟的嘴越张越大,唐玮终于写完后道:“就是这个‘镶’字,咱们是必需用到的,因为鞑子有四个旗都有镶字。”

    关大弟抹抹额头的汗,这个字竟然有二十多个笔画,

    “关大哥你看,这里是个金字,就是说建奴那个红色的旗边是用针缝上去的,这边这个襄,这个襄俺就不知道了,但终归也有用的,襄阳就是这个字,俺去过那里,以后打流寇也用得着。”

    关大弟默默后脑,“为何升士官的时候没学到襄阳。”

    “士官不学这个字,军官肯定要学的,不然上官有时分发手令,你如何看得懂,或是咱们任前哨的时候,又如何给上官写军情。”唐玮鼓动道,“大哥你看,士官再来两级就到头了,军官可长啦,退养金比例也高得多,俺听说那分红日后可以带走,可比田地划算多了。大哥你打仗这么厉害,当军官最少到营官,那钱可多啊,现在哪是在学写字,是在挣白花花的银子啊。”

    关大弟一咬牙道:“嗯,俺学,今天不睡觉也要背下来。”

    折腾了快一个时辰,关大弟才基本能写全这个镶字,虽然歪歪扭扭的,好歹也能看出来了,这在普通的军队识字班是不可能有人耐心教他的。

    唐玮不厌其烦的用树枝在地上跟关大弟一起写着,关大弟满头的大汗,跟打了一场长矛大战一样。

    等到关大弟终于写出一个稍工整的镶字,唐玮激动的一把抱住关大弟大笑,关大弟和跟着乐呵呵的傻笑,他离他的军官梦又近了一步。

    两人高兴过后,关大弟又转头去看教室,那里中间休息了一次,还没有讲完,关大弟对唐玮道:“咱们去门口听听,想啥办法?”

    唐玮一把拿起扫把,“咱们扫回廊。”

    两人立即扛着扫把走过去,躲在门外听着里面的钟老四讲课,钟老四的公鹅嗓子还在嚎叫。

    “。。。无论战役预备队还是战略预备队,他们的作用都不是为了在主力战败后支撑整个战线,也没有哪支预备队能单独在主力失败后抵抗敌人气势如虹的攻击,如果真有那么一支预备队,咱们就应该早些把他们投入主力交战,那样主力就不会战败。所以预备队的使用,是配合主力的作战,用于决定性的方向完成进攻或防御任务,而不是为主力战败做准备,除非那个统帅是个傻子文官。”

    下面一阵低低的笑声,登州镇看不上文官领兵是早就有传统的,也不是钟老四一个人如此,刘破军在武学讲课的时候也是这样。

    关大弟听了也傻笑一下,“对,俺要当军官,不当傻子文官。”

    唐玮在旁边听了,低声的喃喃道:“俺不想当军官,也不想当文官,俺只想娶关小妹。”(未完待续。。)

第三十五章 兵城

    等到下午,另外一个旗队接过了武学执勤岗位,唐玮这个旗队才集合回营。走出武学后,宽敞的南北大街出现在眼前,街道两侧全是工整的营房和库房,各个营区之间有大片的间隔,间隔中间摆放了许多大水缸,城头到处飘动着登州不同番号的飞虎旗。

    旗队长喊一声口号,连队派来的固守敲起小鼓,全队整齐的踩着步点走在大街上,街道整洁而缺少活力,周围不见一个商铺,往来的全部都是红色军服的登州士兵。

    金州城中在多次破坏后已经没有任何民居,旅顺之战后还被破坏了南城墙。登州镇重新占据金州后,把这里作为了整个辽南的战略枢纽,在城里重建了指挥机构、营区、库房和道路,因为是纯军事用途,所以整个城市就是一个巨型的兵站。

    目前这里部署的部队包括近卫第二营、战兵第三营第一总、近卫营第一营骑兵队、新建的第七营,总兵力接近万人,是辽南最重要的吞兵地,同时此处也是辽南军粮储备地,城东的青泥洼还有一个港口,通往辽南和东江镇的海船在那里集散。

    城中东南方向号鼓喧天烟尘滚滚,那里是第七营的驻地,这个新营头是今年才组建的,属于方阵编制,兵源多来自参加过旅顺之战的辅兵和守备队,这些人受过预备兵训练,当年的旅顺守备队甚至早已完成了战兵第一大纲训练,加之具有作战经验,所以刚一组成就十分有战斗力。

    征兵地点决定了第七营以辽民为主。他们虽然没有少年兵的激情和文化,但与建奴有血海深仇。另外的一个第八营驻扎南关,同样是以当年的辽民为主。十多年过去。原本模糊的仇恨在训导官的诱导下逐渐清晰,如今有丰厚的军饷和伙食,手执最犀利的武器,这些辽民训练热情十分高涨,等待着收复辽东的命令。

    唐玮却没有那样的热情,他的这个小队里面,袁谷子是外来的难民孤儿,由民事部收养在平度州的专门学校,可以算作有理想有热情的学生兵。就是脑袋死板一点,其他人大多是登莱兵源,其中有难民有工人有本地屯户,各有各的从军原因,最主要的是觉得威风和兵饷高。唯有唐玮和谢飞是糊里糊涂来参军的,两人自己都弄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来。

    唐玮转眼看了一眼队侧,关大弟也在随队行走,他虽是士官长,但也要服从低级军官的调遣。在登州镇的编制中。士官长的职责是负责所在部队的士兵作战技能和战术,军事会议的时候可以提出作战建议,但不能进行军事决策。所以他这个士官长虽然待遇跟旗队长差不多,却还是要听旗队长的指挥。

    在鼓点的伴奏下。这个小队走过十字街,这里周围分布着不少的大型仓库,外面有高墙。有些地方还有带狗的巡逻队。十字街附近驻扎着登州派驻的各司分遣机构,辽南旅的主要机构却已经搬去了复州。那里是辽南的第二个重要据点,自从登州镇站稳复州之后。所有士兵都认为建奴蹦跶不了多久了。

    走过十字街之后不久,队伍便往西转入一条大道,顺着营墙走了百步后进入了近卫第二营第二总的营区。

    迎面而来的飞虎骷髅旗显得有些狰狞,但在唐玮眼中却只是威风,这面旗帜被画在军报上名扬登莱,并且很快会传遍运河和江南。

    他身侧的谢飞低声道:“胖子,咱们以后退伍了,别人问起咱们是那个营头的,咱们一说近卫第二营,人家都得高看一眼。”

    唐玮嘿嘿一笑,此时正好旗队长一声停步,鼓点快速连敲三下,唐玮赶紧抬腿顿脚,全队齐齐停下。

    各小队长带队回到了各自营房前,解散队形后唐玮等人进屋休整,唐玮抽了一根烟之后开始整理自己的武备,金州没有任何娱乐,他没事的时候就是擦枪,从担任伏路军夜战之后,唐玮便有了这个习惯,他也说不清楚原因。

    黄善坐在床上,一边解自己的行缠一边对袁谷子问道,“袁队长,咱们下次啥时候去打建奴,俺这枪还没打过几次呢。”

    袁谷子用一块棉布擦着自己的刺刀,他摇摇头道:“俺也不知道,这事得营官才知道,你看上次的春季攻势,都是咱们在登州上船后才发布的战役简报。”

    黄善嘟哝道:“其实离辽中也就两三百里了,咱们几天也就走到了,陈大人怎地不派咱们去呢,俺那些老乡也不知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

    “多半活不到。”五大三粗的彭云飞在练习空枪装填,他举着枪瞄着黄善的被子,“上次的简报你没听么,辽中今年还没有下雨,春耕时候又被咱们去干了一次,秋天收粮的时候还得再挨一次,粮食肯定歉收的,最先饿死的就是那些包衣。”

    一个声音道:“黄善,亏得你跑过来了。”

    黄善往右边看去,是那个前小队长王湛清,别人都在整理武备,他却在床上翘着二郎腿养神。王湛清学武器很快,操作最熟练,但又是小队里面挨打最多的一个,因为这人一门心思当骑兵,刘柳偏偏就不放人,王湛清嘴巴从不服气,有时还说几句怪话,所以挨刘柳的打是常事,连黄善都记不清多少次了。

    王湛清悠闲的道:“要是你不过来,现在还不定埋在哪里,就算你没饿死,到了战场上,老子一枪。。。”他做了射击的姿势,“嘭一声,你脑袋就爆开了,然后被唐玮砍了脑袋送去兵务司,在登莱巡游之后送去京师,摆在菜市口给那些百姓看。”

    黄善呵呵一笑,他知道王湛清的脾气,也不去与他计较。

    这时关大弟出现在门口。满屋的士兵连忙要起立,关大弟对他们挥手道:“别管俺。俺找唐玮的。”

    唐玮知道关大弟要找他继续学写字,连忙放下火枪跟着走了出去。

    两人在营房外边的条石台阶上坐下。关大弟开始复习那个镶字,就这么一会功夫,关大弟又既不太清楚了,唐玮在心中悲哀的认为这个大舅子太笨了,就算是混进军官团也绝不会升到把总以上。

    “哥,往年辽南是第四营常驻,其他各部都是轮战,怎么今年咱们打完春季攻势还不走,反而把补充兵送到金州来了。”

    关大弟头也没抬。“没听钟营官说过。”

    唐玮失望的哦了一声,草河堡的战场让少年兵热血沸腾,但他却受了些心理创伤,打仗并非是那么浪漫的事情,勋章就更难了。草河那么惨烈的战斗,也只出现了两个二等飞虎和一个一等飞虎勋章勋章,二等的两个还都是阵亡的,就是赵宣和另外一个旗队长,唯一的一等飞虎勋章给了朱冯。

    飞虎勋章是登州的最高勋章。奖励给最重大的军功,往往需要力挽狂澜那样的战功,连钟老四在大同打死莽古尔泰也只得了一个二等,就可以知道一等勋章有多难。

    唐玮有些羡慕的看了一眼埋头写字的关大弟。关大弟当年在镇海门不知道是怎么打的,这么傻居然也得了个一等白刃突击勋章。

    关大弟又完成了一遍镶字,他高兴的直起身子。然后用脚把地上的字抹掉,他这才转头对唐玮道:“俺来辽南两次了。按照往年的惯例,咱们登州镇会在辽南进行这个轮战。近卫第二营这样的营头打一两次后,便会调回登州,然后运送新组建的营头来金州,让新部队跟建奴再打上两仗,这样咱们强兵越打越多,建奴越打越少。”

    唐玮听了心头又恢复了一点希望,他希望就在登莱熬到年底,自动被登州清退,自己可以回家经商,关小妹那里可以到时再想办法。

    关大弟埋头又开始写字,口中继续道:“但今年春季攻势结束后,却没有接到调回的军令,或许要打过秋季攻势再走,秋季攻势后一般都结冰了,或许要明年开春才能回登州。”

    唐玮的心顿时又落了下去。

    “关士官长,原来你在这里,有你一封信。”

    唐玮抬头一看,是司里面的军需官,他赶紧帮关大弟接了,一看发信地址是青州府戏团来的,立即就知道是关小妹来的。

    那军需官对关大弟问道:“关士官长,要不要我给你读一下。”

    唐玮忙道:“不用,俺帮关士官长读就是了。”

    关大弟确实还认不全,便让唐玮拆了,唐玮打开一看,还是十分简单,他大声读到:“大哥,俺月钱又涨了,听说最近戏团要去辽南,也不知干啥。你上次说的那个胖子,确实是以前俺们文艺队的,那胖子胆。。。”

    唐玮一看,那信上写的胖子胆子小又爱偷奸耍滑,马上改口道:“那胖子胆子大,又是个好人,是个可塑之才,你要多帮帮他。。。”

    。。。。。。

    “曹老公,那陈新果然胆子小,怕是不来京师了。”

    京师东厂二堂中,骆养性恭敬的对面前的曹化淳说道,“他给兵部上了塘报,说是建奴正在攻打岫岩和凤凰城,他已带领正兵营去了辽南,给礼部的回复说另外派了一名千总送首级和战俘。”

    曹化淳发出一阵嘿嘿嘿的尖笑,“不来就是对了,看来皇上也没有看错他。”

    骆养性低着头附和了一句,其实陈新不来,他和曹化淳都松了一口气,若是真的要来,他们这两个特务头子的事情就真够头痛的了。

    曹化淳站起来走了两步,看着对面的岳飞挂像道,“昨日咱家就听闻他不来了,建奴真是来得巧。人人说陈新是戚继光第二,咱家看他当不了戚继光,也当不了岳武穆。”

    “老公说的是,戚继光岳武穆都不是那么好当的。陈新还是跋扈了些,虽是礼部要他献捷,那也是皇上的意思,即便建奴打过来了,那也该说个时候,怎能说不来就不来。”

    “皇上昨晚一宿没睡,把皇后也惊动了,万岁最近也是憔悴了,处处不省心,那凤阳被流寇攻克,皇上几日吃不下饭,每每说唯有陈总兵方能剿灭流寇,本想找陈总兵来计议剿寇之策,陈总兵偏又有事了。”

    骆养性低眉顺眼,安静的听着曹化淳的话。曹化淳说得阴阳怪气,骆养性弄不清楚他的意思,根本不敢随便插话。

    “今日早间的时候,皇上找了咱家去说话。陈新不来也就罢了,皇上也知道辽南那边军情要紧。不过上次建奴求和有人散播谣言之事,要咱们东厂彻查,不见几个人头出来,是交不了差的。”

    骆养性心头一紧,知道曹化淳是对付陈新在京的人,上次姜月桂的事情过后,东厂和锦衣卫在京师大大落了面子。骆养性其实对姜月桂没有什么好印象,但曹化淳认为登州镇是打了东厂的脸面,所以一直记着这事,等着机会报复,没准就是他给皇帝出的主意。

    曹化淳的心思骆养性也能猜到,他在京师连王侯也要给面子,作威作福惯了,辽镇也是十分恭敬的,陈新拿了姜月桂就罢了,偏偏还上疏弹劾东厂,最后虽是不了了之,但曹化淳被伤了威望,报复是情理之中。

    骆养性跪下道:“厂公放心,下官立即安排北镇抚司彻查。”(未完待续。。)

第三十六章 转移

    “昨日宫中有消息出来,陈大人上疏说不来京师之后,皇帝对我登州镇颇为震怒。”张东冷冷的把情报发在一边,“震怒伤不了陈大人分毫,不过皇帝来后面这一招,倒是真有些头痛。”

    张大会坐在他的对面,从上次陈新传令之后,张大会便搬出了原来的住所,改为暗线在京师活动,主要负责外务,定期与张东交换情报。因为他在京师多年,既做情报局的负责人,又兼着外务司的事情,与许多京官关系密切,新来的外务司人员一时交接不了,所以有些关键的官员,还需要张大会亲自去拜访。他今日过来这里,是要与张东交换消息。

    张大会接过情报一看,有些惊讶的道:“禁烟?”

    张东点点头,“据说明日就要发旨,若有犯者逮拿斩首。若是北地皆不准卖烟,我登州商利会顿少数十万两。”

    张大会沉吟道:“没有那么严重,皇上这种旨意,出不了京的,外地的咱们不怕,但京师一年卷烟销量数额巨大,对咱们亦是个不小的损失。”

    历史上崇祯禁烟是在崇祯十一年,而且最初的时候还确实为这事砍过脑袋,但也只是在京师有效,外地依然如故。边军中尤其嗜烟如命,最后洪承畴上疏请开禁,说了吸烟的多种好处,皇帝才又重新开禁。

    “听说是曹化淳跟皇上说,自万历间传入烟草,各地皆食烟,食烟则食燕也。是以天下盗贼蜂起,是此故也。”

    张大会呸了一声道:“曹化淳自己也在经营烟店。京师百官有权势者多少都有涉及卷烟,他曹化淳敢犯众怒。咱们就把这事捅出去,他到底还不是司礼监掌印,看看有多少人要弹劾他。”

    以前商社在京师主要贩卖卷烟和南货,去年才开始增加棉布,如果崇祯的禁烟令发布,那商社只能把卷烟下架。这事所涉甚广,又是皇帝亲自下的令,不是情报局能扭转的。

    张东皱着眉头道:“京师禁烟还是小事,皇帝这是给咱们登州下马威。显示他能影响登州的财源。特别是江南各地,我登州军力一时还到不了那里,地方上盯着卷烟的缙绅不计其数,自制卷烟的已知就有十余家,今年以来已经对付了两家,但那里行事多有不便,很多时候还要看当地官府的脸色。这道旨意一出,各地官员便有一个多的理由要好处,商社打点时候就只能水涨船高。所以他一道旨意其实确实能给登州镇找不少麻烦。”

    张大会赞同道:“少说是三十万两以上的利润,曹化淳这阉狗。”

    “陈大人自会有办法对付禁烟令,上次陈大人来信中,要咱们今年尽量不招惹朝廷。维持与朝廷的平和,咱们在京师亦不要去招惹曹化淳,他毕竟还是东厂的厂公。手底下数千的番子,咱们虽不怕他。也不必刻意招惹。”

    张大会点头道:“曹化淳小丑跳梁而已,陈大人是要我们盯着辽镇。这次皇上对咱们登州不满,京师附近最有战力的仍要数辽镇和山海关兵马,皇帝有可能再扶持关宁制衡登莱。”

    “所以陈大人特意要求,从七月开始,在关宁和京师散播一些谣言,说建奴和察哈尔会从宣府和蓟镇入寇,以牵制辽镇和山海关。给情报局的还有一个任务,做好破坏永平至德州行军条件的准备,包括水源、粮库,还有在关宁地区制造混乱,必要时动用所有暗线策反关宁军。”

    张大会迟疑着道:“大人是认为秋季时候可能会和关宁军作战?”

    “我也不太明白,或许是陈大人认为可能罢了,以往陈大人也曾安排过一些任务,最后没有执行,不过咱们还是得筹备妥当。”

    两人各自在心里思索了一下,今年登州的策略有所变化,往年都是要外务司和情报局尽量交接官员,如果朝廷有不利于登州的事情,就尽量在其中搅局。今年则只要求维护原有关系,而且现在的指令又要求不要招惹朝廷,显然登州镇的战略在进行调整。

    另外一个方面,今年粮价又开始涨了,张东和张大会不是普通的百姓,他们都很容易知道有商社在主导,似乎比去年的时间还早一些,地点还是从天津和临清开始,今年不同的是,永平和滦州一带粮价特别高,显然商社专门针对了这两处地方。

    两人都对登州的战略有所了解,从最近陈新的指令看来,登州镇似乎在防范朝廷,尤其又在防范关宁军,所以刻意的从现在开始就炒作永平等地的粮价,辽镇的粮食大多都是从通州起运,经滦州和永平等处到山海关,只要来一次去年那样的粮荒,辽镇军心不稳,沿途粮价腾贵,关宁军也不要想打什么仗了,他们的行军都会很困难。

    张大会拍拍脑袋站起来道:“张副总管,俺去一趟钱元壳那里,他现在吏部管着文选清吏司,要问问新任的青州兵备和登莱巡抚的情形,只能俺亲自去一趟。”

    。。。

    张东亲自送张大会出来,他们现在所在的,是宣武门的一个三进大院,外边是一条胡同,出门不远就是宣武门外大街,对于情报人员来说,人头涌动的街道更容易掩护自己。京师的外城是先有市后有城,所以胡同大多不是内城那样的工整,其间的小巷子多如牛毛,地形复杂也更利于情报人员摆脱。

    张东带张大会来到门口,转头看了一下北面的阁楼,那里窗纱动了一下,上面有个望哨,会观察胡同口的掩护点,如果那里没有异常,才会让人员从侧门离开。

    在等待的时候,张大会把一束胡须用胶沾在下巴上。过了片刻后,窗台上推出来一盆兰花。表示此时安全,张东这才对张大会道:“你自己小心点。皇帝既然发怒,厂卫可能会有所动作。尤其是曹化淳已经和咱们断了关系,他到底要做什么,谁也不好猜估,平时多带几个掩护的人。另外,最近一月内少出门活动,也不要来此处,等看明白朝廷的招数再说。”

    “知道了。”张大会点点头,一个手下拉开侧门,张大会大摇大摆走了出去。

    大门关上后。张东在门口听了一会动静,确认外边没有任何异动后才往屋里走去。张东干这行久了,深知小心驶得万年船的道理,尤其此时是在朝廷的核心地区,厂卫虽然水平远不如万历时期,但毕竟人数众多。

    对于他们这样暗地里的人马,朝廷即便杀了,登州镇也只能吃哑巴亏。便于姜月桂这样的东厂档头,虽然在京师能横着走。但到了登莱的势力圈里面,被陈新说杀就杀了。张东在登莱多次擒拿朝廷和后金的谍探,往往对方就是从一个小细节露馅。

    抓的人越多胆子就越小,张东现在负责京师的情报系统。原来张大会在京师的几年十分顺利,因为登州和朝廷的关系很好,更多是充当驻京办的角色。接待往来的登莱人员,仗着登州镇的军功。与朝官打交道也容易。

    现在随着登州镇与朝廷关系的逐渐恶化,张东不断将原来的驻京人员调回登莱。改换联络点和坐探的位置,现在已经改变了商社和情报系统混杂的情况,两条线各自干各自的,这样对情报系统更加安全。

    张东回到屋中又整理了一遍这两日的情报,在头脑中过了一遍,然后起身走入外进,那里是一个铺子,门脸就在宣武门外街上,每日都会有联络员来投送情报。刚刚过了外进的门,一名心腹就从铺子匆匆过来,交给张东一张条子。

    张东打开看过后脸色一变,那名心腹低声问道:“是北镇抚司的千户送来的消息,曹化淳点名要张大会的脑袋。”

    “消息是否可靠?他们是否知道张大会的藏身处?”

    “应当是可靠的,东厂来的消息与锦衣卫的大致相同,时间也相同,曹化淳是昨日午前给骆养性布置的,东厂的档头也是昨日收到的曹化淳命令。骆养性午后布置给北镇抚司,这人还算识相,专门找的几个与我们相熟的,骆养性心知肚明,算是给咱们报信。从这两个人的消息看,厂卫还不知道张大会的地址,但他们会在一些朝官住所盯梢。”

    张东皱眉道:“怎地就晚了这点时间,张大会刚刚才走。他要去钱元壳那里,你马上派人去吏部。”

    那心腹站着没动,张东正要催促,那心腹低声道:“大人,张大会是陈大人亲近之人,在京师掌管情报和外务多年,若是他回了登莱,最可能进的就是情报局,或是在侍从室管情报,对大人您来说。。。怕是多了一个对手。”

    张东眯眼看着面前的心腹,这个人是平度州土匪出身,为人心狠手辣,一直跟着张东做事情,属于张东的铁杆心腹。

    好半响后张东突然对他冷笑道:“你能帮本官想着这事,可见你对本官忠心,不过用错了地方。张大会、海狗子、张二会、王带喜这几日最早跟着大人,眼下海狗子死了,张大会若是再出事情,陈大人刘大人那边必定会怪罪下来,几个来源的情报都证实曹化淳要动手,若是本官不及时处置,到时追查起来,本官一样讨不了好。只看那海狗子。。。有些事情你不知道,所以也未必明白,情报局做事常常你死我活,做官却不是如此,你方才说的是得不偿失的事情。情报局还有秦荣、吴坚忠,对手不少他一个张大会,总之张大会不能在京师出事。”

    那心腹马上道:“那属下马上带人去钱元壳处接应。”

    张东冷冷道:“不用你去,我亲自去接应,你负责完全断开情报与商社、外务的联系,这个铺子马上关门,人员先行转到正阳门外的二号点,其他凡张大会和商社知道的联络点马上撤离,必须留下的人转移到后备点和安全房。另外准备两条撤退线路,随时送张大会走。”(未完待续。。)

第三十七章 背街

    千步廊之外,张大会从吏部缓缓走出来,他刚刚去拜访了钱元壳,这个人是陈新的老关系,当年陈新在兵部大骂崔呈秀的时候,钱元壳还是武选司主事。靠着那次政治投机,钱元壳后来官路顺畅,现在到了吏部郎中,管着文选清吏司,对于高官的任命虽然做不了主,但任命的文书都是从这里出来的,对于官场是信息最灵通的地方。

    从张大会打听的消息看,朝廷现在定了两个人选,一个是陈新甲,一个是朱大典,陈新甲因为已经是个巡抚,所以最可能的是朱大典。

    朱大典以前是天津巡抚,后来调任兵部任侍郎,此人颇有能力,在原本的历史上,他早早接替了徐从治的山东巡抚之位,现在应该是领着山东和运河兵马在协剿流寇,但陈新迅速扑灭登州之乱,朱大典没有遇到那个机遇,所以官路也曲折了不少。

    如果去年没有出张家口的乱子,朱大典可能会调任凤阳巡抚,原来的凤阳巡抚杨一鹏因凤阳失陷去职,这是一个真正的肥差,因为凤阳巡抚都兼着漕运总督的官差,每年收入巨万。

    登州镇跋扈的事情,朝中都是知道的,朱大典曾经在天津任巡抚,天津四海商社的影响他很清楚,天津城中跟着这个商社混饭吃的人数不少,登莱过来的船只也十分多,当时的实力就很强,现在几年过去,登州镇威震全国,实力是只强不弱。

    陈新上次来京时候,朱大典与他见过面。但也只是泛泛之交,朱大典对陈新看不太明白。所以他并不愿意去登莱那个陌生的浑水潭。

    流寇肆虐凤阳之后,在朝廷各路大军的围堵下又重新分散逃窜。李自成和高迎祥重回河南,扫地王去了毫州,最凶悍的张献忠继续在南直隶肆虐,一直打到了安庆府,只隔了两府的南京一片惊慌。

    长江和运河沿线经济发达,百姓的生活比较富裕,当地缙绅力量也很强,农民军无法获得在河南和湖广那样的人力补充,反倒要应付各地层出不穷的地方武装。南直隶地区水系发达,北方来的流寇没有任何水师,机动方面也甚为不便,倒是官兵能通过发达的水网快速调动,正是因为这些原因,所以明末流寇一直未能影响运河地区,没能切断京师漕运,而并非是他们不愿意往富庶的南直隶地区流窜。

    流寇在南直隶一带嚣张一段时间后,发现在此地立足困难。已经又重新往其他地区流动。这种形势之下,去当凤阳巡抚显然比登莱那个深不见底的浑水潭更可靠,朱大典自己在活动凤阳巡抚的职务,不希望去登莱。王廷试的人也在活动,希望能继续留在登莱任上。

    情报局对朱大典掌握的把柄不多,性格倒是了解一些。此人比较会为官,性格颇为刚烈。是传统官员里面比较有能力的,当然越有能力对登州镇越多麻烦。就如同以前的那个朱万年一样。

    张大会把这些消息在脑子里面过了一遍,脑子里面思索着该去什么地方搅局,马上又记起陈新说不要招惹朝廷,正在走神之间,眼睛习惯性的转向东侧,他的一名手下正在那里,装作一个卖拨浪鼓的担郎,此时也没有和张大会交流眼神,而是把手放在草帽上,食指卷起扶了一下帽子。

    看到手势后,张大会精神立即高度集中,把其他杂念都从脑袋中赶走。从与朝廷的关系变化后,他每次出门都有三个人掩护,这个担郎是掩护组的组长,刚才的手势说明有重大的危险,中指所指的方向是这个组长安排掩护的方向。

    张大会外表没有任何异常,眼神随意的从担郎身上移开,一路打量其他的行人和货郎,以正常的步幅往西往棋盘街走去,那里人流如织,是摆脱跟踪的好地方,只要能进入自己的后备点或安全房,对手便很难再找到他,今日出现危机,是因为张大会并未高度戒备。

    张大会用眼角留意着街道两侧,确实发现了几处可疑的人,那些人虽然没有直接盯着他,但张大会能敏锐的感觉到,他们的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

    这里到棋盘街还有百步的距离,街上的行人也比较多,这段距离也是最危险的,因为张大会不知道对方会用什么方式,是跟踪、刺杀还是逮拿。若是跟踪还好了,既然发现了对方,他可以用很多种方法慢慢摆脱,最怕就是直接刺杀。

    左侧有一个卖西瓜的瓜农,张大会从那人的动作和表情迅速确定是个真的瓜农,他直接走到瓜农面前时突然折转,对瓜农和蔼的问道:“西瓜怎卖的?”

    那瓜农看到一个文人问自己,以为是附近衙门的大官或吏员,连忙恭敬的答复起来,张大会利用这个时间,在转动之间留意背后的情况,开始有异常的地方中,有两处的人已经起身跟在后面。

    “我买几个大的。”张大会摸出一块银子,“你在此等待片刻,本官办完事情就出来拿。”

    那瓜农忙不迭的摆手道:“这位官家,如此大锭银子,小老二万万补不出来。”

    “你把你的铜板和散碎银子都给我,不够的就当本官赏你了。”张大会催促道:“再多说的话,本官就不买了,还叫人收了你的瓜。”

    那老农被张大会一吓,连忙从怀里摸出一块黑乎乎的布来,打开后里面包着几十个各色铜板,还有一些很小的碎银子。

    张大会一把接了,对瓜农叮嘱道:“你往东走,过了吏部大门继续走,到第三个大门等本官,在那里等本官来拿瓜,可不准跑了。”

    那瓜农马上担其挑子走了,张大会继续往前走,那包散碎银子就放在手中。这个不相关的瓜农会分散掉后面大概两个敌人,因为他们都看到张大会和那人交换了东西。并且往相反的方向走去,敌人会跟着这个瓜农。以便发现其他的登州据点。如果发现某个朝官的话,那对厂卫的这些番子就更加有趣,他们可以狠狠敲那人一笔。

    走过十步之后,张大会看到了二十多步外另一个掩护的人,张大会给他一个眼色后突然加快脚步,他要以此来试一下敌人的真实目的,如果对方要刺杀他,此时就会忍不住出手。

    张大会在人流中快速的移动,借助身边高大的人挡住后面的方向。这样会让对方的飞刀强弩等远程武器失效,在快速的移动中,他还不断观察两侧有没有新的敌人。

    几名穿黑色劲装的人出现在人缝中,他们从侧面而来,眼睛毫不掩饰的盯着张大会的位置,张大会将衣襟下的短铳抽出藏在袖中,他随身带的武器就是一把短铳和一把匕首,都属于短小型的防身武器。

    张大会脚步很快,几名劲装者确定是张大会之时。张大会已经越过他们的位置,这几人迅速提步追来,有两人手中甚至现出了刀柄。

    此时张大会确认这些人是要杀死自己,而且最大的可能是厂卫的人。因为他们毫不掩饰,神情间带着锦衣卫的那种张狂,这几个人就是刺杀或者逮拿的主力。后面那几个属于堵截退路的,这样看起来在棋盘街街口也会有堵截的人。并且吏部大门的另外一个方向也同样有人。

    他们在张大会进吏部的时候已经做好了部署。只是不便在吏部大门动手而已,才给了张大会少许的机会。

    几人在张大会后面十步许。粗鲁的推开挡路的人追过来。张大会左手从袖子里面伸出来,一把将换来的散银和铜币扔上空中。

    “捡钱啦!”

    一声大喊之时,纷纷扬扬的铜币从空中落下,旁边行人微微一呆,立即蜂拥而来抢夺起来,周围的其他人也纷纷往这里汇集,路上人满为患。

    张大会乘着行人发呆的短短时间,离开了撒钱的位置,后面拥挤的行人很快截断了那些番子的线路,给张大会争取了摆脱的时间。

    几个番子的怒吼声传来,张大会加快脚步离开,前面还有一关要过,他必须闯过那个路口进入人群嘈杂的棋盘街。

    乘着混乱的时候,他把身上的长身脱下丢弃,里面是一件短装的旧衣,与周围的许多百姓衣着类似,作为在京师数年的首脑,他每年接触许多情报员,自身的准备也颇为齐全。

    张大会一把扯下方帽,他微微弓起背脊,顿时变成了一个普通的京师百姓,但他并未莽撞的冲出人群,而是与其他人混在一起。

    “嘭”,背后转来一声短铳轰鸣,接着就是一声惨叫。

    “杀人啦!”一个男声尖叫,拥挤的百姓如同炸窝一般四散而逃,张大会埋头跟在人群中,往棋盘街跑去,周围许多摊位和卖货的担子被踩翻,货品瓜果落了一地。

    慌乱的人群中,张大会保持着和周围人一样的速度,后面又一声枪响,更加剧了混乱,张大会在人缝中看到另外几个穿劲装的番子,那几人应当就是在街口堵截的,此时被人群冲得站立不住,根本无法仔细观察。

    这一波混乱一直蔓延到了棋盘街街口,张大会混入人头涌动的棋盘街之后顿时松了一口气,他也不再埋头,跟周围的行人一样行走,一队穿飞鱼服的番子匆匆跑过,往吏部的方向去了。

    这一番混乱之后,张大会和几个手下也失散了,张大会当然也能停下来寻找,他径直走到一处茶楼前,这里是他布下的一个接应点,因为棋盘街靠近六部,平日有很多官吏到这里喝茶吃饭,所以这个茶楼平时担任着收集六部情报的作用。

    从门口看进去,柜台上摆着一张蓝色的抹布,表示这里是安全的,张大会看看棋盘街上,还有一些穿飞鱼服的番子在到处查看,他稍一犹豫后,进入了茶楼。

    里面的小二看到他之后,伸手就引他到了后门边,张大会给小二一个眼色后,直接从后门走出去,他会顺着背街前往西交米巷,然后转入扁担胡同,那里是他的一个安全屋。

    背街中也有不少人往来,这条街有多个胡同口,互相间间隔也不远,张大会一边观察着周围的行人一边赶路,刚走了二十多步后突然他在一个巷口停下脚步,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眼前。

    张东站在十步之外的街边,正静静的看着他。(未完待续。。)

第三十八章 脱险

    张大会看到这个分别不到一个时辰的战友,心头先是一喜,这个人是情报高手,有他掩护必定能摆脱可能的厂卫,但此时的场景却让他感觉有些不对,多年从事秘密工作的敏锐直觉也告诉他情况有些不对,因为要接应自己的话,不会是张东一个人前来,周围必定会有行动组掩护,而且必定在视线可即的地方,但张大会一直没有任何发现,张东以往的事迹立即浮上他心头,同是情报局的人,张东的作为并非什么秘密。

    张东正在微微招手,示意张大会跟着他走,周围人来人往,张大会感觉却如同置身危机四伏的荒郊。

    一切念头都在电光石火之间,张大会几乎没有任何错愕的表情,直接转头对身边的巷口里面点点头,巷子里面空空如也,张大会的样子却是在让人离开的感觉,张东的位置看不到巷子里面的情况,他冷冷的目光有了一点变化。

    张大会看了两眼巷子里面后,主动抬步往张东走去,防止张东走过来看到巷道内的情形,他一直凑到了张东面前,没有做出任何防备的姿态,“东哥你怎地在这里?番子也去对付你了?”

    张东看了一眼巷口后微微摇头,“我是来接应你的,听说有人要对你不利,你有人掩护我就放心了。”

    张大会略带焦急的道:“东哥,不光是对我不利,咱们的有很多联络点可能被番子发现了。”

    “很多联络点?”张东的眼神一直盯着张大会的脸。

    “对。”张大会脑中急转,他现在先要稳住张东拖延时间,口中低声说道。“方才俺从钱元壳那里出来,到茶楼取情报的时候。发现茶楼外边有番子的眼线,我只得从后门出来。另外派了一人从巷子走一趟,看看周围情形,东哥,你有没有发现这条街有番子的眼线?”

    张东摇摇头,他一直在观察张大会的神情,情报局经过多年总结,也有一套判断对方是否说谎的办法,便与陈新当年粗略的七步审讯法涉及的技巧类似。

    张东能在这里,是预先判断张大会可能从这个联络点出来。他们常用的办法也是如此,茶楼里面的小二掌柜都是情报局的,如果有人穿过茶楼大堂跟踪张大会,他们想法拖延或者派人在后面策应。

    他在棋盘街的南头,与掩护小组分开,并未告诉掩护小组自己去哪里,那名心腹的一番话,在他心里其实种下了一个种子,所以会单独出现在这条背街。

    张东听张大会说前门有番子眼线。仔细看了张大会的神情后没有发觉任何破绽,张东知道张大会也懂这套东西,很可能他自己训练过如何不露出破绽。

    真假难分之下,张东的精力不得不移开。迅速的观察了一番周围后,没有发现可疑的人,但万一前面真有番子。那可能会跟着张大会出来,茶楼的伙计也就可能会跟出来查看。那些情报员大多都见过张东,张东一时不敢对张大会下手。

    而且刚才张大会对巷口的动作。也让张东有些迟疑,那说明张大会可能有手下在附近,如果自己动手杀了张大会,那在脱离现场之前只要被任何一个人看到,就会留下无尽的麻烦,毕竟他很清楚陈新的风格,也清楚张大会和陈新的关系。

    张东对张大会的身手十分清楚,此人脑子灵活,却从不愿意艰苦练武,张东有把握在两三招就致其于死地,但此时的条件偏偏就让他下不了决心。

    “我带你离开这里,去我的一处安全房。”张东对张大会道。

    张大会摇摇头,“东哥,情报局的规定不要忘了,咱们这个级别的,不能混用安全房,小弟自有准备,现今看来厂卫是要动手了,俺这个熟面孔不适合留在京师,京师以后就靠东哥你了,俺回登莱去,这么多年也疲倦得紧,就在刘大哥手下混个司长算了。”

    张东终于露出点笑,此时一名张大会的手下出现在后面,他看到张大会的背影后便停在了茶铺后门。

    张东认得那人,立即放弃了所有想法,对张大会道:“此地不宜久留,你尽快离开,我掩护你到西交米巷。”

    张大会回头看了一眼,也发现了自己的手下,悬着的心顿时放下,他对张东拱手道:“就不麻烦东哥了,我的几个手下跟着就到了。”

    “一路保重。”张东拱拱手,他果断的放弃了冒险,直接往西进了一条胡同,很快消失在张大会的视线中。

    张大会长长出一口气,观察了一下周围后,继续往南而去,背后的手下一路掩护着到了西交米巷,张大会并未直接去安全房,在西交民巷多次调头,确定没有跟踪之后,让那个掩护的手下离开。

    张大会绕了一个大圈子,终于到了自己的安全房,这里是他用宣府的假身份买下的民居,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知道,里面有齐备的银两、衣服和粮食,足够他隐藏一段时间,另外还有几把防身的武器。他有两处这样的安全屋,是准备在京师核心人员被俘的时候用的,也就是所有后备联络点都不安全的时候。他心里很感谢当时宋闻贤的提醒,才让自己用心准备了两个安全房。

    现在对张大会就有点那个意思,因为消息传递不易,他不清楚厂卫有没有在其他地方动手,也不知道有没有登州情报局的人被抓捕,他必须优先保护自己,因为他知道的东西是最多的。

    而张东的行动十分可疑,虽然张大会也没抓到什么把柄,但并不妨碍他记张东的仇。张大会现在并不怕他,因为张东绝不敢动用情报局的力量对付自己,那样会给他自己留下致命的把柄。一旦泄露出去,还不用陈新下手。周世发就能要了他的命。对张东这种人来说,不会让自己有把柄落到别人手上。即便是自己的心腹也不行,所以光靠一个张东是找不到张大会的。

    张大会放下心事,收拾停当后仰躺在床上,阳光从瓦片的间隙透出一点光晕,此时便如他多年前一个人来京师时一样,在这个百万人的都市充满孤独,再到后来在京师的呼风唤雨,现在终于到了一个人离开的时候。

    张大会盯着屋顶喃喃道:“崇祯八年,快五年了。回登莱,回家。。。京师老子还会回来的,张东你给老子记住。”

    。。。

    崇祯八年的五月下旬,在张大会悄悄踏上归途的时候,又一次粮荒到来运河沿线。流寇的肆虐让大明北地和湖广的粮食产量下降,江南过度的商业化让粮食极度依靠湖广和江西,现在最大的粮仓湖广歉收,整个江南地区的粮价一直在上涨。

    今年的粮荒比去年更加来势汹汹,从扬州开始便出现粮价上涨。运河各个码头都有人在购粮,除了朝廷的漕船能顺利北上之外,各地的官绅和漕帮都在拦截粮船,要求他们在本地放粮。连漕船的夹带也很少能过天津。

    通州等地的粮价迅速飙升到了接近四两,永平、滦州、关宁等地粮价更加惊人,永平和滦州等地达到了六七两一石。而去年最后的一波打压粮价,造成很多行商破产。

    粮价高企造成当地很多人逃荒。永平一带商业凋敝人口稀少,使得运输的成本更高。京师的很多行商都在观望,敢往关宁地区运输的只剩下朝廷大员背景的大商铺,而这些人与四海商社是一伙的,不但有粮食的利益,还有卷烟棉布南货等等,从实力上来说,他们能调动的资金远远不能和今年吸收大量存银的四海钱庄相比,加之去年尝到了甜头,所以他们都和四海商社保持一致,放粮的数量不大,以少量货物维持高利润。

    天津的私人船只在去年被四海商社大量收购,很多船都停在天津不动弹,往关宁的海运数量很少,到了六月初突然征集水手,然后离港去向不明。剩余的船只也有四海商社的人去雇佣,据说是要去登莱拉棉布。

    海陆两路交通都不顺畅,使得人口密集的的辽西地区陷入了严重粮荒,求粮的文书一道道飞往京师,崇祯严令户部尽快补足,但朝廷的力量此时已经远远不能与登州体系相比,明末时官场的种种弊端和低效更加剧了这种差距。

    到了六月中旬,辽镇的粮价到了十两,去年那一波已经把辽西民间的存银洗劫了一遍,很多营兵家中无隔日之粮,朝廷运去的本色被各级将官扣掉分润之后基本只够养活营兵自己,辽镇将官中还有不少人自己开起粮店,用各种方式从四海商社及其同伙那里买粮,然后卖给辽镇营兵,营兵的折色被高粮价回收到了商人和将官那里。

    原来辽镇将官就多有经营四海商社货品的,吴襄、祖大乐、祖宽这样的辽镇干将,也靠着四海商社做起蒙古、关宁地区转手贸易,在其中大发其财,祖大寿本人也差不多。去年之后四海商社控制了辽西商路,各级将领与四海的纠葛越来越深,不知不觉间登州已经用商业捆绑了辽西的将门。

    等到祖大寿发觉其中的道道时,这种利益已经难以解除,祖大寿对辽镇的控制主要靠姻亲和利益,各个将官的商铺都是他们的重要收入来源,让他们得以养更多家丁,在辽镇中更有地位。这种利益是祖大寿也不敢动的,否则就失去了他控制辽镇的基础。

    祖大寿也是第一次遇到陈新这样干的,以前后金多是依靠军力威慑,隔一段时间派兵来敲打一下,然后私下再与祖家军联系,现在的登州镇却是无孔不入,祖大寿虽然打不过后金,但是守城是没有问题的,现在他却找不到方法对付登州镇。

    但粮荒不解决是不行的,祖大寿无奈之下准备再次派出吴襄去登莱,吴襄是登州的熟客了,他也没有推辞,不过这次他多带了一个人。

    临行前吴襄去了一趟锦州。这里是祖大寿的大本营,从杀何可纲的事情暴露后。祖大寿就摆出军阀态度,一直坐困锦州。锦州这个地方已经不是朝廷愿不愿意撤的问题。如果崇祯坚持撤掉锦州,那祖大寿就只能投后金,所以朝廷只能这样养着辽镇。

    祖大寿看起来是一方军阀,实际上形势比登州恶劣得多,陈新三面临海,只有辽南与后金交战,后方十分稳固,祖大寿则是四面皆敌,与其说他割据锦州。不如说他是自己断了自己的路,不得不困守锦州一处,连方一藻所在的宁远也不敢去。

    吴襄一行从宁远而来,沿途堠台林立,整个宁锦之间都有大小堡垒的掩护,如果有一支能与后金野战的精锐,这条防线是可以信赖的。但明军的问题仍在于野战和机动力,失去攻击能力的堡垒并不能起到堡垒的真正作用。

    吴襄从南门入城,这里的城头上摆放着两门红夷炮和大量的旧制大将军炮、弗朗机等等。看起来十分坚固。但吴襄知道,这种防线能抵挡建奴的攻击,但无法抵挡围困。

    锦州城池坚固,祖大寿原本打算在这里存一年的粮食。按现在辽东的形势也足够了,因为有登州镇在辽南牵制,后金没有力量调集大军来围困他一年。最多来短暂的打秋风。不过受到粮荒的影响,祖大寿的存粮目前只有三个月。

    因为祖大寿的现状。他只能在锦州尽量集中力量,连以前辽镇制炮的工匠都弄进了锦州这个前线。如果是能有一点回旋的空间,他也不至于如此局促。

    他这样做所造成的后果便是,松锦大战之后,皇太极俘获了完整的明军高水平制炮体系,原来后金负责天佑助威大将军炮的王天相、金世祥被立即调往锦州,靠着那些俘获的工匠,后金在一年时间内就制造出了当时较高水平的神威无敌大将军炮,所用工艺是铁芯铜体,炮管厚度比旧炮减少了三成至一半,炮重三千六百斤上下,炮管长为二十倍空径,用药五斤用弹十斤,比起原来的天佑助威大将军动辄五千多斤大有改善,从而在红夷炮的制作上接近于大明的水准。

    明代红夷炮传入中国之后,中国工匠迅速进行了改良,在崇祯元年之前就创造出了铁芯铜体红夷炮这样独一无二的技术(注1),让火炮更轻便,也能承受更高的膛压,在当时的工艺上超过了西方。即便后金的水平在崇祯十五年大大提高,还是比不上大明的水平,吴三桂在崇祯十五年铸造定辽大将军炮,在炮管粗细略小于后金的情况下,身管却比神威无敌大将军长了二至四成(366厘米),高倍径能给炮弹更高的初速,在技术水平上仍稳稳压过后金。

    吴襄此时当然不会想到那么多的问题,他入城后径自去了祖大寿的总兵府,祖大寿在书房见了这个妹夫,跟着吴襄一起进去的,还有一个年轻武官。

    祖大寿让他们坐了之后,脸色阴沉的对吴襄开口道:“两环,你这次去登州,要问明白陈新的意图,他去年搞粮荒赚银子也罢了,总不能年年来我宁锦喝血。”

    “复宇放心,下官此去一定问明白,他陈新打建奴归打建奴,年年让关宁粮荒是个什么事。”

    祖大寿淡淡道:“上次宋闻贤过来,言下之意是至少能保我等富贵身家,看来陈新至少是要占辽东的,登州镇一旦占了辽东,比起那建奴可要势大,辽东自不必说,至少可养两三百万人,更有登莱青三府可据,山东运河便在其眼皮底下。”

    “大帅,要说这陈新其实比皇太极强,眼下的粮荒虽说对咱们不是好事,但也说明这陈新用的不是平常法子,不说他截断运河,只要他每年来这么一次粮荒,京师迟早变成他陈家的。咱们辽镇摆在这个要命的位置,若是几方相持不下,自然是最好,但若是一方已势不可挡,咱们还是要早些选边的好。”

    旁边的那年轻武将听了,抬头看了一下祖大寿,只见祖大寿眉头紧锁,这位祖家军的带头大哥这两年也憔悴了不少。

    祖大寿过了一会才开口道:“皇太极上次求和,可见他亦是被登州逼迫无奈,登州和东江军已经接近辽中,谁都看得出来后金不妙,朝鲜将后金使臣逮拿送交了东江镇,蒙古那边最近也突生变化,听闻他们各部有人去辽南看了登州的春季攻势,被登州军威吓得魂不附体,回去后便刻意的拉开与后金的关系,种种看来,皇太极走上了当年老奴的旧路,已是四面皆敌。”

    “所以属下说陈新总是不用寻常法子,谁能想到他请蒙人去看登州打仗,听说那些蒙人最远的去过连山关,亲眼看到后金兵龟缩不出,连山关已经接近辽中,后金尚无法反击,这些蒙人都是墙头草,登州又一番商业引诱,他们自然不敢再和后金走得那么近。”

    祖大寿干脆的道:“也罢,你这次去,就跟陈新敞开了谈,说得直白点,他给咱们多少好处,又如何保咱们身家平安。”

    “属下遵命。”

    祖大寿抬头对那青年武官道:“三桂此去亦可多看多学,我和你爹都老了,两环去了几次登莱,没看个明白,你少年人去看看门道,咱们若真是学不来,就早些跟登州说好条件,日后行事也有个分寸,免得再落个不上不下的境地。”

    那青年武官跪下道:“外甥记下了,舅舅一世英雄,多少大风大浪过来的,也不必处处惧怕那登州镇,咱们辽镇亦是九边第一强镇,三桂此去便帮舅舅看一看,那登州镇是否有吞了咱们的能耐。”

    。。。。。。

    注1:崇祯元年捷胜飞空灭虏安边炮,是采用铁芯铜体铸造技术的红夷小炮,用药两斤用弹二至三斤,现存于八达岭中国长城博物馆,后金要到崇祯十五年才靠俘获工匠掌握这个技术,从而造出接近大明水平的神威无敌大将军炮。(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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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明介绍:
天启七年(1627)元月,新即位的后金汗皇太极派遣大军侵入朝鲜,击溃东江镇,逼迫朝鲜签订兄弟之盟,二月澄县民乱,陕西大地危机四伏,四月后金军回到沈阳,对辽西虎视眈眈,宁锦大战一触即发。各地灾乱频仍,官绅勾结,无数不堪压迫的农民逃离家园,土地荒芜,走过259年的明王朝内忧外患,大乱将起。就在此时,一个脸皮极厚的办公室主任,和一个只会写程序的宅男技术员,两人赤条条来到末路的大明。“不,我要争霸天下,给中华不一样的历史。”–陈新“我是不会,但只要给人民自由,他们会创造一切。”–陈新晚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晚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晚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