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求票的战斗单章
PS:这个单章不是正文,但是超过了一千五百字,我会在后面更新免费的正文章节补偿。
下面开始说正题,写文以来发单张就是求票,但今天不求票。TODAY,俺怀着一份崇敬的心情,向某位作者讨教一个问题,不要看,就是你,写那本叫做锻仙的书的人。
突然跟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请教有点突兀。所以先交代前因后果,话说晚明这本书,在历史类成绩普普通通。俺颇有自知之明,深知个人资质普通,与大神不能相比,一看争不到的就不争,到了今年年底了,一看最佳角sè有点希望,便脑袋一热上去了。
从15号开始发单章,各位书友支持,很多人每天按起点的活动规则做活跃度任务挣票,角sè票从27一路上涨,终于在平安夜的傍晚来到了2027这个数字,陈主任位居第二名,距离第一名只差17张,当时他是2044。第一名是谁呢?叫锻仙的那本书。
有希望超过了,俺再一看,该书下午5点30发了一个标题为“汇报一下”的单章,内容如下“更新会晚,提前报告一下……”
“过平安夜去了吧。”俺心中想着,请假了不可能有人投票啊,这就是追赶的机会啊,如我这样的**丝,平安夜也只有码字,多好的机会。
于是俺怀着激动的在书友群中吆喝,书友纷纷说,今晚能爆菊了。此时是平安夜的21点20,锻仙依然是两千零四十多票。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结果你猜怎么着,锻仙的最佳角sè票突然开始爆发,几分钟就到了2400多票,俺一看,坏了,前几天也是有大萌打赏,前面一下增加两百多,那俺只能认了呗,结果过去一看,没有打赏啊,或许是前几天存的吧,俺安慰着自己。得,俺继续追就是。
但是爆发依然在继续,22时16分,锻仙角sè票2645,22时38分11秒,角sè票2891,22时56分,锻仙角sè票历史xìng的突破三千,达到3091,到了凌晨突破四千,最终定格在4500票。
活动开始十多天总共得票2044的锻仙,在“汇报一下”的单章发布后短短几个小时内,胜利到达了4500多票,增长超过了前面十多天获得的总数。此时《晚明》的角sè票依旧在2100多票蹒跚前进。至此,我才理解了那个单章内容的深层含义:晚点更,因为我要去……
作为一个实诚的**丝,我一贯是不敢以恶毒的眼光看待别人的,尤其是在起点的“文学盛典2013年终盘点”这样庄重的时刻。
有人会说,你比票比不过别人,就想诬蔑人刷票?错,谁要说锻仙在刷票,俺就跟谁急。
俺这样的水平,争不到很正常,但俺坚信起点不会把这样的奖项给刷子,那得闹多大个笑话,所以俺相信大家都明白,谁会那么脑残还去刷票啊。
所以当有人说锻仙在刷票的时候,我斩钉截铁的绝不相信。又有人说,在论坛上有很多帖子,都是说某仙刷票的,有赞榜有月票有三江,手上有一千多个号,不一而足,早就不稀奇了,说得跟真的一样。
但是,俺依旧坚信肯定不是刷票,刷票是多么高jīng尖深的技能,咱都是起点的写手,这么难的东西谁会啊。再说写手怎么可能干那缺德事,那是不诚实的,是自欺欺人,起点作者绝不可能嘛。谁要说有人敢在起点文学盛典刷票,俺就跟谁急。
但是我百般寻思,为什么锻仙能涨得这么高端大气上档次,都是一个站写书的两个人,差距咋就这么大嗫?
归根结底的原因是在我自身,检讨,必须检讨。内因是首要的,我首先检讨了自己,我在平安夜的寒冬中伏案疾书,写了长达三千字的自我检讨,检讨很深刻,由此耽搁了当晚的第二更,在此向书友抱歉。
外在的原因也是重要方面,通过回忆我的前半生,俺觉得,最大的责任在我的幼儿园老师,他不该教我诚实做人,其次,是我的小学中学历任班主任,你们说的不能欺骗自己那些话,都是错误的,我从今天开始要重新学习,重新作人,使自己的后半生不再被这样的错误影响,请大家相信我的决心,在此也请各位书友监督。
发现了问题,就要虚心改正,向优秀者学习。在此,我怀着一份崇敬敬畏的心情,谦虚的向写那本叫锻仙的书的人,讨教一下创作和工作的技巧。如何在发一个单章说晚更的情况下,又没有大盟打赏,票票却能如此高速的增长,在平安夜这个不看书的夜晚,两个多小时内超过了前面十多天的总和,难不成单章中的话是一个召唤年度票的魔法咒语?或者圣诞老人真来送礼物了?
到了这个时候回头一想,要让别人把吃饭的功底泄露出来,太过为难别人,况且以俺普通的资质,恐怕也学不会。
这里跟俺的书友们说一句,谢谢你们每天做活跃度任务,为晚明挣票,还有打赏的书友,晚明的2000多最佳角sè票虽,但没有一票刷的,是你们一票一票投出来的。我虽资质普通,但晚明从开书到现在,从没有炒作没有刷票,每一步的成绩都是你们给的,在此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谢谢曾推荐这本书的寂寞剑客、老白牛和论坛坛友。
由于昨晚一直在总结自己的前半生,更新的时候忘记跟大家祝贺平安夜,还好今天是圣诞,祝所有书友圣诞快乐,祝起点的文学盛典正常落幕,顺祝写《锻仙》的大婶横扫起点各大榜单,网文界靠你了,此致。
最后现学现卖一个魔法咒语,“汇报一下,更新会晚,提前报告一下……”,一阵流星雨暮然飞过天际,年度票票来吧。
第十三章 后金的应对
攻击东江镇,打退东江镇在凤凰城和岫岩的攻势,侧翼迂回登州右翼,威胁金州,或包围盖州的登州军,至少逼迫登州撤军
沈阳城北校场,台下是三千衣衫混杂的乌真超哈,后金军没有足够的布料制作各旗军服,唯有旗sè可以分辨。高高的将台上,皇太极的黄sè流苏大伞十分醒目。皇太极已经发福,原来棱角分明的脸型变得圆润,只有目光依然坚定,即便后金目前的处境十分艰难。
去年宣大之战莽古尔泰被杀的政治影响慢慢显现出来,特别是喀喇沁和土默特两部蒙古。前年的旅顺之战打破了后金好不容易建立的军威,外藩蒙古参与了全程,并且损失惨重。随着那些残余返回各草原部落,后金的名声便一直在跌落。宣大之战开局和收获都不错,蒙古人信心有所恢复,但突然冒出来的登州龙骑兵杀死了莽古尔泰,立即将皇太极的战果去掉一半。
蒙古人可不管莽古尔泰是否和皇太极对付,他们只知道是一个后金的大贝勒被登州兵杀了,人头还在张家口外示众了数rì。随着消息的扩散,很多蒙古人不看好后金,已经投靠后金的蒙古人中,也不断有人逃跑,最多的一次包括上百人。
到了每年年底惯常的朝拜之时,也有三成的蒙古部落没有来,主要集中在喀喇沁和土默特,连最忠诚的科尔沁也只来了往常一半的台吉。
朝鲜就更不用说了,自从登州镇入驻辽南,便开始不断援助东江镇武备,东江镇缓过气来之后,又恢复了镇江、铁山等地,铁山一带再次开始屯田,虽然人数少了,但兵甲颇有改善,皇太极估计大概有毛文龙时代五成的实力。有了东江镇的庇护,朝鲜又故态复萌,李朝中原本就亲明派占多数,虽然没有和后金正式翻脸,但对留在朝鲜的几个后金使者已经是不闻不问。
辽西的辽镇兵马态度也在变化,吴襄和尤世威两人去年在宣大作战不力,但最后靠着宋闻贤分的人头蒙混过关,依然官居原职。虽然皇太极手上有祖泽润、祖可法等人质,但祖大寿对皇太极的书信不再回复。
外部条件不利,内部同样没有理顺,皇太极虽然除掉了最大的障碍莽古尔泰,但战绩上的缺陷,让他的威望远不如原本的历史,内部看似平和,但其实危机四伏。去年登州镇挟旅顺之威两次破袭盖州,使得盖州至耀州之间的屯点多被毁坏,常驻的镶白旗人马损失严重,chūn秋两次农忙之时,后金都被迫动员应对登州的sāo扰,加剧了旱涝灾害对收成的影响,各旗缺衣少食,贵族不改盘剥的故态,旗丁生活困苦,士气十分低落。
内忧外患之下,皇太极也颇有难以招架的感觉,最可恨的是登州镇骑兵在一步步壮大,马匹皆来自喀喇沁和土默特,关宁军也在中间充当了中间人的角sè。这些骑兵使得登州镇对盖州的战术越加灵活,下半年的秋季攻势便体现出了这一点,后金虽然派出了五千骑兵,但也只摧毁了最靠近榆林堡的几个登州堡垒,没有敢继续深入,让登州镇站稳了复州这个支撑点,有了复州作为据点,登州镇的前线往前推进了一百余里,牵制着后金主力不敢远离辽东。眼看辽海开化在即,登州镇肯定会再次进行攻势,以破坏盖州的chūn耕。
皇太极眼光转向旁边的岳托,这个兵部尚书拒绝杀死自己的福晋,已经犯了皇太极的忌讳,但此时还不是动他的时候,代善在年前正式上疏要求不与大汗并坐,奉皇太极为后金之主,皇太极也给出了相应的补偿,萨哈廉任新的乌真超哈固山额真,岳托也只能继续放在兵部尚书的位置。
“岳托贝勒。”皇太极淡淡开口道,“辽东已然开chūn,辽海也化开了,你认为对面的登州镇会不会再来盖州?”
岳托回过头来道:“回大汗,奴才以为登州镇必来。按照他们往年的做派,在金州时便在chūn季出兵攻打复州,占据复州后又于chūn秋两季农忙时袭击盖州,其用兵非在与我大军合战,而是以人力与我消耗,拖住我大军不得远出。奴才由此推断,开chūn后登州镇必会来盖州,亦会再次攻占岫岩、凤凰城等地。”
皇太极眯眯眼睛微笑道:“那你是兵部尚书,有何对策?”
岳托在心中提高jǐng惕,皇太极此时当着众多贝勒问自己这个兵部尚书的意见,他必须十分小心的应对,皇太极对他的心思他也明白,只要自己一露出任何破绽,就会被皇太极以冠冕堂皇的理由处罚。但他还是决定说自己的心里话,否则后金禁不起这样的消耗。
“奴才认为,登州镇此来,便是要逼迫我大军汇集,在盖州等地空耗粮饷,所用包衣无法参与chūn耕,且其必定如去年秋季一般,拉上东江岛寇同行,以东江镇攻略岫岩至赫图阿拉等地,使得我大军无法齐聚。”
皇太极淡淡道:“你说你的对策。”
岳托停顿一下才道:“奴才认为,尼堪必定如去年秋季一般,兵分数路而来,其兵形当在三路或四路,有如人之手掌,各路互为呼应,力求让我大金应接不暇。然有其利必有其弊,因其地域广阔,其间山川阻隔,若我再以jīng锐白甲斥候阻截,则消息十数rì不通。奴才之对策,当遵循老汗在萨尔浒之故计,管你几路来,我只一路去,攻其一路,则其余无以呼应,必然自消。”
皇太极在心中点头,岳托的计策与他所想差得不远,后金耗不起全面开花,只能以聚破散,击其一路,即便其他几路有所损失,也能振奋军心。
“那岳托贝勒的意思,是打哪一路好?”
岳托心知皇太极早有对策,此时却一再要逼自己来说,把责任分到自己头上,但他作为兵部尚书,也难以推脱。
“回大汗话,西路守,东路攻。”
皇太极皱起眉头道:“西路便是盖州了,但盖州是最强的一路,当年老汗便是先破最强的杜松,然后其他,岳托贝勒为何反其道而行之?”
岳托舔舔嘴唇低声道:“因势不同,因我大军恐难以一口吃下西路的登州镇人马,登州镇有复州为据点,沿途近十个军堡,距离盖州仅一百八十里。若其大军前来,沿途军堡必有步军驻守,仓促难下,其骑兵和龙骑兵近三千人,依托其军堡出击,则我大军再陷入久拖不决之中。反观东路,岫岩和凤凰城皆在冬季被我大军攻破,自沿海到连山关、洒马吉堡、老寨沿途荒无人烟,东江镇由此而来,势不能久战,其战力亦远不能与我甲兵相比,当可一战破之,我大军随即进驻岫岩,沿岫岩进兵金州东侧,则登州兵侧翼不稳,便只能回撤复州。我大金可获半年休养之机。”
皇太极低头思索良久,然后看向身边的代善,虽然代善已经放弃共坐的地位,但皇太极还是给了他优待,就是免去臣下之礼。
“二哥,你认为岳托贝勒说的是否可行?”
代善微微躬身,“大汗英明睿智,自可乾纲独断。我老了,这些打仗的事情不是太明白。”
皇太极在心里冷冷笑了一下,代善依然老滑头如故,皇太极逼他表态,就是防止他事后来算账。好在岳托所说与他的战略基本一致,不用担心因小误大。
“既然二哥没有异议,那岳托贝勒便说说,如何西防东守。”
代善给岳托一个眼sè,岳托也看到了,代善的意思就是让他尽量模糊一点,不要把责任都背到自己身上。岳托在心中纠结了片刻,抬头对皇太极道:“西守,则需忍受盖州附近屯田无法耕作的损失,以数千骑兵及数千乌真超哈入盖州,以游战对游战,其大兵前来,则回缩盖州,盖州在,则登州粮道不通,其步兵不得北上深入。另以一部布防耀州海州,防登州轻骑入辽中膏腴之地。这东边,便汇集jīng锐,隐蔽于一地……”……
辽海石城岛的对面岸上,有一处险要的地方,便是黄骨岛堡所在,自辽东失陷以来,东江镇与后金在此地反复争夺,多次易手。自登州镇进驻辽南,后金便被逐离了此处。后来一直被石城岛的尚可喜所部占据。
此时黄骨岛堡外边的辽海上,一艘艘帆船布满海面,无数红sè的人影从港口鱼贯上岸,在岸边汇聚成一个个小小的长方块,然后往黄骨岛堡的方向而来。
钟老四站在这个曾在地图上看过无数次的地方,不觉有些兴奋的感觉,时隔两年,他又来到了辽东这个地方,和最强的建奴作战,才让他觉得兴奋。
近卫第二营在金州休整两rì,再次乘船北上,在黄骨岛堡登陆休整后,将向岫岩推进,节约了大半的路程。按照计划,他们会比盖州先发动,吸引建奴兵力往东部署,然后由西路的辽南旅破袭盖州。
“钟大人,东江镇的尚副总兵来了。”一名镇抚官从黄骨岛堡的方向过来,对钟老四大声汇报。
“尚可喜嘛,都副总兵了,不过老子也是加衔副总兵。”钟老四一挥手,“走,去见见这位矿工。”
第十四章 岸上
“下官尚可喜,见过斩杀莽古尔泰的钟大人。”一条辽东大汉迎面而来,神色激动的对钟老四说道,“尚某代父兄和数百万被害的辽东汉民谢过钟大人,是您给大伙报了仇。”
“尚大人客气。”钟老四大着嗓门道,“为国杀贼是军人本分,当不得谢。大人当年出生入死破袭辽东,咱们武学中也是讲过的,陈大人也说尚可喜敢和鞑子干仗,算得是我登州镇看得上的好汉。老子就与尚大人一样,最喜欢打鞑子,这次咱们好好打,再多报点仇。”
尚可喜哈哈大笑,他原先以为杀死莽古尔泰的将官可能陈新、朱国斌那种气质差不多,结果这人倒是一副粗豪样子,很对他的脾气。
“能入陈大人、钟大人的眼,下官也不白忙活一回。钟大人这边请。”尚可喜一指黄骨岛堡。
钟老四正要抬步,赵宣在后面拉了他一下,钟老四连忙请尚可喜先行,尚可喜心比较细,一看赵宣的袖标,便知道是登州镇的训导官。他久和登州镇打交道,那些管兵的军官都是直来直去,很好相处,倒是训导官弯弯肠子多,在军中权力也很大,寻常得罪不得。
他刚才看到钟老四有些激动,此时才知道慢待了这位训导官,连忙又和赵宣见礼,邀请赵宣一起进堡中。
到了堡中,钟老四二话不说就先看了防务,这里是此次作战的后路,不能出什么问题。黄骨岛堡在去年曾由登州战斗工兵教官来帮忙布防,后来尚可喜就延续下来。一切细节井井有条,火药火药等守城利器也很充足。钟老四放下心来。
尚可喜得了钟老四认可,心中也有些得意。毕竟是在朝廷都赫赫有名的钟财生,这人斩杀莽古尔泰的故事已经被编成了评书和戏剧,上次登州镇专门派演出团赴广鹿、石城、皮岛、黄骨岛堡、铁山等地演出,评书中的《狭路相逢》就是说的这个故事。因为莽古尔泰在辽东凶名昭著,杀的辽人很多,所以东江镇官兵最爱听这一段,然后便是《乱世鸳鸯》和《家园》,只要是当年辽东出来的人,看了没有不哭的。所以钟老四在东江的名声十分响亮。可能仅次于《家园》中的主角陈新了。
钟老四在堡中一路走,杀死莽古尔泰的英雄到来的消息慢慢传来,他走到什么地方都有东江兵用崇敬的眼神看着他,终于等到走到尚可喜的临时府邸时,围观的东江兵齐声喝彩,“好汉”的声音响彻云霄。
钟老四一点都没有局促,得意洋洋的跟周围拱手致意,尚可喜在一旁笑得十分畅快,丝毫没有觉得钟老四抢了风头。他现在是一门心思跟着陈新。连同兄长尚可义的一百多家小都送去了登州,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已经算半个登州镇的人。
热闹了好一阵后,钟老四才进了尚可喜的府邸。尚可喜对钟老四恭敬的道:“钟大人,下官备有接风宴,我们先。。。”
“先看军情。俺虽看过沙盘,但毕竟没有真去过。尚大人对辽东了如指掌,烦请尚大人给我们详细说说岫岩周边的形势。”
尚可喜也是知道登州镇这些军官的作风。钟老四这样的一点不奇怪,比钟老四更高级的朱国斌也是这样,到了先说正事。
尚可喜来到登州教官制作的沙盘前面,“那某先说说,岫岩这个地方,我来去无数次,其地处群山之中一处平坦谷地,道路四通八达,最主要的是通往盖州、海州、连山关等处,道路多沿山间河谷或旧河道,距离海州盖州都在两百余里,前往连山关有三条路,路程在三百里上下,最好的一条是经通远堡北上,过通远堡之后沿金家河河谷北上,从凤凰城前往连山关也是经这条道路,道路比较宽阔,亦是往年朝鲜入贡的贡道。”
钟老四指指凤凰城方向道:“这次从凤凰城出兵的东江镇兵马是否沈世魁所部?”
“是,领兵的叫沈志祥,我兄长尚可义领兵去了宽甸,可能会破袭建州卫赫图阿拉。”
“沈志祥?”钟老四对这人没什么印象,回头看看身后的情报参谋,那年轻的参谋忙过来道:“沈世魁的侄子,也是副总兵,打仗还过得去。”
钟老四点点头,也没有放在心上,东江镇这里官职不太值钱,各岛都司千总成群,有些人手下甚至只有几个人,也号称游击。
这个沈志祥在原本历史上,就是满清的续顺公。沈世魁在当了东江镇总兵后,准备杀掉尚可喜,结果把尚可喜逼得投了后金。后来阿济格等人攻破皮岛,沈世魁又被杀,沈志祥跑到石城岛,自己封了自己总兵,明廷当然不认,断了他粮饷后,沈志祥便投了后金,只有两千五百人,但就有副将九人、参将八人、游击十八人、都司三十一人,都是沈志祥自己封的。
但现在登州镇来了辽南,后金形势江河日下,沈志祥自然不会再去投后金。此次春季攻势,他便被沈世魁派来攻击凤凰城直洒马吉堡一线。
尚可喜继续道:“岫岩和凤凰城在去冬放弃,建奴也没有驻守,开春后只剩下少量哨骑,挡住了我们往北查探,五日之前收到陈大人快报后,我部人马已往岫岩进发,为钟大人扫掉那些挡路的东西。广鹿的毛副将也在这条路,应当也带兵出发了。至于东江镇那边的人,下官不是太清楚他们何时动手。”
赵宣听尚可喜称呼沈世魁他们为东江镇,不由瞟了尚可喜一眼,感情这个尚副总兵就没把自己当做东江镇的。
钟老四看向尚可喜,“也就是说,岫岩和凤凰城以北的建奴人马,眼下还不太确定。”
尚可喜有点不自在的点点头,马上又补充道:“登州镇的特勤队已经出发去了岫岩,帮着驱赶建奴斥候,有他们在,哨探岫岩以北当不成问题。”
钟老四拿过地上的细木枝,指着凤凰城的位置道:“沈志祥的兵数大致多少?”
“打仗的大概两千上下,跟着去挖参打貂的一般还要多出两千。”
钟老四皱起眉头看着凤凰城的方向,这次跟以往不同,往常东江镇自己打自己的,这次却投入了登州镇的兵马。凤凰城是岫岩的侧翼,从岫岩到凤凰城中间大山阻隔,大军行动只能绕道南面或是走通远堡,根本不及救援。若是这一侧崩溃,那中路就十分危险,建奴可以直入岫岩后方,截断近卫第二营撤退的通道,而岫岩其他道路通往的地方都在建奴手中。
钟老四向着连山关看了一会,这个作战目标是军令司下达的,只有千总以上才知道,尚可喜是不知道的,因为东江镇中可能会有建奴的细作,到达岫岩之后才会正式告知尚可喜。
钟老四呆了一会,竹枝指向通远堡的位置,“尚大人,通远堡这个地方是个啥样。”
“通远堡跟那连山关一样,就是金家河谷中一处路口,不算什么险要之处,此处地方北通连山关,西南通岫岩,东南通凤凰城,东面通草河堡,若是从重要来说,比岫岩更要紧。”
钟老四看看赵宣和朱冯,这和军令司下发的辽东要地分析中差不多,通远堡实在是一个要点。控制了此处,就能遏制辽中到辽东沿海的主要行军通路。
尚可喜又道:“此处按说是沈志祥负责,也不知他走了没有。大人若是要占据此地,咱们恐怕要早点出发。”
后面的朱冯过来道:“钟大人,现在辽东开化,有些地方道路泥泞,毛承禄恐怕无法按照军令司的时间那么准到达岫岩,尚可喜的主力也刚走部分,到时若是三股人马一起行军,可能堵在路中。”
钟老四听完对尚可喜道:“尚大人,此次春季攻势,我登州镇与贵部协作,但军中军令畅通为首要之务,某在这里还是要跟尚大人说明白。”
尚可喜立即肃然道:“钟大人放心,陈大人的将令说得明白,钟大人就是此路的主官,钟大人但有差遣,那便是军令,下官无不遵从。”
钟老四和赵宣立即对尚可喜大有好感,统一军令是他们此前最担心的事情,生怕由此生出种种隐患。
“尚大人痛快,本官也说一下,咱们登州镇称临时的一路为战斗群,某只是临时担任调遣之职,便担个因道路狭窄,恐怕要请贵部提前出发,我镇上岸的一部人马将随你先行前往岫岩。今日接风宴这个就不喝酒了。”钟老四瞟了一眼旁边的赵宣,“登州镇中有军规,打完仗回来,咱们再一醉方休”
尚可喜立即一摆手,“大人请。”
钟老四拱手道谢,然后回头低声对朱冯道,“告诉即墨千总部那个司长,就按照咱们计划,到达岫岩后派出两个局和尚可喜一部前往通远堡,必须抢占此地,就是沈志祥占了,也给老子抢下来。”(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岫岩
三月的辽东冰雪化开,小冰河的冬季过后,chūn天又再次来到。但对于安宁了一冬的后金来说,则是喜忧参半,喜的是可以chūn耕了,能期待九月的chūn小麦收获,忧的是登州镇又来了。辽东周边的明军纷纷离开驻地,向着辽中的方向进发。除了盖州之外,辽东的其他方向上,发现的东江军上岸的消息也不断传到沈阳。
皇太极独自坐在广阔的大政殿中,下面只有一个鳌拜,鳌拜是后金开国五大臣之一的费英东的侄子,在后世因韦爵爷而人尽皆知的满洲第一巴图鲁,此时只不过是一个牛录章京,但其作战勇猛,在宣大表现尤其出sè,已经深得皇太极器重,时常随侍在皇太极身边。
皇太极一边用左手轻轻揉着自己的鼻子,一边看着手中的奏报,等到看完后缓缓把奏报放在腿上,抬头看着眼前空荡荡的大政殿。这个大政殿是他就任后修建的,平时他是不到这里来的,一般只有开议政大会的时候才来,但今天他收到明军再次前来的消息后,突然想到这里来坐坐。
这个大殿的上面从八王议政变成四大贝勒共坐,然后剪去了阿敏,死了莽古尔泰,逼退了代善,终于成为他一个人的地方,下面也从**臣变成三十二大臣,大政殿见证了他就任汗位以来的所有成就,当然还没有达到他心中理想的状态,在他原本的计划中,他是会在这里正式称帝的,而不是一个大汗,但显然现在远远看不到希望。
今天来这里,那种空旷寂寥的感觉他从来没有在大政殿感受过,这让他的心很安静,坐在这里把所有奏报都看完了。
明军出现的方向依然与去年秋季相差不多,但皇太极明白,后金受到物资和人力的制约,这次攻势如果不能成功挫败,那就东江镇和登州镇就会在岫岩、凤凰城、宽甸等地站稳脚跟。这几个地方都地处山区险隘,以前东江镇无力坚守,现在有登州镇加入,他们的物资充足,又能在短期形成坚固防线,后金将无力把他们驱逐,若是任他们在此地会聚兵力和物资,那下次等到秋季的时候,明军的出发地域就会比这次近两三百里,能具有更长的持续作战能力。
登州镇在辽南的力量一直都在增长,而后金在减弱,去年一场突如其来的粮荒,让后金已经弱到不能长期围攻复州这样的地步,皇太极可以预见,若是chūn季没有取得快速胜利,那么秋季那一场进攻对后金将是一场灾难。而他实际早在去年年末就看到了今年形势的恶劣,所以坚持整训了一支汉军,就他上次cāo阅看来,行伍虽成却无登州镇的那种气势。
他看了一眼手上的一叠奏报,轻轻叹口气后,突然对下首的鳌拜问道:“鳌拜,登州那个陈新还怕什么?”
鳌拜方面大耳身材魁梧,眼神却颇为灵动,跟那些寻常的白甲兵比起来,显得也更有礼貌,他恭敬的答道:“应是最怕大汗。”
“他最怕朕?”皇太极苦笑一下,“他要是最怕朕,就不会好好的登州不呆,想法设法跑来辽南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每年不跟我打几仗就不干休了,不要学那些汉官的做派,朕要听你心中的实话。”
鳌拜犹豫一下道:“应是他的主子,就是明国的皇帝。”
皇太极闭目躺了一会,突然笑道:“朕也只想得出来此人,虽然朕知道可能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鳌拜有些错愕的看着皇太极,不知皇太极是什么意思,皇太极已经站起来,发福的身体圆圆滚滚,早已不复年轻时纵横沙场的魁梧矫健。
“东路的前锋出发了没有?”
“两路已出发了,最熟悉那一带地形的白甲也出发了。”
皇太极轻声道:“咱们也走吧。”
鳌拜立即去开了大门,皇太极走到大门口停了一下,对鳌拜道:“你此次带正黄旗巴牙喇五十人,去萨哈廉的汉军督阵,凡退后者一律斩杀,不得有任何遗漏,即便该部汉军全部退后,你也要全数斩了。”
鳌拜干脆的应道:“嗻!”
皇太极又回头望着大政殿的殿顶,嘴唇轻轻动了几下,调头大步而去……
辽东烽烟处处,后金的chūn耕再次被影响,各旗甲兵背着自己家中的所yù不多行粮出发,全然没有了往年出征时候的那种跃跃yù试。比登州镇进攻更可怕的,是他们的物价一直居高不下,辽东去年大旱秋粮歉收,但旗税却越来越重,有不少家的包衣还被抽调走去参加汉军。
经过登州镇几次消耗和去年秋收前的粮价暴涨洗礼,处于社会最底层的汉人包衣大批死亡,去年九月间沈阳每rì运尸体出城的牛车多达数百辆,还造成了小范围的疫病,后金对基层的控制十分严密,各牛录人口流动需要拨什库以上带队,皇太极还曾经专门下旨,规定了贵族患病时不可立即探视,必须隔上几rì都说得很清楚,使得疫病没有在沈阳蔓延。沈阳已经如此,辽东乡间的情况更加严重,死亡人数早已无法统计,分吃包衣人肉也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仿佛又回到了天启七年大饥荒的时候。
这样一场饥荒下来,有多个包衣的普通旗丁已经不多,绝大部分只有一个包衣,非职业兵的体制使得甲兵的负担越加沉重,很多人既要耕地还要服劳役,出兵的时候更要自备行粮兵器马匹帐篷,而和登州兵打仗几乎少有收获,每打一次就在加剧旗丁的负担。很多普通旗丁都是收完秋粮要在旗中大小官吏家借贷,以购买高价的粮食过活,就生活的困苦而言,其实和明末的关内百姓没有什么区别,唯一不同就是他们还有作战的技能。
最大的威胁方向依然是最便于投送兵力的盖州,登州的哨骑首先出现在榆林铺附近,双方哨骑在两地之间往来,建奴的斥候在复州至盖州沿线都发现了登州步兵,因为有沿途军堡驿站的掩护以及登州哨骑截杀,建奴的侦查无法太细致,报给皇太极和岳托的奏报中,复州附近登州军数量从一万到三万不等。同时在盖州西北外海也出现了登州水师的船只,后金派出了游骑和包衣沿海岸戒备,登州水师则用小船转运步兵在夜间上岸袭击数次,使得盖州周围处处风声鹤唳。
在凤凰城方向,东江军的数量超过了尚可喜的估计,很多老人妇女也跟着沈志祥人马上岸,总人数超过五千,有作战能力的人数约在两千人,约三chéng rén有不同类型甲衣,其他士兵也都有刀枪等正规兵器。这股杂乱但人数众多的东江兵虽然训练不佳,但还保留这一股辽民复仇的血勇,后金在凤凰城的少量斥候难当兵锋,往通远堡缓缓退走。
东江镇总兵黄龙则去了宽甸方向,准备袭扰后金故地赫图阿拉,这一路作战人数约一千人,跟去的人在两千左右,沿途提供辎重并到处挖掘人参。
而唐玮此时则走在chūn季攻势的中路上,岫岩堡城就在前方,与岫岩在辽南的重要地位不匹配的是,岫岩城池虽大,却十分残破(注1)。岫岩属于盖州卫,原来的城池几经破坏,已经不能作为合适的驻守地方,原本的历史上,济尔哈朗在天聪七年新建了岫岩城,城周为两里三百零四步,主要为军事用途,控制沿海东江镇往北进军的道路。
登州镇突然崛起,后金力量被牵制在辽南,金州丢失后,登州镇又不断给广鹿和石城的东江军援助,岫岩的战略形势急剧变化,岫岩孤处山间,盖州和凤凰城难以快速救援,连山关至岫岩更达到三百余里,济尔哈朗自然就没能再去施工,在旅顺之战后被后金军放弃,只剩一个破坏严重的岫岩堡,去冬留下少量后金白甲兵作为前哨,这些后金猎人坚守了一个冬季,几天前尚可喜前哨和登州特勤逼近后,后金军才完全撤离。
从黄骨岛堡到岫岩一路上有不少路段十分泥泞,唐玮带的三双棉鞋中,有两双棉鞋都脏得不成样子了,他不敢把第三双也穿了,现在就这样穿着满是泥斑的一双。这段泥泞道路让钟老四的计划晚了一天。
蜿蜒的行军队列如长蛇般行进,一名塘马顺着队列跑过,依次向各连长传令,连长一级级下达命令,最后袁谷子对小队下的士兵道:“沿堡城西墙扎营。”
唐玮扭了一下衣领,把脖子的位置拉开一点,脖颈的肌肉一阵轻松。他身上穿着制式军服,里面穿着一件锁子甲,锁子甲的下摆一直拖到大腿,露在了军装外边,模样颇为滑稽。
登州镇本身也处于冷热交替之中,各类型兵种都有,锁子甲最适合冷兵器的轻型兵种,用途很广,但对于新型的火枪兵来说,他们的弹药、刺刀、火石包都是挂在鞓带上,备用弹药和火石则是在腰部的衣袋中,梭子甲会影响士兵取到备用弹药,所以只能穿在军装里面。虽然穿铠甲影响步兵机动力,但面对后金这样的冷兵器对手,铠甲还是能大量减少弓箭杀伤,所以再难看还是得穿上。
幸好行军的时候明盔可以挂在背包后面,不然脖子还会更劳累。唐玮摆摆脖子后,往前瞟了一眼,袁谷子的明盔依然戴在头上,上面晃动的红sè三角小旗十分醒目,就没有把头盔背着的待遇,唐玮不禁在心头觉得当官也不是啥好事。
到了扎营的西墙外,队伍终于停止下,整队等惯例之后,刘柳一声“休整”,唐玮连忙放下背包,从最外侧的一个口袋中取出椰瓢,往嘴中咕嘟嘟的灌水。
刘柳嘶哑着嗓子大声道:“大伙走了这几天,总说辽东的路不好走,老子觉得好走得紧……”
唐玮扁扁嘴,这刘柳是旅顺东江兵出身,他来过岫岩多次,当然觉得好走了。刘柳继续道:“到了岫岩没算完,咱们晚到了一天,明rì的休整取消了,钟大人将令,咱们连明rì往海州方向进发,直到遇到建奴哨骑为止。”
注1:岫岩的明代城池没找到明确记录,据《岫岩志略卷二》,新岫岩城为济尔哈朗在天聪七年所建,城周两里有余,城北有残破土城一座,城周约八里,规模比新城大得多,到乾隆年间只剩北墙,只能猜测为明代的岫岩城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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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伏路军
崇祯八年三月七日,中路近卫营开始往盖州和海州方向佯攻,岫岩至盖州二百四十里,部署了两个燧发枪连、一个山地连和五百东江兵,随行四磅炮一门,虎蹲炮四门。岫岩距离海州也大致相当,这一路有三个燧发枪连,一个山地连个连,东江兵五百人,随行四磅炮一门,虎蹲炮四门。尚可喜亲自领兵一千去了通远堡,以便协调登州和东江两镇关系,不要起了冲突,第二营其他人马则留在岫岩策应。
“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 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往海州的山路上军歌阵阵,红色的行军序列在崇山峻岭间流动,今日已经是行军第二天,离海州还有大约一百五十里,因山间道路不宽,登州燧发枪兵成三列纵队行军,在平原地区行军的时候,则是六列纵队行军,两面遇敌时就地防御就是战斗队形,另外还有一种以旗队为单位,以小队正面前进的阵形,前后间隔正好是一个小队的作战正面,侧翼遇敌的时候各旗队侧转九十度,便是面对一方的作战正面,这种行进主要用于攻击,大致与十七世纪的普鲁士军队相同。
别人唱得十分有劲,唐玮只做了一个样子,他主要精力在和脚下的泥泞交战,山间道路被前面士兵踩踏之后变成泥糊糊,沾在唐玮那双脏鞋上,鞋子里面又滑又腻,有些泥浆飞到他的行缠上,白色的绑腿显得花里胡哨。
唐玮不由羡慕的看了一下周围。很多士兵打着赤脚行军,这些年轻士兵大多来自农户、山民和渔民。绝大部分人从小没有鞋子穿,进入登州镇后生活才开始改善。但赤脚走路的功夫还在。唐玮从小条件比他们好点,鞋子是一直都有的,脚底没有练出那种厚厚的老茧,他可不敢跟这些人比,在这些更小的少年兵面前,唐玮又不能太熊,只能一路忍受着,唯有晚上休息的时候才把最后一双鞋拿出来。
“小皇太极,走不惯泥路?”歌声停歇的时候。旁边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周围的谢飞等人都低声笑起来。
唐玮转头一看,正是营训导官赵宣,连忙要行礼,赵宣已经说道:“行军的时候不要行礼,咱们边走边说。”
前面的袁谷子听到有人说话,准备回头呵斥,一看到赵宣又转头回去了,长官来问话是可以的。这个赵宣记心奇好。见过的人能记得**不离十,很多人名字也能叫出来。他以前看过唐玮演戏,所以直到唐玮后,便一直称他为小皇太极。
唐玮有些不好意思道:“回赵训导官。俺那边平点,平点,走不惯山里。”
“没事。你看看俺的鞋。”赵宣往下一指,唐玮顺着看过去。那鞋子比自己的也好不到哪里去,赵宣又接着道:“俺小时家里也不错。从来都有鞋穿,如同跟你们讲过的,俺后来被白莲教蒙骗过,当着个头目,虽是少有辛苦,但心中总在担忧。入了登州镇后,跟士兵一起辛苦,但心中乐着呢,觉着天下就没比登州镇更舒坦的地方。”
唐玮呵呵一笑,这个赵宣最好的地方就是没有架子,他又负责着全军反白莲教的事情,到各个部队现身说法,讲他自己当年在白莲支系红阳教的“光辉岁月”,包括如何骗人等等。
赵宣对唐玮笑道:“所以你别担心,俺这样的都能坚持,你应该也可以。”
唐玮心里顿时觉得轻松不少,连忙点点头。赵宣又看看周围的人,对他们大声问道:“第二总一连的弟兄们,要杀鞑子了,大家乐呵不!”
“乐呵!”附近的登州兵齐声回答,又一人大吼道:“把建奴赶回赫图阿拉去!”
“不是赶走,全部杀了!”
赵宣哈哈大笑,这些十六七的少年兵热情如火,让他感觉到自己也年轻了好多岁。
他抬步又往前面赶,准备去前面看看,到这一排排头的时候,一个激动的声音道:“赵大人,山路湿滑,您别累着了。”
赵宣一看是当年旅顺的东江兵刘柳,当年赵宣在攻打金州前给他一件自己的衣服,让这个辽东汉子永远记在心里。但赵宣很快就调走,刘柳很久没有见到他,到了近卫第二营后,刘柳专程来找过赵宣表示感谢。
赵宣拍拍刘柳肩膀,“好好干,听说你也成家了,比你那个营官钟老四强,他东挑西挑,我给他说了无数次亲了,就没一个他看得上的。”
刘柳摸着明盔傻傻笑了一下,赵宣又吃力的往前面赶去,“刘士官,我记得上次你收的家信中说你家的肥猪要下猪仔了,下了没有?”
前面那士官答道:“下了一窝了,家里又来了信,是请江参谋帮我读的。。。”
旁边的谢飞对唐玮低声道:“这赵宣记心可真好,连猪仔都能记得。”
“可不是,嗯,你说,老子要是打仗不行,能不能去当训导官,俺也演过戏,讲话还成,识字算数也不差了,那样不就能留着了。”
谢飞眨眨眼睛道:“那倒是,不过训导官打仗就没一个得到战斗勋章的。”
唐玮侧头想了一想,确实如此,他正要继续说,前面三声短短的军号响,刘柳的声音马上吼道:“进入威胁地区,装弹药上刺刀。”
。。。
行军队列的右侧,两具后金白甲兵的尸体被高高倒吊在路边的大树上,银白色的铠甲上还沾着斑斑血迹,路旁边的地上放着三个士兵的尸体,有两人是登州特勤队的袖标,另外一人看着像是个东江兵。
几匹无主的马在路边自己吃草,钟老四一口唾沫吐在地上,旁边一个特勤队队长道:“一共六人。只杀死这两个穿重甲的,其他几人逃走了。这已经是在岫岩周围遇到的第三股白甲。普通甲兵更不少,全部是采用分散的方法。”
钟老四沉吟道:“他们的目的应是截杀咱们的斥候和塘马。这些建奴对辽东更熟悉,又有打猎的能耐,现在春季,他们在山林间隐伏数十日亦有可能。”
特勤队的小队长道:“大人,咱们的燧发枪连利于阵战,应付这种山间骚扰,还得靠山地兵和咱们特勤队,要不要去搜一搜山上。”
钟老四皱眉想了一会,抬眼看看周围枝叶茂密的崇山峻岭后摇摇头。“这么大的山,仓促之间搜不出来,咱们对海州只是佯攻,先稳固今日的扎营地,你带我的军令去前面,带领山地步兵和特勤队优先在预定宿营地周围布防。”
那队长领命去后,钟老四打开自己的简易布地图,看着盖州方向道:“这么多巴牙喇,难道建奴也打算从海州进攻岫岩?”
。。。。。。
三月晚间的辽东山间。依然寒冷刺骨,唐玮搓搓手往上面呵了一口热气,这里是扎营地的北面,唐玮所在旗队配合特勤队一个组。担任这个方向的伏路警戒,主要是拦截建奴散兵,防止他们骚扰大营。
如果是大批敌人的夜袭。他们只能起个预警的作用,基本都会战死。不过根据军令司的预计,后金军近年饭都吃不饱。夜盲症严重,能夜袭的人少之又少,不会有大规模夜袭。
“呜。。。”一声长长的狼嚎,在漆黑的夜空中远远传开,随即周围响起了一些鸟鸣声。
“有点象假的,建奴可能要来了。”谢飞在旁边轻声道。
唐玮等人蹲在一条浅浅的壕沟中,心口跳得厉害,他以前多在登州表演,到河南之后才算是接触到作战,第一次在林县洹河河滨大战时,唐玮吓得两腿打颤,路都走不动了,最可恨的是,他们这些男队员后来还被派去掩埋无头的尸体,让他几天没吃好饭。不过河南之行对他的心理有不小的锤炼,那种战场的实际经历是言语无法描述的。
建奴甲兵之间习惯用禽兽之声在夜间联络,登州兵和他们多次交战,建奴的战法多年来没有改进,早已被登州镇记得烂熟。
唐玮把右手拇指放在击锤上,唐玮眼睛盯着三十步外一个灯笼,灯笼火光虽然不强,但在这个漆黑的山间旧河道,却能比平时照亮更大的范围,一向作为防夜袭的手段之一。
唐玮往左侧看了一眼,黑沉沉的没有动静,那边是他们派第二小队,一群全部是十六七的,平时叫得狂热得紧,不知真正打仗会如何。
嗖一声响,一支重箭中外围的黑暗中飞来,准确的击中灯笼,箭身带起一片火星破开灯罩,灯笼光转眼熄灭,残破的灯笼在黑暗中呼呼的剧烈摇摆几下,停顿下来。
“预备!”关大弟的声音轻轻响起,他是晚上带队的士官长,也是这些新兵的主心骨。
“记住闭眼,记住闭眼。”唐玮在心中不断提醒自己,一边蹲起扳开击锤,扳机卡住的吧嗒声让他颇为心安。
一声尖利的呼啸自外围而来,沿着唐玮所在位置往东南方而去。唐玮立即将步枪平举,瞄准灯笼的方向,在平度集训基地训练时,曾在与登州蓝队的演习中听过,是鞑子用的响箭,夜间用来联络所用。
一阵铁环摩擦的声音传来,接着是几声闷哼,显然是踩中了他们布下的铁蒺藜,唐玮后面的一个单兵坑中火光一亮,一支火把打着转飞出,火光中七八个身影一闪。
“放!”
唐玮闭上眼睛一扣扳机,闭着的双眼依然能感受到明亮的枪焰,肩膀一股后坐力传来,浓重的硝烟味直冲鼻腔,小队十六只燧发枪同时击发,向着着自己正面射击,枪声在寂静的夜里震耳欲聋。
爆闪的火光一闪而逝,前方几声惨叫,唐玮口腔发干,手抖着从腰上的牛皮弹夹中摸出一枚定装弹,但是没有装填,在黑暗中装弹成功率很低,能击发就是人品爆发,如果后金兵是一大波来夜袭,唐玮就只能用刺刀对付,多半升天了。
口干舌燥中,前方弓弦声连响,又传来几次兵刃交接的声响,是特勤队和山地步兵的人和对方近战,光靠火枪兵不可能挡住夜间破袭的敌人。
左侧的黑暗中也是一通枪响,唐玮忍不住去看了一眼,那边射击完后发出一阵疯狂大喊,唐玮听到是“杀鞑子”的声音,似乎是那些少年兵冲出去了。
“不得出击。”关大弟的声音传来,唐玮连忙转回头,前方的火把光在地上渐渐熄灭,厮杀声停歇下来,几个人影晃动几下,朝着这边喊了一声,看起来正面的后金兵已经撤了。
左侧依然喊杀震天,背后传来脚步声,唐玮转头看时,关大弟已经往左侧赶去。(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 展开(二更)
第二日一早,钟老四来到昨晚交战的北门前哨,地上摆了近十具红色军服的尸体,还有七个血肉模糊的后金兵。
第二总一连二排的第二小队在这里损失严重,二排的排长刘柳在第三队,这个司的士官长关大弟则在中间的第一队,那边的士官经验不算丰富,没有及时控制住这些狂热的士兵,他们射击完之后立即冲了出去,用刺刀与后金兵进行肉搏,敌我难分之中,使得负责近战的特勤队和山敌步兵只能在外围等待,就连心急如焚的关大弟也不敢冲入战团。
黑暗中无法发挥登州刺刀组的威力,变成单兵的混战,后金兵技能占据上风,杀死了十名少年兵,但剩余的六个士兵还在疯狂厮杀,这些不怕死的少年兵靠着一股血勇,最终逼退了剩余的建奴,将受伤无法逃走的后金兵尽数杀死。
那个队长也死了,三个伍长剩下一个,加五个幸存的士兵,几乎人人带伤,现场只剩下轻伤的三个人,这个小队基本报废了。
赵宣看钟老四脸色不对,连忙凑过去在他耳边道:“其他都不要说,先宽慰一下他们。”
钟老四停顿了一会,才点点头,上去跟每个士兵交谈几句,上去挨着拍了他们肩膀,然后让他们下去休整。
大部分队友死了,几个士兵在哀伤中却还有一丝兴奋。等到这三人离开之后,钟老四脸色阴沉一把抓过关大弟道:“你他娘的到底有没有跟他们说,射击完就地等待。近战他们这点本事够么,你这个士官长怎么当的。”
关大弟呆呆道:“伏路前俺都说过几次了。你不信问刘柳。”
赵宣上来把钟老四的手拉开,一边劝道:“好好说。好好说。”
刘柳在一边道:“大人,咱们还没有和近战兵合练过,就是伏路时候才说了,大伙没演练过,打起来便乱了。”
“两个都要处罚。”钟老四吼道,“随队军法官记录,作战完成后按军法处置。”
关大弟低头看着地面,钟老四狠狠盯了他几眼,看他军服上有一道刀痕。轻轻出一口气问道:“伤着没有?”
关大弟摇摇头,钟老四听完又有些怒意的道:“当兵四年多,认那点字都认不全,你学火枪都能学会,你就不兴能耐点,把那些字认齐全了?滚!”
关大弟耷拉着脑袋敬礼离开,赵宣过来对钟老四道:“这事不是关大弟的错,也守住了伏路阵位。。。”
“俺担心的不是这个。”钟老四皱着眉拿起地上一支折断的刺刀道:“即便是苏钢的刺刀,还是比不过大刀。燧发枪对后金兵近战完全劣势,若是此次没有山地步兵和即墨千总部随行,夜间偷袭还真不好防御。”
赵宣试探道:“那你后面打算怎么样改?加一个千总部的鸳鸯阵?”
“俺有这个打算,不过那样一来。实际上又成了以前的编制,多兵种混合,指挥和训练上又多出许多麻烦。”钟老四摇摇头。“陈大人上次见过,提得最多就是单一兵种。快速成军啥的,俺估摸着他不会同意。不过俺还是得说。”
钟老四两人说着话的时候。关大弟已经走回旁边集合的位置,准备跟着收队回营,唐玮站在队列中,看着地上的十具尸体脸色苍白。都是他一个排的士兵,热情而精力充沛,训练间隙还要去踢球,唐玮往往只能跟他们拼半场,转眼就是变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尸体,马上就会被烧成一堆灰烬带回登州。
他在河南看过许多的尸体,也收拾过不少尸体,但那些面孔他并不熟悉,即便是登州镇的士兵,也与他少有交集,文艺队一向处于最安全的位置,与现在的感受有天壤之别。
“第二排,向右转!”
唐玮机械的转过身,跟着大队往营地走去,营中已经收拾完毕,随行的东江兵充当辅兵的角色,帮他们拖带辎重和帐篷。大队马上要继续向海州进发,吸引建奴兵力留驻海州,便于辽南旅在盖州发动南线攻势。
因为昨晚的夜袭,士兵都高度紧张,本来该轮换休息的,但除了那个王湛清之外,没人能睡着,此时回到大队后精神松弛下来,疲倦的感觉一阵阵袭来。
谢飞对旁边的唐玮道:“还好咱们队没死人。”
唐玮看着地面嗯了一声,谢飞奇怪的转头问道:“想啥呢。”
唐玮看看周围,凑过去低声道:“俺在想,要是关士官长不在我们队,咱们是不是也变成地上的尸首了。”
“你怕了?”
“俺。。。俺想起俺爹妈,就俺一个儿子,要是俺战死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他们以后咋办。”
谢飞看了唐玮片刻道:“你早不这么想?害得老子跟你一起来当战兵,老子回黄县县治,连预备兵都不用当的。”
唐玮有点尴尬的道:“俺不是,不是一时。。。”
谢飞打断道:“你省省吧,不来也来了,现在走了就是战场逃兵,抓到就是枪毙杀头,再说你不打仗,关小妹就娶不到了。”
唐玮愁眉苦脸的道:“那俺再想其他法子。”
此时关大弟正好走到唐玮身边,唐玮突然低声对关大弟道:“关士官长,俺帮你认字如何。”
关大弟还没回答,前方的刘柳一声暴喝,“跟在队尾,往海州出发。”
。。。。。。
三月八日,近卫第二营遇到了在山谷间布防的后金军,他们修复了一个当年盖州的堠台,扩建成了一个山谷间的防线,控制了狭窄的官道。后金军对海州极为重视,这里是辽中的重要据点,护卫着后金最核心的地区,所以去年就在山道上修建了一些防线,为了减少补给难度,都在离海州不远的山道间。
这些防线虽小,却把登州镇在旅顺的防线学了个大概,防线前面土墙和壕沟纵横,土墙上有些大将军炮和弗朗机炮的炮位,防线后面还有不少盾车作为后备,防线被攻破后能用盾车反攻。
钟老四的目的不在此地,佯攻海州只是策应辽南旅,他的主要目标在连山关方向。但海州这里也需要打一下,以达成军令司的要求。
于是盖州和海州两路方向各自开始了为期三日的攻击,登州的山地步兵在河谷两旁的山中与后金斥候交战,大道上登州镇每日都对后金防线炮击,然后展开了几次进攻。
后金兵防守很坚定,似乎有点保家卫国的味道,山林间的斥候战互有胜负,双方互相奈何不了。到了第三日,登州镇和东江镇一起发动了一次强攻,攻破一处壕墙,随即又被后金甲兵一波反扑打了出来。
完成了这个步骤后,钟老四认为已经达到牵制的目的,带领人马缓缓撤离,这次进攻阵亡不到百人,后金的伤亡也差不多这个数字。
登州镇撤离后,后金随即派出了斥候追踪,却发现登州兵在五十里外的一个废弃军堡附近,开始修筑工事,似乎要囤积粮草。这道工事阻拦了后金斥候往南哨探,双方隔得远远的对峙起来。
第二营的进攻时间跟计划相差不多,海州这边山中刚打完,盖州方向的辽南旅就开始了攻击,登州骑兵和龙骑兵顺着当年的官道而来,越过榆林铺骚扰盖州,盖州的后金军有两千多骑兵,数量与登州镇相当,但他们阵战不是登州骑阵的对手,只能以游斗方式对抗。
登州骑兵试探清楚盖州后金兵实力后,开始越过盖州,桥头铺至耀州堡之间的后金包衣纷纷缩回军堡,海州等地也一日三惊,无法继续耕种。
骑兵占据优势后,登州步兵第一次接近了盖州,辽南旅的一个鸳鸯阵千总部抵达榆林铺,与龙骑兵一部共同攻击榆林铺,准备拔除这个盖州的前沿据点,动用的八磅炮达到六门。
此时的北线,黄龙到达了赫图阿拉附近,这里是建州卫卫城,后金最早的老巢,不过此时的实际重要性远不如沈阳等地,更多是一种政治意义。北路军在崇山峻岭间扫荡那些山中的村寨,这位有些贪财的总兵打鞑子还是愿意出力,连续攻破了多个寨堡,赫图阿拉也无法进行耕作,拖到四月的话,他们秋季将面临无粮可收。
沈志祥所部则顺利赶走了凤凰城的建奴前哨,此路行动迟缓,对于攻击连山关没有什么积极性,倒是积极在凤凰城周围搜罗了一番人参貂皮东珠之类的辽东特产。
近卫第二营佯攻完成后,在通往盖州和海州两处山道中都建立了防线,将山地步兵连的主力部署于两处,各自加强了数百东江兵,拦截了后金的侦查,并做出一副准备屯粮后继续进攻的架势,双方防线之间安了不少的鬼剑、地雷炮、陷阱等暗器,山地步兵对于这些东西比较精通,对峙时间越久,防线就越加坚固。
完成佯动后,钟老四迅速收拢近卫营主力,急行军往通远堡赶去,此时的沈志祥所部也刚刚才从凤凰城出发,顺着金家河河谷往连山关而去。(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 埋伏
“通远堡被登州镇占了?”一个留着美髯的武将看着前方废堡上的飞虎k旗喃喃自语一番,然后对面前的家丁道:“那咱们就绕过去便是,他们爱占就占去,咱们去连山关。”
此人便是东江镇副总兵沈志祥,他是沈世魁的侄子,沈世魁的儿女是毛文龙的小妾,算起来沈志祥和毛文龙是一个辈分。
不过他的威信在东江很低,包括沈世魁也是一样,所以他们没有办法整合东江镇,现在皮岛的物资和军饷反而都落到了登州镇的控制中。历史上沈世魁一直盯着东江镇总兵,现在也还是一样,他的辽东特产销路也在四海商社手上,虽然没有登州镇直接的军援,却有朝鲜转手贸易的益处。所以沈世魁深知陈新对东江的重要xìng,看到毛承禄和尚可喜的态度后,也向着东江镇靠拢,这次陈新组织chūn季攻势,他也马上出兵配合,顺便捞点好处。
沈志祥一路上颇为小心,有任何后金斥候出现,他就要停顿一下侦查,所以进度比中路慢得多,等到登州即墨千总部都占了通远堡了,他才到此处。
旁边的家丁问道:“大人,为啥不是去洒马吉堡。”
“那地方啥都没有,咱叔说的,打到连山关就能给登州交差,咱们就去连山关走一趟去。”
家丁立即回头调兵,显得十分杂乱的皮岛大军往前方陆续前进,通远堡的登州兵出来人求见沈志祥,是一个百总。
那百总在沈志祥面前站定,行了一个登州镇的军礼,沈志祥有些不自在的扭动了一下,他早已习惯于下属给他下跪,这个登州百总这套礼仪他实在有点不舒服。
“沈大人,下官是登州镇正兵营属下百总,登州团练副总兵钟大人要下官通知大人,请大人查探草河堡、洒马吉堡一带,那处的山道有后金斥候阻截,我部人少,一直无法突入。。。”
沈志祥看着眼前的百总心中有气,若是陈新也还罢了,现在一个团练副总兵也要来指手画脚,他当然心中不快。
沈志祥扬着头对面前的百总道:“本官自有打算,你一个小小百总,怎知我之运筹帷幄,让那个钟副总兵来跟老子说。”说罢就丢下那个百总,皮岛东江军继续往连山关方向而去。
。。。
从通远堡沿着金家河北上,河谷在崇山峻岭间蜿蜒前行,经过和尚庄子、草河口、高家岭、刘家岭等处,便是辽南山脉中的一处重要关隘,连山关并非一处天险所在,而是控制了金家河河谷通往辽阳和沈阳的道路交汇处。
连山关就坐落在交汇处的河谷之中,不拿下这个地方,敌人就无法对辽阳和沈阳进行袭击,从而凸显出其在辽南山脉中的重要xìng,历来就是辽东的兵家必争之地。
连山关西侧的摩天岭,海拔九百六十九米,在后世的甲午战争中聂士成在此阻击进犯的rì军,逼迫rì军退回凤凰城,成为甲午战争中唯一胜利的路上阻击战。又过了十多年,rì军和俄军在此处血战争夺。
但在冷兵器时代,没有水源的摩天岭地位并不重要,因为还无法以火力控制周边,所以才会直接在河谷中建设关城,对于后金来说,连山关关城本身比摩天岭更加重要。
林木葱郁的摩天岭上,岳托在一片发出新叶的树林中遥望着山下,他的身后站着豪格、硕托、多铎、祝世昌和镶红旗的固山额真雍舜。
岳托的眼神依然清亮,上嘴唇的十多根胡须修饰得十分工整,显得油亮亮的。
岳托缓缓举起手中的单筒远镜,这是正红旗在去年的秋季攻势中从一股登州哨骑手中缴获的,整个后金就只有两支,一支在皇太极手上,岳托手上这支是代善转交的。
雍舜好奇的看了看岳托手中的东西,他一直搞不清楚这个东西是怎么做出来的,居然能看到那么远的地方,对于作战来说是个非常好的利器,登州镇的斥候往往能在远处观察,能更好的隐蔽自己。
雍舜好奇完之后,对岳托低声禀报道:“岳托贝勒,昨rì葛布什贤超哈(注1)来报,说通远堡附近有一股登州兵,人数并不多,他们占据通远堡之后,试图往连山关和草河铺方向哨探,都被咱们的巴牙喇挡住了,或许登州镇便要来了。”
岳托淡淡道:“确定的消息是岫岩有数千登州兵,通远堡那几百人应是从岫岩方向来的,今rì盖州来的消息说,登州镇开始攻打榆林铺,岫岩能拖住海州的甲兵,也能拖住盖州的人马,让咱们无法把西路大军集中对付南路的登州军。但如今登州的意图是什么,还不好说。”
多尔衮看看岳托道:“或许那几百人只是要控扼连山关往岫岩的道路。”
岳托摇头道:“不管他们意图是什么,也无论是东江镇来还是登州镇,他们必定会攻打连山关,如此才能将更多我大金兵马牵制在辽阳和沈阳。”
旁边的豪格看看沉静的岳托,对这个同辈的贝勒心中颇为佩服,他在作战上往往比多尔衮等人更有见地,如果按以前那样,确实能成为皇太极的重要臂助,但豪格对岳托不杀福晋的事情同样心怀不满,把杀福晋的豪格显得十分尴尬。
豪格看着远处的官道说道:“岳托贝勒。”豪格开口道,“我认为不宜派出过多斥候,否则此路尼堪疑心重重,会认为我们在故意隐蔽兵马,反而不会过通远堡北上。”
“恰恰相反,斥候太弱才会如此。”岳托转头看着豪格,眼神非常自信,“连山关乃进入辽中的必经之地,登州镇咄咄逼人,不会局限于去年秋收时候的地步,他们要击败我大金,必定要攻击最富饶的辽中平野之地。此乃敌我皆知之形势,若我不派出大批斥候阻拦,他们反而会认为是圈套,更加疑神疑鬼。”
豪格一时语塞,他不由回头看了一下北方,官道在那里围着一座山往西拐了一个弯,北方的官道都被隐藏在那座山后,更北边是一个叫做下马塘的地方,从八旗抽调的五千甲兵和五千包衣就隐蔽在那片山地后。
连山关就是岳托建议的打击东路明军的地方之一,连山关的关城能很好的屏蔽明军的侦查,为后金军突然袭击明军创造了条件。
多尔衮插话道:“若是来的是登州兵,咱们又怎办?”
岳托冷冷道:“无论是什么兵来,咱们都必须投入所有甲兵击之,此地乃绝佳之地,山间并无其他通路,一旦击溃则溃敌难逃我骑兵追杀。”
岳托看了几人一眼,“大汗的汗令说得明白,此战绝无退缩之余地,必须一股击灭当面之敌,然后控制通远堡,大军顺凤凰城至辽东海滨,随即侧击黄骨岛堡,断岫岩明军之粮道。”
多尔衮吞了一口口水,皇太极这次胃口不小,虽然兵力上可能具有优势,但这种地形只能靠着人命和登州镇拼,他每每想起要硬冲登州的火枪火炮,就要打一个寒战。
多尔衮感觉到旁边的豪格在观察自己,连忙对岳托道:“那到时便请岳托尚书调遣便是。”
岳托这才点点头,又举起单筒远镜朝着远处看去,官道上空无一人,土黄sè的官道在群山的翠绿背景中分外显眼。
“希望大汗能顺利截断其退路。”
。。。。。。
洒马吉堡北方官道的一片山林中,无数后金军在山林间休整,从山林外部看过去,却看不到任何的旗帜和人马。
结着小辫的皇太极右手拿着一根树枝,坐在一个简陋的帐篷中看着外边的林地,在他的逼迫下,这些后金甲兵恢复了当年在山林中艰苦生存时候的能力,他们已经在此处连续两天没有生火,仅仅靠着携带的干粮充饥,连皇太极本人也回到了当年在山林中打猎的状态。
一批葛布什贤超哈在草河口至草河堡之间阻拦了登州步兵的哨探。那些登州兵数量并不多,他们还需要占据通远堡,所以抽不出太多兵力打破后金的拦阻线,使得后金兵依旧保持着隐蔽的形势。
皇太极收回目光,地上摆了几个石子,皇太极用手中的树枝在几个石子之间画着线。
此时帐篷口人影一晃,皇太极抬眼看去,济尔哈朗来到门口,看到皇太极正在画线,正不知该走还是该留。
年近四十的济尔哈朗面容凶悍,依稀仍可以看到一些皇太极所熟悉的相貌。济尔哈朗是舒尔哈齐的四子,舒尔哈齐是奴儿哈赤的亲弟弟,势力强大后试图另立山头,最后被奴儿哈赤囚禁而死,长子和三子都被杀死。当年是皇太极等人求情,才留下了阿敏和这个济尔哈朗。阿敏在四城之战后也被幽禁,济尔哈朗按照八旗私有的规则,接收了哥哥的人口和资产,当上了镶蓝旗的旗主,站到了皇太极的一方。
往事一闪而去,皇太极微微笑道:“济尔哈朗贝勒,那些尼堪往何处去了?”
济尔哈朗连忙回道:“东江军一部约三四千人,几rì已过了通远堡,往草河口而去,看样子不会来洒马吉堡,今rì应当在尚庄子扎营,斥候看到的旗号应当是皮岛沈世魁所部。”
“三四千人?”皇太极沉着脸在一颗小石子上敲了一下,抬头对济尔哈朗道:“盯着他们,等他们通过草河口北上顿兵连山关之后,你便领兵截断其退路,与连山关的岳托贝勒尽歼此部,朕看通远堡那些登州兵救还是不救。”(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 何处
第十九章
盖州南方的榆林铺南墙,坚固的堡墙外建起了一些土垒,还有一些简易的木制箭台,高度超过了榆林铺的堡墙高度,上面硝烟弥漫,一阵阵齐射声震耳欲聋。四门八磅炮在这一段,将城碟打得石屑横飞,榆林铺堡墙上的后金兵四处躲藏,在火枪射击的间隙才抬头放几箭。
堡墙外的壕沟早已被填平,城墙上挖开了几个大洞,洞口周围有黑色的烟迹,这是前一天由战斗工兵打开的,并且在晚间以此设下陷阱,斩杀了数十名后金兵。登州镇已经截断了榆林铺往北的交通,后金兵白天从盖州派出骑兵牵制登州骑兵,但无法进入榆林铺,只能晚间偷偷往榆林铺里送一些东西。
在明代称为铺的,基本是作为官方的急递,也接待往来官员住宿歇息,在辽东有三个榆林铺,一个在义州,一个在沈阳,还有就是眼前这个,榆林铺是盖州南面最后一个军堡,是后金保留下来作为盖州前哨的。小小的榆林铺里面有四百多后金兵,有甲兵有余丁,还有七百多的包衣,经过两天的消耗后,后金兵损失上百人,如果没有援兵,就很难再守住。
陈新在一群卫队的簇拥下,来到了一处土垒后,他是刚刚赶到此处,举起远镜观察片刻,对身边的朱国斌问道:“昨日盖州来了多少建奴骑兵?”
“有近千骑,我方骑阵与他们只交锋一次,斩杀百余人。这些后金兵就退回了盖州,我们的龙骑兵已经控制了盖州南面的渡口。昨晚故意撤离,但今天盖州后金军没有出来。”
陈新皱着眉头道:“他们真不救榆林铺了?”
朱国斌知道陈新是自己问自己。所以也没有回答,他们的计划本来是围困榆林铺,引盖州后金军援救,消耗其有生力量,或是引后金主力现身。
辽南旅的主力到达埚头铺和埚儿铺,战役预备队近卫第一营骑兵队和两个登州调来的千总部越过复州,侧翼有岫岩的掩护,金州南关大批预备兵动员起来执行守卫任务,沿途屯堡经过壕沟工事加固。守卫森严,控制了最容易投送兵力的官道,近卫第一营骑兵队驻扎中段的新安铺,骑兵往来策应,以后金的粮食储备,无力攻击这样的防御纵深。
而辽南旅的骑兵到达盖州后,守卫岫岩方向的后金军立即逃走了,辽南旅与近卫第二营建立了联系,把山道上的工事推进到了出山口。盖州一线的态势更加有利。
但后金在盖州一线龟缩不出,却出乎陈新的意料,此时刘破军在金州负责防御,参谋推演了多种方案。但拿主意的还是陈新,他只能和朱国斌商量。
“大人,或许他们的兵力在海州城中隐蔽。等待我们的步兵越过盖州北上,脱离沿线军堡掩护后再出击。”
陈新皱眉道:“按军令司原本的估算。攻破盖州至少需要五天,前提是先引出其大半骑兵。如果有骑兵牵制,十天未必能攻下来。虽说我们未必非要攻下,但不消耗掉盖州的后金骑兵,对海州的威胁就不足。”
这次春季攻势,朱国斌预想最好的结果,就是毁坏盖州城,这样能把后金的防御线往后推,这样后金要修复,也需要大量人力,而登州镇的骑兵不会让他们好好修补,等到秋季攻势的时候,海州就是前线了。
朱国斌虽然急切的想攻下盖州,但也知道难处颇多,最重要的还是登州骑兵不足,辽南的正规骑兵只有辽南旅骑兵营两千一百人,现在加上近卫第一营骑兵队,总共也就三千出头,龙骑兵只能是配合他们作战。现在是破袭有余,面对后金主力时候还是力有不逮。
朱国斌想想道:“属下觉得参谋推演的第一条最为可能,此次攻势声势浩大,皇太极不可能不动员所有甲兵,若是不在海州盖州,那便可能在连山关或赫图阿拉方向,最可能的是连山关,因其道路比之赫图阿拉更宽阔。”
陈新看着面前硝烟弥漫的榆林铺,对朱国斌道:“让即墨千总部剩下那个司急行军,从盖州东面山口去岫岩,转归钟老四指挥,另外派塘马通知钟老四,小心连山关方向,扎营地必须防卫严密。明日午时之前必须攻克榆林铺,游骑随即北上耀州堡一线,引盖州建奴骑兵出来。”
。。。
通远堡以北的尚庄子,长长的皮岛东江军队列正在启程,此地在草河口和通远堡之间,距离草河口十里,距离通远堡十五里,以东江军带着挖参百姓的行军速度,一天走三四十里就算不错的,昨天过通远堡之后,就在尚庄子过夜,今日准备去连山关方向,那里去年没有去过大队,能挖到参的几率更大一些。
沈志祥高坐马上,他和建奴也打了多年,知道建奴的厉害,所以虽然不觉得建奴真在附近,却依然派出了半数家丁作为前哨。
走到中午时分,他们到了草河口,这里也能通往草河堡和洒马吉堡,所以名为草河口,负责哨探的游击过来对沈志祥跪下道:“大人,是不是歇歇,也让军户去山上挖些东西。”
“挖什么东西,先埋锅造饭,吃过了继续往连山关赶路,下午到分水岭了再去打猎挖参。”沈志祥胸有成竹的道,“咱们先到连山关去一趟,吓住了建奴再回头慢慢挖回来。”
那游击抬头赔笑道:“那咱们就到连山关就停了?去不去甜水井站看看?”
“老子不去,登州兵要去他们自去。”沈志祥看看周围翠绿山岭,低声哼着小调往前走去,到了草河口的路口地方,他下意识的往东面草河堡方向看了一眼。从这里去草河堡约三十里,也有道路能去辽中。
辽东沦陷之后。那条道路走的人少了,春天一来已经荒草丛生。穿山风从山谷中经过,发出呜呜的低沉风声,谷中显得十分空旷而寂静。
洒马吉堡去辽中的道路狭窄难行,不是前往辽中的主要通道,但道路也是可以行走的,沈志祥在东江镇久了,对这些地方是再熟悉不过,也就是说那里也可能有建奴。
沈志祥勒马停住,招手叫过自己的家丁游击。那游击凑过来后,沈志祥一指草河堡的方向道:“你带五十个家丁、二百战兵和三百辅兵去草河堡路上看看。”
那家丁游击错愕道:“草河堡不是刘大麻子去的地方吗,咱们离开凤凰城的时候他就顺着草河往北去了。”他说的刘大麻子是个参将,以前是沈世魁的家丁出身,在凤凰城的时候,沈志祥就让他顺着草河河谷走,没准还能弄些东珠出来。
“嗯,嗯,那倒也是。刘大麻子打仗还是信得过,那就不去了,你派两个骑马的去问问他,狗日不知挖了多少人参。回去看他交多少出来。”沈志祥骂了几句,继续往分水岭而去。
。。。。。。
通远堡外,钟老四刚刚带着第一千总部到达。狭窄的山道让宿营和行军都要仔细安排,好在钟老四有好几个参谋帮忙。他自己的工作轻松了不少。但从岫岩走过来,湿滑的山路还是把钟老四折磨得够呛。
旁边一个声音说着话。“训导官大人,属下给你把水泡刺破,但晚间你要换一双干袜子,还有鞋也要换换。”
钟老四转头看看,只见赵宣仰躺在地上,抬着脚让医护兵给他处理,那医护兵说完后从腰间的椰瓢中倒出一些液体,一股酒味很快传来。钟老四喉头咕嘟一声响,这种高浓度的酒精是反复蒸馏所得,闻起来却和烧酒相差不多,他自己就曾经多次偷喝过,后来发现浓度太高,后改成了兑水后再喝。
但出征的时候他不敢这样干,因为这都是救命的东西,果然地上的赵宣道:“少用一点,留给那些负伤的多用点,我这个脚上不碍事。”
那医护兵答应一声,旁边另一个用清水把赵宣脚底洗了,再用酒精涂抹一遍后,把赵宣脚底的两个大水泡刺破,挤出脓水后用棉布紧紧包了,然后找了一双牛皮靴给赵宣,赵宣却没有去接,自行穿上自己的布鞋,落地的时候痛得咝咝的呼气。
钟老四在旁边骂道:“这布鞋原本就不对,还不如加铁网的黑鞑靴,为啥近卫第一营都是牛皮靴子,咱们要用布鞋,那董渔是不是跟王长福交情好些,就只给他们配发。”
赵宣咧着嘴挥手打断道:“你少说几句成不,董渔说了是下一批,登州耕牛都是不准杀的,一时间哪里有那许多牛皮。”
钟老四哼了一声,转身看着后面的朱冯道:“沈志祥那厮往连山关去了,咱们的人马一时到不齐。你带第一总第一连和即墨营的两个局一起,先往草河口去,然后往东查探草河堡与洒马吉堡,无论有无敌踪,每日都必须有人回报。”
朱冯马上立正答应,钟老四又对赶到的一名特勤小队队长道:“你们从通远堡往东,直接翻山去草河河谷,然后哨探洒马吉堡,顺道看看到底有没有那支凤凰城北上的东江兵。”
部署完之后,钟老四在地图上看着连山关的位置,赵宣凑过来问道:“咱们不立即往连山关过去?”
“沈志祥的人堵在前面,赶上去只会挤在一起。咱们先在通远堡集结人马,今日最多到一半,尚可喜和毛承禄的大队恐怕要明日才能到,俺现在最担心的。”钟老四一指东面,“沈志祥没有跟我们通报任何草河堡方向的敌情,我们先到的即墨千总部人马几次派小队哨探,都被建奴斥候在草河堡之前挡回,偏偏那沈志祥说他从凤凰城派出一支人马沿着草河河谷往北去了,还说草河堡必定无建奴,他这就是拿军情当儿戏。”
赵宣看着钟老四道:“你是说建奴会在洒马吉等着埋伏我们?”
钟老四摆手道:“俺只说有此可能,建奴斥候多次在草河堡拦截咱们的哨探小队,必定不会是没有缘故的,当然也或许是建奴的疑兵之计,让俺们误以为洒马吉堡有伏兵,从而延缓我军进度,猜是没用的,必须跟建奴直接接触。沈志祥这狗才偏偏就没把这接触的事情干好,跟沈志祥这厮搭伙还不如找老鼠搭伴,朱冯!”
朱冯马上跑过来,钟老四对他大声道:“你往草河堡哨探,路上遇到大队建奴的话,能撤离就撤离,撤不掉便就地设防固守拖住他们。路上遇到沈志祥所部,你就命令他们往洒马吉堡进发,两日内必须走到,不听令者,你给老子就地。。。”
“别,别。”赵宣连忙出来拦着,他对钟老四道,“不能如此,这毕竟是友军,皮岛这地方距离又远,本就不易交结,如今大人能让他们一起打鞑子,已是费了力了。这样吧,我跟朱冯一起去。”(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 狭路相逢(二更)
一支不长的红sè队列从通远堡出发,跟着东江军后面往北开拔。他们除了武器之外,每人背后还有一把铲子。
他们出发时候已经是午后,天黑前就到了草河口,东江军已经离开此处,往北去了分水岭,在草河口留下一地狼藉,粪便满地。
朱冯当晚便寻了一处高地过夜,朱冯高度jǐng觉,所有的预jǐng哨和伏路哨都是亲自安排位置,并在夜间安排了机动队巡查各处哨位。但这一晚却没有建奴来sāo扰,第二rì一早便继续往东,准备对草河堡强力侦查。
此时的草河堡以北,皇太极大军的半数已经悄悄来到此处,靠着最jīng锐的葛布什贤超哈全力拦截,后金兵挡住了登州的斥候线,保持了大军行动的隐秘xìng。
皇太极的原意是等皮岛兵走到连山关,明军正在一步步入局,沈志祥到达尚庄子之后,建奴的斥候无法再哨探通远堡,皇太极原本还不知道登州近卫第二营正在赶来。
但昨rì斥候飞报,说有一支登州兵到草河口来了,这次有数百人,比起原来通远堡出来的十多二十人的哨探当然完全不同,皇太极必须小心应付。因为整个官道都被东江镇占据,后金兵对岫岩方向侦查困难,皇太极也搞不清登州镇到底来了多少人,当然他很希望登州镇也入瓮,但不能太多,太多了他就吞不下去。
他的计划就是以草河堡伏兵截断连山关以北明军退路,然后以连山关岳托部为铁锤,两面夹击明军,即便无法直接攻破,也能截断他们的粮道,在如此狭窄的地方作战,只要有足够的工事,他就能守住那些没有器械的登州兵进攻,围也围死了这些人,如此他能够一举歼灭东路明军主力,这才是他最重要的目的。
从沈志祥北上后,另外一路皮岛兵也沿着草河行进,这一路拖拖拉拉,一路上在河谷中到处找东珠,又在山上寻找人参,没有完成自己挺进洒马吉堡的任务,使得后金军一直没有暴露。
对皇太极来说,他可以从草河河谷直接南下,击溃那股皮岛兵之后越过凤凰城,然后去黄骨岛堡截断岫岩明军退路,但这个包围圈实在太大,与岳托部的距离太远,根本就无法呼应。现在的登州镇不是以前的东江,不是随便一点兵马就能击败,而且后援不断,黄骨岛堡那里情报不明,贸然跑过去保卫,倒容易被明军各个击破。
在此时的通讯条件下,即便现在草河堡和连山关距离如此之近,两路后金军的协调也颇不容易。所以他只能选择在草河口进行夹击,击溃东路明军主力后,再分两路攻击岫岩和黄骨岛堡,这样整个辽南明军的侧翼完全动摇,盖州的攻势自然冰消瓦解。
短期内登州镇再要组织一次这样的攻势颇为不易,至少秋季之前登州兵无法大规模前来,这样后金能获得半年宝贵的养息机会。
皇太极望望天,有云但是不像下雨的样子,看来今年又是一个大旱的年份,这位老天是比登州镇更可怕的对手,因为皇太极根本没有任何方法能对付或收买他。
旁边的济尔哈朗低声道:“大汗,昨rì皮岛兵住在分水岭,今rì按脚程,应该到刘家岭了,距离连山关最多五里,奴才是否可以开始了?”
皇太极在心中祈祷了一句,然后从容的对济尔哈朗道:“等岳托的信号到了,再开始吧。”
。。。。。。
“千总,有一道黑烟!”
从草河口到草河堡的山路上,千总部的参谋指着北侧山上说道。
朱冯立即停下脚步,跳上旁边一块大石顶上往北看去,天际上果然有一道浓重的黑烟,烟柱消散很慢,这种黑烟不像是山林大火,更像是火路墩发出的狼烟,一般要混合牛羊粪便等东西,使得烟柱又浓又黑,最早的时候是混合狼粪,狼粪的效果也最好,所以又惯称为狼烟。
片刻之后,又有一道狼烟从一处山顶升起,那座山也在远离道路的地方,东江军应当都没有去到那里。
周围有士兵顺着朱冯的视线看到了狼烟,队伍微微有些波动,下面的参谋也有些紧张,毕竟这里只有四百多登州战兵,又是在完全陌生的地区作战,他对朱冯大声问道:“千总?是撤还是留?”
朱冯低头看看参谋,语气平静的道:“派塘马马上回报钟大人,就说草河堡至连山关之间发现狼烟讯号,怀疑为建奴的约定讯号,报告之时建奴尚未现身,一旦建奴现身,立即再报。”
塘马复述无误之后飞快跑走,他认为此时处境已经十分危急,看烽烟信号的位置,该是协调连山关和草河堡两个方向,万一报告迟了,可能被截断退路,所以他宁愿浪费一个塘马,先把消息传给上官。
朱冯随即一指前方对参谋道:“大队抢占前方那处最狭窄处,立即开始朝向东面修筑壕沟胸墙。还有请赵训导官来这里。”
命令迅速传达,整个队伍都跑动起来,一百多名鸳鸯阵火枪兵背负的铁甲哗哗作响,在没有辅兵时,他们需在行进中要帮助近战兵背铠甲,以节省近战兵的体力。
大队很快来到朱冯指定的地方,那里是山道上一处凸起的地方,地势比道路两头都高,两侧的山头上树林茂密,不适合大军运动,是个极好的防御位置。
近卫连的人数比鸳鸯阵局要多,朱冯给他们分配的是正面,两个鸳鸯阵局的位置在侧后,整个阵形是一个半月,士兵们就位后立即挥舞起铁铲开始挖掘胸墙壕沟,他们挖掘的方法都是往壕沟后面堆土,这样敌人在越壕的时候会增加壕沟的深度,使其难度更大。
还有些湿润的泥土比以往时候好挖,士兵们速度飞快,随军带着的一门四磅炮也很快被推到了正面zhōng yāng位置,几个炮手熟练的从弹药车上取下两块护板,安在了炮身两侧,并开始装填第一枚实心弹。近战兵则以小队坐在阵地外围休整,佩带弓箭的取出了箭支,为阵地做jǐng戒。每个队则有一个士兵提了所有人的椰瓢,到近处寻找水源,在战前为所有战友打满水。
到处泥土飞扬的时候,赵宣寻到了阵地zhōng yāng的朱冯,朱冯正在忙碌的对三个百总分派任务。
“。。。第一局负责左后侧,第二局负责右后侧,你们的火枪旗队要保存好齐shè,对于那些单个目标,不要用齐shè对付,让你们的弓箭手对shè。至少要随时保留两个小队待发,当正面火力间隙时,由你们进行补充。”
“明白。”两个百总非常干脆,两人都是参加过固安之战的老兵了,对打仗已习以为常,只是对这么年轻的千总有些不适应。
朱冯也不敢在他们面前摆官架子,本来这两个鸳鸯阵局就是临时抽调,虽说级别有差距,但毕竟不是直属的手下,而且对方还是老资格的军官。
朱冯对两人敬礼道:“麻烦二位。”
“一切为了登州镇。”两个百总赶紧回礼,互相拍拍肩膀后,两人各回所部招来旗队长和队长安排阵线。
朱冯此时才转头看着赵宣,他迟疑了一下才道:“训导官大人,属下打算坚守此处,因东江镇所部已往北而去,若我等撤走,则东江镇皮岛兵被包围,被一鼓而灭甚为可能,若是困在中间,则更加难办,钟大人救援起来将费力百倍,不救亦是不行的,否则以后谁来帮俺们。。。”
赵宣笑着挥手打断道:“你指挥你的,我只是训导官,管不了如何打仗。”
朱冯低声道:“那请大人先行撤退,大人是营训导官,营中还有好多急务需要大人去处置。”
赵宣摇摇头,抽出自己腰上的短铳,又拍拍腰间的戚家刀笑道,“都是当兵的,啥急务能比打仗还急,你不用管我,我是崇祯二年的老兵了,没有临阵撤退的道理。”
朱冯急道:“大人,属下的意思,是请您去向钟大人求援。”
“不用说了,求援你该派塘马去,我该去做我自己的事情了。”赵宣提着短铳转身走去了正面,胸墙正在成形,赵宣大声喝道:“兄弟们加紧干,让鞑子看看咱们登州少年的威风。”
下面一片和应声,“青年近卫营万胜!”
赵宣大声的喊着号子,阵地上热火朝天,胸墙很快到了半人高。朱冯在前线奔忙,招来第一连所有小队长,给他们一一划分shè界,设定距离和shè界标志,并亲自带领近战兵开始布设一步长的铁蒺藜。
探路的哨骑飞快的出现在前方,五个只剩下了三个,三人打马狂奔,后面跟着冒出了七八名后金骑兵,这些穿着银白sè盔甲的后金兵很快发现了登州兵在修筑工事,他们不但没有停下,反而打马迫近,到了百步左右跳下马来,拉开长长的步弓抛shè轻箭,试图干扰登州兵修筑工事,很快就有几人被轻箭shè伤。
两个掩护鸳鸯阵小组立即一左一右出击,分别以两列纵阵接近,前排圆盾和方盾掩护后排,这是登州镇起家时候学习戚家军的战术,各种应用早已无比熟练。
靠近到三四十步之后,后排佩弓箭的战兵开始还击,登州的山民同样不少,很多人也是自小打猎,入伍之后营养能跟上,严格训练后shè术十分jīng湛,那七八名后金兵各自为战,加上又是仰shè,所以虽然shè术更佳,却比不过互相掩护的登州弓箭手,看到一队登州火枪兵来支援后,很快骑马往后逃走。
三个逃脱的哨马来到朱冯面前,略带惊慌的道:“千总大人,建奴成千上万,至少在三千以上。”
朱冯微微点头,温和的道:“稳住心思,你们是哨马,不是说评书的。以后不要说成千上万这种话,看到几千就是几千。”
三人稍稍平静一点,朱冯才对他们道:“去阵线上,准备参加防御战。”
就在几人说话的功夫,登州的胸墙还没有修筑完成,闷雷般的轰响已经由远而近,远处的山道上冲出源源不断的骑兵,进入登州阵地前的的浅浅山谷中。在朱冯的远镜中,黑sè的人cháo头顶上各sè旌旗飞扬,其中不断分出小队,往两侧延伸,正面越来越宽,跃动的人头密密麻麻布满前方谷道,那里比登州镇防线的位置稍低,从防线的位置看过去,人cháo一眼望不到头。
所有军官都在喝令士兵停止施工,优先检查弹药、枪械和火石。四个鸳鸯阵小队部署到了前方,防止对方骑兵突袭。士兵检查完弹药后,又开始继续挖胸墙。
此时的赵宣闲了下来,他紧紧咬着嘴唇,手不自觉的抖动着,一直停不下来,眼前的后金军越来越多,就他所见已经超过一千,后面的加上的话,必定会超过数千人,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回去。
赵宣四处看看,所有人都在忙碌,军需官在分发备用弹药,打水回来的士兵在分发椰瓢,炮兵在调炮,没有人注意到赵宣的失常。
远处蹄声隆隆,赵宣的手抖动越来越厉害,脸sè也开始发红,他一贯就胆小,虽然在军中多年,实际上从来没有直接参加过战斗,更没有杀过人。即便是看过那么多尸体后,他仍然有点晕血,以前都是在相对占优的形势下,这次确实兵力悬殊,而且阵地极不稳固。
赵宣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手,他装作低头看着地面,把手插在了军装的腰包中,死死的握成拳头,右手挨到了腰袋中的一封书信,是家中来的信,去年年底时,有个小妾来平度军营探亲,现在已经有喜了,他将很快有第四个小孩。
赵宣心中的紧张突然消散了一些,他在衣袋中死死抓住衣料,手终于稳定下来,他的亲兵此时才从阵线上回来,方才亲兵也去参加修筑胸墙了,此时满头大汗的跑回来对赵宣问道:“大人,您的短铳装填好没有?”
“啊?”赵宣这才想起,他连忙道:“二子你帮我装填一下,我装这东西不太熟练。”
二子赶紧上去抽出赵宣鞓带上的短铳,首先给赵宣挑了一块好的火石夹好,又从赵宣弹药包中取出一枚短铳定装弹,熟练的装填起来。
赵宣看他装得很快,不由夸奖道:“二子你平rì练得可好,此时还能装这快。”
二子憨憨的抬头递过枪笑道:“俺不就是干这个的么。”
赵宣听完呆呆接过枪,片刻后摇头喃喃道:“亏我还是训导官,这么简单的道理还要二子教我,我就是干这个的,怕有啥用。”
远处号角声响,将赵宣拉回了现实中,山谷中的后金军陆续下马,登州兵居然这么快就修筑了防线,他们的突袭变成了攻坚。
后金兵需要从追击队形转变为攻坚队形,山谷中地势不平,也并不宽阔,他们还需要一点时间,此时开始在山谷中整队。登州镇的胸墙在士兵疯狂的修筑下已经完成,地上断了一堆的铲子头。
掩护的鸳鸯阵开始后撤,登州阵形成型,四百六十多名登州士兵组成了一个小小的环形防线。朱冯快速估算了后金已经出现的兵力,向塘马口述了军情,两名塘马带着情报和这支小小军队的希望往通远堡飞驰而去。
后金大鼓响起,黑压压的后金兵盔甲闪耀往前推进,队列安静而整齐,依然展现出了强军的姿态。一些白甲兵进入两侧山林,看样子要绕到后方进攻登州阵地。
登州阵线刚刚部署完毕,士兵们喘息后安静片刻,气势上稍落下风。赵宣突然抽出刀大喝道:“鞑子来送死了,青年近卫营兄弟们,即墨兄弟们,登州好汉杀建奴啦!”
“杀建奴!”数百支兵器一起挥动着,数百张年轻的满是汗水的脸孔上,充满着亢奋的激情,疯狂的和应着。
一声轰鸣响彻山谷,四磅炮往后一退,一发铁弹划过一道低平的弧线,向着远处的后金兵人cháo扑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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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到来,祝大家新的一年一切都好。(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 血道(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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阵地上一股浓重的白烟腾起,一枚小铁弹划过谷道上空,勇不可挡的一头扎进密集的后金人丛中,骨裂筋断的啪啪声连成一片,几件兵器打着转飞上半空,涌动的人头中沿着炮弹的方向刷刷空出一条线,那枚三斤铁弹将所有能量都转移给了后金军。
队形中一阵波动,领兵的拨什库等军官大声吼叫,后面的甲兵飞快赶上,队列又变成一片齐刷刷的人头,第二声炮响又立即响起,重复着刚才的情景。
狭长而密集的阵形让后金兵几乎无从分散,但接近时又必须保持密集阵形,否则攻击将变成添油战术,优良的射界让四磅炮只需要打中大路,就能给后金军造成严重伤亡。
炮击一直集中在后金队列前方,虽然不断在补充,但其锋头也变得凌乱。每一轮炮击后,登州镇的阵地上就是一片欢呼。
“士气很高?”草河堡方向道路北侧的一处山头上,皇太极缓缓放下远镜,这股登州军飞快的在道路上布防,竟然在短短时间内就建起了胸墙壕沟。
这让皇太极雷霆万钧的突袭戛然而止,他们与登州镇交战多次,骑兵显然无法在这样狭窄的地形突破坚固的防御阵地,倒下的马匹会把路堵得一塌糊涂,后续进攻也无法再开展。所以皇太极被迫停下脚步,以后金最擅长的步战对付这股小小的登州兵。
而对方阵地上战役高昂,却再次让他错愕。在他的认识中,面对如此巨大的人数差距。没有哪支队伍还能保持这么高的士气。
济尔哈朗在旁边道:“大汗,这股明兵只有数百人。虽是登州镇的,但奴才估摸着,两轮也该打下来了。”
皇太极淡淡道:“朕所惊异者,是这股登州兵咋遇强敌,竟然能毫不慌乱选择有利地方布阵,若是大股兵马,会有登州的强将在其中主持,如朱国斌、钟财生、代正刚之流,他们有这个本事。但这小小一支人马,为何也能如此从容不迫战意昂扬,难道那登州真的强兵猛将辈出不成。”
济尔哈朗回答不了这个问题,正不知如何回话时,前方大鼓响起,节奏平缓,后金军中一阵呐喊,冲击就快开始了。皇太极的注意被吸引过去,济尔哈朗正好退开。
皇太极突然又开口道:“济尔哈朗!”
“奴才在。”
“你亲自领督战队。就是这些甲兵死光了,也不准退一个回来。”
。。。
第一波后金军约在五百人,从朱冯的角度看过去,这一波已经与后面的一波拉开距离。这一轮攻势大概就是千人上下。更后面的地方,新加入的后金军正在前队空出来的地方整队,前队留下的大批战马给他们造成了麻烦。这些奔袭的后金军没有足够的包衣,后队甲兵只能自己把那些马匹牵走。否则他们无法进行集结,后面的队伍也无法进入谷地。
朱冯心头大定。这个作战阵地十分优良,道路两头都比阵地要低,正面是最容易投入兵力的地方,也是登州火力最强的方向,除了中间那门四磅炮,两个鸳鸯阵局的两门虎蹲炮布设在正面两翼。
侧后两翼的山林茂密,后金兵想在里面发弓箭仰射也颇为不易,茂密的树林也使得后金兵无法在那里集结重兵,他们在两翼的冲击阵形必定十分零散,而且后援投入的速度也很慢。
后金军进入两百步,四磅炮停止实弹射击,较高的位置虽然有利防守,却让四磅炮的射击死角增大,几名炮兵乘着这个时间给火炮散热,用蘸水的清膛杆洗刷炮膛,炮膛中吱吱作响,冒出阵阵白气。稍稍等待后,他们开始装填散弹,因为后金兵地势低,炮口必须朝下,炮兵装完定装弹后,一名炮手随手脱下衣服,塞在了炮口里面,装填手用撞弹杆往里面死死压紧,然后几人一起将炮尾垫起。
斜坡下的后金军滚滚而来,鳞甲甲片的哗哗声和脚步摩擦草丛的声音混杂在一起。
登州镇工事后的士兵安静下来,随着各个队长和旗队长的口令,士兵最后一次检查弹药。
“盯着各自的射界和距离标志,只打自己正面的,第一轮齐射必须等口令,后面由各小队长自行指挥,虎蹲炮等军号响才能打。”朱冯沿着阵线边走边喊,提醒这些新兵,“射击完马上装填,建奴不过壕沟,谁他妈都不准冲出去近战。”
赵宣紧紧握着手中的短铳,口中反复的说着“朝人多地方打,人多地方打。。。”
“前两排蹲下!” 第一连的连长大声喝令。
两排士兵齐齐蹲低。
“第三排预备!”
“预备!”周围的士兵听到的士兵一起重复一句,让声音传开,所有人都能听见,这是登州镇简化指挥体系的做法,多用口令而少用号鼓。
八十多支雪亮的刺刀举起,所有士兵持枪肃立,这些少年满脸通红,颇有种亢奋的神色。
“瞄准!”
燧发枪放平,炮手也把火把凑到了火门位置。黑压压的后金兵顶着盾牌狂喝着涌来,无数兵器在他们头顶晃动。
后金前锋进入了百步的距离,因为正面狭窄,他们只能保持道路通畅,连停下射箭都做不到,按平常该在阵后掩护的弓手则还远远掉在后面。
朱冯死死盯着人潮,刚刚进入七十步的距离,那连长大喝一声,“放!”
阵地上火光闪现,前排后金军如被重锤击中,全身一抖后向前扑倒。
“第二排起立!”
随着连长的口令,第二排站起,第三排开始直立装弹。这种轮射方式能让先射击的士兵在最方便的姿态下装填。第二排射击前,四磅炮打出一发散弹。七十二枚一两散弹雨点般打向后金的人丛,炮兵停下后退的炮车。马上开始装填。
后金兵顺着斜坡跑动,不惜体力的要缩短距离进入近战,第二排燧发枪兵又一轮齐射,后金兵再次齐刷刷倒下一片,道路上惨叫声震天,尸体阻挡着后续后金兵的速度,前面的阵形开始散乱,但从登州镇防线的角度看去,仍然是密集的人丛。
第一排燧发枪兵站起。此时最开始射击的第三排已经快要完成装填,那连长看后金兵没有拿出弓箭,举起的手一直没有挥下。
朱冯站到了四磅炮后面,炮尾被垫高的四磅炮斜下对着缓坡,炮长盯着那边的连长,朱冯抓过号手的军号,准备给虎蹲炮发令。
面前的后金兵越来越近,前锋已经进入三十步,那连长终于猛地一挥手。八十支燧发枪和四磅炮同时怒吼,阵线上白烟横空。
跑在最前面的后金兵几乎全部倒地,刚刚露出背后的甲兵时,一声军号响。两翼的虎蹲炮以交叉的方向斜线射击,一百枚一两的铁子散弹以倾斜的角度扫过后金兵正面,整个后金前锋被突然间切短了一截。
使用合格火药的情况下。虎蹲炮对无甲目标的杀伤距离超过百步,戚家军的虎蹲炮训练距离就是八十步。戚家军的装填过程十分复杂,现在登州镇已经改用了定装散弹。取消了压子铁弹,装填十分快捷,只是这种铁炮散热不佳,最多连放三发,但这三发在近距离能给敌人致命打击,所以登州的近战兵部队至今保留着这个明军的老式火炮,作为近战兵的火力补充,在这个狭窄的道路上用起来,正是最适合虎蹲炮的地方。
“第三排备便!”第一连士官长大声提醒连长。
连长眼睛盯着后金兵的前锋,他们还没有从这一轮齐射中恢复过来,明显失去了指挥,惨重的损失让后金兵一片混乱,不断有白甲在队列中砍杀甲兵。连长一直没有下令,士官长站在侧后方,观察着第二排装弹的情况。
看到第二排大多数举枪后,士官长大声道:“第二排备便!”
连长大喝道:“第一排蹲下!”
“二三排预备!”
两排火枪兵齐齐放平,后排将枪管从前排的缝隙中探出。
“放!”
一百六十支火枪又一轮齐射,后金前锋人群中血雾横飞,连督阵的白甲也被打翻数人,整个山道上堆满尸体,后金兵前锋一片大乱,完全是被后队推着还在往前进。
几个凶悍的白甲和拨什库高举着大刀重斧,嚎叫着带领零散的甲兵通过了那段铺满尸体的道路,扑进了二十步的距离。
“自由射击!”连长大喝一声,举起短铳对准冲近到壕沟前的一名拨什库就是一枪。
那拨什库两腿一软扑跌到壕沟中,军法官训导官等等军官纷纷在队列间隙中据枪射击靠近的甲兵,赵宣也凑到间隙中,头皮发麻的看着一个甲兵朝着这个方向跑来,手中一把飞斧已经举起,他连忙举枪一打。
强烈的后座让他的枪身一偏,白烟中赵宣看到那甲兵毫发无损,手中飞斧疾飞而出,在空中猛烈旋转,带着呼呼的风声嗖一声擦过赵宣的肩膀,赵宣身侧一声惨叫,一个火枪兵捂着胸部倒下去,后面马上补上来一名士兵。
赵宣慌忙退到后排,阵前枪声连绵不断,但没有齐射时那种震撼人心的感觉,虽然道路上尸横遍野,但后金兵仍在后方督战白甲的驱赶下源源而来,
两翼的山林边缘,也开始出现了后金葛布什贤超哈兵的身影,他们在树林边缘依靠树木的掩护,不断闪出用重箭对两翼的登州兵射击,严阵以待的登州弓箭手立即开始还击。
第一名后金兵扑到了胸墙上,他用长矛杀死了一名登州燧发枪兵,随即被旁边一名士兵开枪打死,登州的阵线上喊声震耳,少年兵们既紧张又亢奋,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喊什么,没有人能听到军官的声音。在严酷的训练之后,这些高度紧张士兵完全如同机械一样重复着装弹射击的动作。
越来越多后金兵冲近。当有火炮射击时,才能将他们的攻势迟滞一下。随即又不断有甲兵涌来,很多甲兵在阵前被铁蒺藜刺中脚底,他们也不去拔出,凶相毕露的高举兵器扑上胸墙,登州的鸳鸯阵小队四处支援,部分地段展开了白刃战,战场上嘶声力竭的嚎叫和惨呼响成一片。
赵宣好不容易装填完毕,看到形势危急,大喝打气道:“打退建奴。钟大人马上就要来帮咱们了!”
他虽然用尽全力,但他的声音依然被淹没在了一片尖叫声中。
。。。。。
“我反对救援前锋!应该让他们自行想法撤退,实在不行就让他们退入山中。”
约四十里外的通远堡,刘跃指着地图道:“后金军以狼烟为信,其必定与连山关、甜水井站方向一起发动,人数当在万人以上,后金军精锐齐聚此处,我们只有近卫第二营两千余人,尚大人和毛大人的军户多用于运送辎重。还有部分驻守岫岩,有战力的合计只有一千五百上下,总兵力远少于后金军,若是脱离军堡掩护。万一建奴分兵沿草河南下凤凰城后回师攻打通远堡,则我大军主力危急。”
第二营的作战参谋也举手道:“还有一个问题,沈志祥的人马大概在刘家岭至连山关。最大的可能已经在摩天岭下,从朱冯的回报看。狼烟是首先从连山关方向升起,就是说连山关的建奴掌握着发动的时间。若我是鞑子将领,便会等沈志祥到达连山关城,东江镇数千人,扎营地会延伸到摩天岭脚下,此时再从甜水井站和连山关两路出兵夹击之,沈志祥必难抵挡,若是按狼烟起的时候受到攻击,沈志祥此时正在败退的路上,建奴可能会驱赶他们冲击我大军军阵,军阵一乱,我整个东路主力尽失,建奴直入岫岩,盖州的辽南旅主力侧翼动摇,整个春季攻势都无法继续。”
钟老四沉着脸看桌上的地图,此时形势危急,他必须要很快拿出决断,他的选择就是两个,一个是放弃前锋固守通远堡,这样最为稳固,另外一种就是以偏师守卫通远堡,主力救援前锋,将后金军拦在草河口。第二种的风险很高,兵力最为分散,因为侦查草河的特勤队还没有回来,如果后金军一部已经顺着草河南下,可能会从凤凰城方向攻击通远堡,一旦通远堡被截断,第二营就入了死地。
随队来的尚可喜和毛承禄大气也不敢出,两人都希望放弃沈志祥,甚至也觉得应该放弃登州前锋,因为不过才几百人而已,他们跟建奴打了十多年,死的人几万都有了,几百个也不算什么。只不过他们不敢说出来而已,此时登州镇自己的人说了,他俩马上表示赞同。
“俺觉得。。。”周少儿小心翼翼的开口道,“该去救。”
一屋子人都朝他看过来,周少儿平时话少,虽然是天启七年的兵,但到现在也就是个把总,很多人认为他是因为和钟老四是战友才升上来的,开会常常一句话都没有,平常间给人一种没有担当的感觉。
钟老四转头看着周少儿道:“周把总说说。”
周少儿抬起头道:“咱们都是登州镇的兵,朱冯面对强敌固守,以掩护沈志祥所部撤离,我大军离草河口不过三十五里,岂能眼看同袍孤军血战。虽固守通远堡更显稳固,但却丢了我登州之军魂,今日不救同袍,明日何人来救我等。属下在这里表态,属下愿带领所部两个连做开路前锋,死了死得值。”
钟老四看着周少儿,眼中满是欣赏,他和周少儿是多年好友,但以前只觉得周少儿讲义气,打仗只能算凑合,勇气也是一般,今日是第一次看到周少儿真正勇敢的一面。
“属下赞同周少儿的意见。”近卫第二营军法官站出来大声道。
刘跃还是摇头道:“我只说打仗的事情,守住通远堡就稳固了东线,无论沈志祥所部溃散成啥样,只要我登州镇稳守通远堡,则辽南稳固。草河的道路一向就不是官道,那边道路难行,难以支持建奴大军直入辽东海滨,且我一营强军驻守此处,建奴主力绝不敢南下,否则其更可能被我军反围困,只要拖住了建奴主力,就为盖州的辽南旅争取了时候,这才是一个职业军人该想的。”
那个作战参谋也坚持道:“属下的职责就是提醒军事主官,虽然决断权不在属下,但属下坚持职权内三次提醒的权力,主力应坚守通远堡,而非是为偏师丢弃春季攻势的大局。即便要出击,也是等沈志祥的败军通过,查清草河河谷情形之后,以稳固之阵出击,在河道中与建奴正面对峙,拖住建奴的人马,使其不得撤离。”
周少儿低声道:“咱们该说的都说了,你决定吧,陈大人说过,比错误决定更差的,是不作决定。”
赶来传令的塘马还等在外边,屋中的人都等着钟老四的决定,钟老四第一次面对着这样的抉择,从来不知彷徨为何物的钟老四,额头冒出了密密的汗珠。(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章 新汉军
草河堡战场上喊杀震天,在督战队的严厉逼迫下,队形混乱的后金兵顶着火枪蜂拥而上,这些后金精锐依然发挥了极强的战力,登州兵全线自行射击,士兵的装填速度都不相同,在轰鸣的枪炮声和喊杀声中,军官无法再指挥齐射,全靠士兵的本能作战,多处地方发生了激烈的白刃战。
赵宣此时蹲在地上给自己的短铳装弹,突然一蓬血雨飞来,满头满脸的洒在赵宣头上,赵宣还没有装完弹药,刚刚才将射药倒入,纸包弹的铅弹和纸皮还在手中,他赶紧把口中的血水吐掉,站起来之时,正面一个燧发枪兵刚好倒地,一个后金兵单手攀上胸墙,正要翻越过来。
这里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空缺,只有赵宣离得最近,赵宣头脑中空白一片,旁边一阵火枪的轰鸣,赵宣头脑中一震,马上把弹头和纸皮一起塞入枪膛,右手颤抖着抽出桶条。
那名后金兵身穿沉重的铁甲,刚才又在斜坡上冲了一趟,此时体力有些发虚,翻了一下居然没有翻过来,他紧接着大喝一声用力一撑,整个人滚过胸墙来,离着赵宣只有三步的距离。
周围一片杀声整天,战线多处发生激烈的肉搏战,侧后和两翼出现了建奴的游兵,所有人都在全神贯注于自己正面的敌人,没有人留意到这个小小的缺口。
赵宣的捅条抖动着,一直无法纳入枪口,那名后金兵已经从地上站起,他脸上一道长长的伤口淌着血。两眼凶光毕露,他大刀掉到了胸墙那边。从腰间抽出一把云梯刀就要扑来。
抖动的捅条唰一声插入了枪膛,赵宣猛力一捅。右手拇指飞快的扳开击锤。
后金兵看清目标,狂喝一声对赵宣猛扑过来,云梯刀高高举起,“呀”赵宣口中大声叫喊,举起短铳对着近在咫尺的矮壮的身影猛力扣动。
“嘭”一声巨响,眼前白烟弥漫,赵宣射击完之后,还在惊慌之中口中发出呀呀的声音。
柔软的铅弹在火药的助推下比镰刀还要锋利,坚实的铁甲被破开一个大口。那名后金兵身子往左侧一歪,脚步踉跄歪歪倒倒的走了两步,嘭一声倒在地上。
赵宣口中还在发出啊啊的声音,一边剧烈的喘气。此时一队鸳鸯阵局的火枪小队从后排赶来,一通排枪将后续几个想突入的后金兵打翻,补住了这个缺口。
中间的四磅炮一声雷鸣,前方惨叫连连,接着两翼的虎蹲炮也发出怒吼,前面一阵鬼哭狼嚎的惊慌叫声。往东面而去。
阵前依然还有喊杀,大多却是登莱口音,从赵宣的角度看过去,战线上人群涌动。几处地方围成了团,那里不但有拼杀声,还有零星的射击。
赵宣脚步发软。慢慢往最近的一处走去,周围的燧发枪兵也在增援。那边人群头上偶尔能看到大刀的刀头晃过,还能听到一些蒙语和夷语的叫骂声。
少年兵们杀声震天。一**喊杀声震耳欲聋,等赵宣赶到的时候,人群突然一阵欢呼。
“杀光了!”“杀光了!”“赢了!”
阵地上欢声如雷,周围的士兵跳跃着举枪大喊。
赵宣挤进去一看,地上横七竖八倒满了尸体,红色的登州军服和黑色的建奴盔甲互相交错,里面还间或有些银白的颜色。
“鞑子被打退了。”赵宣心头一松,他抬眼往前方看去,阵地前面摆满了密密麻麻的尸体和鞑子伤员。一些少年兵翻出胸墙,捡起地上那些大刀长矛,对着地上的后金伤员和尸体乱砍乱刺。
前面的官道上,数百个背影正在夺路狂奔。
“哈哈哈。”赵宣大笑三声,然后仰头看着天空畅快的大笑起来。
“帮着救护伤员,外边的,把鞑子的尸体搬过来,搭在胸墙上,外边继续挖壕沟!你们长得壮的近战兵,自己去剥建奴的甲衣多套一件。”朱冯的声音响起,部分少年兵又开始疯狂的挖掘壕沟。
。。。。。。
“大汗,奴才。。。奴才督战不力,溃兵已然心智全失,大刀也堵不住他们,还有人对督战的白甲拼命,奴才不得已。。。”
皇太极挥挥手,打断了济尔哈朗的声音,兵败如山倒,督战队不是万能的。这一波近千的后金兵,在狭窄的道路上遭到明军活力的惨重杀伤,亏得济尔哈朗督战得力才没有崩溃,总算冲入明军阵线,皇太极认为明军的火枪手觉不是对手,谁知道那些明军居然死战不退,火枪手和近战兵与突入的甲兵拼死力战,三门火炮对着阵前拥挤的后金人群不断发生散弹,每次炮火都会带走十余名后金兵的生命,后金兵的损失达到三百之后,终于心理崩溃全面溃逃。
皇太极的脸色很不好看,他不可能真把六七百个退溃的甲兵全部斩首,因为数量实在太大,对后金眼下的实力来说,六七百甲兵是极为珍贵的兵力。
皇太极举起远镜,远处那个小小的阵地上军旗挥舞一片喧哗,跑出许多红色人影,在阵线前晃动,不用说就是在杀伤兵割人头。
“准备第二轮。”皇太极淡淡说道,他看到甲兵已经突入过明军阵线,明军的火枪兵近战不强,死伤也必定惨重,他此时没有退路,大军已经集结于此,如果不能短时间攻破这里以动摇明军中路,那盖州方向就会被登州主力闹个天翻地覆,陈新搞不好把海州都变成一片荒地。
“大汗,那两千多汉军已经赶来了,要不让他们走正面,我们的甲兵惯于山地间袭扰,让甲兵越过道路两侧山林,一部到其阵后聚集,一部由两翼树林边缘袭扰。汉军走正面强攻,必可一鼓而下。”
皇太极转头看着济尔哈朗。“倒是好方略,但如此调遣。尤其是阵后汇集兵力,所费时间良久,届时那数钱皮岛兵若是已从草河口通过,那击溃面前之登州兵亦无用。”
济尔哈朗低声道:“大汗,这道路实在是狭窄,若是如方才般硬冲,甲兵在路上被敌炮火反复杀伤,方才已然败了一次,若是再败两次。甲兵气势尽失,即便破了这个军阵,也无力长驱岫岩和黄骨岛堡,亦无法达成大汗侧击盖州之敌的意图。”
对登州兵力不明,皇太极心中也有些迟疑,济尔哈朗的话是个折中之策,用汉兵攻正面,真夷攻侧后,四面围打登州兵。这样攻击强度更大,也更能保存珍贵的真夷甲兵,但是调兵的时间需要很久,可能让这次合围失败。
但这种狭窄地形确实利于防御。后金兵即便是对方十多倍,却无法一次投入重兵,单个波次兵力也不可能太多。因为前面崩溃的话,后阵人再多也无用。反而挤在一起给对方火炮杀伤。
皇太极皱眉思索,这队小小的登州兵占据了有利地形。给他找了个大大的麻烦,如果登州镇控制了草河口,那皇太极就无法和岳托汇合,不能获得可靠便捷的粮食供应渠道。他这一路的总兵力多达六千,其中真夷甲兵和余丁四千,汉军两千,另外还有三千的包衣,目前的粮食还是靠甲兵自己所带。
从辽中到洒马吉堡的道路十分艰难,是不足以支持九千人马的,路上的消耗也非常之高,所以登州镇一旦占据草河口,那对皇太极反而是个极大的威胁,极可能偷鸡不成蚀把米。
同时他还要考虑到,到时岳托会不会真正卖力打通草河口,这也是他把豪格安排在连山关的原因。
到时候万一被登州镇咬住尾巴,这山道上骑兵极易发生拥堵,粮食又补充不便,皇太极这一路就是进退不得。此时他不由有些后悔,不该来这山里打埋伏,不过当时他的本意只是打东江兵,没想到突然来了这数百登州人马,而后面到底有多少登州兵,现在皇太极也不清楚,万一有个五六千,在这个不利于展开兵力的地形上,后金的兵力优势就一点用都没有。
济尔哈朗沉着声音道:“大汗,奴才有个猜疑。这股登州兵敢在此坚守,会否是因其后还有大队的援军,前年之时登州在辽南兵马已有万余,据闻其连连征兵,如今辽南水泼不进,都是听一些传言,说辽南有两万、三万、五万兵,可到底有多少兵马谁也说不准。奴才看这股登州兵的气势,丝毫没有底气不足的样子,会否是要拖住我大金兵马,等待其大军赶来。”
皇太极眯着眼盯着济尔哈朗,“你是说草河那边的皮岛兵后面,可能亦有登州镇兵马?”
“奴才只是一个猜测,看那皮岛兵有恃无恐的样子,后面必有所凭借,眼前这股登州兵面对我大军毫无惧怕,恐非好事,此时不宜过多损耗诸申甲兵。”
“有些道理。”皇太极马上决定道,“让你镶蓝旗的梅勒章京带三百甲兵去草河,先把那股皮岛兵击溃,再哨探一下草河河谷。”
“嗻。”济尔哈朗心里松一口气,他知道皇太极也有些心中没底,显然被眼前的登州兵动摇了决心。打眼前这个阵地不是个好差事,济尔哈朗不希望自己的甲兵被过多投入进去。
皇太极回头看了一眼,草河堡方向的道路上,长长的汉兵队列正在赶来。他眼神变幻着想了片刻,终于点头道:“让列阵的甲兵让开道路,调汉兵攻打正面,拖住他们的火枪兵,顾三泰领甲兵绕过山林,在西侧道路汇聚,以三声海螺为号一起攻打登州兵。鳌拜!”
“奴才在。”精干的鳌拜在背后应道。
“你跟顾三泰一起去。”
。。。
“赵大人,属下还是想请您去通远堡求援。”
赵宣看着眼前已经受伤朱冯,摇摇头继续装弹,“你不要费心思了,我刚才还打死一个建奴,我能帮上忙。”
朱冯肩膀上的锁子甲破了一个口,流出一些血水来打湿了军装,他有些焦急的凑过来低声道:“大人,咱们虽打死了三百多甲兵,但也死伤了七十多,还不知。。。能守多久,属下想请大人去通远堡再次求援。”
一种脱离这个危险地方的冲动在赵宣头脑中一闪而过,随即他看看阵线,很多甲兵尸体被过来摆在胸墙位置,然后士兵又在上面培土,看着比开始还坚固,火枪兵的阵列比开始稀疏了,一些士兵一人拿了两把火枪,将多余的一支装填好之后靠在身边的胸墙上。还有些后金兵的长矛也被收集起来,同样支在胸墙上,作为近战时候所用。
阵地上的亢奋比开始消退了不少,伤兵凄厉叫喊声和血腥的场面冲击下,年轻的士兵们士气开始降低,战场远非他们想象中的热血而浪漫。
“我要留下来,他们需要我。”赵宣装好了短铳,过去地上捡了一支折断刺刀的燧发枪,然后站起对朱冯道,“你不用再劝我了,没有先退的营训导官。”
朱冯看赵宣态度坚决,默默点点头,此时对面的后金军一阵号鼓,前方原来已经布阵的甲兵纷纷进入林区,后方一队队方块阵形进入谷道。
朱冯举起远镜,镜头中能看到密集的长矛阵和两侧的火枪队列,几乎与登州的方阵编制相同,似乎连分遣队也有,只是士兵衣服颜色花花绿绿,显得有些凌乱。他看看后轻轻道:“这就该是建奴练的那支新乌真超哈了。”(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章 前后受敌
“学得还挺像。”赵宣惊讶的看着远处接近的方阵,中间是树立的长矛,两翼是火枪手,主阵为六行,前方有两排分遣队,人数大概和登州的方阵连相当,约二百五十人上下,从旗sè来看,主要是镶黄、正蓝和镶蓝旗。
登州镇的阵地位置高,能清晰的看到这些乌真超哈的队形,道路上六个方阵前后间隔,一个接一个沿着道路布好,每个方阵之后都有督战的甲兵。他们停在三百步外,并没有接近。登州镇只有一门四磅炮,为了节省弹药也没有远程打击。
朱冯在赵宣身边,他低声对赵宣道:“大人,他们单阵的火枪兵只有一百五十人,我们有三百支火枪,还有三门火炮,这种方阵防御稳固,但攻击时移动缓慢,我们的方阵连训练十分严酷,在进攻演习时候依然显得笨拙,建奴这点水准,进攻并不划算,倒能给我们拖不少时间。”
赵宣点头道:“难怪等了这许久才来,方才有些甲兵进了林子,是不是要从侧后过来?”
“大人明鉴,那些甲兵必定是要直入我阵后集结,然后两路进攻,不过山高林密,他们要到达预定位置还需要时间,只要打退这一波,建奴要组织下一次进攻就更久了,到时钟大人恐怕就到了。”
赵宣忧虑的道:“就是建奴入了阵后,咱们派去查看草河口的哨马就回不来了,也不知沈志祥那边打得如何了,钟老四不要被他们冲乱了才好。”
朱冯信心十足的道:“训导官大人不用担心,钟大人身经百战,他的很多战例都入了武学教程,自然会有办法的。”
。。。
一刻钟后,登州镇的后方响起海螺号音,接连不断的甲兵从林中出来,在道路上开始集结,很多人一出树林就坐在地上,这一趟从茂密的林中绕过登州阵地,体力消耗确实不少。
两翼的树林中shè出零星的轻箭,漫无目的的落在登州阵地上,偶尔命中士兵的头盔,发出当一声清脆的响声。登州士兵们都把头微微低下,用明盔的帽檐防御抛shè的轻箭,他们身上都穿了剥下的建奴甲衣,显得有些杂乱的,但防御力确实提高了,那些轻箭只能起到sāo扰的作用。
一些体力充足的士兵还在挖壕沟,两百多具建奴尸体被垒到了胸墙上,用土培在前后,使得胸墙更加坚固。火枪兵死伤了五十人,轻伤的十多人继续坚守在战线上,重伤的士兵被护在中间位置,他们剩下的火枪装填好之后被放在胸墙上,作为预备火力。
赵宣走在阵线上,不停给士兵打气,遭遇了第一波伤亡后的心理低谷后,士兵的士气又在慢慢恢复,渡过第一次战斗后,这些士兵都会成为坚定的老兵。
朱冯在那门四磅炮旁边,与炮长商议如何分配火力,这门四磅炮是这里最强的火力输出武器,而且转移迅速,朱冯希望它能在前后阵快速移动,而不是固定在前阵,所以他和炮长商议后,又找来一个残破了的鸳鸯阵小组,朱冯让他们协助炮兵移动,并进行掩护,防止后金的散兵威胁到这些炮手。
安排好四磅炮移动线路后,朱冯又到面对真夷甲兵的后阵,几个哨骑正在阵线二十步外,用燧发机布设万弹地雷炮,这次设的是拉发方式,用几根绊马索连起来控制燧发机,这条道路上荒草丛生,绊马索摆放后被荒草淹没,用拉发方式起爆,能在后金兵最密集时候引爆,比踩踏的方式能更好杀伤敌人。
他们随军携带的备用火药不多,所以这一轮也只用了六个,布设在前后阵的左右中翼。朱冯也学过布设地雷炮,去帮助完哨骑后,再次回到了阵地zhōng yāng,站上用尸体堆成一个观察台,开始查看后金军的情况。
后金的这次攻势足足准备了半个多时辰,阵后出现的甲兵越来越多,人数已超过五百人,两翼丛林中应该还有部分人,加上正面的汉兵,总人数大概两千余人,威胁最大的依然是那些真夷甲兵,一旦他们冲入阵线,火枪兵就失去了优势,而登州的近战兵只有一百人,上一轮还损失了二十,所以朱冯还是最关注后阵。。
几个百总再次过来碰头,两名鸳鸯阵的百总负责后阵,两人都认为后阵火力还是单薄了一些,朱冯考虑了片刻后,将前阵的火枪兵抽调了五十名作为预备队,由燧发枪连的连长亲自指挥,驻守在中间位置保留火力,随时可以支持后阵,这样前阵只剩下了一百五六十人,燧发枪一百八十余支,火力减少了三成。
后阵的后金军发出三声连续的海螺号音,前阵的乌真超哈回了三声,随即前后都响起了鼓声,前方官道上汉军长矛丛林开始晃动,队形往登州阵地走来。
。。。
第一个方阵进入两百步,道路并不宽阔,方阵大部分正面都在道路两侧,路面崎岖不平,又不断被那些灌木分割,行进速度比正常时候低很多。
两百步时方阵停下来整队一次,然后继续前进,期间被四磅炮实弹命中两次,三斤弹子将六行的队列打穿,乌真超哈损失了近二十人,队列中发生了混乱,这些训练了一个冬季的汉兵还是第一次上战场,就遇到了登州镇这样强悍的敌手。
前后的甲兵拼命弹压,第一阵在原地混乱一会之后,勉强能保持前进,这次后金兵也学乖了,他们知道登州兵只有一门小炮,打散弹就无法打实弹,所以第一波只有两个阵,等待登州炮兵换成散弹后,后面的方阵再继续前进,不再如上次一样一拥而上,没有被登州火炮打得损失惨重。
汉兵第一阵进入百步后,登州四磅炮只能换了散弹,并把尾部架高,后面方阵此时才加速推进,整个过程没有遭到登州火炮打击。
汉军前方的分遣队在甲兵逼迫下加速,很快进入了七十步,登州兵的燧发枪纷纷放上胸墙,士兵只露出一个飘动着红缨的明盔。
后方的真夷一如第一轮进攻,这次队列并不严整,但攻击非常坚定,登州镇处于高出,阵地的位置断绝了前后两股后金兵的视线,使后金将领只能用鼓号联络的,鼓号能传递的信息量十分有限,也只能协调一下开始出发的时间。
真到了协同进攻的时候,后金兵就显出了非职业军队的短板,两路后金兵的进度已经出现了很大差距。后阵真夷甲兵的集结地是临时挑选的,前后的出发距离本就不相同,前阵的汉兵已进了七十步,后阵的甲兵却还在两百步之外,朱冯在中间的尸体台上冷静的观察着,发现进度的差别后立即将预备队重新投入前阵。
汉军方阵在步鼓鼓点的伴奏下越来越近,衣衫褴褛的汉兵们脸上满是惊恐,他们没有战斗经验,也没有做好担当战场主力的心理准备,尤其对面胸墙后面是名震天下的登州兵。
赵宣和卫兵二子拿着燧发枪也站到了胸墙之后,对面鼓点一通急响,乌真超哈在四十步停了下来,二子轻松的对赵宣道:“大人,建奴学不来呢,他们不知道咋打。”
赵宣迟疑的问道:“他们该咋打?”
“他们该继续走,前阵死了后阵就能更接近,他们这么站着和俺们打,俺们可有胸墙,他们来再多也打不过的。”
赵宣哦了一声,他觉得自己确实该多学学战术了,连卫兵都懂的东西,自己还说不出来,也难怪钟老四总是要嘲笑自己。
前方一阵口令,后金兵分遣队刚刚举枪,朱冯就一声大喝,安静的登州阵线上一顿排枪和四磅炮轰鸣,整齐的后金兵队列支离破碎,前排的分遣队纷纷倒地,露出后面那些不知所措的长矛手,整个队列中一片大乱,惊慌的汉兵火枪手不及等待军官的命令,凌乱的枪声响成一片,眼前白烟弥漫,却几乎没有给胸墙后的登州兵造成伤亡。
紧接着第二轮排枪到来,五十多分遣队转眼就只剩下十余人,后排的方阵中也有不少长矛手被击中,两翼的汉军火枪兵乒乒乓乓乱打,连后退装弹都忘记了,打完之后就站在原地装填,有些甚至站着发呆。
督阵的甲兵砍杀着那些乱叫乱跑的汉兵,逼迫着他们冲击登州阵地,破碎的方阵混乱的前进着,走到三十步的位置后,第三次排枪到来,同时还有虎蹲炮的斜shè,密集的方阵外围齐刷刷倒下一片,乌真超哈再也忍受不住,发疯一般的往后面逃去,后方赶来的第二阵汉兵在真夷的督阵放平长矛。
无头苍蝇一般溃退的第一阵乱兵在长矛阵前全部被扎死,剩余走投无路的汉兵们惊慌尖叫着,往两翼逃窜。
前面的溃兵往两旁逃走后,第二阵又出现在登州镇的面前,前后的真夷甲兵怒吼着,驱赶着第二阵继续冲击,他们的火枪依然在胡乱shè击。
四磅炮又一发散弹,第二阵一通混乱,朱冯看着后方的建奴已经快到冲刺距离,大喝一声道:“第一连停止shè击!四磅炮去后阵!”
几名炮手马上拖着四磅炮沿预定路线往后面跑去,后方的黑sè真夷甲兵已经cháo水般涌来,前方的第二个汉军方阵也进入了四十步,两翼的丛林边界出现了弓手的身影,以分散队形对登州士兵放箭。
后阵的后金兵一阵呐喊,前后同时喊杀震天,登州阵线上依然一片安静,朱冯死死盯着前方的汉军,他们慢慢走到了三十步,朱冯缓缓举起手。(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章 恶战
“拉!”
随着朱冯的大喊,几个士兵拉动手中的绊马索,三团火花在方阵中闪现,后金方阵中白烟弥漫无法视物,雨点般的石子从地底飞出,以扇面飞出洒向人丛,中间的整齐长矛顷刻瓦解,惨叫声震天响起。
“第三连,放!”
随着朱冯的大喊,登州军正面防线火枪齐shè,已经破碎不堪的后金兵方阵再次遭受重创,在突如其来的爆炸和齐shè打几下,jīng神崩溃的包衣们四散而逃。
背后的喊杀声汹涌而来,四磅炮的咆哮也不能盖住建奴的号角,朱冯乘着正面瓦解的时机,将预备队调往后阵。
赵宣提着自己的短铳去了后阵,那里白烟弥漫,黑sè的建奴甲兵已经冲到阵前,各种各样的飞斧、飞剑、铁骨朵等投掷兵器不断从阵外飞来,不时击中登州兵的明盔,发出清脆的鸣响。胸墙上人头涌动,前排的火枪兵shè击完毕就架起缴获的长矛,朝着外面不停乱捅,战线上惨叫不断。
后排的明军不断寻找空隙开枪,喊杀震天之中,双方的军官都对部队失去了控制,登州镇也没有齐shè可言,在面对面的距离上,只要能击发就一定能杀死一个敌人。
赵宣提着短铳无法靠近,他几次发现空隙赶过去时,那里又填满了人,从人缝中能看到密密层层的后金兵,倒下一个后面马上又补上一个,始终保持着那样的密度。
各种锋刃在阵前挥舞,双方隔着胸墙互相用长矛大刀互捅。登州士兵同样损失惨重,因为前后受敌的劣势。兵力摊得很薄,两翼树林此时也冲出了不少后金兵。这里人群不密集,这些后金兵不直接冲上胸墙肉搏,而在阵前十多步停下,用重箭与胸墙后的登州兵对shè,靠着弓箭简便和高shè速牵制登州兵的火力,燧发枪与散兵作战没有多少优势。
两翼火力被分散后,zhōng yāng的真夷甲兵开始占据人力优势,双方都损失惨重,胸墙前后摆满了双方的尸体。无数伤兵在地上哀嚎惨叫,双方在拼着最后的凶狠。
得益于多年的宣传,登州士兵将建奴看做野兽,按照登州军制,投降全家完蛋,而且没人认为建奴会接受投降,士兵都认为被俘虏还死得更惨。没有退路的登州少年兵杀发了xìng,整个阵线上没有人退后,连受伤的士兵也倒在地上艰难的继续装弹。
赵宣终于寻到一处空隙,前方几个登州燧发枪兵正在用长矛朝外面乱捅,口中发出狼嚎般的声音,外面也伸过来几个矛头。在胸墙上摩擦着往里面杀来,赵宣抬手对外面就是一枪,当面一个人影当即倒地。赵宣还不及装弹,前排的一个登州兵一声惨叫。一支长矛扎在他的左胸,棉甲和锁子甲都无法阻挡锋利的矛头。
矛头飞快的撤走。那登州少年尖利的嚎叫着,手中长矛朝着凶手猛烈还击,外面那后金兵也被刺中胸部,后金兵颇为凶悍,而且他在人丛中也无处可躲,所以虽然胸口剧痛,但手中长矛回收后毫不退避,又继续朝里面刺杀,两人隔着胸墙猛烈的互捅数次,终于后金兵最后一刺杀中登州少年兵喉咙,少年兵支撑不住,捂着脖子软软的倒下,那后金兵也是多处负伤,全身血迹斑斑。
赵宣在杀声震天的战场上无法完成装填,两发定装弹都没有把引药装好,此时一见前面露出缺口,下意识的抓起那少年兵丢下的长矛,对着外面的身影刺去,在家连鸡都没杀的赵宣两手发软,长矛刺击丝毫显示不出凶猛。
那后金兵筋疲力尽,摇摇晃晃的站在原处,赵宣并不熟练的刺杀轻松的刺到了他身上,感觉到了矛头的阻力,赵宣突然大声嚎叫起来,两臂猛力的回收,双手在枪杆上握得发白,矛头一次次刺中那后金兵的身体,赵宣的最后一击命中那后金兵的眼眶,血水泉涌而出,那后金兵嘭一声摔倒在地上。
后方又上来一个后金兵,一个锋刃朝着赵宣的方向杀来,而赵宣进入了一种亢奋的麻木状态,对那个锋刃不管不顾,只知道将手中的长矛不停杀出。
在疯狂的交战中,后金兵人群里突然两声猛烈的爆炸,地面都强烈的震动起来,后金阵形被炸得粉碎,几个人体被掀到空中,无数破碎甲片和兵刃飞上了半空。
后金兵阵列一阵大乱,赵宣面前那个后金兵刚好在炸点不远,他被身后的甲兵撞得歪歪倒倒,赵宣耳中一阵耳鸣,头脑也有些发晕,这一次的万弹地雷炮似乎比平时都要猛烈,整个阵线都被这次强烈的爆炸轰得头晕脑胀,炸点周围的后金兵耳鼓遭受炸响的冲击,平衡感遭到破坏,此时无不东倒西歪,有些支撑着站起来的,也是漫无目的跌跌撞撞的乱走,死伤惨重的后金兵到了崩溃的边缘。
纷纷扬扬的碎片从空中落下,砸在双方的头盔上叮当作响。赵宣忍住头晕耳鸣,朝着前面经过的一名甲兵捅了两枪,刺杀没有力度,那甲兵摔倒后在地上爬了几下又站起来,往来路跌跌撞撞的走去。
赵宣也无力翻墙去追杀,喘息着看那甲兵走开,突然一把大刀挥过,甲兵人头飞出几步远,后阵冲出一群银白sè铠甲的巴牙喇,当先一人手执大刀,杀死甲兵后猛扑向四磅炮的位置,一群巴牙喇凶神恶煞,势不可挡的逼近了胸墙。
赵宣扶着胸墙抓起一杆断了刺刀的燧发枪,正要准备装填时,中间的四磅炮一声雷鸣,那群巴牙喇正好在炮口位置,炮口喷出的白烟瞬间将他们吞没,赵宣能看到当头那名白甲威风的大刀寸寸断裂,破碎的人体、铠甲、兵刃在白烟的边缘飞散,在七十二枚一两散弹的近距离打击下。一队巴牙喇士气如虹的进攻转眼烟消云散。
后金甲兵终于崩溃,任何督战队都无法阻挡。他们丢下所有伤员逃窜,没有了后阵的主力牵制。两翼的后金兵无法对抗排枪,他们马上也逃回了树林。
朱冯的叫喊声响起,四磅炮又飞快的调回了前阵,朱冯的身影翻过胸墙,带领着一群近战兵追在溃退的甲兵后,使得后金兵的溃退更加混乱,这样将延长他们组织下一波攻势的时间,残余的燧发枪兵在附近士官的指挥下继续装填弹药,准备以排枪支援前阵。
赵宣提着燧发枪正要赶去。突然胸口一阵剧痛传来,他惨呼一声靠坐在胸墙后,丢下燧发枪一摸胸口,冰凉的锁子甲上滑腻腻的,拿起一看满手的鲜红,疼痛越发的剧烈,赵宣死死咬着嘴唇,他平时劝解伤兵之时总无法理解那种声嘶力竭的痛苦,此时终于体会到了。
他准备将锁子甲脱开。以便医护兵来给自己止血,剧痛让他的手脚都难以动弹,任何简单的动作都变得困难,战斗时面对巨大的危险。剧烈分泌的肾上腺素大幅强化了肌体的力量和耐受力,赵宣左胸的两个伤口不是致命伤,他一时没有感觉到疼痛。此时危险过去,疼痛便无法忍耐。
赵宣终于小声的呻吟起来。以缓解那种撕裂一般的痛苦,周围摆满了尸体。同样有伤兵在大声嚎叫,前方能走动的士兵忙着装填,没有人理会他们,仅有的几个医护兵忙着救助面前的伤兵,一时没有留意到这个训导官。
方才被刺中咽喉的少年兵就在赵宣眼前,他两眼圆瞪,已经气绝多时,赵宣捂着自己伤口,一边看着那张年轻的脸,他记得这个少年兵是河南来的,家里是崇祯五年进的屯堡,这个少年读了屯堡校,然后就进了军队,家中有六七口人。
“小兄弟,可惜你都还没成亲。”赵宣喃喃说着,他jīng力全都在那少年身上,伤口似乎也没有那么痛,过了一会前方阵阵排枪响,赵宣又被惊醒过来,他感觉到里衣**的,伤口还在流血。
能动的都去了前阵与汉军对shè,赵宣看看那些忙碌的医护兵,只得自己想办法动手,左臂几乎无法抬动,他费了半天劲才将左臂抬靠在胸墙上,多次努力后还是无法把锁子甲脱下来,他只得按自己学过的急救法,用右手死命压在伤口上。
前方一直枪炮声不断,赵宣眼前只能看到士兵们的背影,他们正在和前阵的汉军对shè,阵阵硝烟随风吹来,那种味道就如同过年时候的鞭炮。
每次四磅炮炮车猛烈的退后,赵宣就感觉到一种畅快,此时没有什么比这门火炮更让他信赖,赵宣甚至觉得只要有炮兵在,就没有什么敌人能攻克这里。
前方一直在交战,也不知等了多久,头顶上一阵哗哗的锁子甲声音,他抬头一看,正好朱冯带着近战兵返回,赵宣连忙求救。
朱冯一看是赵宣,连忙过来看了他的伤口,随即安排了两个士兵帮助他,朱冯自己则去了前阵,在一轮对shè后,朱冯大喝着带领残余的近战兵冲出胸墙,将第四个后金方阵击溃,赶着他们沿大路逃跑,后金后面的两个方阵这次没有抵挡住,这一波攻势被登州兵彻底击溃。
两个士兵已经帮赵宣包扎了伤口,jīng贵的蜂蜜此时要给重伤员,赵宣这样的还算不上重伤,只好自己忍着。
等到赵宣站起来后,阵地周围俨然是修罗地狱,小小的阵地内外摆满尸体,地上炸开的几个大洞还在冒着白烟,各种残肢肉块洒满一地,阵地内沿着胸墙铺满红sè的登州士兵尸体,四百多人的登州兵此时只剩下不到两百人,其中很多还是伤员。
赵宣第一次想到了可能会全军覆没,这在登州镇还是第一次,只要阵地被攻破,那就没有人能够活下来。
赵宣看了一眼草河口的方向,“离告jǐng都三个多时辰了,钟老四你个狗才还不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