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七章 成绩
登州镇总兵小型会议室外警卫重重,里面的环形会议桌坐了近十个人,男的都在吞云吐雾,唯一的女性王带喜皱着眉头在鼻子前面挥了几下,继续她的财政报告。
“今年的财政收入分为以下几个主要方面,四海商社是最大笔的收入,预计到年底的获利为四百九十万两,其中有大约两百万来自近期粮食价格的波动,除了周转和扩大商业范围所需,最大程度可抽调二百三十万两。第二个部分来自历次作战缴获,其中张家口获得一百七十万两,另有货物折银五十万两,竹帛口一战缴获约二十万两;第三个部分是朝廷划拨军费,名义上应为一百零三万两,扣除朝中和登莱各官的分润,实得六十三万两。第四部分是海贸、制币、铁器、商税、登莱、私盐、综合门市等杂项,合计得利五十三万两,最大项为海贸。”
陈新听得洋洋得意,把椅子往后翘起,微微的晃动着。各种布局都开始获得收益,军队的作战也赚了不少银子,这两年两次大战,一次是河南剿匪所得主要是紫金梁一战,缴获七十万两,货物折价三十万两,第二次就是今年打张家口,果然还是是抢钱来得最快。崇祯没有心腹的强军,日子可比陈新苦多了。
王带喜被烟雾呛着咳嗽了两声,刘民有无奈的看了一眼屋中,登州镇指望着卷烟赚钱,所以他和陈新从来都说卷烟只有好处,搞得几乎人人都在抽,连很多女子也是烟不离手。好在王带喜厌恶烟味,没有染上这个恶习。
王带喜喝了一口水之后。又继续道:“钱庄发行的四种面额饷票目前为一百三十五两,主要通过军饷和各处工坊流入民间。目前已在登莱各地广泛使用,暂时没有发现新的假冒饷票,各处的小宗贸易基本都用饷票,也有部分行商接受饷票,但行商一般不长期保留,离开登莱时仍会换为会票或现银。目前钱庄回收的饷票约三十三万两,钱庄由此多出近百万两的储备。四海钱庄在运河沿线信用确立,不少行商虽然不是来登莱,但也愿意用四海会票。随身并不带现银,在取兑为现银之前,这些银两都可以被钱庄调用。明年钱庄的计划,除了继续以上原有生意,便是在登莱和运河沿线发行新制的金银币, 各有四种面额,金银含量皆为七成,可得钱息三成。”
陈新仔细的记录着,钱庄目前的利润虽然并不高。但胜在资金量庞大,饷票主要对登莱内部,登州所有的军饷和工资都通过钱庄发放,士兵的饷银由兵务司造册。需要使用的时候就在兵务司领饷票,现银都由钱庄代管,现在去把饷票兑换成现银的越来越少。这笔现银就成了钱庄可以临时调动的部分。
对外主要是银票和会票,这两样也带来大量资金。粮荒的时候。王二丫仅仅在运河造谣说建奴要入关,就是的京师的不少京官纷纷把现银存入各个钱庄。而最多的便是四海钱庄,因为四海钱庄在运河和山东很有背景,直到南京的沿线都有分号,又有登州镇的强大形象为依托,显得最可信赖,至少大家相信登莱不会被建奴攻陷,而且单笔三千两以上的存银还有一些利息可拿,所以在谣言开初的半个月内,京师的四海钱庄便增加了两百万两的存银,大多数会票的取兑点都在登州和扬州,显然那些京官和富商是做好走海路或运河逃跑的准备。
因为有利息这个因素,一旦存入尝到甜头之后,短期都不会有人取出来,钱庄建立起信用后,这些人不会无聊得再把可以生息的银子取出来放在家中。这就是钱庄可以调用来做其他用途的时候,所以刘民有才能轻松调集大批银两,在运河和北方炒粮价的同时,还有余力能哄抬棉布价格。
利用这些资金炒作完成后,刘民有又开始扩大棉厂,在青州府北部新建了一个大型棉纺厂,临清的棉纺厂也在筹划之中,这些都得益于巨大的资金量。明年金银币一发行,必定会在民间广为流行,上面的“四海钱庄”四个字就是最好的广告载体,信用度继续提高后,还会有更多的资金进入,加上张家口被打击,山西票号的整体信用都被降低了一级,因为没准哪天就被人抄了,所以崇祯八年钱庄可能吸纳更多资金,形成良性循环。有钱庄为依托,运河的物价便在登州控制下,运河物价一变,京师的物价也得跟着变。
在陈新和刘民有的规划中,崇祯八年是登州镇关键的一年,最紧要的就是确立棉纺和钱庄的绝对优势地位,要保证这种经济的优势地位,军力也必须继续扩张,以威慑各方势力。
王带喜说钱庄的内容比较简略,其实在座的刘破军、周世发、宋闻贤等人也没太听懂,这个屋子里的人是登州最核心的人,不过他们对钱庄的作用确实不太懂,总之是明白陈大人能用它赚到钱就是了。
陈新听完后抬头笑道:“听完带喜的汇报,本官心里就笃定了许多,所以每次年底开会,都是要让管钱袋子的带喜先说,这有钱就是好。”
其他人都凑趣的笑起来,陈新说完对斜对面的周世发和宋闻贤道:“有银子是好事,但并非所有银子都能调出来用,另外咱们要应付的也越来越多,这里都不是外人,你两人跟大伙说说咱们周围的情形,好让大伙心里有个数。”
宋闻贤让周世发先说,周世发便站起来对陈新和刘民有躬身后道:“属下便说说近期最新的情报,最重要的一条,是从京师来的消息,根据张大会所说,皇上曾找了梁廷栋,想在山东济南府常设山东总兵,另加设奇兵一营,并且想把原来驻防德州的河防兵扩编为援兵营,山东地处内地,东南西北皆无直接外患,这几个新营头所针对者不言自明,便是咱们登州镇。只是兵部目前尚未找到兵饷出处,分析处认为,徐从治今年被耿仲明吓得不轻,若是徐从治得知消息,可能会促成此事。但目前为难的还是钱粮,朝廷眼下有流寇和建奴要对付,为了防备我们在林县的人马,又在真定府增设游击,很难抽出银子再来加强山东的兵力。所以短期来看,这三个营头不可能全部建起来,登莱青西面的威胁程度较低,但一旦流寇被剿灭,就可能会有五千到一万的人马调动到济南府或北运河沿线。”
几个军方的人员都露出些不屑的表情,就算一万边军,实兵也不会超过五千,精锐家丁不会超过一千五百,可能连一个屯堡都打不下来,唯一惧怕的只是他们以骑兵骚扰青州府或是截断山东商路。
宋闻贤抬头对周世发问道:“今年这张家口和姜月桂的事情之后,朝廷有没有对咱们在京师的人防备?”
周世发从容的道:“这是肯定的,张大会的住宅附近出现了一些暗桩,情报局在他住宅周围掩护的眼线也发现了一些可能是锦衣卫的人出现。这些人技法平庸,远远不如姜月桂和李永芳。后来从锦衣卫打听到的消息,皇帝确实要求曹化淳和骆养性看着张大会的动静,骆养性特意找了些庸手干这事,不过锦衣卫现在的高手原本也不多。”
陈新对周世发叮嘱道:“情报局有没有反制的措施?”
“短期内张大会减少实际活动,不过照常出门,平常如何玩耍就还是如何玩耍,由他在明处演给皇帝看,情报线与张大会断开,几处联络点已经换了地方,属下准备让张东暂时去京师负责情报线,大人。。。”周世发转过来对陈新道,“属下认为应当把张大会调回登莱,他在京师多年,很多锦衣卫的人都认得他,从现今的形势来看,他留在京师可能会有危险。”
王带喜抬起头来,张大会是跟他一起要饭进关的,现在海狗子已经死了,她听到张大会可能有危险,心中立即提了起来。
刘民有皱眉道:“朝廷会翻脸对付他?”
周世发对刘民有恭敬的道:“对付张大会是有可能的,张大会本身并无官职,只是一个卫所籍的军户罢了,虽然京师官场很多人认识他,但和登州镇也没有明确的隶属关系。这次姜月桂的事情之后,东厂还是落了脸面,曹化淳的态度目前不明,但是突然不见任何咱们登州的人,也不再收礼,所以万一东厂要讨回面子,最可能对付的就是张大会。”
刘民有想了片刻对陈新道:“周世发说得有些道理,咱们和朝廷没有撕破脸,东厂真要是对张大会不利,咱们还真不好应付,连个报复的理由都找不出来。”
陈新指头轻轻敲着桌面,王带喜全神贯注的看着他,陈新隔了一会才道:“暂时应当没有问题,大会在京师多年,最熟悉情况。京师情形复杂,各方势力混杂,形势瞬息万变,张大会一直做得不错,很多细节无法转告接任者,还是需要他继续留在京师。不过他再公开活动确实不合适,让他转入暗线。”
王带喜略有些失望,她眼睛转向刘民有,微微嘟起嘴吧,刘民有有些尴尬的给王带喜打个眼色,表示下来再说。两人关系是陈新私下给他们定下的,其他人都不知情,所以人前都是维持着以前的样子。
两人正眉来眼去的时候,陈新突然转向刘民有道:“民有,该你说说民事部的事情了。”
“啊?”刘民有吓了一跳,连忙低头看自己的册子,咳嗽了一声对在座的人道:“那我就说说民事方面今年的主要工作。”(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八章 前进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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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民事骨架的屯堡总数为四百九十三个,屯堡屯户人口一百零五万,另外有四十二万获得登州军户籍的人,大多集中在战兵、工坊、服务业,在交通线周围的屯堡大多远远超出屯堡本身人口,周边发展出了小型市镇,获得登州镇军户籍贯者合计一百四十七万,依托登州镇体系生活的社会人口超过三百万人。”
会议室中一众人等都认真的记录着,但这种高级会议涉及的内容太过机密,记录一律不能写事项,只能记下数字,其他都只能背在脑子里面。
刘民有接过旁边宋闻贤发的烟,点起后继续道:“已经建立的烟厂三个,炼铁厂两个,大型棉布厂两个,第三个大型棉布厂正在青州府选定厂址,大型船厂一个,大型工坊三个,民间建立船厂五个、屯堡联合机械厂五个,青州府屯堡所需的水车风车已经全部由这些屯堡联合工坊提供,咱们自己的大型工坊主要生产武备和纺织机械。明年钱庄将加大对屯堡联合工坊的支持。”
“耕地方面和粮食,四百九十三个屯堡占地二百四十万亩,纳粮两斗的耕地一百二十万亩,纳粮一斗的新占地八十二万亩,暂时免纳粮的新占耕地三十八万亩,所有屯堡年纳粮税三十二万石,沿山屯堡开坑山坡地十三万亩,种植玉米等作物,平均亩产约一石二斗,这部分属于自由买卖,咱们所用的烧酒和酒精大多用此种粮食制成;其余棉花等经济作物限制了套种面积。尚不足以满足棉纺的需求,短期内不会有大的改变;其他农产品方面。旧有屯堡大多有猪、羊养殖,也有养蜂等副业。沿海屯堡建立捕鱼队二十三支,能提供大部分肉类消费所需,这部分亦是自由买卖;教育方面,建立屯报销四百六十一所,另有三十所在建,职业校有三所,有青州府一所在建,大学堂一所,学生八百七十余人。短期没有新建的计划;交通方面,各地人口和物资流动增多,登莱至各县和主要卫所的道路皆已修缮过,官道屯堡有自发的车马行提供客货运输服务。。。”
刘民有说了大致一刻钟,将登州民事部个方面都说了。登州强大的基层控制能力使得他们能有效修建水利设施,各处的粮食生产能够保证,这是一切的基础。在内外繁荣的贸易刺激下,登州的社会形态正在发生变化,虽然有大批资金进入登莱的。但在钱庄的控制下,登莱没有出现物价暴涨的情况,主要日用品的价格只有略微上涨。
陈新心中底气充足,登州镇的力量已经扩张到了济南府边界。下一步就是往济南府北部扩展,那里在三年前被孔有德祸害过,社会的稳固程度远远不如济南府南部。扩展的屯堡将成为青州至运河间的支撑点和兵站,登州镇可以用更快的速度向运河投送兵力。这些屯堡一旦建成,运河就在登州大军十日左右的脚程之内。登州镇不但能威慑朝廷,也能向运河沿线施加更大影响力。
等到刘民有说完之后,陈新转头问道:“民间火枪卖出去多少了?”
刘民有倒是没有记这个,他回忆了一下才道:“似乎是卖出六千支,主要集中在文登、栖霞、莱阳和青州府,文登地区是登州镇的老地盘,民间比较富裕,退伍的老兵也比较多,有些人对燧发枪有种特殊情感,所以购买量较多,栖霞和莱阳主要是靠山的屯堡购买,用于上山打猎,平度州大泽山附近也是如此。青州府则是因为新占下不久,与周围乡间冲突较多,虽然屯户大多比较贫困,但我加大了补贴力度,又重点增加棉厂在青州府屯堡雇工数量,经济收入在逐渐增加,目前数量有千枝左右,后面购买数量会进一步上升。另外上次商议的几个政策,已经由屯务司下发文书到了各个屯堡,效果还需要隔一段时间才能看到。”
陈新哦了一声,好像效果没有他想象的好,平度州等平原地区购买数量很低,主要是那里周围没有了敌对势力,乡间的宗族和缙绅早被打得不敢冒头,就算偶有斗殴的,都是屯堡占据绝对优势,那些预备兵和护屯队也有武器,收拾点民户不费吹灰之力,根本不需要自己购买火枪,所以需求确实不高。
他一时也想不出其他办法,对刘民有的工作赞扬了一番之后,又点了宋闻贤的名字。
宋闻贤拿出自己的文册,对陈新和刘民有躬身后道:“外务司今年完成了青州总兵、游击的争取,朝中大员的打点照往年常例进行,与山东各地官场都建立了联系,外部布点扩展到了河南南阳、开封、洛阳,湖广地区襄阳、郧阳,宣大地区的大同、阳和、宣府,另已派人赴朝鲜汉城设点,对外身份为商社府掌柜。与东江镇各将领都建立起稳固关系,年初布置的任务中,只有对付东江镇总兵黄龙的计划没有实现。”
陈新无所谓的摆手道:“这事咱们是答应过尚可喜,但宣府的事情之后,皇上东江镇总兵,他知道黄龙是孙元化的人,一直跟本官不对付,不会轻易更换。此事没完成便作罢,黄龙从上次皮岛兵变之后威望大减,眼下只控制着獐子岛,其他各岛皆各行其是,黄龙直属人马兵额不过三千,实兵不到一千,对近在咫尺的皮岛都无甚影响力,暂时先放一放。商社在采购时候可以刻意压压他的价,让他对岛兵控制力继续下降,自然有他撑不住的时候。”
宋闻贤答应后在自己册子上记录好,陈新这才对军令司的刘破军道:“下面来说最要紧的军务,破军你说说。”
刘破军站起敬礼,然后到了大地图前面。用细竹鞭指着地图道:“属下先说第五营,八月时候。王码夫在荆门州击破张献忠、扫地王等部,目前第五营应已接近武昌地区。流寇在河南和湖广等地流窜。亦有部分经武关返回山西,洪承畴围堵后,该部流寇往南向汉中和四川而去。朝廷为了应对更大范围对流寇作战,任命了两个主要的总督,其一为洪承畴,负责山陕流寇,新任的五省总督陈奇瑜负责陕西、山西、河南、湖广、四川五省,陈奇瑜曾命令第五营转向汉中方向,祝代春未予理睬。商社和军需司已在武昌囤积了足够粮食,沿江各城皆在建立商社据点,原驻扬州的商社主官丁丁已赴九江主持补给事宜,待各点部署完毕,祝代春就会驻扎在武昌外围,保护附近产量区,屯务司的分支机构会在当地招收流民建立屯堡,另外周来福承诺,明年争取在湖广建立商社地区网络。就地解决后勤。”
陈新举手打断,转头对宋闻贤道:“外务司的机构在武昌建好没有?”
“已经建好,正在与武昌各地官吏建立关系。”
陈新点点头对刘破军道:“你继续。”
“然后是登莱,近卫营、第一、第二、第三营皆返回驻地。在登州地区,常备军和总兵府有司常设人员合计两万四千人,屯堡和工坊预备兵九万二千人。集训基地四个,其中三万预备兵曾参与一月以上集训。登莱局势稳固。现在冬季将近。为了防止建奴在冰冻期突然攻击辽南,准备调遣第三营第一总和即墨独立千总部赴旅顺。两部现已在登州集结,两日后登船赴旅顺,在辽南的驻地分别为木场驿和荆针铺,作为辽南冬季防御的预备队。”
刘破军的竹鞭移到了辽南的位置,“自去年旅顺之战后,建奴从辽南收缩,毛承禄所部占据绣岩,第四营在金州东北方向山区建立了连串墩堡堠台,骑兵进驻复州之后,沿复州至金州官道也建立了防御点,金州的战略形势大大改善。宣大和宁远马匹贸易不断送来战马,勤王的战斗群返回后,大部骑兵皆运送至金州编入第四营,第四营骑兵队总数两千一百,编为两个千总部,二十个局,另有龙骑兵一个千总部。自八月底以来,祝代春在盖州展开秋季攻势,大小十余战,共斩后金军首级三百二十七级,俘获真夷三十七人,斩获包衣六百三十一人,其真夷和蒙人实际损失可能在七百至八百之间,我镇骑兵损失三百一十七人,损失步兵一百三十人,此次盖州作战已逼迫建奴动员真夷超过五千,包衣近万数。”
“此次秋季攻势仍在进行之中,施行的要点,是不与建奴进行会战,以骑兵游斗和小规模阵战为主。军令司推演建奴秋收完毕后,有可能会对复州进行一次进攻,鉴于辽东今年大旱,建奴粮食大量欠收,且建奴红夷炮在旅顺之战中损失殆尽,目前残余不足五门,军令司认为建奴目前不具备在辽南长期围困的能力,短期进攻则攻坚手段不足。辽南方面准备改变复州作为虚子的策略,紧急动员辽南十个屯堡预备兵守卫金州,将原旅顺及金州守备队抽调往复州,此方案经陈大人批准,目前已经开始通过娘娘宫往复州大量囤积粮食,复州将作为一个前线坚固据点进行经营。”
对于辽南的部署,刘破军说得很简略,这里毕竟不是军令司的作战会议,匆匆说完之后就回到了座位。
陈新看了一圈,对刘民有问道:“民有对辽南的军事部署有没有意见?”
刘民有摇头道:“没有其他意见,只是有一点就是原来旅顺地区的辅兵,这部分数量近五千,大多是以前辽南的东江军户。辽南地区建立屯堡后,他们很多人进入屯堡成了预备兵,也单独立户,这些人参加过旅顺之战,是十分优良的兵员,但是大多是单身汉,若是你下一批要动员他们,那他们家中的地就没人耕,虽说有屯堡互助,但毕竟是耕别人的地,普通人不会太用心,所以这个问题请军令司和动员司留意,征召的时候尽量征召那些成家的,否则刚开垦的土地会抛荒严重。”
动员司现在的司长叫做肖成国,是崇祯元年到的文登营。出身于陈新亲卫队,历任文登训练队副队长、队长、农兵连长、动员司主事、副司长等职务。长于农兵、动员管理和文案,他埋头看着自己的册子道:“这个属下会注意。但屯务司移民的时候,能否多运些女子,辽南地区确实与登莱不同,登莱自然有流民过来,其中便有不少女子,那辽南你若是不专门运去,这几千人就没有媳妇。”
刘民有抓抓脑袋,登莱的女子原本就不多,屯堡流民的特点也造成人口以青壮男子居多。所以登莱屯堡才能有如此多的预备兵。
陈新凑过来问道:“林县不是有很多女子么,都送去旅顺行不行?”
刘民有皱眉想着,林县大概有两千上下的孤身女人,那些女子他是准备以后在东昌府的临清和聊城开纺织厂用的,若是千里迢迢的送去旅顺,要占用很多船力。以前也是担心商社和水师有意见,现在既然陈新提出来,只要用水师的船来运,那也可以商量。
“只要水师负责运送。我没有其他意见,但水师船只冒然去天津的话,恐怕朝廷那边不好交代,若是要动员商社或屯堡船社的船只。恐怕就得给银子了,这毕竟不是作战任务。”
“那就董渔跟他们谈,给饷票就好。”陈新对右边的董渔说道。他现在财大气粗,马上定了调调。他也不怕稍微多发行一点货币。
陈新说完这事之后,看了一圈屋中的人。各人听完后都有些兴奋之色,这些登州最核心的人员多少都知道陈新的雄心。这些人中有很多不是最早跟随他的,最早的威海的人可能战死了,可能被淘汰了,但登州镇的体制,却让更多有能力的人进入了核心的班底。
作为一个朝气蓬勃的新兴势力,人人都在期待着登州镇更进一步的发展。对于这些最核心的人员,陈新也会在平日的沟通中做一些言语的暗示,让他们了解登州镇的宏大远景,以刺激这些人的进取心。
陈新看完之后淡淡说道:“得益于各位一直以来的努力,登州镇今非昔比,本官先在此感谢各位付出的辛苦工作。”
屋中的人都安静下来,等待着陈新的下文,陈新低头看看桌面,想了片刻抬头道,“还是以前那句话,登州镇不是本官一个人的,是在座所有人以及所有官兵和屯户的。咱们所为之奋斗的,也远非个人之权势荣耀,但每个人的利益也同样会给与保证,以符合各位所作出的贡献。”
圆桌上的人都一起点头,陈新站起来走到背后的全国地图前,手在登莱的位置指着道:“登州镇朝气蓬勃,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大,但面对的对手也越来越多,辽东依然为建奴所盘踞,其核心的辽中地区还未被我军攻击过,其军力依然强大,在辽东作战的实力超出我辽南驻军,后金仍是我登州镇的首要敌人,光复辽东亦是我辈军人责无旁贷之使命;其次便是流寇,其残暴和破坏性对各地是巨大的威胁,只要有机会,我们仍要对他们进行坚决的打击;此外今年以来,朝廷对我登州防备的增加,如各位所听到的,朝廷可能会增加山东的兵力,亦可能再度将辽饷向关宁倾斜,以制衡我登州镇。另外本官还听闻,皇帝可能有更换登莱巡抚和监军的打算。”
陈新这一番话说得很直白,直接将朝廷也作为了登州镇的对手,但屋中没有一个人提出异议,连异样的神态也没有,陈新转身看着众人道:“所以根据周围形势的变化,我们的作战目标和民事目标都会有一定的调整,最重要的仍是我们的常备军,明年上半年就将扩编到五万五千人,重点加强辽南、青州府西部、武昌三处,屯堡体系将向济南府北部延伸,将登州镇的影响施加到更广阔的范围,希望各位跟本官一道,让登州镇能为这个国家做更多的事。”
屋中个人都大声应是,然后宋闻贤和黄思德带头,所有人一起鼓掌,屋中气氛热烈,刘民有也附和的拍手,他心中颇有些感慨,以前在公司开会的时候陈新就很能说,但那时候只是说说公司明年增加多少业绩,现在说的确实问鼎天下的目标。回想当初在天津陈新第一次说出争霸天下的那种可笑感觉,现在颇有种梦境般的不真实感。
陈新也有些激动,他待掌声平息,两手举在胸前对众人道:“面对更多的阻力,登州镇每前进一步都需要更大的努力。但本官坚信,如同我们一直以来所做的那样,我们是一个坚定的团体,我们的舞台在更大地方,没有任何人能阻挡登州镇前进的脚步,各位共勉!”(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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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新营
“一条大路哟,通呀通我家,我家住在也,一座大山下。山下土肥呦地呀地十亩啊,十亩良田哟种点啥。。。”平度州的集训基地外的官道上,由无数士兵公鹅嗓子汇成的军歌震天响起。
钟老四带着几个参谋站在路边,正乐呵呵的看着眼前的年轻士兵,他带着少年千总部返回登州后,便去了武学几个月。去了正好遇到卢传宗的事情发生,结果武学里面乱了一阵,钟老四看这点风头的能力还是有的,对武学之外的事情不闻不问,老老实实完成了火枪和龙骑兵部队的战术改进意见,交给了兵务司和武学,并带着武学学生进行了模拟和评估。
九月底改进意见一完成,兵务司就发来调令,让钟老四回登州报到。钟老四再次见到了陈新,陈新跟上次一样没有跟他多废话,直接命令他赴平度州集训基地接受新的一批少年兵,准备组建第二近卫营,暂时只有两个千总部,而钟老四就是新任的代理营官。
平度州集训基地这批少年兵也大多来自屯堡校和职业校,完成了基础的识字和算术学习,虽然工坊和商社吸纳了不少人,但军队依然是登州屯户最向往的职业。军队不但工资高,还有种种优惠,比如退伍可以优先进入民事部、学校、商社、担任屯长等,还可以优先经商,承包各地的综合门市。
另外登州军人荣誉度很高,严格军律养成的职业军人极有纪律,基本没有在民间为非作歹的。加上军报、评书、学校教育等等手段的宣传,穿着那身漂亮的红军装走在路上都受到百姓尊敬。若是配上几块勋章,连相亲都比一般屯户利索。对于刚来的流民们来说。和登州战兵结亲,就是在登州立住了脚。
今年登州战略形势的改变,急需扩大一线作战部队,陈新的第二近卫营主要兵源就是少年兵,基层军官只配齐了一半,这些参谋、旗队长、排长和百总大多来自文登武学,这些人在入武学之前就在各战兵营呆过,有丰富的作战经验,这些军官配上锐气十足的少年兵。正是钟老四梦寐以求的部队。
眼前的部队继续行军,队头已经进入了营门,士兵们还在放声干嚎,“。。。一条大河哟通呀通我家,有妻有妾呦屁呀屁股大。。。”
旁边围观行军的农户们一片哄笑,钟老四听得哈哈大笑。这个歌是陈新改编的,来自于他前世的一部电影,但是把中间哀怨的那段去了,只保留了最朗朗上口的副歌。这首歌节奏明快。歌中有对家的思念,也有对未来生活的憧憬,对于这些士兵来说,这首歌比《从军歌》、《满江红》还受士兵欢迎。往往在行军中用来调节士兵情绪,通过歌词给这些士兵的潜意识中树立从军亦是为家的观念。
登州镇的练兵源于戚家军,在威海建军的时期主要采用高压和严格的军律。当时那些出身穷困又惯于吃苦耐劳的纤夫完全能承受。到文登营之后,为了准备与己巳年入寇建奴的作战。训练强度大大增加,而兵员成分也渐渐复杂。面对严酷的训练和军律时有所反弹。
陈新由此引入了训导官制度,对士兵情绪进行舒缓。训练方法也在不断改进,使其能适应更大范围的兵源,目前挑选兵源的时候,面相只作为同等条件兵源选择的一个参考,而不像以前那样一票淘汰。虽然军队中的体罚和打骂依旧,但训导官舒缓士兵情绪的方法也多了很多,唱歌、球类运动等等,所以这种另类军歌也被准许行军时候齐唱。
钟老四现在听到的,又被这支营伍自己改了,听着更有意思。旁边送钟老四来的兵务司主事道:“钟营官,你要接收的就是这支营伍,是一个千总部的编制。”
钟老四指指队伍道:“就是他们?老子喜欢,谁给他们改的歌,叫来老子见见。”
兵务司主事摇摇头,“俺也不知道,钟大人你还是先去见见已经到位的军官,这批近卫营与以前那支老兵组成的不同,都是些少不更事的少年,陈大人又寄予厚望,钟大人你一定要多花些心思,另外。。。”
那主事停住口,钟老四已经抬步往营门走去,转头白他一样道:“有屁就放。”
这主事曾在金州与钟老四短暂共事,听了不由追上去骂道:“你个钟老四还是这个脾气,俺就是要跟你说来着,你现在好歹是个营官了,别整天那么不上路,管住你那张嘴。营官都是和谁打交道,各司的主官和其他营头的主官,哪个不是脑袋灵活的人,你若是得罪他们,就不是以前那么吃点军棍挨点禁闭了,况且你手下两三千人,人人都学你一样,这个营头还干得成什么事情。”
钟老四这次倒没有骂人,他瞟了主事一眼点点头。他在武学的时候碰到卢传宗的事情,武学中当时气氛微妙,钟老四也自己动了一番脑袋,他现在确实觉得不能象原来那么干事情,否则就不是被骂几句臭脾气就完事了。
“多谢兄弟你提醒。”钟老四过了一会才道,“李东华也来跟俺说过了,俺理会得,总之不会给你们捅篓子。”
李东华就是兵务司的司长,动员兵新兵训练结束后,就要归入兵务司管辖,每次编制新的营头,就是兵务司最忙碌的时候。李东华当年在文登练兵的时候是训练参谋,那时就知道钟老四的脾气,所以在钟老四去平度之前专门跟钟老四叮嘱了一番。
那主事松了一口气,兵务司对陈新这个任命都有些心头没底,钟老四这个人打仗是有一套,练兵更是强项,但唯一就是挨惹祸。大错没有小错不断。现在钟老四既然有这个认识,至少会比以前好一些。
两人带着随从参谋到了集训基地门口。交出军牌和兵务司军令登记,集训基地的值哨登记完后敬礼。让钟老四他们从侧门进入营地。
基地的主官匆匆赶来迎接,这人是崇祯元年的兵,在四城之战中断了手,被安置在屯堡当农兵连教官,后来历任至集训文登集训基地主官,后来又改任平度基地主官。钟老四和他早已是熟识,见面后十分热络。
那基地主官带着众人去住宿地,一边走一边对钟老四道:“这个近卫千总部的军官到了一大半了,有些已经接手了营伍。还有一小半没有到,这些没到的人多半都是辽南或是河南调来的,路途远了一些。”
钟老四转头对那主事道:“俺从第五营龙骑兵调的那几个人何时能到?”
主事想想道:“怕是快了,塘马回报的时候说他们需半个月交接时间,现在塘马已经回来了十多日,估摸着就快到了。”
三人一路谈谈说说,到了军官临时住宿区,这里也是大通间,只是每人占的长炕宽度大些罢了。每五个大间的旁边有一个厕所,澡堂则要走到较远的地方,营地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口水井,此时还有不少军官在排队打水。
钟老四没有选营级主官的单间。而是走进去随便选了一处放下行李,里面休息的几个军官正在闲谈,看到基地主官进来。都站起来迎接。那主事人面很广,一个个介绍过来。
“这位是新建千总部的军法官江长月。崇祯三年从天津纤夫中招募的,在陈大人的亲卫队干过。后来转隶军法司。也是咱们登州镇的老资历了,能力那是没话说,聂洪总军法官当时还不愿外放呢。”
这主事又对那江长月道:“这位就是新任近卫第二营营官钟财生。”
江长月连忙敬礼,钟老四公正的回礼,主事又要介绍下一个人,只听营房角落里面一个声音道:“他是近卫第二营‘代’营官,还不是正式营官,下次邹主事你介绍的时候,不要把那个‘代’字忘了。”
钟老四一听这声音,突然哈哈大笑快走几步,看到一个人正从长炕慢慢站到巷道中,脸上也带着一丝笑意,正是钟老四的老相识赵宣。
钟老四上去一拍那人肩膀大笑道:“好你个赵宣,这许久不见,一碰头就揭你老哥的短。代不代的,反正也是那么回事,范守业以前也是代营官,如今还不是就把代字去了。”
赵宣笑嘻嘻的道:“我这么说是要提醒钟大人,代营官转正式营官的时候,有司还要对你这位代营官进行考核,你若是不收起你那张臭嘴,到时候让别人抢了去,就别怪兄弟我没提醒你,如今登州镇青年才俊多的是,人人都勇武勤学,你钟老四要是不悠着点,保不齐哪天就被人家踩下去了。”
“那哪能呢。”钟老四突然停住,指着赵宣道,“你是第二营的。。。”
“第二营训导官赵宣,见过钟代营官。”赵宣收起笑,正式的给钟老四行礼,登州镇中各个有司有不小的权限,在作战部队中也有垂直管理的下属,但是军事主官依旧排在第一,如果是发布军令,其他无论训导官、军法官、参谋长、军需官、士官长都必须听从,以确保指挥体系的顺畅。
旁边的主事凑过来道:“赵训导官是陈大人指定的,特意从湖广走长江进运河一路调回,可见陈大人对近卫第二营的看重。”
集训基地那个主官也道:“赵训导官连家都没回,就先来集训基地报到了,还给那些新兵改编了些军歌,士兵都喜欢得紧。”
钟老四一拍大腿,“俺就说谁能改这么好,太好了,咱们两兄弟要好好喝一杯。”
他说完就丢下其他人,拉着赵宣往外边走,赵宣边走边道:“我告诉你,我可不喝酒,最多喝茶可以。”
“知道知道。”钟老四一路拖着赵宣到了屋子外边才放开,压低声音道,“你回来可就好了,老子在登州心头好多问题,不敢找别人问去,你跟老子说说。”
赵宣往周围看看道,“钟老四,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你别开这个口,就凭你这个口风,我不会跟你说的。”
钟老四鼓着眼睛瞪着赵宣,赵宣啧啧的叹口气道:“真的你别问,我也不太清楚,况且知道得太明白了,对你我都不是好事。你只要记住,干好自己的事情,管好自己的嘴巴,那种事就落不到你头上。”
钟老四闭眼站了片刻,然后睁眼道:“那俺不问了,反正俺认一条,啥时候都听陈大人的。”
赵宣笑道,“这就对了,走,咱两去喝茶去,说说你在宣大的丰功伟绩。”
两人谈笑着往基地门口走去,他们这种级别的军官,可以在营门自由出入,不像普通士兵还需要主官或教官开具外出条。
钟老四边走边道:“俺问个其他事,咱们近卫第二营为啥驻地定在胶州和逢猛镇,近卫营不是该驻扎在登州么?”
“我也是前天参加了黄大人召开的一个会议才听到点风声,陈大人要加强青州府战备,第三营中的两个千总部要把驻地改到青州府,青州府的总兵力为两个营,估计会以青州正兵营和游兵营的名义部署在益都至高家港之间河道旁,可以便于紧急时增援辽南。耿仲明会直接驻扎到高苑县治,距离济南府边界只有十里。平度州会新建一个营头,编制为第六营,旅顺新建两个营头,分别为第七第八营。咱们近卫第二营就在麻湾(胶州湾)附近驻防,既可策应青州南部,亦可经麻湾海运运兵,往北可去旅顺支援辽南,往南可以威慑,威慑。。。”赵宣本待说威慑南直隶淮安府,但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太妥当,一时不知如何说。
钟老四一听又是不方便说的额,连忙岔开问道:“黄思德也来了?”
赵宣瞪他一眼,“什么黄思德,刚才告诉你管住你的嘴巴,你得叫黄司长或是黄大人。他是来这里准备参加近卫第二营成军仪式的,听说陈大人也可能要来。上下都看着呢,你可不要辜负陈大人的厚望。”
钟老四一拍胸膛,“别的不敢说,练兵打仗老子谁都不怕,过几日还有几个老兄弟要来,你都认识的,咱们一起把这第二营练好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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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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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中传来阵阵的欢笑声,菊香带着几个丫鬟在花园中堆雪人,陈新的大儿子摇摇摆摆的在旁边帮忙,嘴中不时发出一阵欢笑。
陈新会心一笑,将面对花园的两层窗叶放下,寒风被挡在了屋外,转头回来坐到铺着狐皮的醉翁椅上,悠闲的摇动起来。
对面坐着的刘民有还在小案上计算着什么,陈新眯着眼睛问道:“一旬才一日休息时间,你还要忙活些什么?”
刘民有没有抬头道:“算算今年的炭敬要交多少,跟外务司那边的计划核对一下。”
陈新嗯了一声,每年年底都是给各地官僚送礼的时候,一般比夏天的冰敬还要给得多一些,这样一年两次打点,也能让京师官员记住自己。
刘民有算了一会突然把笔一扔,“王廷试又向商社购买过年的物资,说不得又是欠账,欠到后面就不给了。还有京师二十四衙门的公公们,今年又要向商社购买内廷过年所需的年货,去年的就没有结清。”
陈新眯着眼道:“宋闻贤评估过没有。外务这边觉得是否有必要卖给他们?”
“关键是收不到银子。”刘民有不耐的道,“去年内廷所购七万多两货品。至今只结清一万两出头,今年又欠了三万两。大多是南货,可恨他们还把半数定为‘不中程’,当做次品,言称是看在陈大人面子上,最多给一半的价。”
陈新摇着椅子噗嗤一声笑出来,过了一会才道:“内廷贪污银子就这些把戏,不过他们说看我面子倒是真的,若是寻常商家被定为‘不中程’,搞不好还落个家破人亡。好歹内廷还给咱们半价。”
刘民有也不想再算,躺到自己椅子上问道:“京师一年吞咱们四五十万辽饷,商社和外务司每年各地打点的算下来,都超过百万辆了,这比咱们的军费相差不多了。”
“但咱们收入涨得更快。”陈新缓缓道,“可见这个银子花得值,更要紧的是,这些银子入的是那些官吏的腰包,很多人转头又存进了四海钱庄。辽饷咱们名义上有一百万出头。到手就剩六十万,但咱们不能像你那么算,你该当做是多拿了六十万,而不是亏了四十万。如今咱们就这点能耐。没能力拿的就不要去可惜。京师那些打点必不可少,二十四衙门的人要买货,就卖给他们些。当做孝敬的银子数就行了。”
刘民有长长出了几口气,他每年管着财政和民事。看着那许多银子白白给了那些官员还是觉得心痛,崇祯初期的仪金还算好。普通请托拜见就是几十两,现在已经涨到了两三百两,登州镇也只能按行情来。但如今确实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要登州镇一天没有扯旗造反,那外务司和社都还得按照大明的游戏规则来玩。
他摇摇头把那些恼人的事情赶走,对陈新说起过冬的事情,“这连下了两场雪,陆路的商业马上就要进入冬歇期,港口不久也要冻上了,农活也做不成,这三四个月又是消耗。”
陈新无所谓的耸耸肩道:“不是每年都这样么,有什么不同?”
“今年冬天,莱州的两个棉纺厂还要继续生产,开年后陆续发货,今年三个棉纺厂产量应该会在一千万匹上下,有这个行业带动,冬季咱们就没闲着,能带动不少经济活力。总体来说莱州府的经济现在比登州更活跃。登州各地冬天却如死水一潭,所以我想了个法子,让登州的经济也活跃一下。”
“什么法子?”
刘民有坐起来认真的道:“咱们的战兵很多来自登州的老屯堡,这些人都存了一两年兵饷了,春节前后能否给战兵放一下假,让他们回去带动消费,现在各地主要官道沿线有车马行,这些人口流动也能促进这些车马行壮大,以后你临时征召辎重队会方便很多。”
陈新一听辎重队几个字就来了精神,他马上做起来道:“这个主意不错,莱州到登州也不算太远,凡正式军龄一年以上的都可以请假回家,这些人有钱,回家了就得吃好的,得给小孩老人买些好东西,自然就要消费,商人就要补货,车马行也有生意。这主意不错,反正冬季没人能来攻打登州,保留第一营在青州府戒备就行了。”
刘民有道:“你别一起放,分几批放假,可以持续拉动消费,车马行运输压力也不至于太大。商人也有时间陆路补货,咱们在路上建卡收商税,养成这些人交税的习惯。咱们现在靠的是垄断性质的行业,你既然志在天下,就不能一直依靠这类行业,总有一天咱们要转向税收,但现在咱们税收占收入比才不到一成。”
“这是好主意,民有你马上就去做,登州是咱们起家的地方,但现在文登慢慢被平度州赶过,让那些老兵去拉动经济也好。我只是担心登州的货物准备不足,突然大批军饷提取出来去那边消费,可能造成物价高涨。”
“综合门市可以在各地调货,至少主要消费品不会暴涨,其他商货价格上涨也在情理之中,否则商人不会大冬天出门,现在各地屯堡有不少的屯堡小商社,都是屯户自己合伙的。通过这次消费能把战兵的高兵饷向服务业转移,让社会财富重新分配。合理的涨一下价是可以的。所以为了这个目的,我还打算给烟厂也放假一月。让他们也回屯堡消费。”
陈新对刘民有竖起拇指,“刘兄果然还是民事部第一人,莫怀文、徐元华最多也就一执行者,这样的决策他们就做不出来。刘兄说说,还有没有其他的妙计?”
刘民有一摊手,“没有妙计了,我想做的事情多了,但现在都得为你的战争机器服务,暂时就这样吧。另外只有一个要求。现在咱们兵源不缺了,你能不能清理一下你军队里面的兵员,把那些本身是独子和子女太多的普通战兵清理出来,今年战死的战兵中,有三十余人是家中独子,还有一百多有两个以上的子女,民事部现在能支撑,但后面你肯定会与建奴和流寇连续作战,尤其辽南那个地方。死伤太多的话,负担会很重,最好把那些负担重的老兵退伍,替换到预备兵里面当士官也好。多招一些年轻的。这样能减轻民事部的压力。”
“这个我还得研究一下,不过我可以先让李东华统计一下各部的独子,看看有没有条件替换。”
。。。。。。
“狗儿。你的信收到了,你不当那戏鞑子了就好。邻村几个当兵的回来,说你当了鞑子。你妈我在村里都抬不起头来。俺们家包下的综合门市一月能赚三五两银,比以前那小粮店还稳妥些。咱不当那啥兵了,你跟着就回来,娘给你娶媳妇,你可不知道,村里的张屠户来说过几次了,要跟咱家结亲。。。”
唐玮躺在自己的床位上,顺利的读完了手中的信,无精打采的丢在一边,又拿起另外张信纸,是关小妹写来的,上面只有短短几行,“唐胖子,俺现在在青州戏团,俺娘来信说不让俺唱戏了,催着俺回文登,你觉得咋样。”
谢飞凑过来道:“胖子,娟子也在青州戏团,她给我来信说,徐平杰去找了关小妹好几次了,关小妹还和他一起出去了一趟。那徐平杰家中如今自己开着一个车马行,还有一个盐店,徐元华又得势了,那徐家就是显赫大户,你。。。你就别等着关小妹了。听你妈的话,回鳌山卫去守铺子,俺也就不用陪你了,俺回黄县去,过几年有本钱了,咱两合伙搞个那个啥股份商社。”
唐玮喃喃道:“股份商社?”
“听说只要照章纳税,就受登州镇保护,有啥生意上的纠纷,由工商司来决断,定下的由登州镇帮着讨公道。”
唐玮瞟了一眼谢飞,“说得好听,若是跟江南商人起纷争了,咱们登州镇总不成杀到南直隶去讨公道去。”
“那也比你这样好,你可是个独子,你这样死等关小妹不划算的。”
唐玮叹口气,他在这个新兵营呆得郁闷无比,上次打了袁谷子,结果袁谷子成了队长。虽说袁谷子当天就主动跟他们一起受罚,让唐玮对这人少有改观,但毕竟两人颇有嫌隙。后来的训练就更加艰辛了,加上谢飞经常说回黄县的事情,唐玮也觉得有些想回家了。
唐玮有些不甘心的举起手中的信纸,“那她为啥要来信问该不该回文登?俺觉得她没有答应徐平杰啥。”
“她也没答应你啥,你真信你能得到勋章?”
唐玮一下坐起来,他指着谢飞正要骂,突然大门被推开,“起立!”几个高大的镇抚兵大步走进来,集训基地的主官和几个不认识的军官一起走进来。
唐玮慌忙站到巷道中间,队长袁谷子跑过去敬礼,“新兵十三连二排第三小队队长袁谷子,见过各位大人!”
一个军官大声道:“老子是近卫第二营的营官,你们可以叫我钟老四,老子的营还差点兵额,听说你们这个小队训练成绩不赖,过来看看,有没有想到近卫营当兵的?”
袁谷子突然激动的道,“小人。。。属下想去,属下。。。”他捂着脸哭了两声,又继续道:“属下是复州战死的袁谷生的义子,从登州镇收养属下那天开始,属下就听过钟大人的名字,您就是我义父的主官。”
几个军官同时看过来,钟老四惊讶的问道:“你是袁谷生的养子?”
旁边两个军官也凑过来,认真的打量着这个少年人,眼中都带着一丝惊讶。
谢飞对身边的唐玮低声道:“胖子,有一个是关小妹她哥呢,你看到没?在青州府揍你那个。”
唐玮小声回道:“老子看到了,这就是老子和关小妹的缘分,老子不回鳌山卫了,你也别走。”
谢飞耷拉着脑袋答应的时候,那边的钟老四拍拍袁谷子,“练得很棒,袁谷生是好样的,你别给他丢脸。算是咱们的缘分,陈大人从这批少年兵里面抽调了一批鼓手去其他营伍,空出了一百多个兵额,既然是你队长,你这个队我就要了。”
那集训基地的主官凑在钟老四耳边道:“这队里面有几个奸猾些的。。。”
钟老四一挥手,“没有练不好的兵,这队人收了,给他们造册。”(未完待续。。)
第三章 回家
崇祯七年的腊月很快到来,登州镇从八月开始的秋季攻势也全部结束,双方互有损失,建奴的哨马查探了复州一线,发现复州防御设施坚固,骑兵和步兵合计超过五千人,并且在持续运入粮食。
集结在盖州的后金军约七千真夷和蒙古人,榆林铺至盖州之间一百七十里尽是无人地带。
虽然皇太极很想发兵围困复州,但秋粮大面积减产让各旗极为困苦,很多真夷家中也没有隔夜之粮,收粮完成就要去借高利贷买粮。按后金军自备粮草的风格,各旗必定会有反弹,而且辽南那个地方什么东西都抢不到,旅顺的教训历历在目,冬季粮食运输极度艰难,后金贵族大多不愿意跨越一百七十里的无人区去打那个坚固的复州城。皇太极收的公中秋粮抽了部分用在那些汉军身上,正在沈阳进行训练。
于是双方各自偃旗息鼓,辽南平息下来,两边各自做着自己的准备,为来年的较量积蓄力量。
登州则一片平和,战兵开始分批放假,凡服役一年以上的,都得到了一个月的假期,文登的卷烟厂、文登一号工厂、平度二号工厂也放假了,唯有棉布厂还在继续生产。
作为登州镇收入最高的群体,战兵和工人都开始踏上回乡的路,登州各地出现了一股股流动的人群,官道沿线的车马行全部都加班挣钱,这些人都在途中购买了不少东西,有沿海便宜的鱼干,有沿山屯堡收获的玉米。有登州生产的棉布,还有卷烟、成衣、烧酒、腌肉等等。虽然沿途有税卡。但商人们依然从莱州和登州发货,登州各地的经济都出现了活跃的迹象。
驻扎胶州的近卫第二营也收到了放假通知。他们刚刚转为战兵不久,战兵的第一大纲都没练完,钟老四本来不想放假,但兵务司和训导司的命令很严格,任何主官不得强制战兵放弃。所以钟老四迫于无奈,大多数士官和基层军官都申请了,唐玮因为有宣传队的两年军龄,也得到了一个月的假期,他离家很近。他所在的近卫第二千总部就驻扎在胶州,与鳌山卫只有一百多里路程,谢飞也打算回一趟黄县,他的距离就远得多。
腊月二十日,两人在营门告别,分别踏上了回家的路。
。。。。。。
崇祯七年的腊月二十三,山东镇莱州府鳌山卫二道沟村,胶东半岛已进入深冬,小冰河的严寒还没有消停的迹象。北风呼呼的在鳌山卫二道沟村的大小巷子穿梭,比去年似乎更冷了一些,路上行人稀少,偶尔相遇便点点头。也顾不得寒暄,而此时的村口却还有两个身影。
“俺从小来就没遇过这么冷的时候,老天爷你是怎么在办事。要不是你派了个陈大帅来,俺今天就要骂得你睡不成觉”唐董氏站在村口。大声抱怨着这天气,随便对老天爷威胁了两句。她已经在村口等他的独儿唐玮快一个时辰了。
她以前在二道沟村开着一家小粮店,每年还是有十来两银子,后来文登营入主登州,在非屯堡的地方发展综合门市,家中有人参军的才可以申请,于是唐董氏便把独子唐玮送去了。唐家顺利的得到了一个综合门市,向附近的村子销售食盐、棉布、粮食等物资,每月有三五两的银子,收入比以前多了不少。
唐玮参军两年多,没有回一次家。开始还以为是战兵,乡邻都在羡慕,后来同村的回来说,唐玮当了戏团的戏鞑子,气得唐董氏两天没吃饭。农村人都看不上戏子,弄得好些来说亲事的走了。唐董氏去了一趟平度州,想把唐玮领回来,但是没有找到人,听说是到处表演,谁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最后收到唐玮的信,说是去了河南剿匪,不久前才回到了平度州。但粮店春节前的生意很好,所以唐董氏舍不得走开。
十天前唐玮来信说这个月有探亲假,腊月二十五就要到家,她从收到信就开始张罗,准备好精面,在张屠户家买了三斤猪肉,又托了本村和周围屯堡的几个媒婆,这次一定要给这个幺儿娶到媳妇。
唐玮的爹在她对面的一根条石上闷着头坐着,不时抽几口烟,眼睛无神的看着地上,唐董氏也不去理他,这老头一辈子三棍子抽不出个屁,跟他商量啥事都没用,问死不说一句,家里大小事都靠她张罗着,好容易把女儿都嫁了,婆家都找得不错,日子好歹能过得下去,在这个世道就知足了,现在就是这个老幺儿成了她的难题,当兵几年,回来两次,找媒婆说了好几家都不成,这次不说好媳妇,她就不让他回军队去。
“老头子,这次狗儿回来,你要拿出你当家的道道来,找媳妇生娃,这些都得听爹娘的,哪有他自己拿主意的道理,自己唱戏去当个戏鞑子就不该,上次说还想找个唱戏的媳妇,你要不把他管好了,下个月就别想拿钱买烟叶抽”,唐董氏等得无聊,虽明知这老头子不顶用,还是对他不停唠叨。
唐老头低头吸一口烟,深深的吸进肺中,然后抬起头来看了老太婆一眼,似乎要说什么,嘴巴张了一张,一句话没说,又低头看着地上。
唐董氏见状,摇摇头叹息一声“俺这一辈子如果死了,肯定是被你和这个狗儿急死的,从嫁给你洞房的时候你就没个主意,该做啥还得我来教你,也不管我一个黄花大闺女也没。。。”
老唐头突然抬头道:“来了!”
“什么来了?”
“马车。”
“真的,在哪里?我咋没听到铃铛响。”唐董氏忙走到村外的大道上,呼啸的北风中,隐约的铃铛声远远传来。
“我的狗儿嘞”。唐董氏健步如飞,唐老头出得村口时。便只看到一个强壮的背影往客马车来的方向绝尘而去……
。。。。。。
夜幕降临后,二道沟村里基本没有了动静。一般没事,村里都是早早睡觉,时而几声狗叫,表明村里的保安还算尽责。
老唐家灯火通明,唐董氏破天荒点了两盏油灯,有一盏是跟隔壁三婶借的,但油得自己出,油灯下,刚出锅的饺子冒着热气。唐玮大口吃着饺子,肥嘟嘟的脸上鼓出一包,唐董氏借着灯光,笑眯眯的看着这个独儿,脸上的褶皱似乎都反射出喜悦的亮光。
“狗儿你回来就回来,还买那许多东西干啥,那狐皮围巾多贵啊,你就不知道给自己省着点娶媳妇用。”唐董氏喜爱的摸了摸肩上的狐皮围巾,又对唐玮道。“狗儿多吃点,你在那登州镇这许久,能吃饱不?”
唐玮抬头嘟着嘴看着他娘笑道:“娘,爹。俺在军队每天都有肉吃。你们也吃些扁食。”
唐董氏连连摇手,“俺不吃,俺昨天吃过了。你爹也不吃,他只喜欢抽烟。不喜欢吃肉。”唐董氏看也不看老唐头,便帮他做了决定。
老唐头还是面无表情坐着。吐出一口烟,烟筒一头的烟丝忽明忽暗。
“嗯,这么多。。。。。。俺吃。。。。。。不完。”唐玮埋头边吃边说着。
唐董氏笑眯眯的道:“狗儿,这次回来我可合计好了,你不是有二十多天假么,明天就去三婶子家,她带咱去见张屠户,你三婶可都给村里说成几对了,有两个都是你们军队的,这家产还不比咱家,凭啥我家狗儿比他们晚,三婶这次给说的是村东头的张屠户家,他家杀的猪可卖到附近五六个村去了,一年下来怕不得一二十两。。。”
“有三十两。”唐老头突然插一句,然后又低头抽他的烟。
唐董氏继续对唐玮道:“听见没有,有三十两呢。虽说俺们也不是稀奇他那点银子,狗儿的聘礼早准备的好好的,明天咱就去张屠户家说亲去,要是说不成,后天去十三堡,十三堡虽说是流民外来户,但傅媒婆我们也是认识的,她说呀那陈家二女儿做活勤快,大手大脚的,屁股也大,聘礼还能少。。。”
“娘,俺还不想娶媳妇”
“啥,不娶媳妇?!!!”唐董氏一阵暴怒,呼地站起来,两盏灯火随之一阵摇曳,周围的暗影也跟着灯火好一番晃动,似乎整个房子都被唐董氏的暴怒吓了一跳,唐玮脖子一缩,只有老唐头还是那副万古不变的表情。
唐董氏一脸焦虑,“你不说媳妇干啥,儿啦,你都二十啦,你二姨家老大娃都俩了,你二姨每次来都跟啥似的,不是说孙儿这就是说孙儿那,这是干啥,这是专门寒碜你娘来着,前年回来就该给你说媳妇,你就不该去当啥演员,演那个劳什子的黄台历。。。。。。”
“不是黄台历,台历是看日子的,俺演的是黄台吉,是建奴的。。。”
唐董氏毫不犹豫的打断道:“我不管它是什么台历,村里当兵的几个娃回来说你当了鞑子,说好的几家可都不干了,原来可是他们赶着上咱家说媒来,这十里八村,有几家有咱家的家底厚,你不准去演那台历了。”
唐玮把一个饺子送进嘴里,听到这里含糊的嘟哝道“还不是你把我喂太胖,长官说咱们全军就我最胖,最像鞑子皇帝。再说那不叫当鞑子,是当演员,长官说演好戏也是战斗。再说现今也没演了。”
“整天就长官,那长官能当饭吃不,整天想着当兵,打仗打死了谁给老娘送终,这次就得听娘的,叫你去见谁就见谁,要是你那长官再多嘴,我上你兵营骂得他不敢出门,反正这次不娶媳妇就不准走。”唐董氏怒气冲冲的结束了发言,转身进了里屋。
老唐头用烟杆在桌子旁边敲敲,然后对唐玮说:“狗儿快吃,吃完早点睡。”,也起身进屋。
唐玮看他爹进屋,低低的叹口气,回头过来看到桌上的饺子,眼睛一亮,又开始埋头大嚼。(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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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相亲
第二rì天刚亮,二道沟村中鸡鸣狗吠,唐玮家的院门就嘭嘭嘭的响起来。
“来啦,来啦。”唐董氏从厨房中跑出来,一路在围腰上擦手,然后用袖口把脸上的柴灰抹了几下。
大门打开后,一个大妈乐呵呵的就走了进来,唐玮刚刚起来,走到门口喊道:“三婶来了。”
三婶的大嗓门立马震得全村都醒了,“哎哟,狗儿回来啦,你看看这结实的。俺可说实话,比你走的时候可出息了,听说现在没有演那戏鞑子了……”
唐董氏连忙拉拉三婶,“他三婶,别提这茬,狗儿不爱人说这事。”
三婶赶紧捂嘴,“就是就是,你看俺这嘴,以后绝不提戏鞑子这茬,你说这戏子就够不好的了,还得是演个鞑子,那多寒碜人,人家姑娘听了不定咋想哩,以后可不敢干这戏鞑子了。”
唐玮嘿嘿的笑着,也没有搭话。唐董氏脸sè不好,赶紧拉了三婶进屋,一边在桌上收拾要带给张屠户家的东西,就是一袋稻米、一匹登州产的蓝sè棉布。
登州棉布细密结实,已经把江南布逐出山东,年底的时候登州大笔抛售江南布,使得江南布的市场信心跌到谷底,登州布的投放数量不多,价格却比较坚挺,开chūn后占据北运河和整个北方市场很有把握。但在鳌山卫这里并不贵,唐董氏在综合门市进价只有两钱多一点,拿来送礼很合适,稻米在山东比较少,普通农户喝不起茶叶,一般就是熬米汤来充当穷人的茶叶。这两样都是唐董氏jīng心选的,比较实惠也拿得出手。
三婶有些奇怪的看着唐董氏道:“狗儿回来你咋还一副死人脸?”
唐董氏瞪了唐玮那边一眼道,“这狗儿昨晚说不想去相亲去。”
三婶一声惊叫,“那咋办,俺可都跟张屠户家说了。”
“这事不由他,俺押也把他押去,就是三婶啊,你到那边可别提戏鞑子这茬,管住你那嘴。”
三婶一偏头,一脸严正的道:“你还不知道俺三婶,那就是一口唾沫一个钉,说了不提就是不提,妹子你放心。”……
“张家兄弟在家不,前几rì跟你说的戏鞑子回来了,快叫你家闺女出来见见。”三婶一马当先走进张屠户的院子,刚进去就“妈呀”一声大喊,又转身逃了出来。
唐玮随在最后仔细一听,里面传出猪的嚎叫,一个男子声音道:“三婶你等等,老子把这头猪杀了再说,眨眼功夫就好。”
唐董氏过去对三婶道:“三婶你到底咋说的,怎地这个时候还杀猪?”
“莫事莫事,前rì只说晌午头前来,莫说是这早。”
唐董氏白了那院子一眼,转头对唐玮道:“狗儿别急,你三婶都是说好了的,这张屠户家闺女啊,平rì就看着的,做活那是一把好手,种地做饭喂猪样样都会,就当个男子一样。”
唐玮眨眼回想了一下,这张屠户家是四年前才来的,在村东头外边住着,这两年生活好点才开始杀猪,猪肉卖到了周围七八个村子,尤其chūn节的时候生意最好,难怪早上就在杀猪。
张屠户那个小女儿他也是见过的,不过没有说过话,两年多没有看到了,印象有些模糊,那时候也才十五六岁的样子,似乎有点强壮的感觉。
里面的猪一直在叫着,几个男子声音轮番在说话,似乎那猪颇有些力气,唐玮看过杀猪,一般都要两三个壮汉,光靠张屠户一人是不成的。
又过了片刻,里面那猪一阵狂叫,尖利的声音越发刺耳,唐董氏等得心中生气,上去一把推开门叶,对着张屠户骂道:“你个张屠户,平rì杀猪都利索得紧,老娘今rì来相你家闺女,你东拖西拖,还杀得满地的血,给谁看呢你,不想相你就说话,做这个扭捏样子干啥。”
唐玮好奇的跟在后面一看,只见三个只穿短褂的壮汉正把一头四百斤上下的肥猪按在长条石上,猪头方向的中年汉子手中拿着一把滴血的尖刀,那猪脖子上鲜血喷涌,肥猪四蹄乱蹬,叫声越发凄厉,在三个壮汉的按压下却站不起来。
张屠户拿着刀转头过来一看是唐董氏,赶紧赔笑,自从有了相亲的意向后,他能在唐董氏那里便宜买盐买粮,很是尝到点甜头,这唐家在村里也算得上富户,家中经商儿子从军,一年下来五六十两少不了。
他看唐董氏一脸怒容,情急下放开猪头就过来解释道:“唐家嫂子,那不是要肉的要得急么,俺以为你们要半晌才来,这肥猪也太大了些,不好杀。”他回头看看屋门骂道,“你说这狗rì的也是,这时忙着带闺女去买啥豆子去,也不兴来接着三婶跟唐家嫂子……”
张屠户话还没说完,后面一声惊叫,唐董氏也大喊一声妈呀,张屠户还没转头,一头肥猪矫健的身影从身边一闪而过。
门口的唐玮飞快的闪到一边,那头四百多斤的肥猪脖子上飙血,发狂的尖叫着冲出大门,将吓呆的三婶一鼻子拱翻在地后,顺着村中的土路狂奔,洒下一路血迹。
“猪跑啦,抓猪啊!”张屠户放声狂叫。
三个壮汉跟着就追出来,张屠户拿着杀猪刀冲在最前面,路上的村中女子被发狂的肥猪吓得四处乱跑,有些男子胡乱找些石头砸过去,对那肥猪毫无作用。
唐玮在地上到处看,连石头都没有一块,他只得一把抓起门边的一个背篓,跟着追了过去,那肥猪虽然留着血,但生命力十分顽强,一路拱翻了两三个人,昏头昏脑的在路上的乱闯,张屠户在后面拿着刀追上就乱扎,但扎在猪屁股上无法让猪遭到致命一击,那猪奋起最后的力气又狂奔了一段,唐玮心头也有些着急,那边街口有些小孩玩耍,被这四百斤的肥猪拱了非出事不可。
眼看肥猪要冲出街口,斜斜的一把扁担带着风声呼地砸来,梆一声正中肥猪脑袋,那肥猪流血过度,已然是强弩之末,嘶叫一声猪头向下往前滚出去。
后面追赶的村民一阵叫好,唐玮定神一看,却是一个身材健壮的女子cāo着那根扁担,她飞快的追到倒地的肥猪身边,挥舞着扁担没头没脑的砸去,直把那猪头砸得血肉模糊,最后轮圆了猛力一击,扁担咔嚓断成两截,前面一段打着转飞了出去。
那女子这才停下,转头对着追来的张屠户怒道,“俺都跟你说过了,杀猪的时候得把蹄子捆了,你偏不听,下次俺来杀……”
唐董氏也追了过来,她指着那女子对唐玮道:“看到没,那女子就是张屠户的二闺女,俺告诉你狗儿,那屁股那腰,绝对能生。”
唐玮看着那女子目瞪口呆,他娘后面说的话一句都没听进去,后面跌了一跤的三婶终于赶来,她喘着气对唐董氏道:“妹子,俺……俺没骗你吧,这女娃啥活都能干,耕田都当头牛,就是女红不太会罢了,那女红管杀用处,咱农村人家,还得种地牢靠不是,还有,自然那杀猪也可以。”
唐董氏笑眯眯的看着那女子,张屠户被闺女一顿数落,埋头跟另外两个壮汉抬着肥猪就走,回头一看到唐董氏,马上又换起笑脸,对二闺女道:“你看,三婶今rì就把唐家那戏……那后生带来了,要跟你成亲的。”
二闺女一下红了脸,忸怩着捂了半边脸,唐董氏细细一看,眉目还算秀气,就是线条粗点,不过农村人家也不讲究这些。
她乐呵呵的笑道:“好闺女,快来看看俺家小子,那跟你就是天造一对。”她转头去拉唐玮,一看不由呆住了,“人呢,跑哪去了?”……
“明天得去一趟周来福那里,他嫁闺女的时候我有事耽搁,这次听说快婿一家也来登州过年,我得去给他凑个场面。这些老下属年纪大了,嫁儿嫁女的也多了。”陈新喝着热茶,放下茶杯后又拿起一块面包,这东西在江南就有售卖,据说传自利玛窦。登州现在经济收入高升,这类江南的小吃也跟着传了进来,陈新自然对这个面包比较习惯。
刘民有今rì是过来串门,他和李冉竹都是外来户,一到过年前后也没有亲戚可走,就是些属下过来拜年,他便只有往陈新、张二会、王带喜等人府上走走。
刘民有淡淡道:“这些老下属都在互相拉姻亲,这算高层的自我优良繁殖?”
陈新摇头笑笑道:“他们不互相拉又去哪里拉?他们如今也算有头有脸,乡间缙绅有地位,但是和咱们就是两路人,朝廷官吏更是说不准哪天就是对立面。”
刘民有想想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毕竟登州镇高层还算年轻,最多是订个娃娃亲。他看陈新还在吃面包,皱眉笑道:“你吃这玩意觉得好吃?”
“虽说味道跟他以前吃的是不一样的,但至少不用担心食品安全。”
刘民有道:“啥时代没有,你不记得以前邓柯山跟咱们说的,有给水果化妆的,有用硝把肉泡软的,明代一样的有这种人。”
陈新笑笑道:“在我府上吃东西,你就放心吧,侍从室有专人负责这些东西,而且采购都是随机的,想下毒都难找机会。”
刘民有想想自己府上,现在也有民事部保卫室的人专门负责安全,确实与普通人的时候生活大大不同了。
刘民有等了一会对陈新道:“说起这个,我觉得有件事情咱们该做了。”
陈新好奇的问道:“打击地沟油?”
刘民有白他一眼道,“也包括在内,是咱们登州镇的律法,咱们的屯堡脱胎于卫所,与周边冲突多采用暴力方法,屯堡内有冲突的时候,都靠着屯长、总甲的行政治理,说白了就是靠屯长的人品和权威维持公平,现在人数多了,人口来源更趋复杂,治安事件和屯户间纠纷越来越多,仅仅上月便有屯户间杀人案三起,伤人和纵火案五起,买卖纠纷七起,共致死七人伤十一人,杀人中至少有两起是屯长处置失当造成的。这种民政的维持方法不改变的话,很快会出问题的。这事我想了,用大明律恐怕不妥当,里面的根基是靠缙绅、宗族、等级差别,比如同样罪行,对家奴的处罚就重于平民,这些是咱们不能接受的,改造一本法典的话工作量太大了,而且会给朝廷一个马上要另起炉灶的感觉。”
“那你的意思是?”
“我想试试在屯堡用普通法法系。”
陈新仰头看着屋顶,半响才道:“普通法系实施也是要很多条件的,不过也确实有优点,你可以先找几个地方试一下,看看效果再说,但仅限于民事和商业纠纷,不能涉及行政和军法。”
请假
临时有事要出门,这几天更新会不稳定。欠的更月底前补上。(未完待续。。)
第五章 阶层
正月初二日,陈新的府邸侧门慢慢打开,几名便衣的保卫首先走出来,在门外呈弧形观察,外边的外围卫兵打出安全的信号后,才有一名黑衣保卫回到院子,片刻后三辆一模一样的四轮马车开出,周围护卫着骑马的黑色制服卫兵。
陈新的府邸在水城校场的东侧,校场里面驻扎的是一个千总的近卫营,另外一边则是民事部的大院,那里同样有保卫,使得陈新的府邸有了外围的保障。
即便如此,陈新还是十分谨慎。作为登州镇的主心骨,他的仇家很是不少,仅仅登莱本地就有不少缙绅、宗族、官吏与他有仇,也可能有阳谷之类的残余,另外建奴细作水平还行,现在又得加上朝廷的厂卫。所以新任的侍从室副主官不敢有任何马虎,他负责着陈新的保卫工作,包括饮食检查、防刺杀、防毒物、保护家眷等等任务。
平时的临时出门一般只做随行保卫,因为那种出门无法预知,即便有人要刺杀陈新,也无法预先进行完善的准备,甚至可能连提前赶到伏击点都无法做到。
但今日是周来福过年的时候,陈新一早就说过要去,知道的人还不少。这时就需要提前计划路线,派出侍从室的便衣预先到达街口等要点,然后还要预备多条线路,有些路线是只有侍从室副主官才知道,同时还要准备紧急情况的策应和撤离路线。
这类出行会同时出动三辆同样的马车,以迷惑可能的杀手,以此减少陈新被刺杀的可能性。得益于卫队的严密保卫。他的安全一向都没有出过问题。
刘民有的住宅在靠南一点,他的随从就简单一些。五六个保镖加上一辆四轮马车。最后一辆马车的窗子拉开,露出陈新的脸。两人打个招呼,四辆马车一起往城东而去。
周来的府邸就在城东的官员区,这里被登州人称为镇官街,因为都是登州镇的文武官员居住。文登营入主登州之时,登州城内的官吏已经被一扫而空,城中不少地方烧成白地。
原来还有部分民事部官员在城内居住,后来登州的朝廷机构恢复后,朝廷官吏也多起来,虽然双方没有直接冲突。但那些民事部的官员总觉得别扭,慢慢的都搬到了城东,形成了这一片登州镇官员聚居的地区。
四辆马车在卫队的前后保护下来到了城东的镇官街,周来福家在中间位置,此时大门前已经人头涌涌,很多来拜年的人都到了,周来福正在那里迎接,还有些家佣保镖一样的人在维持秩序。
陈新的马车没有在正门停下,而是直接去了侧门。侧门专供马车出入,没有台阶和门槛,虽然对一般的官吏来说有些觉得掉分,但陈新没有这些心理障碍。
周来福见状连忙给其他人告罪。跟着马车一路跑过去,途中超过了马车,提前到侧门让门子开了门。马车在门口停下,起码的制服卫兵控制了前后巷口。几名便衣卫兵先进了院子,站在院子中四面观察后打出手势。马车才鱼贯而入。
周来福带着笑等待马车门打开,原来陈新在最后一辆马车上,等到陈新一出现在车门,周来福连忙迎过去,“大人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
陈新打个哈哈道:“来福你也文绉绉的,咱们就是过来看看邻居,当年我和民有初到天津,都是你忙前跑后帮忙,今日是来邻居家串门,除了咱们说差事的时候外,你都把本官当个邻居就行了。”
一句话说得周来福满面欢笑,当然他不会真把陈新还当做二道街的邻居。周来福跟着又见过刘民有,三人一起往正厅走去。
周来福这个庭院颇大,里面院落数重,又分为七八个小院,正厅就在中间花园的位置。
花园中已经站了些人,包括登州镇的很多文官、商社的同仁,军队的人则很少,陈新只看到一个董渔在院中和人聊天。陈新在心里点点头,这个周来福还是比较会看风头,虽说他和很多军方的人也熟,但平日是刻意减少了接触的。董渔因为负责军需后勤,外地的后勤一贯依赖商社,所以请董渔来也算说得过去。
这里已经有负责外围的卫队戒备,宾客名单也经过卫队提前审核,周来福考虑要邀请陈新,请的基本都是比较高层的,安全有保障,所以这里的戒备的等级并不高。
路上人等纷纷跟陈新和刘民有见礼,有些外地的掌柜不常在登州,见到两人颇有些紧张,有两人是一直在外地当掌柜,习惯于见官下跪,直接就下跪了。陈新和刘民有一一回礼,又把跪下两人扶起来,跟这些人拉起家常。
与这时代大多数连锁商号一样,四海商社的外地掌柜必须把家眷留在登州,家中甚至不知他们在外地具体的地址,往来的信件都要经过商社检查后才能发送。但四海商社与其他商号不同的是,当上掌柜一年后考核合格就有顶身股,开始三年只有分红,十年后考核合格可以长期持有,还能传给子孙,而普通的山西、福建等地商号则要等到七老八十才能分到顶身股。
因为顶身股得到比较早,为四海商社做事也是为自己做事,所以很多掌柜都是跳槽过来的,以前都有从商的经验,这些掌柜做事都很尽心,全力完成商社每年的的考核,而一旦查获有贪污等行为,就直接开除,顶身股也没有了,提高了他们贪污的成本。
陈新两人成了现场的核心,众人纷纷围过来听陈新说话,陈新态度随和,人群中不时传出笑声,周来福带着大儿子过来见陈新,这个儿子如今在文登大学堂,学的是比较冷门的造酒。倒是和宋闻贤的大儿子关系甚好。
周来福不断招呼仆人送来座椅果点,又在中间点起一堆篝火供这些人取暖。众人不顾严寒。就坐在花园中开茶话会,气氛十分热烈。
陈新看了一圈。又找到了天津的掌柜卢友,卢友和老蔡站在一起,陈新看到这亲热的过去和这两个老同事打招呼。
刘民有则拉住忙碌的周来福问道:“上次你嫁女陈大人没来,他这次就是说要看看你那女婿,你怎地没让关小弟过来?”
周来福低声道:“去接他家中的人了,亲家那边来了三个人,关小弟的兄长和姐姐以前都在军队,上次也没有来成,这次乘着过年。正好也来认个门。”
。。。
关大弟挑着一副担子在前面,妹妹扶着关大娘在后面,三人刚刚走到大门附近就被人拦住,说不是宾客就不能往里走,说了身份之后有家仆回去报告。
关小弟一脸焦急的跑过来,关大娘笑呵呵的正要开口,关小弟就不耐烦的埋怨道:“叫你们早些早些,非要等到今日才到。”
他娘开口的话顿时被咽了回去,关大弟今日穿得十分精神。红色的军装常服,胸前佩戴了他那枚一等勋章,虽然他在战场上很勇猛,但面对这个弟弟却是十分小心的道:“路上雪有些大。车马行的车路上坏了,还花高价租了屯户的牛车才赶到,也不是也没有迟嘛。。。”
“俺只看结果。不想听理由。”关小弟不容分说,“既然明知路上有雪。何不早些出门,今日是什么日子。到别人家做客,岂有让主人家苦等的理由,连陈大人、刘大人都到了,俺还得在这里等你们,周家人又怎生看俺。若是我工坊中的人这么做事,俺早叫他们滚了。”
关小妹许久没见小弟,原本是一脸笑意,听完冷下来,偏着头道:“原来你就当自己的是周家人了,那咱们关家到这里看谁来。”
关小弟哼了一声,关大娘连忙拉住关小妹,对关小弟劝道:“小弟呀,反正咱们都到了,俺们都少出门,哪知道有那些不便的,要不你就别说啦,快带你哥你姐去见见亲家。”
关小弟这才沉着脸转身,忙着领着几人进门,他看关大弟还要去挑地上的挑子,一跺脚吼道:“都啥时候了,你管那挑子作甚。”
“这。。。这是给亲家带的蜂蜜、玉米、咸鱼。。。”
关小弟打断道:“丢在这里便是,人家家中啥都有,你们带这些东西作甚,平白耽搁时间。先去见陈大人、刘大人要紧。”
关大弟期期艾艾的把挑子放下,有些不知所措的搓搓手跟在后面,关小弟匆忙走得几步又回头叮嘱道:“娘,俺现在叫关德宏了,你们不要再小弟小弟的叫。”
关大娘不敢细问,只得哎了一声,关小妹扁扁嘴低声道:“既然连名都改了,你怎地不把姓也改了。”
关小弟从小有些怕这个姐姐,当做耳边风一样,领着几人进了大门,负责守门的几个周家家仆问了一下,便放行让几人进去,对几人的态度也丝毫不见尊敬。
大宅占地宽广,其中院落重重,装饰也十分精美,其中还有不少仆人丫鬟往来。关大弟和关小妹这些年到处跑,也涨了不少的见识,但大多是从外面看看豪宅,真正进来感受又是另一回事。
到了花园门口了,门口站了几个士兵,他们的衣服与普通士兵不同,全部是黑色的。关大弟听说过陈新的卫队就是黑色制服,那里面不见得都是高手,但基本都有战场经验,家世也都很清白,数量约两百人上下,侍从室控制的警卫队则多达五百人,登州所有高官的警卫都是从侍从室的警卫队抽调的,军队的副官和亲兵也是由兵务司单独配的,所以无论文武,登州的高官们实际上都没有自己私人的武装。
门口负责的队长面无表情的过来道,“进入的人要搜身。”
关小弟忙道:“这位上官,他们都是俺家中的家人,俺娘是屯户,兄长是战兵士官长,姐姐是青州戏团的,烦请放他们进去。”
队长打量了一下关大弟,看到他的虎头勋章后缓了一下脸色,想起这家人姓关,不由问道:“你是大战镇海门的关大弟?”
关大弟老老实实点头道:“是俺。”
那队长点点头,口气温和的道:“我们是总兵卫队的人,今日陈大人在里面,我们职责在身,还是只有请关士官长见谅,必须搜过才能进去。”
关大弟惯于服从命令,在军队里面什么打骂惩罚没有见过,根本不在乎这个搜身,不过他马上又迟疑道:“那俺娘和妹妹。。。”
那队长对后面一挥手,上来一个黑军装的女子,队长对关大弟道:“咱们有女队员搜。”
关大娘道:“那,那就搜,搜吧。”
一男一女两个队员马上过来搜查,关小妹一脸不满往后退开,看到两个人搜查自己的亲人,她脸上的不满越加浓烈。
关小弟这时走过来,语气温和的对关小妹问道:“姐,俺听说徐元华有个侄子叫徐平杰,他可是认得你?”
关小妹转头奇怪的看着这个弟弟,“你怎地知道?”
“他爹打算跟周家合伙开一个工坊,专门做马车的,那徐平杰就跟着张罗这事,是以他与俺也识得,有一次听他提到你名字,俺才知道他也当过宣传队。他家的家境好,徐元华如今东山再起,日后大有前景。登州这个地方,这些人家都有权有势,陈大人日后一飞冲天,这些人都是位高权重的人,你别老是不理人家,你能嫁到这些家里面去,咱们关家日后也就更稳固了,对俺的工坊也有好处。。。”
关小妹突然一声尖叫打断道:“关小弟,俺做啥不要你来教。俺今日就告诉你,你姐不稀罕那劳什子的权势,看你的样子,连自己是谁都忘了,若非二哥当年入了文登营挣来全家进了屯堡,你也不过就是放羊种地的,这么多年了,你几时给二哥上过香,几时想过二哥,每日都是你那工坊和权势。你稀罕权势你自己去,俺不过那被人搜身的富贵日子,老娘现在就不伺候了。”
关小妹一通骂完,关小弟猝不及防,还没有想好如何反击,关小妹已经一甩辫子,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转身往大门而去。(未完待续。。)
第六章 一家
周围的卫兵和关大娘都呆在当场,关小弟脸色一阵发白,正在接受搜查的关大弟听得动静,连忙就要跑去追妹妹。
关小弟一把拉住大哥道:“大哥你别理会这癫女子,好心她当驴肝肺。你不要走,陈大人刘大人都在,你战功都有了,却没当着军官,只要认得了二位大人,以后在军中的前景必定十分远大。”
关大弟看了弟弟半响,轻轻推开关小弟拉衣袖的那只手,转身往门口追去。
“哎呀,这是怎地说的。”关大娘急急忙忙也要去追。
关小弟一把拖住他娘道:“娘你还要怎地,这两个走了也就罢了,俺以后也不想搭理他们,可这次俺跟岳父说了家中要来人,要是你都不在,俺这脸往哪里搁。”
他娘没有什么主意,听了这话连忙停下来,任关小弟一路拉着进了花园,一路还在不断回头看大门的方向。
“娘你要记住,不要再叫我小弟,俺叫关德宏。”关小弟一边走一边还在叮嘱着。
进到花园中后,关小弟又叮嘱道:“娘,你见到陈总兵的时候要称呼‘大人’,对刘大人也是,不能说你啊啥的,其他那些也都是各司和商社的,对商社的人最好称呼先生,有司的的照样称呼大人,不要叫错了,让人觉得俺们是乡下来的。”
关家大娘一脸慌张,不停的在心中记着,又一条都没有记住,这院子里面处处显出富贵。她虽说上次小弟成亲时候来过,但心中还是有些惶恐。现在被往来宾客气势一镇,又遭了卫队的威吓。早已经失魂落魄,几乎就是关小弟拖着在走。
终于到了周来福所在的地方,周来福和气的过来打招呼,关家大娘只知道口中唉唉的回答,根本说不出一句像样的话来,关小弟暗暗着急。
周来福很快就请来了陈新,陈新一脸平和的走过来,对着关家大娘道:“关家嫂子,俺就是登州总兵陈新。方才听周来福说,关家几个子女可都成器了,还是你养得好啊。”
“哎呀,这,这。。。”关大嫂在衣服上不停搓着手,原来这陈大帅如此客气,她心中一松,随口就对陈新道:“大,大。大兄弟,俺其实不知如何养他们,他们都自己管自己的,平时俺说的他们也不听。你看这。。。”
关大娘这大兄弟几个字一出,关小弟几乎要晕倒过去,他口干舌燥。脸色阵红阵白,偷眼朝陈新看过去的时候。却发现这位陈大帅依然满脸笑容,正在跟自己的娘亲热的拉着家常。
。。。
关大弟匆匆忙忙跑到大门。问了守门的一个周家仆人,说是往西去了,赶紧发足去追,只片刻便看到了关小妹疾走的背影。
关大弟追到小妹身后,也没有去拉她,默默的跟在后面。关小妹听到脚步声,转头看一眼,脸上已经满是泪痕。她也没有多说什么,关大弟也没有问,他知道妹妹是要回青州府城的戏团。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关小妹多次来过登州,知道南门的车马行最多,那里有不少四轮的客马车,往莱阳和平度的最多,去青州府的相对少些,不容易凑齐人数,尤其是这几天正好过年的时候。
这一趟下来要走好几里地,两人都是从小在山上跑惯了的,很快就走到了,也没有觉得累。两人沿着朝天门外边的车马市走着,路边停了一溜的马车,绝大部分属于登州屯堡搞的车马行,有登州本地的,也有外地屯堡过来后等着返程的。
这些马车有两轮也有四轮,甚至还有跑短途去黄县和招远的牛车,有些马车上竖着块牌子,写着平度、胶州、即墨、掖县、昌邑等地名。
“平度州啦,还差两位。”
“昌邑,昌邑,有没有回棉布厂的。”
车夫在前面的驾车位置上大声嚎叫,报着自己要去的地名,好让那些不识字的人能知道,但青州的却一个都没有。关大弟问了一下,听说是青州的军队没有放假,那边没有马车过来,登州要过去的也很少。
关大弟有些焦急,小妹回文登的时候有几个同事一起,现在却是单身一人,他不想小妹再到平度或昌邑去转车,毕竟是个女子。直接去青州府的马车的话,他可以记下车夫的屯户号,这样小妹的安全能保证。
他走了一圈没有看到直接去青州府的,咬咬牙对关小妹道:“小妹,俺送你去青州府,然后俺就回平度州。”
关小妹低着头道:“你不去见陈大人了?没准他见了你给你升个军官。”
关大弟摸摸脑袋上的软军帽,“俺以前见过陈大人,俺的勋章还是他亲自给俺佩戴的。”
关小妹惊讶的问道:“怎地没听你说过?”
“有啥好说的哩,陈大人当时还称赞俺是兵王。”关大弟回想起当时的场景,不由得呵呵的傻笑起来。
关小妹已经忘了刚才的不快,抿嘴笑道:“其实俺也见过的,他还教俺唱戏来着,俺一直奇怪,陈大人打仗厉害就罢了,怎地连唱戏都懂。不管咋说,俺其实觉得陈大人真的是个好官,俺方才不是冲着他的卫队,每次他来听唱戏,卫队也要到后台看一看,俺都是见过的。方才只是看不得小弟那个样子,名字是爹娘取的,他问都没问过娘就改了,俺觉得他势利。”
关大弟低声道,“小弟从小就聪明,不像俺这样笨,他心思大,俺也帮不上什么忙,咱们也得多为他想想,总归是关家有个出息的人不是。”
“俺懒得看他,俺又不靠他吃饭。”关小妹说完一扭头,径自朝一个昌邑的马车走过去。
关大弟也跟过去,这时路上一辆马车突然过来。一个声音大喊道:“去青州府的有没有,还差一个啊!”
关大弟连忙跑到路中间拦着。那马车很快停下,那车夫喷着白气问道:“去青州府城的?”
“是。俺们是两个人。”
那车夫摇头道:“只有一个位置了。”
关小妹此时也来了,关大弟有些为难的道:“兄弟,你看看,俺妹子一个人走的话,俺也不放心,要不俺就蹲着就成。”
那车夫一偏头道:“军爷你不信去看,里面中间都堆满了行礼,确实装不下了。不过啊,您别担心你妹子安危。里面坐着两个你们登州镇的军爷,就是去青州府的,有他们在,你担心个啥。”
“真的?”关大弟一听有登州镇的士兵,心中顿时觉得有底,连忙绕到后面,这种客马车的门在最后面,是一个挡风的的厚布帘,关大弟掀起来一看。果然有两个穿红色常服军装的人坐在最外边,正在和身边一个行商聊天,里面还有两个女子,则坐在最里边。
“兄弟你们是去青州府的?”
两个士兵转头过来看了。看到关大弟胸前的虎头勋章,态度都变得很尊敬,其中一个道:“是。我们是第三营的。”
“俺是近卫营的。。。”关大弟连忙说了原委,两个士兵连口答应。马上帮忙在车上腾位置,把关小妹安排在了最里面。其中一个士兵还把军牌给关大弟看了,保证把关小妹送到戏团大门口。
关大弟连连道谢,摸出一张饷票要感谢两人,那士兵摆手道:“咱们训导官不总说么,登州士兵是有荣誉有风格的军队,帮助百姓就是风格,你放心,一准给您送到了,出了岔子你来第一营找俺。”
关大弟放下心来,去车头付了小妹头口钱(注:明代客人车费),再回到车尾。
关小妹在最里面探头道:“哥,你还要去小弟那家里边?”
关大弟摸出几章饷票给小妹,“要去,俺家去的人少了,小弟脸面上不好看,俺帮不了他别的,去看看总是要的。饷票收好了,路上吃住别省,在戏团听长官的话,家里你别担心,俺会把娘送回文登的。”
马车缓缓开动,关小妹接了带着大哥体温的饷票,眼睛红红的,习惯性的对着关大弟敬军礼告别,看得两个登州兵一阵惊奇。
关大弟停下追赶的脚步,也回了一个军礼,马车布帘放下,遮住了小妹的身影,关大弟缓缓放下手,一直目送那马车消失在道路的转弯处,然后他才调头往镇官街大步赶去。
。。。
又在门口折腾了一番,那卫队的队长已经认得关大弟,没有再找主人确认身份,搜查一遍之后,关大弟总算进入了院中。
此时午饭都吃过了,宾客正在宽阔的正厅里面围坐了一圈说话,有些地位低的则在各个偏厅打马吊、双陆、跌成等带些赌博性质的博戏,平时登州镇军中严禁赌博,唯独春节的时候可以。所以陈新都过去玩了几手,只是数量不太大,。
虽然没有对民事官专门要求不得赌博,但这些人知道上官的喜好,平日要赌也很低调,今日有过年的由头,才算是放开了手脚,整个院子里面叫嚷声一片。
关大弟走到大厅的门口,关小弟正在门口与一个年轻人说着话,他一见大哥过来,脸上闪过一丝喜色,随即又把脸沉下来。
关大弟走到弟弟面前低声道:“俺,这个,俺把小妹送走了,你岳父没有发火吧。”
关小弟嗯了一声,也没有细说,旁边那个年轻人对关大弟躬身道:“原来是大弟哥,在下徐平杰,曾在青州府与大哥见过。”
关大弟张嘴打量着面前的人,徐平杰不以为意的笑道:“当日大弟哥痛打那演鞑子的胖子,徐某当日是演的好人杨刚,正好在台上见到了,到今日仍是觉得痛快。”
关大弟这才恍然,他马上便道:“那唐玮如今在近卫营当战兵,虽说小心思多些,也很能吃苦了。。。”
徐平杰摇头打断道:“那戏鞑子天生便是个骗人的货,大弟哥万万不要被他骗了,要多多处罚他才是,最好打得他不能走路才好,哈哈。”
关大弟不自然的笑了一下,现在唐玮正好在他所在的司,虽说有点小毛病,但不像徐平杰所说的那般不堪。
此时正好陈新从一个厢房玩了两把跌成出来,正和杨云浓往正厅走来。关小弟连忙拉着哥哥迎过去道:“陈大人,这位便是俺的大哥。。。”
“关大弟嘛!当年本官给你授勋的。”陈新过来指着关大弟胸前的勋章大笑道,“你可知道你的事迹上了军报,已经传得南直隶都知道了,听说在江南,讲大战镇海门这个评书的都快超过《秦叔宝看姑娘》了。”
关大弟连忙立正行礼,陈新满脸笑容的回礼,然后拍拍关大弟的肩膀道:“当年的兵王,现在都成了士官长了。方才听周来福说你们关家的人,原来本官都见过,你妹子是最早演唐小小那个关珮珮,那艺名还是本官给取的,她此次可来了?”
关小弟原本兴奋得两眼放光,一听之下有些尴尬的对着陈新笑道:“难为陈大人还记得,那是俺的姐姐,此次不在家中,错过了来见大人的机会,大哥也到的晚,失礼之处请大人海涵。”
陈新毫不在乎的挥挥手,“小事一桩,有什么好失礼的,咱们登州镇最不讲虚礼,你们一家都很出色,做好自己的工作就是对本官最大的礼。”
“大人大度。”关小弟陪着笑。
陈新邀请关大弟一起进屋,让他这个战斗英雄见见民事部的主官,突然在门口停下问道:“大弟你现在才到,可有吃饭?”
关大弟的肚子正好咕咕咕一阵叫,他平时在军队里面吃成了大胃王,今日却是也饿了许久,又走了那许久的路,陈新一提就觉得十分饥饿。
他也不懂如何客气,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还,还未吃,这个。。。”
“周来福!”陈新对着屋子里面喊了一声。
里面的周来福飞快的跑出来,陈新对他道:“你这个亲家怎么当的,女婿的大哥还没吃饭呢,快去让厨房做些。”
“啊?”周来福看着关小弟道,“怎地大弟还没吃饭,德宏你怎生没说?”
关小弟有些尴尬的道:“这,大哥他刚到门口就碰到大人了,俺还没来得及问。”
陈新道:“跟德宏没关系,周来福你是主家,这就是你的失误,赶去叫人准备。”他又转头对关大弟道:“本官还要在此处待些时候,你吃过饭就来正厅,正好让民事部的人见见咱们的战斗英雄。”
关大弟感激的敬礼,周来福亲自领着关大弟去了偏厅,他对关大弟的态度顿时变得十分亲热。
陈新进了大厅,又跟一众民事部和商社的人继续闲谈,中间抽了个空叫过董渔,对董渔耳语道:“明日你到我府上来。”
董渔低声答应,陈新揉揉额头道:“咱们和李东华要商讨一下上次刘先生说那件事,就是普通士兵中间的独子和负担太重者,数量不多的话,就从预备兵中调换,那些替换的老兵回原籍屯堡担任预备兵士官。这样减少民事那边抚恤的压力,另外就是明年具体的扩军计划。”(未完待续。。)
第七章 扩军
陈新府邸中的小会议室中,坐了七个人,除了陈新和刘民有外,便是董渔、李东华、黄思德、肖成国和刘破军。
李东华看着手中的册子道:“全军的普通士兵中,是独子的约五百人,有十岁以下子女两人以上的一千二百人,很多是崇祯五年征召的。士官和军官中,是家中独子又无子嗣的,只有十余人,大部分是崇祯四年以前的入伍的。”
陈新摆摆手道:“士官和军官都不要强制清退,兵务司整理一些非一线岗位,让他们自己决定。士兵可以更换,但限于有父母的,流民中的单身汉不在此列。立过功的可以安排到动员司做屯堡或工坊预备兵教官,若是资质一般又无合适职位的,就直接退伍。民有你这边能安排多少人?”
刘民有皱眉算了一会道:“今年青州府要新建一百个屯堡以上,屯长和教官就是两三百人,屯堡校较远也要上百,青州府要新建一个大型棉厂,里面可以安置三百上下,民事部里面的职务也有,但大部分要留给职业校和大学堂的学生。最好还是让他们自己创业,退伍的时候要结算退养金、历年军饷,还有商社的分红,民事部可以给那些没有分地的分好地,每个人至少生活不愁,然后他们愿意创业的,钱庄可以优先贷款。”
董渔插话道:“里面有些人识字和算数都不错的,可以安置到商社或钱庄,总归比外边招来的放心。”
刘民有点头道:“商社和钱庄也能安置部分。确实合适的可以进这两个地方,但还是那句话。最好是他们自己创业。”
刘破军突然道:“这些士兵多年训练,我还是认为该让他们相对集中。青州府今年要占屯堡,何不让这些士兵都去青州府屯堡,有这些人作骨干,屯户很快就能有战力,一路延展出去,就能为咱们登州镇提供更稳固的纵深。”
陈新看看刘破军笑道:“倒是个好主意,不过很多人都在登莱屯堡分过地,家就安在那边,地也是熟地。你乍然让人家去青州府抢生地又重新建房,人家哪里愿意干。”
黄思德听了对陈新道:“大人,属下觉得刘司长这个想法可行,至于他们不愿意搬迁,咱们可以给些条件。若是他们直接回乡,屯堡里面屯长和教官都是现成的,没有他们的位置,去青州就不同了,当着屯长或教官。每月能多出一份月钱,那房子嘛,自己买材料请屯户做,也不过是十多二十两。长久算来还是去青州划算。”
陈新听完也觉得有理,转向刘民有道:“民有觉得如何?”
刘民有想了片刻道:“虽说咱们看来觉得划算,但从士兵的角度来说。他们心中多少有些怨气,这些士兵当兵几年。本来军饷拿得好好的,现在突然就说没有了。只能回家种地,种地那点收入自然不能和军饷比,心中没有抱怨是不可能的。所以你再要让他们背井离乡去青州府,能有几个人愿意?不过刘破军说的主意对登州镇确实有好处,我建议对去青州府屯堡的士兵,可以保留他们的商社股份,也就是说退养金可以一直赚钱,这样多少是个补偿。”
陈新嗯了一声,其他几人也觉得刘民有这个方案可行性更强,陈新敲着桌子想了片刻道:“此事本官还要想想,兵务司可以先按照这个拟定文件,待本官确认后下发各营清理,但是要注意不要搞得过于急切。现在兵源越来越广,以后最好是招没有成家的,把征兵和退伍制度化,新征的士兵定个退伍的时间,这样增加受训人数,对以后的紧急动员也有好处。”
军队中招未成家的又不是独子的,对抚恤的压力最小,给了阵亡抚恤金就结束,对于兵源充足的登州镇已经可以实行,不过陈新不好明说理由。
董渔又对陈新道:“大人,里面那些拿燧发枪的,枪支是否让他们带走?”
陈新大方的挥手道:“不但燧发枪,配发的武器都带走,以后凡正常退伍的也是如此。”
李东华记录好之后,陈新又对他道:“现在说说明年扩军的事宜,兵务司报上来的方案,明年扩编第六、七、八、九、十营,总共五个营头,部署的地点分别是第六营在平度,填补第三营西移的空缺;第七第八营部署旅顺,这两个营兵员有三成要从参加过旅顺防御战的辅兵中挑选,与第五营合编为辽南旅;第九营部署武昌,与第五营合编为湖广旅,对应朝廷的编制为协级;第十营部署在林县,但是不能用咱们登州镇的军装,只能以民间团练的名义安排。大伙说说,有什么意见?”
刘破军马上道:“大人,按这个编制的话,登州镇总兵力接近六万三千,光在登莱就有两万八千五百人,而辽南不过一万七千人,是否应当向辽南倾斜。”
董渔打断道:“李司长,陈大人说的是驻地,不是作战地。辽南本地屯堡去年才建立,数量只有二十左右,无法给那许多军队提供后勤,部署的人马集中在辽南多了,会牵制很多船只运力,对于商社和水师都不是什么好事。”
刘民有站起来道:“既然说到后勤,我也想说说。林县那个地方,没有作战任务,为什么放一个营在那里。以前是青州府不在我们手中,现在青州府边界至运河不远,林县的作用已经不明显,宣大战后那里用缴获马匹扩编了一个龙骑兵千总部,后勤供应已经牵制了商社很大精力,再放一个营的话,作用不大,却耗费颇多。”
陈新微微点头,看了一圈其他人,见没有什么意见便道:“那第十营先放一放。”
刘民有继续道:“还有第二营的驻地,文登屯堡成群。预备兵操练最久,周围又都是海疆。完全没有威胁,就没必要放一个营在那里。可以将第二营三个千总部分驻莱阳、文登、宁海州。”
黄思德坐直了提醒道:“刘大人,莱阳好说,但宁海州一向都没有常驻,朝廷可没有计划在那里驻防。”
“管朝廷干啥。”刘民有打断道,“胶州那里,朝廷也没有划给近卫第二营,还不是就驻扎了。还有平度也是局势稳固,南边的胶州还有近卫第二营驻守,为何要新编一个第六营。”
陈新连忙道:“第二营可以分驻。但第六营取消不得,第一第三营去了青州府,平度州至昌邑是官道最好的地区,必须常驻一支人马,策应青州府,也可以便利的乘船出海支援辽南。同时从后勤的角度来说,平度州屯堡最多,粮税不用运输就可以供应驻军,是最便利的。”
刘民有算算道:“但就是取消了第十营。全军人数也将近六万,比五万五千多出三千人。”
“我说的是战斗力量。”陈新连忙抛出一个新概念,“登州各司和各个动员司令部不算在里面,现在的人数大概刚好五万五千。”
“战斗力量?”刘民有皱皱眉头。陈新不等他细想便道:“平度州的第六营可以放在第二批次,但是必须保留。其他人还有没有意见?”
刘破军又举手道:“属下还有个意见,按大人的战略规划。今年辽南将转入战略反攻,我军将把兵锋进入辽中破袭。对建奴的根基造成严重破坏,其中的东部和北部战线多有依靠东江镇。以毛承禄、尚可喜、沈世魁几股为首,其兵员数量不少,对其的援助也将占用船只运力。另外年初将开展春季攻势,虽然士官和军官多从武学调派,但肯定还要从战兵中补充,从第四营抽调过多士官的话,会影响辽南原有营伍战力。这两个方面加起来,会影响春季攻势的展开。”
陈新沉吟道:“东江镇的事情不必讨论,咱们既然要控制他们的军需后勤,当然要费些运力,但也多出了一支可用的人马。至于辽南扩编的事情,李东华,辽南预备兵的冬季操练是否开展了?”
李东华道:“十月就发了计划,在冬季农闲期整训辽南预备兵,目前效果还不知道。”
“辽南扩军放在第一批次,武学的士官和军官优先供应辽南,完成辽南扩军,春季攻势调动近卫第二营,冬季驻防辽南的第三营第一总和即墨千总部也参与,与第四营组成辽南暂编旅,暂时归朱国斌指挥。让辽南方面有充足兵力发动进攻。”
刘民有还在想着怎么计算战斗力量的事情,陈新已经转进到了军队编制,他对在场的几个军官道:“大家要记住,这一步营头扩编后,咱们将有旅级的部队,也就是朝廷的协。祝代春那里打流寇,集中作战的时候不多,但辽南便不同,咱们在辽南要从破袭战往阵战变化,大兵团作战会越来越多,旅级的编制需要新的后勤、战术、调度体制。辽南旅的旅长是朱国斌,本官对他有信心,但有司也要派干员去辽南,帮助完善旅级的作战体系。”
“那。。。那朱国斌的等级应当如何算?”李东华迟疑着问道,“他以前是营官,这个。。。有司也是营官等级,后来武学设了一个协级,但武学不参与作战,倒是与指挥体系无妨,现在旅级下面有三个营,或许四个营,那。。。那营官该如何称呼朱国斌?”
陈新沉吟片刻后道:“朝廷不是有武勋散阶之类的么,咱们弄一个类似的,作为军官的等级,称呼要简明,不要弄得太复杂,要让士兵一看就明白。”
几件事情很快说完,几个军官离开后,陈新转头对刘民有道:“你为何提议商社股份给退伍的带走,咱们以后拿什么分给新来的战兵?”
刘民有一边收拾自己的东西一边道:“哪个国家军队是有公司股份的?咱们不是东印度公司,在开初阶段可以用这种方式崛起,但你问鼎天下之后,难不成军队还在商社里面掺一股?那其他的商号做什么都做不过四海。”
陈新皱眉道:“那这样带走。。。总是不太对。”
“有什么不对?”刘民有坐下来,“这些兵退伍了,但他们的作战技能都在,股份带走了,他们还是与咱们捆在一起的,谁来也取代不了利益。等到你打天下打完那一天,咱们招的新兵就不发股份了,老兵退伍就带走了股份,这些人同样会是最支持你的人,相当于一支隐形的军队,这样也是对他们支持你的王图霸业的奖励。而随着这些老兵退伍,四海商社便可以逐步变成分散的股份公司,脱离现在这种与军队捆绑的方式,也可以藏富于民。”
“那这些退伍老兵到时不造我的反?”
“那时他们都老了,打得过新兵么?而且还有家有室,又不是吃不起饭,谁没事造你的反?”
陈新仰头看着屋顶道:“可我一开始的打算,是搞一个东印度公司。”
“那是对外的,咱们可不能在国内这么搞,四海商社现在还在扩张期,具有兴起的朝气,如果到了你控制全国的时候,垄断利润就会让他变成不思进取的庞然大物,那和现在的皇庄皇店、藩王产业有何不同?在开始就应该防止形成新的垄断贵族,总比到时候面对阻力重重的反托拉斯要好。到你稳固了天下的时候,就是该拆分四海商社的时候了。到时候天下都是你的,你也看不上这三瓜两枣的了。”
陈新想了片刻后,看着刘民有摇头笑道,“你就没有贪过财?你在四海商社的股份可不少。”
“我有用吗?”刘民有收好了册子,“俺可是你的开国元勋,而且老婆只有一个。。。不是,老婆只有两个,每个月用不了几个银子。反正我想好了,五十岁退休,到时候退休工资你不要忘了给我,每月至少一百两,其他的,咱可用不完。既然是用不完的,争来存地窖里面干什么。”(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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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贿赂
唐玮缩成一团坐在正屋里面,他娘唐董氏在屋子中间刚刚咆哮完。
“俺不娶那张屠户的二闺女。”唐玮如同猫叫一般细声细气的小心说道,“她那力气能一拳打死一头野猪,俺打不过她,娶了她要受欺负。”
“胡说!”唐董氏气愤的打断道,“哪有女子敢打相公的,再说你能争气点不,你一个男子大丈夫还打不过一个女子不成?亏你还是个当兵的,那登州镇是如何教的,你连个女子都不敢打,还敢杀个屁的鞑子。”
“那杀鞑子又不一样,是拿火枪打的。。。”唐玮小声的辩解着。
唐董氏气得七窍生烟,回头一看见到老唐头正坐在门槛上。
老唐头吧嗒吧嗒的抽着烟,随着他吸气的动作,烟锅中的火星忽明忽暗,老唐头另外一手还没闲着,拿着一个杂粮饼子不时啃上一口,这饼子有些干,不断有碎末掉下来落在厚厚的棉裤上。旁边有几只喂养的下蛋母鸡围着,老唐头一把碎屑拍下来,几只母鸡上上去咯咯的争抢。
唐董氏心头原本就十分不快,此时听到鸡叫更是无名火起,两步赶过去,一脚将最近的一只母鸡踢飞,门口鸡毛乱飞,几只下蛋母鸡咯咯叫着四散而逃。
老唐头巍然不动,就像啥事都没有发生一样,低着头将只剩一小块的饼子上沾的鸡毛吹开,咳嗽一声后放进了嘴里。
唐董氏走到老唐头的面前,对着门槛上的老唐头道,“你是当家的。你去管管你这幺儿。”
满面皱纹的老唐头抬头看唐董氏片刻,一点表情都没有。然后把脸微微往旁边稍稍转一下,又低着头继续抽烟。
“抽。抽,你每月抽调几分银子,干正事的时候屁用没有,这个家不靠着俺早就垮了。”唐董氏骂完老的,又转回小的这边。
“张屠户家二闺女不成,那十三堡那个你又如何说?”
唐玮把脸埋低,声音越发的小,“十三堡那个女子是山西流落过来的,说话俺听不懂。”
唐董氏气得连连喘气。“你寻些借口,你是不是想找那个女戏子?”
“演员,是演员。”
“俺不管啥员,总之你不能找个戏子,咱家这十里八乡的,谁家娶了戏子了,咱家家境不比谁差了,狗儿啦,你别气你娘啦。。。这日子怎么过啊!”唐董氏哎呀一声大叫。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唐玮连忙翻起来,跑过去扶起唐董氏坐到椅子上,老唐头就在门槛上看着。
“娘你别气,俺想想娶哪个好。这次一准听你的,不过俺有些怕那张屠户家,俺再想想。”
唐董氏流着泪无神的看着唐玮。好半天才道,“反正你得娶一个。你娘啊,等着带孙子头发都等白啰。”
“一定娶。一定娶。”唐玮连连点头。
。。。三日后。。。
“娘、爹,这个,俺先回兵营了,俺自己找媳妇……”
村中先生读着唐玮留下的信,唐董氏突然掩面嚎啕大哭起来,“天啦,这是要我老唐家绝后啊,聘礼都给啦,话都说出去了,他二姨来我可怎么说啊。。。”
老唐头坐在一旁凳子上闷头抽烟,老唐头简略的道:“回去了,也好。”
“好,好个屁。”
唐董氏哭一阵,转头看到老唐头,气不打一处来,伸出手背把脸上纵横交错的眼泪鼻涕一抹,便扑上去对老唐头又推又摇,“你这老东西,叫你抽,抽,都是你惯的。”
老唐头木然的由得她打,唐董氏打一阵后自己累得够呛,一屁股坐到地上大哭。
“老天爷啊,你不是个好人啊。。。”二道沟村的上空回荡着唐董氏愤怒的控诉。
。。。。。
此时鳌山卫到胶州的官道上,一辆四轮客马车拉上了篷布行驶着,这种马车没有减震,但是比起外地那些两轮和独轮的车来,乘坐条件已经算好的了,有些乘客自己把背包后世包袱垫在屁股下面,充当简易的减震。
在原本历史上,满清要到十九世纪才有四轮马车,是从西洋引进供慈禧妖婆玩耍的,不过因为车夫高高坐在前面,屁股朝着后面,满清的大臣认为是对皇太后不敬,所以最后没有用成。但在此时的登州已经在广泛使用,这些马车既能拉货又能拉客,市场还在不断扩大,各地采购了四轮车的车马行生意很好,逼迫着那些使用两轮车的淘汰落后产能。
此时车外大雪纷飞,已经将大地变得白茫茫一片,车夫在前座上挥舞的鞭子,四匹马喷着白雾,拉着马车碾开积雪,在官道上摇摆着向胶州府方向行去,在雪白的地毯上留下两道长长的黑色印迹。
唐玮坐在客马车的最后一个,翩飞的雪花不时从吹开的布帘下飘入,落在唐玮大腿上,唐玮拍拍裤子,他打算在胶州把剩下几天假耍完,然后返回兵站。
他伸手摸一摸内袋,五个银币沉甸甸的感觉让他很有种踏实的感觉,这是他回家前才去钱庄兑换的,倒不是为了方便,而是这种面值五钱的银币十分精美,唐玮领了饷票后听人说在发行新的银币,数量有限,便赶去兑换了,居然成功换到手。
当时他就是最后一个换到的,听说能换到的人很少,他算运气好的,虽说饷票价值也相同,但是谁都愿意尝鲜用这种银币,唐玮给了爹娘五个,自己留下五个,想着给关小妹买点什么东西送过去。
“要不要在胶州去试一下江老五说的朝鲜娘们。”唐玮在军队的大熔炉中也很是学到了一些糟粕,胶州的朝鲜女子是这两年才从朝鲜来的,穿的衣服和中国不同。样貌也不太好看,价格比本土的勾栏还便宜一些。不过算是有一些异域风情,也能吸引一些猎奇者。
关小妹的脸突然出现在面前。他赶紧拍拍自己嘴巴,“老子不去那种地方,还有好几天时间,要不老子去青州看看关小妹,就是不知来不来的。万一关小妹也回家了咋办,老子白跑一趟。”
正在盘算间,对面也传来一阵铃铛,应该是胶州方向来的客马车,等两车交错而过。许久没看到行人的唐玮拉开布帘,打算看看热闹,他赫然发现那辆马车最后面坐的是鳌山卫的老乡彭云飞,同样在拉开布帘张望。
唐玮忙喊停马车,跑到那马车前“彭老炮,你咋回来了,你不是下一批才有假么?”唐玮好奇的问道。
彭云飞看到唐玮,也赶紧叫停马车跳下马车,来到唐玮面前道“前几日你刚走。兵务司就发了通令,家中独子且未有子嗣者要退出一线战斗兵,还有十岁以下子女超过两人者也退出,都是针对普通士兵的。不包括士官和军官。清退期限一年,原籍屯堡教官有空缺的,就安排回屯堡。屯堡没有职位就安排到离原籍最近的屯堡当预备兵教官,不愿意安排的就退伍。”。彭云飞喷着白气一口气说完。
“独子无子嗣者?老子就是独子无子嗣啊。为啥要退出啊?”
“兵务司的文件说是独子阵亡,父母无人赡养。没有子嗣则是无后为大。陈大人体谅屯户艰辛,才定的这个规矩。老子是成亲了的,可还没子嗣啊,连长给俺一月假,说明年我能不能留,就看这一个月活儿干得咋样。我可不想去屯堡里面,得赶紧回家,等回兵营咱两再喝两杯。”
彭云飞匆匆忙忙的,不待唐玮回答,转身就爬上马车,客马车便又吱吱呀呀向前开去。
唐玮站在原地发一会呆,猛地一跺脚,惨嚎起来“你娘的,这他妈什么兵务司啊,老子可刚刚才当战斗兵,彭老炮等等,俺也要回去。”
。。。
“老天爷你啥时候能保佑保佑老唐家,聘礼可都送啦,这日子没法活啦,”唐董氏还在屋中嚎哭着,哭声引来诸多好事者,这些热心人充分发扬了国人爱看热闹的精神,不顾严寒,顶着大雪,不图回报,圈着手缩着脖子在唐家门外围了一圈,饶有兴致的看着里面的动静,几位颇有八卦精神的大婶已经开始传播小道消息,众人一边听着,一边发表着叹息或同情的意见。
唐董氏倒在三婶子身上,鼻涕横流,三婶子不断拿一张帕子给她搽着,因为搽得太多,帕子上已经泛起亮晶晶的一层,三婶嘴里又不断说着话劝慰唐董氏,老唐头还是木然的抽烟看着地上,肩膀上堆上了一层雪花。
三婶子抹着泪道:“谁也猜不到不是,那狗儿居然就跑了。但是妹子啊。。。你也不能骂老天爷啊,你平日老是嘴巴不严,对老天爷出言不敬,你这态度让老天爷听到了,没准才让狗儿走了的。”
唐董氏哭了几嗓子,无神的道:“俺给老唐家一辈子操碎了心,就摊上这么个儿子,俺啥时候才能抱上孙子哟,老天爷你开开眼哟,俺一定给你多上香火。。。”
唐董氏哭骂无效过后,听了三婶子的话,对老天爷改为贿赂。
话音刚落,突然一人撞开门外的人墙,以勇不可挡之势带起一片雪花飞舞,热心人们还不及抗议,他已挟着一团雪花冲进院子,一边大喊着“娘,快带俺去张屠户家,去十三堡,俺要娶媳妇!”
唐董氏呼的一下就从三婶子怀里站了起来,茫然的看着唐玮,嘴唇颤抖着嚅嚅着“老天爷真开眼啦!!老天爷啊,以后俺再也不骂您啦,下月初一给您烧香!”
“俺明天就要娶媳妇,明天!!!”
“烧六支香!”
“俺一次娶两个媳妇!”
“再加两支蜡!”
“俺今年一定要生出儿子!!!”
“老天爷是好人啊!”唐董氏大喊一声,又晕倒在三婶子怀里。(未完待续。。)
第九章 春季攻势(二更求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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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妾?唐家嫂子,咱们一早就说好是娶妻的。”张屠户穿着一件沾满血污的围腰,对唐董氏挥舞着手。
唐董氏有些理亏,这次也没有发火,只是有些尴尬的道:“张家兄弟,这妾不是也一样么,那日子该咋过还咋过。”
“呸,那妾能和妻一样才怪,你家狗儿又不是娶了一个在先。你唐家又不是啥大户人家,俺张家也是吃得起饭的,凭啥给你家狗儿当妾。你这样讲咱们就不要相了,俺家闺女好找着呢。”
张屠户直愣愣的转身回了正屋,嘭一声把门关上了。
唐董氏上去就拍门,“那把俺家聘礼还来!”
里面张屠户怒道:“你当时说好的是娶妻,闹得村里人人都知道俺家闺女要嫁人,现在要说当妾,俺家闺女的名声咋办。你还要退聘礼,走遍天下都没这个理!你要娶就娶成正房,反正那聘礼俺绝对不退!”
唐董氏跳着脚骂道:“好你个张屠户,你一个外来户还敢欺负俺二道沟唐家的人,你敢不退,俺让你一春都不得清净!”
。。。
“下面是崇祯八年的辽东春季攻势部署”
军令司作战会议室中坐满了登州镇军官,军令司司长刘破军挥舞一根竹棒大声讲解,一边在地图上指点着。“首先仍是敌情汇总。”
刘破军指着中朝边界的镇江堡,“朱国斌前日派人沿冰层上了联络船。带来冬季辽东军情。建奴在冬季并未闲着,辽海封冻后。正黄、正红、镶蓝、镶白四旗出动了三千左右兵马,将占据凤凰城、岫岩、宽甸的东江军驱离,但后金军亦没有占据这几处,随即将主力撤回辽中。东江军目前还占据着沿海沿江的镇江堡、黄骨岛堡、萧家岛官、归服堡等地。”
他的竹鞭很快移到辽中地区,“我们所面对的后金军队,估算其披甲兵已下降至两万左右,有战力的余丁亦在两万至三万之间,这些真夷丁口中,尚有五千以上为最近两年补充。主要是抬旗汉人、生番女真和蒙古人,战力与其损失的真夷有差距。蒙古左右翼因吸收察哈尔所部溃散部落,实力有所上升,战兵应在三千至四千之间,但战心和战力皆无法与真夷相比。另外,建奴冬季在沈阳扩编乌真超哈,该部汉军成军以来遭遇我镇多次重击,旧有营伍已不堪一战,但这支扩编的乌真超哈用的是咱们登州镇的操法。”
屋中一阵悉悉索索的的声音。很多军官改变坐姿,这是他们第一次听到建奴用登州镇操法,人人都不自觉的提起精神。
“据我方从蒙古获得的消息印证,其所用操法参照我军方阵编制。他们的燧发枪早已试制,不过仍然制作缓慢,截止春节前后约有一千五百至两千支。发火率应在五六成,长矛亦在一丈四尺左右。”
列席的钟老四举手问道:“他们是单独成军部署。还是要分散各旗?”
刘破军道:“平日仍分布于各牛录,由满州八旗掌管人口。战时随旗行走。亦可单独成军,大致分为八个甲喇,每甲喇领兵的为一名梅勒章京,便是以前的副将职位。担任梅勒章京有真夷有汉人,乌真超哈的固山额真据传是萨哈廉,另加昂邦章京衔。”
坐在下面的陈新摸着嘴巴,他对后金目前政局的变化有些摸不着头脑,已经与历史上面目全非,汉八旗正在成型,但却没有分成八个固山,而是成了萨哈廉领军,当然这个领军的意义比较有限,因为人口都在各旗,萨哈廉这个固山额真仍不能与主旗贝勒相比。
不过陈新还是不认为后金兵能练出一支媲美登州镇的近代陆军,登州镇的军队战力并非是一部操典,而是来自一个完整的民政、商业、军事体系。
“本次春季攻势的目标是逼迫后金军动员,消耗后金军有生力量,巩固我军在辽南和东部地区战略优势,并进一步摧毁后金军作战意志。我军将同时在南、东、北三线作战,以消耗战略迫使后金军大批动员,消耗其粮食储备,影响他们春耕的劳力,除南线外,各线以小规模交战为主,应尽量避免决定性会战,但务必牵制其不得动弹。南线则寻机进行旅级规模会战,持续削弱建奴实际战力,重点打击其满州八旗真夷。”
刘破军讲完后竹鞭指向盖州,“下面讲各线具体目标,南线首要破袭盖州,让附近的包衣无法耕种,使盖州失去自我补给的能力,毁坏榆林铺至耀州之间的军堡,从而让盖州成为孤立的据点,增加建奴后勤负担,待建奴来援后,寻机进行会战。盖州目前后金兵力为镶红旗、正白旗为主,另有天佑军和乌真超哈一部,我镇计划动员兵力为,辽南暂编旅,下辖第四营两个步兵千总部、两个骑兵千总部、一个龙骑兵千总部、第三营第一千总部、即墨独立千总部第一司、独立战斗工兵连,另动员辽南预备兵三千人,负责后勤辎重,该部是本次春季攻势的主要力量,负责破袭盖州,主官朱国斌。后勤基地为复州,后勤供应由水师经娘娘宫运送至复州,沿复盖之间军堡梯次运送。”
刘破军的竹鞭随即转向辽南中央的山区,“另外请大家留意,今年的南线包括岫岩至连山关一线。连山关控扼岫岩通往辽阳和沈阳的山间通道,是辽中的前沿屏障,自旅顺战后,建奴放弃了岫岩,收缩回连山关。这次将由我登州镇与东江镇尚可喜、毛承禄所部协同作战。一旦夺取连山关,则建奴在辽阳和沈阳外围都必须部署重兵防御。以防止我军破袭辽中富庶地区,这将给建奴带来巨大的防御负担。同时可以牵制建奴兵力,使其不能向盖州方向集结。为盖州方向适度会战创造条件。鉴于连山关补给线过长,在攻占此地后,我军只驻守至春季攻势结束,攻略部队即回撤金州。我镇计划在这条战线部署近卫第二营,下辖两个千总部,附独立山地步兵连及即墨千总部第二司,协同东江镇毛承禄、尚可喜所部进攻连山关,主官为近卫第二营营官钟财生。”
竹鞭最后转向中朝边界的镇江堡,“东线为镇江至凤凰城、草河堡、威宁营一线。主力是东江镇沈世魁所部,今年我军将派出小规模部队,部署特勤队四个小队,参与东江镇破袭作战,以熟悉该地区地形和作战环境,并对要地进行绘图;北线为宽甸至赫图阿拉一线,计划派遣山地步兵连一个排,协同东江镇沈世魁所部破袭,此点已由外务司与沈世魁商妥。我镇为其提供部分武备和粮草,另外东江镇黄龙所部也在此处活动,其与我登州镇一向不对付,具体意图不明。希望水师派出一部策应北线,并威慑黄龙所部。”
陈新向列席的秦律方道:“供给黄龙的运粮船不要一次运送,先放到皮岛。只让他有十日存粮,这样就足够牵制他了。只要老老实实的。咱们也不搭理他。”
秦律方现在负责驻扎青泥洼的水师,东江的粮饷是以商社名义接下的。水师也在其中参与,尤其是对皮岛的运输,主要是水师负责,他马上记下了陈新的命令。
陈新从朝廷层面对付不了黄龙,但东江的后勤在登州手上,虽然不会让他们断粮,但也不会让他们余粮充足。同时刘民有今年还打算压低獐子岛的人参、貂皮价格,让黄龙失去走私的资本,让他的所部人马自行逃至其他岛。
皮岛的沈世魁则与登州关系相对密切,他现在是东江镇副总兵,基本控制了皮岛,自去年收复镇江后,他还在铁山屯田,加上登州镇的贸易往来,日子比黄龙好了不少。
沈世魁、尚可喜、毛承禄都是副总兵,沈世魁占据着东江发家的皮岛,靠着朝鲜的贸易赚得不少,但距离登州过远,关系主要在贸易和粮饷上;毛承禄和尚可喜则距离金州很近,与登州镇协同作战的时候较多,关系更加密切,陈新对这两人直接支持的力度也最大。
三人全盯着东江镇总兵的位置,陈新放弃对付黄龙,也是出于制衡三方的意思,也避免得罪其中两方,现在的形势是总兵黄龙成了虚设,三个副总兵实力不相上下。自从登州镇占据旅顺后,东江镇基本就被登州镇截断了通往朝廷的海路,后来连粮饷都在登州的手上。有黄龙这个人占着总兵位置,三个副总兵都不会对朝廷又好感,都在争取陈新的支持,对于陈新控制东江镇最为有利。
陈新坐在位置上做出认真听讲的神态,刘民有不能参与此类纯军事会议,所以他也找不到悄悄聊天的人。这个作战计划他已经审阅过,此时坐在这里,只是继续强化军中权威,其实心思早飞到其他地方。
自旅顺战役一来,连续一年半的消耗作战后,后金军颓势已显,今年的春季攻势不过是对他们做进一步打击,但还不是决定性打击,对陈新来说,战场胜利只是一方面,通过打击后金军可以强化登州镇军威无敌的形象,获取国内政治优势,也就可以提高登州镇货币信用度。
陈新的目标是让北直隶、山西、江南、山东地区普遍使用登州的金银币,北运河商业上的大宗结算基本都通过四海钱庄结算。这样各地小型钱庄会大量倒闭,四海钱庄钱息和结存会比崇祯七年大大增加,可以更容易的控制北方物价。
只要这一步完成,则登州能控制北方的金融市场,信用倍增后资金会通过各地钱庄大量流入,但又不会集中于登莱一处,而是通过商社和钱庄沿运河分布。登州可以加速发行饷票,也可以通过钱庄增发非实物货币用于商业结算,从而使得登州镇可以直接调用的资金爆发增长。
在陈新的估算中,资金的来源会集中在河南、南直隶北部、京师、湖广等地,这几个地方受到建奴和流寇的直接威胁,比如湖广河南这两处,流寇窜入之后,部分富户会想办法转移财产,而登州镇的军威就会成为最有力的信用。存单可比大批银两好保存,既可藏于隐秘处,将来逃命时也可以马上带走。对于登州镇来说,河南和武昌的实物存银可以由军队押送,安全也有保障。
再加上钱庄对大笔存银的利息制度,会让这些富户尝到甜头,从此不会再把银子取出来放在家里。而一旦他们依赖于钱庄,那在朝廷和登州翻脸的时刻,他们就不会完全站在朝廷一方,从而丢失自己的利益。这样就减小了陈新造反的成本,这就是陈新认为钱庄的重要作用之一。
所以春季攻势的核心是凸显登州镇军事优势,获取政治和经济利益,消灭多少敌人,并不是最重要,维持消耗,让建奴没办法好好农忙,整体上便已赢得胜利。当然这些只有少数几人知道,不可能告诉在座所有的军官,军人也不需要知道这些,他们的职责就是打败敌人。
“。。。本次春季作战除完成上述战术目标外,还要在合适的条件下,检验新的全燧发枪部队和龙骑兵作战条例,以及分遣队散兵线的效果,并检验新旅级编制下的战略进攻和后勤保障能力。。。”
刘破军的声音铿锵有力,陈新的思绪又回到了会场,一众与会的军官都在记录,连抽烟都腾不出手来。
陈新目光转向地图,几根箭头指向辽中的方向,陈新看着沈阳两个字出神,那片地方是他问鼎天下的另一个重要筹码,但最首要的,仍是驱逐后金这个野蛮政权,不让他们有机会强大。从现在的形势看来,后金只要被牵制在辽东无法出来打劫,那他们就只能自行消亡。
陈新又看向三岔河西边,锦州的位置被染成了黄色,表示那里是敌我难分,关宁军的心态陈新是分析透了,但总的一条不会变,就是投注在最有希望赢的那一家身上,所以这次春季攻势也是打给他们看的。
竹鞭此时正好移到了辽西,陈新看向刘破军,刘破军正在结束发言,“。。。外务司会在开年后赴辽西,争取让关宁军出动部分骑兵至三岔河一线,牵制后金军海州、牛庄的兵力。战场瞬息万变,尽管军令司分析认为建奴无法调集全部兵力与我军会战,但我们仍做了各种预案,会后分发对应各部,留驻登莱的各营,按批次配合兵务司的扩军计划,同时也要做好随时开拔增援辽南的准备。以上便是春季攻势的我方部署。”(未完待续。。)
第十章 质疑
登州总兵府东门,几名便装保镖护卫着一辆四轮马车在门前停下,卫兵过来验过腰牌后又从窗子看了看里面的人,然后才挥手放行,马车进入院中后停在车马区。
周世发怀抱着封口的文件袋从四轮马车上下来,护卫打开车门的时候门轴嘎嘎直响,周世发搭了一把手帮忙,那车门颇为沉重,因为周世发专门加了一层薄铁板。
他在登州专门干些脏活,得罪的人不比陈新少,往年的时候隐藏在黑暗中,但姜月桂的事情之后,东厂留意到了登州情报局这个机构,据周世发自己获得的消息,东厂里面有了他的专门资料,连他当年在天津的根底都挖出来了。
或许是干这行久了,胆子反而比当家丁的时候小。情报局虽然凶名昭著,但实际上无论缉查还是行动队做事都十分谨慎,事事都想着还有没有漏洞。所以周世发现在出门的时候特别小心,又增加了五名护卫。
总兵府是安全的地方,周世发便只带了一个助理,两人把腰牌拿在手上,一路经过重重岗哨进入总兵府,最后来到陈新宽大的公事房外,周世发单独进去了。
“大人,这是情报局整理的对土默特和喀喇沁的行动方案。”
陈新点点头接过来,看周世发还站着,指指座位道:“世发你坐,简单说说你们的方案,详细的待本官下来慢慢看。”
“情报局整理的方案,是扶持察哈尔,通过前往察哈尔的转运贸易利润。拉拢土默特的中小部落,拦截山西边口通往科尔沁、喀尔喀和辽东的马队。”
陈新自己拿着两个杯子去倒茶。这是他的习惯,接见少量心腹的时候亲自去泡茶。对于属下来说,这是一种非常高的礼遇。
陈新一边提着茶壶倒水,一边沉吟道:“后金两次席卷土默特的地方,对那些部落的威慑远大于我登州镇,咱们能给那些中小部落什么好处?能让他们为咱们火中取栗?”
“在大的方向上,支持察哈尔。去年我们在大同打死了莽古尔泰,对于土默特有不小的震慑效果,按大人您的部署,张东派人跟着唐宏昌的商队去了一趟察哈尔。与察哈尔接上了关系。自去年后金撤走后,察哈尔又在往东移动,还和土默特部落发生一些冲突,属下想着,今年通过张家口向察哈尔贩卖武备、南货、烟草、食盐,换取察哈尔的马匹和羊皮。。。”
陈新一边听着,一边倒好水递给周世发,然后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周世发习惯了陈新的做派,也没有什么惶恐。道谢后继续道:“咱们的茶叶、胡椒和烟草是草原不可或缺的东西,还有烧酒也是,那些牧民烟瘾上来的时候,一匹马换一包烟的事情也干得出来。所以贸易开展起来没有问题。只是林丹汗能交换的东西不多,马匹运送不易,光是前述物资已够交换。武备这一项,他们便未必出得起银子。”
“武备可以低价给他们。亏点没事。”陈新翘着腿道,“赊给他们也无妨。仅限于弓箭刀剑这类冷兵器,首先关系要建立起来。本官听来,情报局的方案就是扶持察哈尔,让土默特担任中间商,既让他们得到转手的利润,也能让察哈尔恢复元气,从而牵制建奴,转而成为土默特的依靠?”
周世发点点头,“为了这个转手贸易的利润,我们就可以吸引中小部落的丁口当马贼。前年旅顺之战后,有许多外藩蒙古参战,他们回到草原后,我登州镇名号威震草原,后金的威慑力大减,加上莽古尔泰被打死,草原各部落心理上的变化颇大。只要我军在辽南牵制住后金军,展现出实力,则草原各蒙古部族的会与后金渐渐离心。万一后金兵举兵报复,我们为那些打劫的部落联络察哈尔,为其提供退路。”
陈新回想了一下外务司的方案,宋闻贤的方案是以货换后金人头,这种方式也可以开展,周世发这种方式需要商社出更多的力。
蒙古是后金的臂膀,没有蒙古的人力和战略策应,后金便没有进一步扩张的机会。所以争夺蒙古是一个关键。这个时代的蒙古没有什么民族意识,各个部落间弱肉强食,完全的遵从强者为王的草原法则。利益是一方面,最重要的仍是实力。
“此事可以着手去做,不过虎墩兔这个人目光短浅,万一他又像以前一样去抢掠土默特部落,那你这个计划便有些堪忧,不过扶持察哈尔的大前提没错,旅顺之战给了外藩蒙古当头一棒,察哈尔至少可以给他们多一个选择。另外,你们直接联络一下土默特和喀喇沁的相熟部落,若是他们愿意,就请他们派人赴登莱这个。。。考察,待春季攻势取得战果后,带他们去复州一带,选几个地方给他们看看战果,就叫做观察员。”
。。。。。。
“狗屁的军令司,早不说开年就要调动去辽东,还给士官军官放假,老子的新兵第一大纲刚刚才完成!陈大人专门让老子试验的斜行战术根本还没有练、步骑混编没练、夹杂纵阵的横阵也没有练。刘破军这王八蛋!”
钟老四在胶州近卫第二营驻地营官公事房中坐着大骂,赵宣在一边自顾自的看着正式命令,钟老四前几日从登州开会回来就一直骂刘破军,赵宣知道他脾气,都当做了耳旁风。
公事房里面还有军法官江长月,第二营第一部千总官朱冯和第二部千总刘跃,周少儿则当了一个把总,比起原来在龙骑兵还是升了一级。
朱冯是文登本地佃户家庭出身,职业校建立后的第一批学生,毕业立即进了军队。学习能力自然比老一批战兵升上来的要强,很快到了总兵侍从室。随后下派战兵营观摩,参加过旅顺防御战。金州追击战和崇祯七年辽东的两次攻势,立下战功升任近卫第二营第一部千总官,也是登州目前最年轻的千总。
钟老四对这个年轻千总有些轻视,毕竟是个年轻人,虽然他也觉得青年近卫兵需要年轻军官,但他还是不认为能这么年轻。
趴在桌上的朱冯抬头对钟老四道:“钟营官,这是军令司下发的中线地图,上面标的军堡比较齐全,从岫岩至连山关全部为山间河道。通路狭窄,适合于我军火炮发挥威力。刘司长应当是知道我们只完成了第一大纲,所以专门安排咱们去中线,另外还配属了山地步兵和鸳鸯阵一司策应我部,能适合该地区作战。”
钟老四打断手,“地形要看了才知道,去年咱们就有哨马跟着尚可喜去过那一带,尚可喜他们走了无数趟,但我们既然知道要去那里。还是需要反复演练,咱们营还没有参谋长,明日你就先带参谋制定训练计划,在附近找一处类似的地形。演练山地行军和接敌。然后根据演习中发现的问题制作预案,辽海解冻前我就要看到。”
朱冯标准的立正行礼,“是!但属下还有一个疑问。”
“说。”
“从军令司去年下发的辽东地形分析中。岫岩至连山关看着近,实际上道路弯曲。约在三百里上下,路程比凤凰城更远。道路也更差,反倒是凤凰城经通远堡到连山关的道路平直,更加合适行军。既然我们的攻击目标是连山关,何不海运兵力和辎重至镇江登岸,从凤凰城一线出击。”
钟老四看了朱冯片刻道,“刘破军开会讲的时候你怎么不问?”
“属下那时候没有想到。”
旁边的赵宣过来插话道:“春季攻势是我们与东江镇合作发动,协调好友镇的关系也是要紧一环。从凤凰城攻击,就只能在镇江登岸,那里是东江镇核心的地方,沈世魁和黄龙就在左右,这两人偏偏又与我登州镇不太密切,贸然投入大批我镇的人马,反而让他们心中生疑,不利于此次与东江合作的春季攻势,有时候不是那地方看着好咱们就能去。”
钟老四一拍桌子道:“多想问题可以,以后要早些想好,会上就问刘破军,陈大人亲自参与的作战会议是什么层级的?会上你不说,会议定了调子,下来再要改就难上加难,所以会前你得自己把功课做足了,过后来说这不对那不对有个屁用。”
朱冯有些惭愧,但依然昂首挺胸。
赵宣连忙劝道:“钟营官你好些说,朱千总提出意见也是对的,军令不能质疑,但现在军令司只是作战意图,还没有发布正式的作战命令,真有问题就是该提出来。”
钟老四白了他一眼,转向朱冯道:“这事刘破军没错,除了赵训导官讲的外,现在老子来告诉你为何要从岫岩出发。岫岩在盖州侧翼,有道路可通海州、耀州堡、盖州,我们近卫第二营不是直愣愣的直扑连山关,而是要虚虚实实,利用山地便于屏蔽侦查和有利防御的特点故布疑阵,布虚兵于岫岩通往盖州海州的道路,让建奴不敢将海州等地兵马全部调往盖州,也不能抽空盖州去主动进攻我们南线的后勤基地复州,我第二营部署岫岩,建奴已经处于被动。我营完成诱敌后,随即疾行往连山关,等到我们突然攻取连山关,建奴又必须在辽阳和沈阳南面布防,然后还有北路的东江镇骚扰,建奴也必须应付,其兵力沿辽中平原边界不断分散,兵力无法集中于一处,这样辽南暂编旅才有会战的条件,明白了没有?”
“明白了。”
“明白了就去制定山地训练计划,放假的兵都要回来了,别给老子误事。”
。。。。。。
“狗儿哪,再拿点吧。”唐董氏又要往唐玮的背包中挤压一块腌肉。
“哎呀不要了,背不动了。”唐玮有些无奈的道,“俺还得背到卫城,然后才能坐去胶州的车,这么大的雪,或许要两日才能到。你弄这么多。俺背着麻烦。”
“那。。。”唐董氏看看所余不多的空间,马上抓过一个罐子。“就再装一罐蜂蜜。”
“都有福建冰糖和白砂糖了,俺就不拿了吧。俺。。。”
“装着!”唐董氏一声大喝,唐玮顿时退缩了回来。
“你爹送你去卫城,不用你背。”唐董氏换了温和的脸色,语调也降下来,给唐玮紧了紧军装的衣领,看着戴软军帽的儿子挤出一点笑容道:“俺幺儿真是威武,比当兵前威武多了,是个大丈夫了。”
唐玮挺起胸膛道:“俺就是大丈夫,咱们营官说了。登州兵都是顶天立地的好汉。”
“好汉有啥用,媳妇都没说上。”唐董氏眼睛有点发红,“狗儿哪,你说你好好的,干啥要去喜欢个女戏子,你说只娶妾,俺就知道你还迷着那个女戏子呢,啥叫倡优女伶。。。”
唐玮低着头道:“娘,跟你说的那不一样。人家是正当的差事。”
唐董氏叹了口气,也不再说这事,唐玮回来之后,只同意娶妾。结果那两家都不干了。先娶妾后娶妻的规矩是有,但一般是大户人家才有的。周围乡间门当户对的家庭里面,谁也不愿意把女儿嫁给唐玮。就是嫌说出去不好听,结果唐玮多留了五天。一家也没有说成,连十三堡的外来流民也没答应。那家女儿很快找了一个文登烟厂回来探亲的工人。让唐董氏的高兴劲又化为乌有。
原本登州战兵是好找媳妇的,但唐玮偏偏有个戏鞑子的外号,周围的人都知道,这个时代看不起戏子是民间的常态,这也影响到了唐玮的相亲大计。按他们的家境,找个远些的人家还是可以的,但唐玮这转眼就要走,成亲也就成不了。
“别饿着自己,多吃东西,打仗别跑前面。”唐董氏眼中滴下两滴泪珠,“你两个姐都嫁了,娘可就你一个儿啦,你有个好歹,谁来给俺养老送终哟。。。”
她说着呜呜的哭起来,唐玮心中难受,不由有些羡慕那些家中有哥哥弟弟的,至少会有人照顾父母。
“娘,俺算过命的,俺命大不会死,您放心。”唐玮忍住心中的难过,提起地上的背包,旁边一直没说话的老唐头过来一把单手接了,劳作多年的臂膀显得比唐玮更加有力,唐玮只得提了另外一个装了些吃食衣物的包袱,爷两慢慢往卫城走去。唐董氏靠在村口的石墙边,一边抹泪一边看着两人走上了去卫城的官道。
两人一路无话,二道沟村到卫城有十多里地,冬天也走得慢,唐玮参军后体力好了不少,但居然还是比不过他老爹,老唐头一手提着那个沉重的背包健步如飞,连一点休息的意思都没有,还是唐玮要求休息了一下,期间给老唐头发了一支银文登香,老唐头把卷烟收进怀里,又抽起了烟丝。
到了卫城已是中午,两人在北门找到了车马市,到胶州的人比较多,唐玮放下心来,他对老唐头道:“爹,快过晌了,俺们在卫城先寻一处食铺吃了。”
老唐头把背包放在地上,抬眼看着唐玮,满是皱纹的黝黑脸上带着一丝温和,“不吃,省着点,俺回去了。”
“爹,吃吧,莫事。”唐玮要去拉老唐头,他其实没觉得着点钱算什么。
老唐头摆摆手,对唐玮道:“路上好好的。”
他也不等唐玮说话便调头回去,走了几步停下紧了一下腰上的腰带,把厚厚的棉袄往下拉了一下,然后继续往前走去,略微佝偻的宽厚背影走到车马市西头又停下,蹲在地上打了一会火折子,片刻后吐出一口烟气,白色的烟雾漫过老唐头头顶的帽子飘向空中,老唐头吸了几口后,站起来慢慢消失在车马市往来的人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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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为何当兵
“你还想要去当兵?”刘民有看完手上的辞呈,惊讶的抬头看着张二会。
张二会挺胸道:“俺想去近卫营。”
“你可是建设司司长,属于咱们登州镇的高官,历年的业绩也都不错,大哥也希望你能留下来,你再好好考虑一下。”
“俺想好了!俺不想当司长,俺从威海的时候就想当战兵,那时候刘大人你说俺太小,先去工坊帮忙做事,这一做就做了八年,也当上了司长,但俺还是想当战兵。”
刘民有看着桌面轻轻问道:“你是不喜欢建设司的职位?还是觉得饷银少了?”
“俺不嫌建设司,但俺做着那些规划、预算觉得心烦。”
刘民有抬头看看张二会,然后拉了一下摇铃,一个秘书出现在门口,刘民有大声道:“把杨义叫进来。”
张二会奇怪的看着门口,片刻后进来一个十分年轻的军官,看着才十七八岁,张二会认得这个人,是侍从室给刘民有配的军装卫兵。这杨义口舌便给,每次见到张二会都司长长司长短,叫得十分亲热。
“杨义你今年多大?什么军职?”
“十八!一级士官!”
刘民有一指那杨义对张二会道,“叫长官。”
张二会张着口,二十二岁的张二会已经当了几年建设司的头头,手下带的人越来越多,早已经习惯了领导的感觉,面对这个小小的卫兵,确实叫不出来那声长官。不由得憋红了脸。杨义站在原地有些手足无措。
“叫不出来?”刘民有问道,张二会没有回答。
刘民有挥挥手让杨义退出去后。才对张二会道,“那我告诉你。军中你这么大的,还有把总,还有千总。无论你现在是什么司长,那都是民事部的职务,到了军中都是从一等兵目做起,跟着一群新兵入集训基地,那里面或许你还会碰到建设司几个施工队的人,以前都是你低几级的属下,但你都要叫长官。”
张二会低头看着地上。刘民有走到他面前轻轻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你想象中的那条路或许想来很好,却未必真正合适。”
张二会低声道:“俺一直都想当兵。”
“二会,你现在有妻有妾,又有三个儿女,不比得八年前的时候,今年兵务司刚发了军令,清退两个以上子女的普通战兵。你真要去当兵,兵务司也未必能选你。即便进去了,里面万一碰到建设司劳动队出来的人是你的军官,他们又该如何对待你这个老司长?”
张二会抬头看着刘民有。眼中要掉下泪来。
刘民有拍拍他肩膀,“我知道你一贯想参军,也是民事这边耽搁了你。但民事部同样是登州镇的一部分。没有咱们民事部,军队的军饷何来军粮何来。我这边也需要你。留下来吧。你反正也是建设司的预备兵千总么,也算是当兵了。”
张二会站了片刻。抹了脸上的泪痕微微点头,落寞的转身出去了。
。。。。。。
“胖子你回来啦?”
谢飞和黄善高兴的上去接过唐玮的背包和包袱,匆匆忙忙翻着里面的东西,找到里面用油纸包的腌肉和腌鱼后,两人顿时欢呼起来。
谢飞把里面的肉类都倒出来,他还找到了一包福建产的冰糖和白砂糖(注:明代已有,见《天工开物》第六卷甘嗜),马上就打开和黄善吃起来。黄善吃得满脸笑容,他没有足够军龄,也没有家可回,春节只耍了五天,就在军营和留下的战友一起度过新年,他心中其实非常羡慕那些能回家的人。
他转头看向唐玮的时候,却发现唐玮已经一头倒在床上,黄善凑过去问道:“胖子,你娘答应你和关小妹的亲事没有?”
唐玮两眼直勾勾的盯着屋顶,心不在焉的道:“兵务司要退掉独子无子嗣者。”
谢飞包着一块冰糖在口中,“关你啥事?”
唐玮坐起来对谢飞道:“兵务司要清退独子,老子正好就是。”
谢飞幸灾乐祸的道:“俺有一个哥一个弟,哥已经进了屯堡,弟还在黄县干那个漆器店,俺不担心家里。那你咋办?”
唐玮低头道:“这次没娶成媳妇,后面又没有假,这一年估计生不出来娃了,明年这个时候老子就该退伍了。”
谢飞挨着唐玮坐下,“那关小妹就娶不成了,你给她写一封信说说,不是你不愿意去争,是兵务司不让。”
“有啥好说的,俺,俺爹妈老了,回去也好。”
谢飞拍拍手道:“那你该高兴才对。”
“可是。。。可是俺有有些喜欢当兵了,回来路上有我同车,人家都赶着要上俺这个车来,说是有战兵稳妥。俺也从来没有这样过。”
“嗯,倒也是,俺回去的时候,街坊见到俺的军装就称赞。也难怪关小妹说要找战斗英雄。”
黄善边吃糖边问道:“老说这个关小妹,关小妹难不成是天仙下凡?”
“天仙。”唐玮脸上露出一丝向往,“俺看着她说话唱戏,心里就美得很,就是黑了点。”
谢飞噗的一笑,看看唐玮才道:“胖子眼里的天仙,俺看来比关小妹天仙的多了去了。”
黄善抹抹嘴巴,“那另外找一个就是啊,我觉着,只要有房有地,有个媳妇抱着睡觉,那日子就美死了。”
两人一起白了黄善一眼,谢飞转头对唐玮道:“不是还有一年嘛,你认字算账厉害,只要立功就能升军官,就可以不用退了。”
“对啊。”唐玮眼睛一亮就坐起来,“可咱们打不打仗啊?”
他对外边坐着的袁谷子吼道:“谷子队长,咱们打仗不?”
袁谷子正在自己床上练伏地挺身。听了回道:“俺不知道,没有听说要打仗。只说是过两天要开始山地训练。”
唐玮泄气的倒回床上,谢飞凑过来问道:“胖子。问你一句,你到底是为关小妹当兵,还是为自己当兵?”
唐玮呆呆看着谢飞片刻,终于摇头道:“俺说不出来。”
。。。。。。
两个月后,辽海开冻。登州水城东侧校场,操场上布满了红色的人影,整队的命令此起彼伏。
“坐下!”领队的连长一声大喝,唐玮和其他两百多名士兵齐齐坐在地上,地上一阵尘土飞扬。连长随即指定了执勤官。自己回头向着千总旗的方向跑去,围着千总完成规定汇报流程。
唐玮所在的近卫第二营在五天前从胶州开拔,沿着修葺的官道开拔到了登州,开拔时候的简报说是长途行军拉练,唐玮也没有多想,直到他们进入登州地域,唐玮才觉得可能不是拉练那么简单了。
一串串的马车从营门方向进入,上面卸下成批的木箱,唐玮一看上面用红色油漆标的记号。就知道是步兵的燧发枪定装弹,实弹射击的时候他已多次见过,军需官很快开始点数验货,与军需司的人办理交接。这是要下发实弹了。
唐玮在手上哈了一口气,双手再握上冰凉的枪管,陪伴了几个月的燧发枪虽然冰冷。却让他在心里感觉到一种依靠,他手指一路向下。摸到带螺栓的击锤,两块铁片之间没有安装火石。他的腰包中有一块精心挑选的打火石,这块小小的石头是燧发枪的关键之一,每个士兵都有几块,进入作战地区后会被要求安装在击锤上,右手手臂挨着了一块长条装的东西,那是他挂在鞓带上的刺刀,这种用仿苏钢做的三角铁形状刺刀价格不菲,底端的套筒套入枪管后旋转小半圈,用枪管上的卡榫固定,然后在用螺栓把套筒底部固定,便成为一支可以近战的燧发枪,也是唐玮的主战武器。
左腰上还有一支短匕首,那是战列步兵的备用武器,只是一个心理安慰,对上大刀长矛这样的重型冷兵器的话,跟赤手空拳没有多大区别。
连长领着几个士兵领取了弹药箱,但并没有分发到士兵手上,周围各司参谋来来往往,忙碌却不显得杂乱。
气氛明显和训练的时候不同,唐玮看向高高的校阅台,郑三虎、钟老四、赵宣和刘破军等人都在台上商量着什么,台上高高飘扬着登州镇的红底飞虎军旗,右侧插着近卫第二营的骷髅飞虎旗,一只张牙舞爪的飞虎站在一个骷髅头上。
唐玮很喜欢这个图案,就是比其他营的飞虎逐日、飞虎持矛威风,听说是陈大人设计了几个,钟营官直接就选中了这个最另类的。
“起立!”连长过来一声怒喝,这个连长是近卫营出身,在武学进修了速成班,讲话干脆利落,打起人来也很干脆利落,反正唐玮是觉得比鞑子恐怖。
连队齐齐站起,唱着满江红走出营门往水城而去,沿途围观的百姓欢声如雷,唐玮不自觉的挺了挺胸,第二营在镇抚兵的指引下进入水城,水城中沿岸停满了大小船只。
唐玮所在的排被安排上了一艘二号福船,全员在甲板按小队整队,陆续进入船舱安排住宿仓位,放好行李后士兵再次上到甲板,按照小队分散坐下。
此时福船缓缓离岸,向着水门缓缓开去,唐玮在护板边探出头去,他虽长在靠海的鳌山卫,但确实第一次坐这么大的海船。
看过一会风景后,排长来到桅杆的位置,这位排长就是唐玮的新兵教官刘柳,同样是因为编制不齐而被从动员司抽调的,直接进入了战兵。他一站好之后,下面说话的战兵纷纷住口,唐玮也赶紧坐好。
“都听好了,现在发布正式战役简报,我们营将参加即将开始的辽东春季攻势,这次攻势出动辽南大部分军队,对建奴辽中周边进行全面破袭,收复辽东的希望不远了。我们将在金州青泥洼军港登陆,休整两日后向岫岩方向行军,我们连的任务,是跟随营主力进驻岫岩,待机攻击海州、盖州、凤凰城、连山关等地,同行的有即墨千总部一个司和独立山地步兵连,以及少量特勤队,攻击地域为山地河谷地形,记住在浮山前卫山地训练的经验,记住咱们战列步兵的纪律,队列队列还是队列。。。”
此时周围传来欢呼声,士兵们纷纷抬头张望,唐玮又探出头,右侧不远处也有一艘二号福船,上面悬挂着文登蓝底飞虎旗,桅杆顶部是一面一张六尺的总兵红旗,上书一个大大的陈字。
“是陈大人的坐舰!”刘柳一声大呼,扑到了护板前。
唐玮等人纷纷站起,朝着那边的帅舰欢呼,海面千帆竞渡和应四起,阵阵欢呼声震海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