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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柯山梦     晚明txt下载     晚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零三章 任重道远

    刘民有一脸不满的看着眼前的几个人,文登大学堂的校长低头站在堂中,陈廷栋口鼻流血坐在椅子上,身上青衿被扯掉腰带,还破了几个口子,脚上少了一只鞋,正对地上一人怒目而视。地上坐的便是衣衫破烂的姬子悦,他也是鼻青脸肿,手中还抱着一只鞋子。

    刘民有冷冷问道:“都说说,有什么深仇大恨。”。。。

    陈廷栋呼地站起来,对着地上的姬子悦怒道:“鞋子还我!”

    姬子悦死死抱着鞋子,摇头晃脑的得意道:“某人自比谢安,不脱掉你一只鞋子,恐怕某人还得继续自以为是,这鞋子说啥也不还。”

    陈廷栋粗粗的喘几口气,一把揪住姬子悦衣领,“还我!”

    两人自说自话,根本没有搭理刘民有,那校长沉不住气了,赶紧上来要拉开陈廷栋,一边对陈廷栋道:“刘大人在这里,你干什么。”

    “什么刘大人,陈大人亲口说过学堂里面没有大人。”

    刘民有点点头,“没错,这里是没有刘大人,但校门的‘独立人格,自由思考’也是陈大人手书,自由思考是何意,你为何就没看进去。”

    陈廷栋怒视着刘民有,“那刘先生的意思,白莲教和闻香教也可以在校中来传教,然后让学子们自由思考一番?”

    刘民有指指地上的姬子悦,“你把姬教习类比白莲教,唯有理学才是至理。你的自由思考便是对不同见解的同僚饱以老拳不成,那地上这位姬教习的自由又在何处。”

    陈廷栋冲到桌子前。“刘民有,你引入这些泰州学派。又在校中开设法家选修课,你可曾为这些学子的前途想过。登莱学子不习圣人之学。不尊孔孟之道,与建奴之辈何异,甚或你还自己刊文,鼓吹王廷相的弱肉强食之说,以人而效野兽之道,是可忍孰不可忍。”

    刘民有嘭地一拍桌子站起来,“那你可是还要殴打于我,这大学堂不是你恃强凌弱的地方,这里没有刘大人。只有一个刘民有,你若要打,咱们就在此屋中打一场,老子连人都杀了两个,今日还就不怕你,倒要看看你有多厉害。”

    屋中其他几人同时转头看来,都张大了嘴巴,他们都是多次见过刘民有,平日间说话都很和气。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时候。

    陈廷栋正在气头上,一卷袖子冲过来,刘民有提起椅子就要迎战,那校长一声招呼。各个教授一拥而上,把那陈廷栋死死抱住。

    陈廷栋大声喝骂,那些教习一起帮忙。拖着他出去了,刘民有气得呼呼直喘粗气。

    地上的姬子悦摇头晃脑的站起来往门外走去。边走边道:“何柱乾一见张江陵,言此人必操天下权柄。偏又不见,后被张江凌捕杀于湖广,这陈廷栋糟糕啰。”

    大门关上后,刘民有指着门问道:“这姬子悦是啥意思?”

    校长有些尴尬的道:“他说的何柱乾就是泰州学派的何心隐,张江陵就是张居正,据闻张居正在当翰林时,曾在京师拜见何心隐,何心隐避而不见,友人问之,何心隐说他远远看到张居正,便认定此人能操纵天下权柄,所以他有点害怕这人,因此不见。或许因此得罪了张江凌,结果后来果真是张居正传令逮拿他,于武昌斩首,但这也是世人口中传说,当不得真。姬子悦的意思就是。。。其实他只是狂生,并无恶意。”

    刘民有一屁股坐回椅子,闷了半响,校长嚅嚅的站在刘民有面前,“刘大人,属下也没有想到,这陈廷栋跋扈到如此程度,竟然连刘大人都敢打。校中师生对他颇有微词,要不要把他逐出大学堂。”

    刘民有闭眼舒了口气道:“方才我也是激动了,不要赶他走,这里不是民事部,大学是让人说话的地方,我与他见解不同,是个人之争,无关乎他教习资格,但这打人是不妥的,再是自由之精神,也不是胡乱打人,这校规中还是要有所惩罚,过往不究,但再犯的就要按校规严处。。。不是严处,是按校规所定执行。”

    校长诺诺答应,好一会才道:“其实校中信奉儒学的学子已是少了很多。”

    “那校中如今还有其他什么学说。”

    “诸子百家都有人在研习,亦有信奉耶稣会之人。其他一些教习,嗯,主要是陈大人聘的,有些以前是训导司的,在校中传播的,又是效忠陈大人之类的,或是一律以军为先,王廷相的弱肉强食之道也是其信封者。方才听说,他们召集了一批学子,要去寻儒学学子的晦气。”

    刘民有以手支头想了片刻,“让他们去,武学天天打架,但人家还不是这样乱打。也该给这些儒学学子一些教训,别把江南士子那种恶习带到这里来,儒学这种排他性与自由思考格格不入,但咱们追求百花齐放,我亦不想把儒学排除在外,就让他们内部解决。不过你要带些中间的教习去盯着,不要闹出人命来,学校军训的火枪要看守好了,实在不行就先寄放到外边屯堡的武库去。”

    校长偷眼看看刘民有的神情,忍不住劝道:“大人,属下还是觉得应该劝解为主,不宜再打来打去。”

    刘民有平静了一会才道:“那你就阻拦他们吧,这里毕竟是大学堂,不是武学。”

    “属下明白了,这校中的学说方面,大人认为属下应当做些什么?”

    刘民有瞥他一眼,这校长也是一脑门子的汗,衣服还不知被谁扯烂一块挂着。刘民有本来不想说自己的想法,免得这校长划出一个大圈,但今日这事一出,他还是觉得应该做一些引导,也让校长心中有个底。

    刘民有想想道:“其实我并非要针对儒学本身,其理气之说自成体系,有其可取之处。心学有自由思考的精髓,却无科学之方法,同样需要继续改进,但其‘百姓日用是道’和‘圣人与路人一’的思想也非常可取,这是平等思想的基础。那些学制器的学生,我已经给他们引入了一些科学方法,你可以引导他们创立自己的学说,这些思想可以相互交融,比如儒家有一句格物致知,这句话解读千百种,但我认为儒学、心学、制器都可以从这句话延伸,而得出一种广为接受的学说。”

    校长点头道:“属下稍稍明白了。”

    刘民有叹口气道:“其实当如今的要害不在于某一学说的内容,而在于兼容并包的思想。便如你方才所说的耶稣教会,在欧罗巴,其初始之时于民间秘密流传,带着进步之姿态,后与欧洲封建纠合,以教会形态为欧罗巴之主,从此一切其他宗教皆被视为邪魔外道,钳制百姓思想,与如今的理学何其相似。我所愤怒者,非对陈廷栋其人,而是儒家自相标榜,自立门限,再为帝王之术所用,体现出的是一种排他性,非我理学者,必为歪理邪说,自由思考从何而来。如今红夷从古希腊和古罗马的古书中吸取了营养,文艺复兴已成,随之便是宗教革命,教权衰落在即,思想的牢笼正在打开。澳门红夷所制器物你亦见过,虽是制器之术,却源于自由思考之道,你记住一点,文登大学堂虽有航海、机械、制酒等制器之科系,其所研习者,得器只是标,科学方法方为本,但科学方法也非文登大学堂的精神所在,精神更高于方法,任何时候自由思考才是文登大学堂的精神根源。陈廷栋这个搞法,实在,实在过头了些。不过我还是不会要求你开除他,让他们说话,但他们的自由不能影响到别人的自由思考,要辩论就要有个辩论的样子。”

    校长有些佩服的道:“刘大人这肚量,非常人能比。大人说的意思,属下也明白了,以后校规中也会有些规章出来。”

    刘民有长长出一口气道:“你们以后办个报纸吧,要吵架的就在报纸上面吵,跟军报一样的往外发。”

    校长迟疑道:“那,那有些激进的论点,或是辱骂重臣的,又当如何?”

    “那种不能发,只能是学术方面的。让外边百姓看看,百姓不是傻子,就当启发百姓,让他们也有个思考。”

    “那这报纸是何时办理为好?”

    “现在先等等,最近东厂和锦衣卫有人来文登听记,你知道就行了,让学生和教习都少出门,那些没有腰牌的人不要放进来,免得多出些事端。报纸若是投稿的少,可以一月一发,以后投稿多了再加,里面的内容可以是各种各样的,不限于学说之争,也可以对外征文,有些制器方面的,向民间招募之类也可以。”

    “明白了。”

    “这学说之争,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你这个校长权力有限,首要的还是要做好服务的工作,给教习和学子好的条件。这次闹成这样,若是有想要离校的儒学教习和学子。。。你尽量挽留,实在要离开的,也等东厂和锦衣卫的人走了再说。”

    两人说了半个时辰,刘民有才出门,两人准备一起去食堂吃饭,到了食堂正门,正有许多学子进出,几个扫地的役工看到校长过来,都躬身行礼,那校长顾着给刘民有说话,刘民有却停下来,对着那几个役工躬身回礼。

    校长呆了一呆,突然想起刘民有说的心学中的平等思想,连忙也给役工回了一个礼。

    刘民有低声对自己道:“任重道远,慢慢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四章 潜入

    登州水城衙门中,一名挑夫模样的人却坐在权威赫赫的吕直对面,语气平和的说着话。

    吕直脸色柔和的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没有表态,眼前这人是东厂的大档头之一,名叫姜月桂,年纪约在四十余,年轻时候便是骆养性他爹手下干将,骆养性上台后继续在锦衣卫当值,后被提升到东厂。

    这次东厂和锦衣卫共派出十批人赴登莱各地,其他档头陆续被登州镇收买,这姜月桂却颇有心机,从济南府往南,装作衮州府的棉花商人,经沂州潜入青州府,摆脱了登州镇的监视来到登州府。

    他这一路所见颇为惊人,登州镇在青州府都已经立住脚,大批的屯户进入那些屯堡,很多屯堡还在操练兵马。平度州等地只言称某司某屯堡,从无听闻州衙县衙如何。

    有些地方他想去的,但最后没有去成,比如平度有一个大营区,他经过那日正好有大批士兵进入,只听闻是登州镇在河南损失了兵马,需要在平度征兵,但这一批就多达两三千人。另外便是大泽山附近有些大型的工坊,他未能进入其中,但道路上的车马往来众多,车辙印十分密集,各条河道上运货的平底船也成群结队。

    他一路记听,但总觉得没有抓住登州镇最核心的东西,而这个东西不是那些屯户能知道的。作为情报人员的敏感,他认为若能发掘出登州镇的机密来,到了曹化淳那里绝对是大功一件,而吕直在内官监的时候正好与他相识。他便丢下几个随行的番子,独自化妆为挑夫进入了水城。在吕直官门亮出东厂腰牌求见吕直,希望吕直能给他提供方便。

    但面前的吕直表面热络。一旦问到登州镇的核心问题,便言称不知或是并无此事,这让姜月桂心中有些怀疑。

    他低声对吕直道试探:“吕老公,这次我等前来所为何事,想来吕老公也都是知道的。”

    “知道,知道!”吕直连连点头,“不过也不是曹老公跟咱家说的,是其他太监好心提醒一下咱家,也让咱家给你们给予招抚。后又听闻曹老公不准咱家跟你们接触。所以这个嘛,你还是第一个过来,又是咱家的旧识,你说,这,咱家是帮也不是,不帮也不是。”

    姜月桂恍然,难怪吕直如此态度,他躬身道:“厂公确实如此说过。属下走之前去拜见厂公,说了属下的计划,厂公指点属下可以在适当时候来找吕老公。”

    吕直眼睛眯起问道:“你空口白话,厂公行事谨慎。为何偏偏让你一人来此,万一非是如此,到时曹老公怪罪下来。。。”

    “吕老公你听小人说。小人当时说了小人的态度,绝不会收取登州镇的好处。也不与其他档头一般入登莱,小人是扮作衮州商人过来的。所以曹老公认为小人能获得他想要的东西。特意让吕老公相助。”

    吕直哦了一声,“原来如此。”他说完低头沉思,片刻后抬头毅然道:“既如此,那咱家也顾不得了,便先帮衬一下,你可把你带的番子一并带入水城,这里都是我的心腹,你们行事也方便些。或是你告知咱家你们的住处,咱家布下耳目,一旦有什么误会冲突,本官也好及时赶来。”

    姜月桂瞳孔收缩,他心中很快转过无数念头,有些后悔来水城,他很快便道:“回吕大人,眼下在登州就小人一人而已,随行的三个番子都去了莱阳等处听记,他们手上已经有了不少的消息,也都是小人的心腹了,行事都很小心,不会与登州镇起什么冲突。”

    吕直长长舒了一口气,“那就好。其实啊,你们听记就尽管听记,就算那陈新知道了,他也不会对你们有什么恶意,这可是连番重创建奴的虎将,一向对皇上也是忠心耿耿。至于你们来这里的起因,咱家也听说了,都是那钟财生被辽镇鼓捣的,要查也该先查辽镇才对,你看他们都干些啥事,关宁粮价都涨上天了,吴襄与陈总兵比起来,那就是一狗才。”

    姜月桂此时有种危机四伏的感觉,他稳住心神对吕直道:“属下认为此次皇上其实也对陈总兵有些误会,小人觉得听记来的都不是什么大事,真要说吃空饷之类的,那个军镇又不是如此。”

    吕直满意的点头道:“陈总兵是个领兵打仗的人,你要他老老实实如文官一般与人说话,那也是不合理的,有时虽是喜欢占点别人的地,那也是各镇都有,登州也不算过头的地方。”

    “是,不过皇上的意思,是要维护朝廷威权,若是朝廷都没有威权,于大家都非好事,也不是一心要对付陈总兵,登州战功赫赫,也对付不了陈总兵。”姜月桂思虑片刻,还是抬出皇帝,尽最后一次努力说服吕直,提醒吕直他在登州的地位其实来自朝廷和皇帝。

    吕直眼睛看着姜月桂,眼神变幻了几次才道:“登州镇这打仗厉害的人很多,互相都是伯仲之间,有些人脾气大点,得罪了登州有些大人,不过若是能调出去帮忙练练京营,或是更好些,便比如那个登州右协的副总兵卢传宗便是。”

    姜月桂若有所悟,至少吕直给了他一个目标。

    吕直送姜月桂出门,姜月桂在门口指指自己的衣服道:“小人这个挑夫打扮,就不劳大人相送了,免得落了吕大人的脸面。”

    吕直知道他防备,避免吕直在门口给人暗号,当下哈哈一笑道:“那也好,那你便自己小心些。”

    姜月桂在门口停下道:“那小人如何求见卢传宗?”

    “他有个府邸在春生门外,其他的,你便自己想办法了。”

    姜月桂道谢后离开。吕直回到自己的屋中,一直跟着他的小宦官凑过来道:“吕老公。若是为此得罪了陈总兵,倒有些不值。”

    吕直转眼看看这个小宦官笑骂道:“你当咱家不知你每月收宋闻贤多少银子?还要来装作关心咱家。”

    小宦官连忙跪下。吕直挥挥手道:“别装了,咱家的事儿你也知道,这事两边不能得罪。”

    “那咱们如何做?”

    “姜月桂来此之事,只有咱家和他知道,也无别人对证,你便去一趟宋闻贤那里,告诉他有东厂的人要去寻卢传宗,谁死谁活,就凭他们本事了。反正谁赢了。都领咱家的情。”

    。。。。。。

    青州府,青州总兵正兵营大帐。陈新坐在上首位置,旁边站着吴坚忠,下面站着一个便装壮汉。

    “李二百,本官已经听吴坚忠汇报过了,你在青州干得不错。”

    矮壮的李二百老老实实站在陈新面前,温顺得如同一只小猫,他便是紫金梁的义子小七,靠着出卖紫金梁入了登州镇麾下。被陈新带回登莱,在情报局的吴坚忠手下上班,负责青州府内压制缙绅。

    他细声细气的对陈新道:“那是吴大人栽培,小人这个不敢居功。”

    陈新微笑道:“做得不错就是不错。附近缙绅没有一户敢闹事的。”

    “小人其实。。。其实也没有什么诀窍,就是想咋干就咋干的,这些缙绅脸孔额也看得多了。以前紫金梁、八大王手下的时候,额们到了一处。那些缙绅便出来拿粮买平安,还跟八大王这些人称兄道弟。转头回来,若是咱们人少,他们便要上来打杀。所以小人对他们从不客气。”

    陈新哈哈笑道:“按着你想的做就行了,这差事办得不错,吴坚忠跟本官建议了,让你以后管着趟地虎的那条线。”

    “小人谢过陈大人提拔!谢吴大人赏识。”李二百马上跪了下去对着陈新和吴坚忠磕头,他来了登莱近一年,开始还不知道情报局是个啥玩意,以为是陈新给他安排了一个闲职,后来干着干着,发现这情报局居然权力甚大,行事作风也颇对他胃口。

    管着他的吴坚忠比李二百更狠,把李二百压得服服帖帖,这李二百在青州府民间却干得雷厉风行,打击了不少乡间宗族和缙绅势力,让登州镇的屯堡逐渐站稳脚跟,如今青州府的屯堡书达到四十个,其中也有李二百一份功劳。

    陈新温和的让李二百起来,对他吩咐道:“具体如何做的,你就问吴坚忠,但有一条你不能忘了,趟地虎毕竟是个匪徒,你是情报局的人,你是管着他,不是跟他一起当匪徒,有些底线你要守住了。”

    李二百小心的答道:“小人记住了,登州利益至上,大人让砍谁就砍谁,让不砍谁就不砍谁。另外便是,找女人就去窑子,要得银子就好好干事,等着情报局的提成。”

    陈新看看吴坚忠,两人都笑了一下,陈新也不信李二百会这么老实,但他还是转头看着李二百道:“话糙理不糙,大致也都说到了,不过登州镇是咱们大家的,不是本官一人的,为登州争利也就是为自己争利。”

    把李二百的事情说完之后,陈新让李二百离去,又对吴坚忠道:“李二百以后还是在你手下,你多指点他便是,你以后主要的精力,要放到运河外勤上,驻地改到临清,各地消息要打听清楚,这条河对咱们至关重要。不过在此之前,你要回一趟登州,把东厂和锦衣卫这事应付过去。”

    “属下理会得,最近一直也留意着运河,其他都正常,就是货价与往年有些不同,那粮价都涨上天了。”

    陈新点头笑道:“各处都缺粮,咱们登莱的粮价也有上涨,但有综合门市平抑粮价,还没有超过一两五钱,你最近也要加强这方面的侦缉,登莱青三府,任何人不得往运河送粮,有发现的一律打击。”

    吴坚忠低声问道:“若是朝廷官员的,甚或是衡王府?”

    “照样,你们都悄悄做,另外可以多放些谣言出去。关宁的粮价快到九两了,听说喀喇沁的人到宁远去,拿着银子都买不到粮。”

    吴坚忠沉声道:“买不到才好,喀喇沁的人都是养不熟的狼,他们买的很大部分是给建奴的。”

    陈新笑道:“辽东今年又是大旱,所以这样一来,皇太极在宣大抢的银钱便缩水了,虽是还有不少丁口,但没有粮食我看又能剩多少体力。”

    吴坚忠突然跪下道:“大人虎威,我登州镇收复辽东之日更近了。”

    陈新扶起吴坚忠认真的说道:“建奴一直是我登州镇首要敌人,除了这方面给他们打击,最重要的仍是军力,今年下半年,我们还要继续扩军,从土默特买的马匹也在不断到来,等到这批新兵练成,再加辽南屯田,建奴的末日就真的要到来了。”

    两人正说着话,门口副官一声急报,陈新让副官进屋,看完急报就对吴坚忠道:“刚才跟你说东厂来着,你就提前回登州吧,有些事情还真是不能拖着。”(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五章 棘手

    文登老营,登州镇的武学便设在此处。与文登大学堂相距不远。

    文登是登州镇发家的地方,当地基层几乎被登州完全控制,知县就窝在县治里面,政令出不了县衙。可以说是登州镇势力最强大的地方,连王廷试和吕直现在都不来这里视察,每年来一次还是陈新陪着走马观花。

    文登老营如今人口繁盛,虽然商业算不上发达,但百姓在这里能安居乐业,已是此时的一片乐土,屯堡办的各类工坊林立,显示着登州镇崛起的势头。

    但登州武学中的校长公事房中,却显出一股冷清,卢传宗冷冷看看窗外的情形,正要转头回了自己的桌子前,突然他转回窗前,看到窗外一名打扫道路的劳役十分眼熟。

    那劳役悄悄抬头望了一眼,卢传宗凝视了片刻,转身到桌前拉了一下摇铃,副官很快进来,卢传宗对这个侍从室调来的副官冷冷道:“找人来打扫一下屋子。”

    副官看看屋中道:“大人,屋子是早上才打扫过的。”

    卢传宗眯着眼道:“找人来打扫,我喜欢屋子里面有人动着,我这个校长当得,十天半个月也没有一个人来。”

    副官迟疑一下,此时劳役都不在,他在门口一看,有一个打扫道路的在附近,便招手让他进来打扫,劳役点头哈腰的进来之后,副官就站在门口看着。

    卢传宗闭着眼睛养神,那劳役扫到他身后的时候,借着卢传宗身体挡住副官目光。飞快将一个纸团塞到了卢传宗背脊与椅背之间。

    卢传宗面色平静,那劳役很快打扫完。他走到门口对副官道:“将爷,这里都干净着呢。没啥好打扫的了。”

    副官对卢传宗道:“大人,你看。。。”

    卢传宗点点头,副官让那劳役离开,然后带上门,公事房再次陷入冷清。卢传宗缓缓从后面摸出纸团,展开一看,写着“每日未时安顺茶楼”八个字,卢传宗点起火折子烧着纸条,凑到面前点起了一支卷烟。

    。。。

    第二日未时。卢传宗指派副官去帮自己买东西,摆脱监视来到安顺茶楼,一入茶楼他便见到了在角落坐着的二屯,卢传宗先扫了一眼茶楼中的情形,记住了各处可以脱身的地方,然后才坐到了二屯那一桌。他坐定后看看对面二屯,二屯已经眼眶发红。

    卢传宗轻轻抿了一口茶,叹口气道:“二屯你也不需如此,再怎么说也比你以往好。至少生计是不愁的。”

    二屯擦擦脸上的泪水,“工商司和情报局的人来的,就那么强行扣了商铺中的货,也没有退回货款。赚的银子都没了,俺也被一起逮拿了,在民事部的督察局和情报局呆了这些时日。俺没有说对你们不利的话,出来后就靠做苦役过日子。随时还有人来看一趟。今日也是靠着别人帮忙才跑来文登,去应募劳役才进来见得到你。驴子哥,你得给俺作主。”

    “俺怎么给你作主,你没看到俺也被打发到了武学,当着这个有名无实的校长,手下只有一个副官,这副官还是侍从室调过来的,实际只听侍从室的话,校中所有钱粮人事都要石平利签署才生效,能帮得你什么。”

    卢二屯愤愤不平道:“驴子哥,当日在天津之时,他陈新不过一介白丁,若不是你和代大哥襄助他,他岂能有今日的威势,这转眼就不认人了,咱们就卖点卷烟,又没有白拿工商司的东西,也是真金白银买来的。不说王廷试和吕直,刘民有宋闻贤还给济南的徐从治低价烟,还有京师那些人也是,难不成你们为他拼死拼活,还比不过一个外来的巡抚不成。”

    卢传宗眼中显出不忿的神色,他看着桌面脸色阴晴不定,良久后摇头道:“二屯我告诉你,你或许不明白,但我是跟着陈新很久的人,他背后的道道我都知道。陈新这人若是下定决心要对付咱们,咱们早就在刑场见面了,你在情报局他们没有对你用刑,已是放了咱们一马。无论他是出于什么目的,这次就是最后的警告,再有下一次的话。。。”

    二屯哭道:“驴子哥,难道你就这么忍了,你这些年打仗练出一身本事,难道就在这个空房间中了结余生,你就甘心。”

    卢传宗阴沉着脸看着桌面,二屯继续劝道:“那郑三虎、范守业什么的,都是你手下的兵,李东华是崇祯二年才来的,现在都成了司长,驴子哥你就成了这么个武学校长,他陈新凭什么这么对你。你如今还过得,再过两年,那些钟老四之流都要坐到你前面去了,不说别的,当年陈新出海之时,便只有你帮衬他,他如今就全忘了。。。”

    卢传宗狠狠瞪着二屯道,“别说了,你说这许多有何用处。如今只有代正刚有兵,还被调去平度州第三营,与我隔着几百里路,而且登州镇的体制你都明白,不说代正刚不愿意,就算代正刚真能愿意跟咱们一同起事,也没有几个兵能听他的。”

    二屯压低声音道:“咱们不用起事。”

    卢传宗满脸疑虑,“那咱们还能怎样?”

    “转投朝廷!”

    “朝廷?”卢传宗凝神盯着二屯。

    二屯一指门口独坐的一个人,“是,东厂和锦衣卫来登莱听记,还有一个番子跟着我同来文登,就在那边策应。”

    “你干什么!”卢传宗低声喝道,“你如何跟他们接上的,是否被人跟踪了?当周世发吃干饭的,你真以为登州情报放你回去就不管你了!?”

    二屯眼睛发红道:“俺知道平日有人监视俺,俺自己是跑不出来的,这次也是靠着东厂番子才摆脱登州情报局的。周世发的人来俺店铺中抓人时。将我哥和嫂子打死了,俺与陈新周世发不共戴天。”

    卢传宗仰头靠在椅背上。沉默良久才道:“朝廷给的什么条件。”

    “来的人是东厂大档头姜月桂,他受命于司礼监秉笔、京营戎政、东厂厂公曹化淳。说至少给驴子哥你一个宣府或山西的总兵官,若是愿意呆在京营也可以,同样是总兵官。”

    卢传宗眼珠转动着,“那他们如何助我脱身离开登莱,俺知道陈新那许多阴谋勾当,如今又与他这般关系。以陈新的为人,若是朝廷今日调我赴宣大任总兵,明日我就得暴病身亡。”

    “东厂将会直接寻到王廷试,要求在登莱坐记。选中的有王廷试和您,他说这是朝廷名分,陈新不能拒绝。按朝廷的兵制,驴子哥你是登州右协副总兵,驻地在招远,军将不得擅离信地,陈新很快就只能把你调回招远应付东厂,路途上就是走脱的机会,即便路上走不脱。到了招远后,那里山多又近海,也比从文登营逃走方便。”

    卢传宗眼中精光闪动,二屯接着劝道:“就是家眷这些。是带不走的,只要驴子哥你能顺利脱身,想来那陈新不至于下手对付家眷。”

    卢传宗思索良久猛地点头道:“值得一试。总比如今这般软禁的强。咱们的人大多都在登州,很多都被闲置着。这些人对陈新各司十分熟悉,以后咱们自己练兵。也得靠着他们,所以必须带走。我给你个名单,这些人都是阳谷来的可靠人,你去联络他们陈新那点东西我都会,打仗我也不怕谁,咱们去宣大练一支边军,不会比陈新差了,陈新那海贸、卷烟的东西,我也大致明白,咱们也搞屯堡。总有一日老子与他在战场比个高下。”

    二屯两眼放光,“对,咱们也搞商社,都用咱们阳谷的人,宣大就是咱们囊中之物,大把的银子赚进来,女人要多少有多少。”

    卢传宗冷冷道:“陈新对我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但咱们不能全靠东厂的人,自己还得准备一条退路。”

    “想什么退路?”

    “需要准备一条自己的船,咱们寻一个陈新不愿动的人,就说要运一船粮去天津,弄到一条船再说,这事你办不了,让黄元去找那人。这样咱们就算被发现,也最多是个私贩,拖上一个陈新的人,他就不敢对咱们下杀手,否则无法服众。”

    “嗯,驴子哥你说找谁。”

    。。。。。。

    “东厂这名档头叫姜月桂,早年在骆思恭手下当锦衣卫,自小练武,对江湖门道也十分精通。在张大会发来的重点名单中,是最后一个没有找到的东厂档头,天津站在运河码头丢失了他们的踪迹。据吕直提供的消息,此人沿运河南下,绕过衮州从沂州进入青州府。”

    陈新点头听着周世发的汇报,打断周世发道:“直接将此人斩杀。”

    “大人,这事如今恐有些难处。”

    “为何?”

    周世发小心的道:“此人颇为狡猾,从吕直那里出来,就直接去了巡抚衙门,摆出东厂的腰牌和东厂扎付找王廷试,直接要求到王廷试家中坐记,这,王廷试无法,也只能同意了。王廷试府上也不是杀不到,但会牵连上王廷试,若是朝廷因此调离王大人,新来的巡抚就又要费一番功夫。”

    陈新楞了一下笑道:“有胆色,而且从他的扎付看来,姜月桂在京师就早有准备,属于谋定后动。现在摆明身份住进王廷试家中,确实没有比那里更安全的地方。这也可见他对吕直也不放心,在吕直处露了行踪之后,干脆亮明身份,反而让咱们不好动手。”

    “此人与其他档头关系不睦,另外的档头提供的消息看来,他还有三个番子同行,都是锦衣卫的老手。从他行事来看,应该是自己住进王廷试家中吸引我们注意,其他三个番子在暗处行事。”

    陈新沉思一下道:“那就是说,咱们要杀这个姜月桂,只能在他回京师的途中。”

    “是,属下认为他最可能的便是坐船,而且最可能是晚上,只要出海便再难追踪。另外他还是需要与三个番子联络,我们可以先将这暗处的三人杀死,姜月桂便只能自己出门办事,那时便有了机会直接斩杀此人,死在王廷试府外的话,便追究不到王廷试身上。”

    吴坚忠插话道:“属下觉得姜月桂亮明身份进入王廷试府中住着,那都能追究到王廷试的身上,所以咱们不能在登州动手,只能在姜月桂踏上归途才行,否则朝廷是能寻到理由的。”

    陈新想了片刻嗯了一声,算是同意吴坚忠的说法,他又转向周世发,“那咱们登州镇内部的人有什么动静?”

    周世发低声道:“上次留下的那个二屯突然失去踪迹,文登情报站旋即发现卢传宗在一处茶坊与人相会,根据身高、行走步态和其人左手摆幅推断,此人便是二屯。”

    陈新眯眯眼睛,听到二屯的左手,想起二屯左手曾经断过,摆幅有异常人,是他的一个显著特征。当年到天津的时候,二屯在运河边与人打架,被砸断了左手,后来还在天津的小院中养好的,由那场架才认识了卢传宗和代正刚。其中的卢传宗最先跟随他,还跟陈新去了日本,成为陈新当时唯一的班底,为陈新完成原始积累做出最重要的贡献,其实可以算是最有资历的元老。

    周世发的声音继续,“文登情报站跟踪二屯,最后却发现跟踪的探子被人杀死于一处陋巷,伤口是一处刀伤,正中心窝。”

    陈新从回忆中返回现实,微微摇摇头将那些回忆的痕迹从内存中抹去,重新埋进记忆的硬盘。

    “就是说,二屯就是东厂找上的人,姜月桂手下的番子至少有一人在掩护二屯,而且还是东厂或锦衣卫的高手。”

    周世发点点头,陈新转头对吴坚忠笑道:“咱们情报局在京师也和锦衣卫过过几招,不过那是小打小闹,如今在咱们的地盘杀咱们的人,若让他们回了京师,咱们登州的脸就丢尽了。”

    吴坚忠和周世发都一起躬身道:“大人放心,必不会让他们逃脱。”

    陈新摆摆手道:“锦衣卫是外贼,要防着是好防的,但最重要的,还是登州的内贼,务必将他们一网打尽,这次本官不管什么证据不证据了,紧急时候也不要管什么王廷试好不好交代,只管一条,就是绝不能让内贼走脱。”(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六章 可信(第二更)

    “传宗回来了,快坐快坐。”陈新满脸堆笑的指了一下下首的位置。他正在接待的,便是最早跟随他的卢传宗,屋中还占了两个卫兵和一个副官。

    卢传宗恭恭敬敬的敬了军礼,然后坐到了位置上,他对陈新道:“属下很久没见到大人,回登州第一件事,就是来拜见大人。”

    陈新乐呵呵的去倒好茶,亲手递给卢传宗,然后才笑道:“本官原本打算最近去文登一趟,顺便看看你在武学的情形,正巧你就回来了,若是有什么不如意的,可以跟本官说说。”

    “谢大人挂怀,只要是为大人做事,在哪里都是一样。”卢传宗诚恳的道,“不过说实话,属下在武学和石平利颇有冲突,校中事务也不太想管,是在有些浪费了校长之位。”

    陈新惊讶的问道:“那你为何不早些来找本官说说。”

    “大人日理万机,属下不便打扰,也觉得还能跟石平利再说说,或许后面便好点。”

    陈新微笑点头,“这才对,有什么要求可以说出来,蒙在心里面容易让别人猜忌,沟通很重要,或许石平利也想跟你和解也不定。”

    卢传宗抬眼看看陈新,突然说道:“大人,属下这里有一事要跟大人回报。”

    “没关系,你说。”

    “近日那个二屯突然来找属下,说东厂的人找上了他,让他打听登州的机密。”

    陈新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卢传宗会主动说出此事,呆了片刻才站起来道:“竟有此事?”

    卢传宗脸色凝重的道:“确实如此。大人您认识这个二屯,上次他开的商铺。。。也是俺以前惯着他的缘故。做了些不该做的事情,后来被工商司查了。属下下来之后也狠狠骂了他。但没成想他因此对登州有些怀恨在心,主要是对工商司和情报局的,因为他哥哥和嫂子在清查时受伤死了,所以他心中一直放不下,这次被东厂收买。”

    陈新讶然道:“有这事?为何情报局没有跟我说过,若是知道,绝不轻饶。”

    卢传宗惶恐的站起道:“属下当时就臭骂他一通,他当时也幡然悔悟,属下一时心软。念着同乡的旧情没有逮拿他,后来想着又怕他做出对大人不利的事来,所以接到命令就匆匆忙忙回来了,也是要忙着禀报这事。”

    陈新在屋中来回走动,眼神变幻了几次,他低头看着地面,借此掩饰心中的疑惑,卢传宗竟然来揭发二屯,是否是真的要悔改。

    等到陈新停下。卢传宗又道:“属下来举报二屯,也是想陈大人尽快逮拿此人,但请大人看在属下多年苦劳的份上,饶了二屯这一次。属下以后对他严加看管,绝不会再出事情。”

    陈新盯着卢传宗,脸上又挂起职业微笑。“传宗你能举报二屯,可见你心中有登州镇的大局。二屯家人被杀一事我确实不知道,既然有你担保。也可饶他一命。”

    卢传宗感激的道:“属下谢过大人。”

    陈新有些激动的对卢传宗道:“你能这样表现很好,你要知道,你是跟随我最早的人,本官亦很看好你的才具,武学那地方不是别人以为的闲职,是咱们登州镇的未来所在,好好干着,以后也有其他位置。”

    “属下明白了。另外还有一事,就是东厂来人坐听,属下驻地在招远,府邸又在登州,不知到底是回那边好。”

    陈新满不在意的道:“你去问问王廷试,那番子是找的他。”

    卢传宗犹豫一下道:“属下若是要去招远,那家中也有番子,属下有些不放心,到时还请大人派人照看一下,免得那些番子闹些事情出来,家中都是些女眷小儿。。。”

    “你放心去,本官会看着,谅那番子没有这般胆子。”

    卢传宗又坐了片刻,便要赶去见王廷试,询问东厂的安排。陈新送他到门口,对卢传宗叮嘱道:“东厂的事情,源于张家口那点破事,若是问到你,你就尽管骂钟财生是个粗鲁性子便是,其他的你该知道如何说。”

    卢传宗连连点头答应,随即跟陈新敬礼道别,他大声道:“属下一直都记着最初时跟大人一起出生入死的日子,以前有些做得不对的,属下在武学的时候都想明白了,请大人日后观属下的言行。”

    陈新满脸微笑的赞许了几句,一直送到大门,卢传宗大步出门,陈新看着卢传宗的背影,慢慢收起笑脸。旁边的副官凑到近前问道:“大人,要不要让周世发缓一缓。”

    陈新眼睛盯着卢传宗的背影,往事一幕幕在眼前浮过,不觉有些走神,好半响终于道:“先不要杀卢传宗,但要盯死了,让周世发尽快找出那个二屯和三个东厂番子的所在。”

    副官记录的当口,陈新喃喃道:“难道真的还可以挽回?”

    。。。。。。

    春生门外卢传宗的府邸,姜月桂正大光明的入驻卢府,两人在院中见面时十分客气,说话都是在佣人仆妇面前,卢传宗客气中带着冷淡。

    当日姜月桂就住在了卢传宗的府中,一夜无事,第二日姜月桂带着一个番子,两人很正式的要求跟卢传宗面谈,好完成朝廷交代的任务,也并不显得出奇。

    双方一走入书房,姜月桂关上门之后先扫视了一番,另外一个番子仔细的检查了各处能藏人的地方。

    一切妥当之后,三人坐下来,一个番子开始大声发问,他的问题很长,声音大得外边都能听到。

    在他的声音掩护下,姜月桂飞快的凑过来对卢传宗耳语道:“你见陈新时,可按我交代你的说了?”

    卢传宗马上回道:“都按那样说的,我举报了二屯。又表示在武学没有任何抱怨,还回忆了一下当年的往事。陈新似乎已经释怀了一些,不过此人心思很重。不会完全相信某人,除了那个刘民有。”

    “他放松了就好,至少他不会马上下手对付你,咱们就有时间安排逃走之事。另外你为何安排二屯去找其他阳谷的人?这很容易暴露。”

    卢传宗此时大声回答了那提问的番子一句,那番子又开始问下一个问题。

    卢传宗又转向姜月桂冷冷笑道,“二屯只找黄元,只有黄元和徐元华知道实情,对于其他人,黄元只跟他们说贩卖粮食的事情。如此好弄到船只。他们都不知道东厂的事情,若是他们能顺利出海,黄元会在上船时候带他们走。这些人对练兵有用,也最熟悉登州镇的体制。”

    姜月桂皱皱眉头,卢传宗显然是要用这些人来转移视线,好让他自己更好逃脱,心中略有些鄙视,他马上问道:“你先跟我说说登州军队的体制。”

    卢传宗微微一笑,“姜大人还是心急了些。一两句也说不完,还是到了京师慢慢说的好。”

    姜月桂凝视卢传宗片刻,脸上难得的挤出些笑容,“不愧是登州的虎将。”

    卢传宗淡淡问道:“姜大人说曹老公许了本官总兵衔。可有曹老公手书为证。”

    “没有,本官不可能带这种东西出门,一旦本官在登莱遇险。这种东西落入别人之手怎办,另外本官出京之前。曹老公对登州镇并不了然,谁能来谁不能来都不能定。如何写这手令,不过他是亲口说过,皇上对他吩咐的是,从登州来的参将以上将官皆重用,副将以上分派总兵官。”

    卢传宗眼中还是有些疑虑,但多年来的怨气压在心中,他已经无暇去仔细分辨。

    “那撤离的准备如何了?”

    番子朗朗的读书声中,姜月桂快速的道:“我比陆大人还关心此事,我去见吕直之前就已经在安排,手下已在招远着手此事,很快便有眉目,过几日你便以回驻地为由去招远军营,军营外边的由我一手安排,如何从军营出来,就只能你自己想办法了。”

    卢传宗点头道:“若是我连这都办不到,就枉了这么多年在军中了。”

    姜月桂最后问道:“那个黄元和徐元华,是否可信?我总觉得这里是个漏子。”

    卢传宗坚定的道:“绝对可信,都是我从小到大的玩伴,在登州也是一起出生入死的,我信得过,且这两人都有大用,是不可缺少之人。”

    姜月桂终于点头道:“那好,但我也提一条,最后出发的地方和时间,你必须等去了招远后才能告诉他们。”

    。。。。。。

    三日后的戌时,民事部东侧的一处院落中,徐元华正在书房焦躁的来回走动。

    因为陈一敬的牵连,挖出二屯商铺的事情,徐元华从重要的工商司被调至莫名其妙的科技司,这里的办事员一共才三人,开始还有几个立项的事情要处理,后来就什么都没有了,成了真正的闲职,每日就是喝茶,但闲坐一天无事可做比忙碌更痛苦。

    办事员中可能还有情报局的坐探,那种随时被监视的感觉让徐元华坐立不安,后来阳谷的人都被调回登莱,安排在各司当闲职,黄元在动员司也是无事可做。

    阳谷派只剩下一个没有参与二屯商铺的代正刚,代正刚也与郑三虎互调,成了第三营营官,远远的去了平度州。陈新打压阳谷派的意图十分明显,而且雷厉风行,在登州镇只算引起一点涟漪,然后便平静下来,曾经贯穿军队、民事、商业的阳谷帮瞬间变成了一帮吃闲饭的,影响力烟消云散。

    徐元华这次真正认识了陈新的性格,但他还是不愿接受这样的结果,他多次去求见刘民有,刘民有也没有见他,只带话让他把科技部的事情管好。

    在这种焦虑中度过一年之后,黄元给他带来一个震惊的消息,卢传宗要跟随东厂的人去投靠朝廷,朝廷开出的价码不低,希望徐元华跟着一起走。跟着卢传宗找一处基业所在,继续管民事的事情。

    徐元华有点心动。不过家眷都只能放弃,他舍不得一堆妻儿。他早在天启七年就跟着陈新去了威海,这么多年下来,小妾都有五个了,儿女共七个,不是说放弃就能放弃。

    “朝廷?”徐元华自语了一句,又摇摇头,卢传宗看到的只是登州的军力,或许也知道民事部由必要,但真正民事部和商社的威力。只有徐元华这样的人才懂,就如同近日的运河粮荒,徐元华就逐渐看清了原委。

    朝廷跟陈新手上越来越多的筹码比起来,实在是太过遥远,更不要说他连登州都可能逃不出去。

    卢传宗的计划是用阳谷其他不要紧的人引开情报局的注意,明为贩粮,实际上黄元另外收买了一条船,那才是黄元和徐元华离开的途径。这是出卖老乡的行径。

    徐元华猛地一跺脚,“卢传宗。卢二屯,老子已经为阳谷做了太多,要不是你们,老子早当了屯务司司长、民事部的副总管了。你们今日还要拖我下水,怪不得我了。”

    徐元华飞快的写好一封信,找来每个司长皆有配属的卫兵。对他叮嘱道:“请将这封信送到总兵府,至关紧要。至关紧要。”

    。。。。。。

    “当啷”一声,一个砚台在地上碎成几块。

    大门嘭一声被推开。几个卫兵飞快的冲进来,陈新大喝道:“没事,都不要进来。”

    几个卫兵又飞快的跑出去,陈新转身抓起一个笔架,使劲砸在地上,上面的毛笔在地上四散,衣服带动的风摇动着烛影剧烈的摆动着。

    桌上的东西很快砸得只剩下烛台,陈新握着烛台底部呼呼的喘几口气,终于缓缓放开手,然后低头眼睛血红的看着左手中揉成一团的信纸,手不自觉的轻轻颤抖。好半响后他猛地握紧拳头,深呼吸调匀呼吸后,坐回桌后,一拉摇铃。

    副官迅速走进来,对满地的碎片视而不见,微微仰头肃立道:“大人。”

    陈新从容的道:“周世发在何处?”

    “昨日卢传宗去了招远,情报局又在招远发现姜月桂一名番子的踪迹,周世发亲自去招远监视了,登州情报局暂时由吴坚忠负责。”

    “立即通知吴坚忠,待命的行动队全部出击,除了徐元华之外,立刻逮拿留在登州的阳谷所有人等,杀了那个姜月桂,无论他在哪里。通知训导、军令、兵务、军法各司主官来我处开会,还有派人飞马出城,去招远通知周世发,立刻逮拿卢传宗。”

    副官大声道:“大人,周世发可能入不了军营,卫兵不会让情报局的人进去逮人。”

    陈新一拍脑袋,“先派人通知周世发加强监视,军法司聂洪亲自赴招远逮拿卢传宗!”

    副官大声领命离开,陈新双手撑在桌子上,狠狠自语道:“卢传宗你还学长进了,敢欺骗老子,还用贩粮来转移老子视线,这次你不要怪我了。”

    陈新一人在桌边沉默良久,又拉摇铃,对进来的卫兵道:“去请一下刘大人,就说我有急事跟他商量。”

    。。。。。。

    崇祯七年七月三日深夜,招远钟离河边一处小渔村外,两个黑影来到渔村百步外。

    卢传宗逃出军营,顺利进入到最后出海的地方,这里是招远钟离河的一个小港湾,顺着这里便能顺利出海,出海的地方有一艘沙船等着接应他们,而黄元等人会从登州一处私港出发,他们会在天津汇合,只要进入了京师,。

    荣华富贵就在前方等着,卢传宗如今也有了一些政治嗅觉,朝廷肯定是对登州有所提防,既然辽镇不足以制衡登州,那么就需要另外一支力量。

    位置最好的当然是宣大,那里远离京师,可以如同陈新一样当土皇帝,留在京师不是一个好的选择,那里登州情报局的力量同样强大,而且不容易发展自己的势力,所以卢传宗打算向皇帝申请一支京营去追打流寇,那样就能摆脱登州的势力范围,到陕西、河南等地打下一处基业。

    黑暗中的卢传宗眼神闪动,已经对自己日后的前程在作出计划。跟随他的二屯低声问道:“驴子哥,就是前面那个草棚,船就在草棚外的河边,番子在那草棚中。”

    卢传宗回到眼前,警觉的扫视了一番眼前黑暗的环境,那处草棚就在钟离河边,距离渔村约五十步,孤零零的立在一旁,晚间过去不会惊动村里的狗,是个撤离的好位置。

    山野间一片寂静,只有昆虫的鸣叫此起彼伏,卢传宗侧耳听了一会,没有任何异常,带着二屯往草棚摸去。

    来到草棚前,二屯对着黑沉沉的草棚中低声喊道:“黄爷,俺和卢副将过来了,咱们走吧。”

    草棚中却没有回应,卢传宗心头一紧,轻轻抽出自己的短铳和倭刀,对二屯低声道:“你搞错了地方没有?”

    草棚中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道:“地方没有错!不过人不太对。”

    卢传宗在黑暗中退后一步,“周世发!”(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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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七章 送别

    草棚周围地上沙沙声响,冒出十多个黑影,封住了所有撤退的道路,用手中的强弩对准卢传宗两人,二屯吓得发出一声惊叫。

    “在下与卢兄多年至交,在下真不愿意在这里看到你,但你终于还是来了。”周世发的声音从草棚中悠悠传来,“去年一别,再见已是如此情景,可笑可叹。回想往事,在下这心中此时百感交集。”

    卢传宗咬着嘴唇没有说话,思考着脱身之策,他眼睛瞟向河边的渔船,那上面也冒出三个人影来,卢传宗不由喉头发干。

    “卢兄想在登州瞒天过海,也太不把我这个兄弟放在眼中了。不过卢大哥若是愿意说几句话,就丢下手中的短铳,到时我给你个痛快。”

    卢传宗迟疑了片刻,轻轻摇头道:“我是个武将,不要人给痛快,周世发你一贯就是躲在暗处的,咱们就这么说话也习惯。我就想知道,你是如何知道此处。”

    周世发叹口气,“这几个东厂番子都是高手,但人过留痕,京师的口音还是好辨认的。他们在登州镇的地盘上杀我情报局的人,在下要是让他们走脱,这个局长也不用当了,卢兄也是如此,若是让你逃去朝廷乱说话,在下也就只有一死谢陈大人了。另外提醒卢兄一句,最好站在原地别动,不要想着冲进来劫持在下,屋子里面还有我几个手下拿着强弩,在下先提醒卢兄了。”

    卢传宗嘿嘿笑道:“放心吧,我与你无冤无仇。反而是多年的兄弟,俺已是必死之地。犯不着拉你垫背,若是陈新在此。我或许试一试。”

    周世发失笑道:“听卢兄对陈大人满腹怨气,又以军人自居,可是自认为已经学了登州的全部机密,可以和陈大人相抗衡了,所以对陈大人调你去武学这事,一直心存怨恨。”

    卢传宗哼了一声,“本官是朝廷定的登州右协副将,听兵备管听巡抚管,不听登州总兵的管。他陈新将我调来调去,又是凭的什么。”

    “原来卢兄当的是朝廷的官,在下不才,只当得了登州镇的官。”

    卢传宗哈哈笑道:“周世发你的才具,足可当得锦衣卫指挥使。。。”

    周世发的声音平和的打断道:“能做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做了什么,又是谁给了你这样的赏识。在下在天津时便识得了卢兄,第一次见卢兄是在陈大人的流水席上,当时卢兄可认为某的才具足以当锦衣卫指挥使?”

    卢传宗一时语塞。好一会才道:“周兄弟你亦是为他出生入死,如今当到什么位置,那也是周兄弟你自己卖命来的。”卢传宗冷冷的回道。

    “本天津卫一介家丁,承蒙陈大人赏识。管着这情报局的事情。某便常想,某要是当年去了京营当家丁,同样是给人卖命。那卖的便贱多了。登州镇的前途有多远大,相信卢兄是看得到一二的。西瓜已在怀中,偏要为眼前芝麻丢掉。实在可惜得紧。”

    卢传宗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周世发停了一会才悠悠道:“当年咱们三人去登州办事,一起的还有聂洪,便是由卢兄领头,在下亦是由此而受陈大人重用,卢兄当年勇毅果敢,其中的地点选择、调度、跟踪、刺杀、撤离无一错漏。即便在今日,那次登州刺杀亦是情报局新人必学套路。说起来,在下虽当过家丁,但这般街头杀人却是头次,当时对卢兄敬佩不已,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要由在下来对付卢兄。可笑的是,这次抓卢兄的,便是在下和聂洪带队,造化弄人不外如此。”

    卢传宗眼神有些迷茫,刺杀韩斌的往事从记忆深处浮现出来,七年前他从天津河边的窝棚走出来,跟着陈新出了一次海,发了一笔财,看到了人生的希望,然后是一次次的战斗,一次次升官后与营中兄弟痛饮,一个个小妾娶进家门,剩下一个个子女,最后又一步步就到了这个黑夜的河岸草棚外。

    二屯哭泣的声音传来,卢传宗眼神重新汇聚,他对窝棚中道:“周兄心甘情愿给陈新卖命,那本官也无话可说,今日既落到你手上,好歹也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本官这颗人头也没白送富贵给吴坚忠之类的走狗。不过我有今日,你周世发也逃不过日后陈新的毒手。”

    周世发沉默一下道:“卢兄到今日还是没明白死在何处,在下问你一句,若是朝廷要调朱国斌、王长福、郑三虎这些人,陈大人可会直接逮拿他们?陈大人只会想法将他们留在登莱,这些人亦会来跟陈大人一起想法子,而不是如卢兄一般借着出卖登州机密和同乡来换自己官身。卢兄心中总有种不平之气,在下看来,卢兄还是心高气傲了一点,总以为能做些更大的事情,咱们登州这帮人都不在你眼中,连陈大人刘大人亦不在你眼中,恨不得登州总兵的位置由你来坐才好。在下多次喝酒时借着酒劲暗示过你,也不知你是真醉还是假醉,偏生你不往心中去,今日之结局实在咎由自取!”

    草棚内外至此再无声息,两个七年前一同刺杀韩斌的战友隔着草棚的柴墙对峙,那道单薄柴墙便如同旅顺的防线一般坚固,划分出两人如今的界线。周围虫鸣起伏,和着钟离河中水流声,让夜色更显神秘。

    卢传宗冷笑一声,“周世发你也不必说这么好听,是不是这周围的人里面有侍从室出来的,你要借着他们之口跟陈新表表忠心?”

    周世发依然悠闲的道,“忠心不忠心,陈大人心中最清楚。顺便告诉卢兄一声,登州的阳谷人已全部被逮拿,陈大人将令,凡涉及卢兄出逃之事人等一律处死。卢兄你不但害了自己,也把你的同乡一并害了。”

    卢传宗自知必死。突然大声笑道:“我也顺便告诉周兄一声,这次咱们在登州买粮找船。多亏了海狗子帮忙,周大人方才一番义正言辞,面对那海狗子,还请不要。。。”

    周世发突然一声怒喝,“杀死他们!”

    密集的弓弦同时响起,二屯和卢传宗连连闷哼,卢传宗手中的火枪嘭的鸣响,他没想到周世发会在这里就杀死他,还以为会抓回登州斩首。猝不及防之下身体被强劲的弩箭击中,枪口歪歪朝着草棚中喷出一道火焰,在漆黑的夜中留下一道刺眼的印迹,火光印出了柴枝之间周世发布满树枝影的脸庞,亮光转眼消失,卢传宗软软的倒在地上。

    两人倒在地上蠕动了几下,发出低沉的呻吟声,周围的黑影围上来,对着地上的尸体又连着射了几箭。直到两具尸体都没有了动静,才凑到近前探脉搏。

    因为从事秘密行动,随时都可能有危险发生,所以这些行动队的人看着凶猛。其实比战兵小心得多,任何时候都十分谨慎,他们并不认为这是胆小。反而是一种规范。等到他们确认,一名队员对草棚内道:“周大人。他们都死了。”

    草棚黑沉沉的门内走出一个黑乎乎的影子,他来到卢传宗尸体前蹲下。接过旁边人点亮的一支火把,卢传宗双眼圆睁,神情中还带着一种桀骜不驯。

    周世发摇摇头,对周围的队员道:“带回登州,陈大人要过目。”

    。。。。。。

    总兵府的公事房,副官刚刚关门出去,刘民有和陈新对面而坐,两人看了突击审讯的结果久久无语。登州的阳谷人在串通贩粮时,竟然是买通了陈新的头号近卫海狗子。海狗子刚刚成亲不久,正在家中休养,对陈新对付阳谷一事不甚了解,阳谷人给他许了好处,他以为只是贩粮赚钱,便去帮着要船和要粮,作为陈新的心腹,办起事情来很顺利。但现在便被阳谷系的人供了出来。

    过了好一会刘民有才开口道:“一定要杀么?”

    陈新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卢传宗这伙人都必须死。”

    “那海狗子怎么办?”刘民有长长出一口气,“海狗子为何这么不懂事,阳谷的人去找他能安着好心?他真是傻得可以,还去帮忙要船。”

    陈新闭着眼揉着额头,好一会才抬头道:“涉及此次阳谷纠合出逃的都要死,情报局审查的人很多都知道了海狗子的事情,黄元和卢传宗把海狗子帮忙的事情告诉了每个阳谷的人,连徐元华都知道,我不杀海狗子无法服众。”

    “或许。。。把他们关押起来也是可以的。”

    陈新摇摇头道:“这不是心软的时候,我们四面皆敌,不但有军事上的威胁,还有内部各种**的滋生,维持内部的高度统一和权威至关重要,在这个关键时期,我不容许任何纰漏,必须给所有人一个震慑。”

    刘民有叹气道:“黄元最为可恨,他还把此事告诉了不少兵务司不相干的人。”

    陈新一拍桌子站起来,“不用说都是卢传宗指使的,兵务司刚刚才发了通令,涉嫌走私粮草的人军法重处,他就拖上了海狗子,这海狗子活该,八百两银子就收买了,跑去帮人贩卖粮食,人人都知他是我心腹,人家才把船给他,脑子里面都是浆糊,死了活该。”

    刘民有捂着头道:“海狗子只是一时糊涂罢了,他刚刚才成亲,又不知此事轻重,你何苦。。。”

    陈新盯着刘民有坚定的道:“我早已传达给军法司和情报局,凡涉事人等一律处死,知道海狗子事情的人已经很多。他海狗子就算不知道我对付阳谷系可以,但是兵务司通令不得走私粮食出海的事情他是知道的,就是明知故犯,或是以为我不会处置他。若是放过一个海狗子,军令的权威何存!我一直都对内部的人心软了,如今四面皆敌,一个团队在这样的环境中,不强化团队的纪律,又如何生存,人人想着去朝廷那边出卖登州升官发财,或是像海狗子这般公然抗令,那到时就不是死一个海狗子那么简单,要多死多少人。你这次一定要支持我,不要影响我的决心。”

    。。。。。。

    七月六日午后,总兵府陈新的公事房中,最后决定阳谷帮结局的时刻到来,此次共抓捕阳谷派系一百一十余人,直接参与卢传宗逃脱的人二十三人。除了徐元华之外,其他阳谷有些职位的人基本都被抓捕,代正刚被暂时解除第三营营官职务,第三营被兵务司接管。

    姜月桂在卢传宗府中被人下毒,当日晚间就死了,王廷试把此案派给了蓬莱知县办理,东厂的人在登州镇将官府上死了,唐知县吓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最后还是硬着头皮上了,一时还拿不出结论,唐知县就是一个拖字,这事得出任何结论都可能出事,唯有拖着最合适,最多也就是落个能力平庸的结论,被免职罢了,总比丢了脑袋强。

    登州镇内部,陈新处理基调已经定下,卢传宗等军职人等以叛逃罪论死,军内传达到百总一级,涉案的民事和商社的人以勾结建奴的名义处死。这次震慑对象不是基层士兵,而是中层和核心机构的人。

    聂洪轻轻道:“大人,明日属下监斩黄元为首的阳谷涉案人等,您还见不见一下他们?”

    陈新想了片刻摆摆手,“不见了,直接斩首。”

    聂洪偷眼看看陈新,结结巴巴问道:“那,那海狗子呢?”

    “海狗子。。。”陈新喃喃说着,那个傻傻的熟悉笑容出现在眼前,一时说不出话来。

    周世发眼观鼻鼻观心,他与陈新是天津的老街坊,后来又最早跟随陈新,对陈新和海狗子的关系最为清楚,亦兄亦父的感觉,海狗子一直当着陈新的亲卫,两人几乎随时都在一块。

    陈新两手互握,用右手的手掌在左拳上揉着,聂洪、吴坚忠和周世发低头看着地面,既不敢劝也不敢催促,连旁边的刘民有也是如此,刘民有既不愿海狗子死掉,又不愿这次的处理无法服众,他不敢看陈新的模样,眼睛都不知放在何处好。

    “本官不想再见到海狗子,也不想听他。”陈新终于轻轻道。

    刘民有长长叹口气,软在椅子上痛苦的摇摇头后,站起来走了出去。

    陈新就如同没有看到一样,聂洪几人也没有再劝说,屋中有片刻的寂静,陈新轻轻挥挥手,聂洪等三人一起退了出去。聂洪一出总兵府大门就连忙拉过周世发,拖着他到了军门旁的围墙边,愁眉苦脸的道:“周兄,陈大人真要杀海狗子兄弟!你脑袋灵光,快想想办法。”(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八章 还招

    第二百零八章

    周世发难得的抓抓头,“聂兄弟,我没有留意听,陈大人当时是怎么说来着?他有说杀掉海狗子兄弟?”

    聂洪微微一愣,回想一下道:“陈大人说的是‘不想再见到海狗子,也不想听他说话’。”

    “那说黄元那伙人的时候,又是怎么说的?”

    “不见了,直接斩首。”

    周世发嘴一张,哦了一声道:“哦,那我就明白了。”

    聂洪急道:“到底是斩不斩?”

    周世发脑袋偏了一下,斜瞟着聂洪道:“你听到陈大人说斩不斩的事情了?我可没有听见。”周世发伸出一根指头,“陈大人说的是‘不想再见到海狗子,也不想听到他’。那意思很清楚,就是永远不要再见他,也不要听他。”

    聂洪呆了一般,瞪着眼睛看着那根眼前的手指,突然笑着一拍手,“谢过周哥。。。”

    周世发连忙挥手,“你千万别谢我,我只是重新说了一遍陈大人的话。其他任何念头,都只是你自己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等到周世发远去,聂洪的笑容又变成了苦恼,他越想越不对劲,突然给自己一巴掌,不对啊,陈大人可也没说让俺放了海狗子,他的态度在别人看来,都是要杀死海狗子,要震慑登州镇所有人,那万一这事泄露了,陈大人还是得处罚俺啊。这事怎么弄啊?”

    聂洪转了两圈,急匆匆去了刘破军府上,门子客气的道:“刘大人出门钓鱼了。”

    “钓鱼!”聂洪赶紧掉头又去了王长福的府上。门子客气的道:“他去陈大人府上了。”

    聂洪连走了几家,没有一个人在。聂洪站在长街仰头看天,“你妈的海狗子。你要死自己死了好不好!”

    骂完后还是没有头绪,聂洪板着指头,“要是周世发暗示的是对的,陈大人也不明说,周世发这狗才也不明说,都靠老子一人救海狗子,这你娘的,老子跟海狗子很好么,以后万一出事还得俺承担。都是俺一个人放的,这他妈什么事。”

    终于聂洪在宋闻贤家中找到了正主,他这次不等门子回话,直接冲进去把宋闻贤堵在了书房里。

    宋闻贤在崇祯元年就认识聂洪,当时聂洪就是跟着卢传宗去杀韩斌,后来又长期共事。宋闻贤人生唯一一次出身入死是在江南的画舫,当时聂洪被砍中后,是陈新带着宋闻贤等人一起给聂洪按压伤口,这才救回聂洪一命。后来聂洪回来后,两家也是经常走动,可以说是过命的老交情了。宋闻贤抹不开面子,只得无奈听聂洪说完了。

    宋闻贤反复问了几遍陈新当时是怎么说的。聂洪一一说过之后,宋闻贤含笑看着聂洪却不说话。

    聂洪急道:“宋先生,俺到底怎办才好?”

    宋闻贤摇头笑道:“还好你遇到我在家。你可知为何王长福他们都不在?今日你去找任何人都不会愿意见你,包括陈大人在内。”

    “为何?”聂洪鼓着眼睛。

    宋闻贤招招手。聂洪凑过耳朵去,宋闻贤用蚊子般的声音道:“陈大人让你监斩。就是把这事交给你了,你自己体会的意思就是对的。陈大人把这事交给你,是看重你的意思,也可以说陈大人愿意欠你一个人情,你这个愣的,还敢去到处问人?傻不傻你?”

    聂洪愁眉苦脸的转头看着宋闻贤,“宋先生,可我能把那人送哪里去,俺自己想陈大人的意思,就是再也不要见到此人,也不想听到有人见到他,可。。。我们军法司只有一个军法监能藏人,总不能放在那里,那里也也不妥当啊。”

    宋闻贤哈哈哈的捂着肚子小,聂洪莫名其妙,好一会宋闻贤才忍住笑对聂洪低声道:“今日老夫跟你说的,你可别再入第三人之耳。”

    “保证,保证,宋先生您快说,俺下次请您喝酒。”

    宋闻贤摆摆手,“当时在场的还有周世发?”

    聂洪点点头,“对啊,还有刘大人,不过后来周世发说他啥都不知道,一股脑推给俺了。”

    宋闻贤嘿嘿一笑,“你这就去找他,陈大人为何今日单独召见你们俩,这差事不好办。就是让你们两人办这事,并且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周世发滑不留手,他是明知陈大人的意思,但是出来就丢给你一人,就是把你一人顶在了前面,自己躲在后面。陈大人知道此事有多难办,除了情报局还有谁能办?光凭你聂洪能行么?”

    “周世发这狗才!”聂洪一拍腿,随即他又摸摸头,“陈大人为何不对咱两明说?”

    宋闻贤伸手点点聂洪,“陈大人可能明说么?他表面的意思永远是杀掉海狗子,你现在去问,陈大人也是这么一句,即便你放了那人,陈大人也永远不可能问你结果,这只能是心照不宣的事情。就算以后这事被人发觉,那也是你和周世发私下干的,跟陈大人没有一文钱关系,所以我说陈大人愿意欠你一个人情,你可明白了?”

    聂洪站起来,“宋先生给俺说明白了,俺这就去找周世发,他要敢推脱,某就让他好看。”

    宋闻贤一把抓住聂洪,“若是你不想哪天老夫来监斩你,你就把这事烂在肚子里,说梦话都不能说。”

    “哎。”

    。。。。。。

    夜幕降临后,陈新府邸大门打开,几个卫兵走出来,分位站好后观察周围,按惯例应该是外面人确认没有威胁后,陈新才能出门,但今日陈新直接便走了出来,对府门前跪着的王带喜视而不见,几个卫兵连忙跟上,散在周围戒备。王带喜在后面带着哭腔叫了几声。陈新没有理会,也没有对几个卫兵说什么。径自去了隔壁刘民有大门。

    刘民有门口跪着建设司司长张二会,张二会看陈新过来。马上连连磕头,陈新还是当没看见,直入刘民有的大门,门口的士兵还刚刚敬礼,陈新人已在府内。

    到了刘民有的书房中,陈新见到了如同一天老了十岁的刘民有,地上扔了一堆的烟头。

    陈新也不说话,自顾自的点起烟,两人就在屋中静静对坐。就这么坐了一刻钟之久。陈新面前也丢了好几个烟头,刘民有才抬头道:“我要去见见海狗子。”

    陈新点点头道:“我只说我不见,你想见就去见,把外面跪那两个也带去吧,给他带些吃的喝的,衣服。。。选一套好点的。”陈新说完停顿一下又道,“最好是早点去,明天一早就要斩首。”

    “狗子现在关在哪里?”

    “军法监。”

    刘民有淡淡道:“我明天想去送他最后一程。”

    陈新抬头看看刘民有,看他不像有其他想法。摇头道:“黄元等人是斩首,海狗子等五人是枪毙,你不要去看了,没得留些心里阴影。晚上多陪陪他便是。”

    “又不是没看过。”

    “真的别看了。”

    “那。。。尸首怎么办?”

    陈新看着地上的烟头,“尸首都不会还给家眷,阳谷系的所有家眷一律送到矿山。我已经安排聂洪监斩。尸首也是他掩埋,我会跟他说单独安葬海狗子。”陈新叹一口气。“就这样吧,缘分尽了。”

    刘民有过了片刻平静的道:“你杀狗子我不说什么。我绝不同意这样对他的家眷,狗子家里面,你打算怎么安排?”

    “反正就他媳妇,若是有孩子了,孩子就咱们养着就是,每月给一些银钱。”

    刘民有站起身来,走到门口回头看看陈新的背影,“你真的不去?”

    陈新没有回头,呆了片刻摇头道:“我说过不见,那就是不见了。”

    “你还是太心狠了。”刘民有在门口轻轻道,然后长长出一口气带上门走了,门叶没有关死,弹在门槛上微微摇动,门轴发出唧嘎唧嘎的声音。

    陈新如同石雕般坐在座位上,看着眼前的地板出神。

    “陈大哥,我绝不会让他们抓到你。”这是在蓟州偷珠子的时候海狗子说的。

    “反正俺跟你一起。”这是在固安陈新安排海狗子准备自杀火药时,海狗子说的。

    那个朝夕相处七年的傻傻笑容一直在陈新面前,两颗泪珠从眼眶中滑出,顺着脸颊滴落到他的一品武官服上。

    “狗子,别怪你陈大哥,大哥只能做到这一步了。你活与不活,就看那两人懂不懂了,生死有命。”陈新低声自语了一句,把脸上的泪迹擦干,手指摸到武官服上,把那点泪痕揉了一下,让它们不那么显眼。陈新做完这些,缓缓站起来,脸色平静而从容,看不出一丝情绪。

    到了书房门口,副官立即过来待命,陈新对他道:“军令司传令,第一营、第三营包围青州府刘泽清所部,理由是刘泽清勾结东厂番子;耿仲明所部越过济南府边界十里下营,登州近卫营一级战备。让宋闻贤去转告王廷试,就说姜月桂的事情有眉目了,是姜月桂在卢府非礼卢传宗小妾,为卢传宗一怒下所杀,其后卢传宗企图潜逃,本官擒获其人时,卢传宗激愤下自杀身亡。”

    副官记录完,陈新又冷冷道:“东厂档头蔑视登州为国征战之将领,残害其人家致卢传宗自杀,尚有一人潜逃,如今登州右协群情汹涌,兵变一触即发,金州旅顺的登州左协随即响应,辽南动摇,他们要求朝廷和东厂给个说法,否则就要兵谏,本官正集结正兵营,准备应对左右协的突变,然正兵营只三千五百人,恐难钳制乱兵,唯一死以报效皇恩,请济南府、北直隶等地预防乱兵,就这样。”(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九章 新兵

    七月九日,登州镇驻扎在青州和平度的两个营突然包围了安丘县的刘泽清营地,这位原本历史上的江北四镇之一,被吓得躲在营中不敢出门,好在登州镇没有即刻攻营,只是截断了所有攻营,也不准塘马进出。

    耿仲明所部直接越过济南府边界,在尚未修复的新城县治扎营,这里在崇祯四年遭了孔有德和李九成的祸害,辽兵的名声可止小儿夜啼,耿仲明也不是正经的登州镇,他的七百家丁虽然战力还行,但军纪比不得正宗的登州兵。

    加上临时招募的一些辅兵,总数有两千上下。青州府乡邻的高苑边界上有第一营一个千总部支援,背后有登州兵做后盾,耿仲明就更是嚣张。

    新城周围难民如潮涌向济南方向,徐从治这位山东巡抚过了几年舒服日子,终于遇到麻烦了。徐从治无兵可调,流寇现在入了河南,他的标营还在衮州府防备流寇,一时调不过来,漕运兵马更是不能动,他手中可用的唯有武德兵,这支兵马在崇祯四年丢尽了山东兵的脸面,根本不可依靠,所以徐从治只能往朝廷发了急报,请朝廷调集人马支援,另外也给王廷试去了急信,请他约束登莱军队。

    登莱青州各地都有军队调动,青州南部那些登州势力薄弱的地方也有军队出现,直接围困了县治,并不断有哨马进出衮州东边的要道沂州境内,整个山东都动荡起来。

    济南府兵荒马乱,制造动乱的登州府城却依然平静。除了外出的登州兵减少外,几乎看不出任何变化。

    来登莱购买烟草的各类船只依然在水城进出。只是码头上多了一些黑衣人,对要装货的船只一一检查。

    吕直在东南角的监军官署阁楼上看了看码头景象。慢悠悠的走下楼来。下面的张小公公等得着急,对吕直焦虑的道:“大人,陈大人那个手下,叫做个周世发的,非要搜查所有发货的船只。”

    “哦,他们在抓什么人?”

    张小公公低声道:“是姜月桂手下一个探子,这人十分机警,没被登州镇的人抓到。”

    吕直停了片刻道:“就是咱们厢房地窖里面那个?”

    张小公公道:“是,周世发定是得了消息。知道他来了水城,这严查往来船只也是对着咱们来的,就是告诉咱们,他知道这人在水城中。”

    吕直看看张小公公,“那就给他,死的。”

    张小宦官呆呆道:“他可是东厂的人,由咱们动手是不是不太妥当?”

    “陈新不能来我官署抓人,那样就是撕破脸脸,但咱家还得跟他处着。只能给死的给他,他不过是要个脸面回去。”吕直悠闲的叹口气,“咱家就说啊,东厂这帮人来得不是时候。”

    “吕老公。真的由咱们杀那番子?”

    吕直尖着声音笑道:“怕啦?你当是咱们要杀呢,你想过没有,姜月桂跟厂公说了他的行踪。厂公为何就让他来找咱家了。”

    小宦官脸上显出些惊慌,随即镇定下来。依然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吕老公的意思,厂公根本就是要让咱们知道这些人的行踪。由咱们对付那些不懂事的人?”

    吕直背着手走了两步低声道:“也不是刻意对付,但若是有不得已之时,便只有委屈一下他们了。”

    小宦官恍然道:“原来如此,厂公就是厂公,但姜月桂还是惹下大祸,如今登州左右协都在鼓噪。。。”

    吕直哈哈笑道:“你呀,还是少不更事了些,左右协鼓噪他的,围个刘泽清算个啥事,登州一切如常,左协没有直取运河,那陈新便是给了转圜的余地,等着朝廷还他个面子罢了。东厂杀了登州镇的人,陈新若是无声无息的没动静了,那下面的丘八谁还服他。”

    “那朝廷这次可咋办呢。”

    “有什么怎么办。”吕直笑眯眯的拢着手,“这次陈新对准了东厂和锦衣卫,文官都叫好着呢,没有人会出来说话,姜月桂死都死了,这顶黑锅一定要背着,不过陈新也不会咬着曹老公不放,朝廷一松口,青州的兵也就撤了。要紧的是,如今陈新露了这一手,朝廷心头是忐忑得很,一年半载没有人再来招惹登州镇了,这个才是陈新真正要的。”

    张小公公摇头道:“还得是登州镇兵强啊。”

    吕直点头道:“这倒是句实话,咱家就是纳闷,都是些泥腿子,为啥入登州镇就成了强兵,他刘泽清就给围里面了,咋练的呢。”

    。。。。。。

    平度集训基地,唐玮背着背包走在一个三列纵队中,他一路左顾右盼,宽阔的大校场上人声鼎沸,无数人影在烈日下挥汗如雨。校场西侧的球场上欢声阵阵,正在进行一场足球赛。唐玮虽然一直是军籍,但基本很少在营中,后来在河南时候才住在军营,军中的气氛也是很熟悉的,里面经常搞的活动也基本清楚。

    他今日还是进集训基地的第一天,上次借着刘民有的虎皮进了新兵营,在昌邑过了几天好日子,很快他们就分好了新兵编制,练过武的都被挑去了文登基地习练鸳鸯阵冷兵器,普通士兵就留在了平度集训基地,平度这批为十五人一队,每个教官管三队。

    “胖子,好像那边都是些少年兵。”身后的谢飞低声说道,这个戏鞑子也回了登莱,走到昌邑的时候也来报名,同样通过了挑选。

    “老子管他们,老子当老子的战兵。”唐玮略带兴奋的看着校场和操场,他觉得有些喜欢这种氛围了,现在他是战兵,不是可笑的戏鞑子。

    近千名的新兵站在校场中间,周围走过的老兵走过时偶尔看他们一眼。唐玮看着台上,领他们来的动员司军官正在跟集训基地交接兵册。很快就有个高大的军官来点人头,他挥着一支竹枝。从左到右的一个个敲着脑袋点数,如同菜市场买肥猪一般。

    唐玮这几天受了些队列训练,动员司的军官也告诉了他们基本的纪律,所以那竹枝过来的时候,昂首挺胸的站着,那军官从唐玮面前一晃就走过,竹枝在唐玮脑袋一点,唐玮刚松一口气,那军官又退回唐玮面前。

    他上下打量一下唐玮道:“你。胖子,围着校场跑五圈。”他转头对操阅台上吼道,“五圈沙漏,计时开始。”

    唐玮傻傻看着那军官,那军官偏偏脑袋,“胖子,你要是跑不进标准,那就是骗进来的,老子要你好看。”

    谢飞看唐玮还在发傻。连忙推了一下唐玮的手,“快跑了,计时开始了。”

    军官马上把脑袋偏向谢飞,似笑非笑的道:“未经准许说话。你也一块去跑。”

    谢飞目瞪口呆,征兵的军官过来骂道:“还不快去跑。”

    。。。

    两个新兵第一天就挨罚,后面一个皮肤黝黑的精悍教官。对着跑在最后的唐玮挥着大指头粗的竹鞭挥打,很多教官和老兵站在旁边悠闲的看热闹。

    “最后一圈!胖子快点!”

    谢飞边喘气边道。唐玮跑得口干舌燥无力回答,微微点点头。后面又一竹鞭子落下来,唐玮被打得呲牙咧嘴,奋起余力跑了几步,速度快了一点又马上变慢了。

    竹枝在唐玮背上打得啪啪直响,谢飞咬咬牙,减缓脚步落在唐玮后面,那教官随即就开始殴打谢飞,谢飞推着唐玮的背骂道:“死胖子,你就不兴争气点,你连五圈大校场就这样了,还得勋章呢,关小妹一准得嫁给徐平杰。”

    “关小妹!”筋疲力尽的唐玮两眼圆睁,突然大吼一声往前面猛冲而去。

    。。。

    这些新兵第一天还没有到宿舍,就被动员司教官一通下马威,练了一上午的队列和跑步。又重新编组了小队,队友都成了陌生的新兵,好在谢飞依然和唐玮在一个小队。

    终于撑到了吃饭时间,唐玮已经是饥肠辘辘,两人到集合处集合,听教官讲完上午的总结,接着教官又说了下午的训练计划。下午打扫宿舍和练习三排队列行走。

    唐玮觉得应该比上午轻松,他在宣传队的时候看过分遣队操练,他们有多种展开方式,最多的是从行军队列展开为横队,行军队列有多种队形,应对不同的道路宽度,最主要是三人、五人横排和十五人横排,分别为排纵队、伍宽度纵队和小队宽度纵队。唐玮脑袋比较灵活,他觉得队列对他没有什么问题。

    教官讲完之后, 大声命令右转,操场上四处响起从军歌,教官大声道:“新兵十三连,从军歌,预备起。。。”

    “黄沙莽莽不见人,但闻战斗声”唐玮等人唱得声嘶力竭,队列中完全没有曲调,就是比谁的声音大,很多新兵是征召后才学的,都是跟着乱吼,连歌词都还弄不清楚。一路吼着到了食堂门口,各个新兵连都在门口整队,然后由各排教官带着进了食堂,里面飘出红烧肉的味道,唐玮口中很快就涌出一**的口水。

    终于轮到他们进场,唐玮把碗捏了几下,跟着一起进了食堂,教官指定他们小队到了一个长条桌坐下。

    集训基地的训导官在上面站着,又组织他们唱了一次《满江红》,食堂里面声音震耳欲聋,新兵们忙着吃饭,越唱越快,把进度几乎拉快了一倍。

    训导官一声“吃饭!”

    食堂中筷子碰碗的声音乱响,唐玮和谢飞平时在宣传队,里面很多女子,就算是男队员也比较斯文,大家都是慢慢吃,所以他们也没去抢。唐玮还在跟旁边的一个腿脚粗壮的战友拉家常,那人根本不与他说话,嘴巴包得满满的,筷子舞得飞快。

    唐玮几句说完才发觉不对,他和旁边谢飞对视一眼,两人赶紧,伸筷子抢肉,红烧肉那里筷子乱窜,唐玮几次伸过去都没夹到肉,他心头焦急又去夹汤里面的肉片,搅了一圈只捞到几块菜叶子,谢飞也同样如此,红烧肉的大碗那里叮叮当当一阵乱响,等到唐玮的筷子终于杀入重围,那大碗转了一圈停下来,里面只剩下一点油汤。

    唐玮呆了一下,正想着怎么捞那点油汤,旁边的粗腿已经一把将空碗抓起,一股脑倒在了自己碗里面,然后和着杂粮饭大嚼。

    唐玮目瞪口呆,赶紧又去抓另外一个碗的最后一个杂粮饼,手没到就被谢飞抢先了,唐玮只得去其他碗夹菜,始终比别人晚了一步。

    等到他想去拿蒸饼的时候,里面已经空空如也,唐玮呆呆的左右看看,所有人都在闷头大嚼。桌子上只剩下一大盆汤,唐玮怒火中烧,一把端起汤碗,咕嘟嘟的朝着嘴巴灌下去

    。。。。。。

    肚子咕咕叫着走到宿舍,领队的教官带他们走进一间瓦房,有些屯堡来的新兵哇哇的惊叹,又挨了教官几脚。

    教官让他们在中间围圈站好,对这些人道:“老子是你们的教官,名字叫做刘柳,辽东人,打过金州打过复州,还打过旅顺之战,老子是死人堆里面活出来的,你们跟着老子,就不要跟俺说苦,顶不住的就滚蛋。”

    唐玮昂首挺胸,偷偷看看眼前这个瘦猴子教官,皮肤黑得跟煤炭一般,精力倒是很旺盛。

    刘柳扫了一圈后道:“每队要选一个队长,三个伍长,你们自己选,找个会写字的,一刻钟后把名单给老子,到时未选出的,全队连坐,解散。”

    刘柳说完就出去了,唐玮飞快的跑到最角落里面,把被子扔在床上,占了一个不错的位置。谢飞也同样如此,他们都在宣传队呆过,多少有些集体生活经验,靠外边的床最容易被人坐,弄得脏兮兮的,又经常有人在巷道走动,最影响休息,靠角落的就好得多。

    有些纯粹的新兵反应就慢一些,这里选了选那里,等到十多个人都选完了,又坐到了凳子上,他们围了一个圆圈,互相看着不知如何是好。

    唐玮估摸着时间要到了,他不想再去跑五圈,赶紧道:“大伙赶紧的,这是新兵队长,不是战兵队长,谁愿意当谁来当。俺们都先介绍一下,俺叫唐玮,十九岁,鳌山卫的,打过紫金梁。”

    唐玮说完就朝着旁边那抢红烧肉的粗腿道:“这位兄弟该你了。”

    “苏粗腿,二十一,以前才染坊踩石的。”

    “王湛清,河南来的,老子是个生员,但是不爱写字,老子喜欢拿刀子砍人。”

    “江老五,山西来的。。。流民。”

    “谢飞,黄县人,打过流寇。”

    “黄善,宣府人,参加过旅顺战役。”

    “袁谷子,青州人,一位战斗英雄的养子。”(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章 军训

    下午的校场上,新兵十三连正在熟悉火枪,然后便是简单的队列行进。刘柳用沙哑的声音大声吼叫,给这些士兵介绍这种燧发枪。

    “报告长官!”

    “说!”

    “要撒尿!”

    教官跑到唐玮面前,脸凑在唐玮面前吼道:“这是第三次了,你有多少尿要撒!”

    唐玮小心的道:“午饭、午饭汤喝多了。”

    “大声点!”

    “汤喝多了!”

    “憋着!要拉就拉裤子上!”教官说完使劲挥舞了几下竹鞭,顺着队列走开了,一边走一边大声道:“扛枪姿态,老子不管你是不是左撇子,枪身一律在右。。。”

    唐玮憋着尿,两腿越夹越紧,那教官说的一句都没听进去。教官口令响起,唐玮夹着腿走动,教官的竹鞭又打过来,胖子一个激灵,差点就拉在裤子上。

    尿越来越涨,唐玮忍受不住,乘着刘柳走去另外一头,转身就往校场边的厕所跑,严整的队列中突然跑掉一人,周围的新兵都纷纷转头观望,刘柳大喝一声,提着竹鞭跟在后面追,旁边的一些两个镇抚兵听见动静,也跟着赶过去。

    一个胖子飞快的冲进厕所,片刻后又被从厕所中拖出来,刘柳带着两个镇抚兵对唐玮拳打脚踢,唐玮在地上左右抵挡,地上烟尘四起。

    刘柳最后将鼻青脸肿的唐玮拖到队列之前,让他立正站好,然后当着全队的面抽打,夏天衣着单薄,这种大指头粗的毛竹打人十分疼痛,唐玮全身触电般阵阵抖动。

    谢飞看得连连摇头,“有文艺副队长不当。跑来干这破事,自作孽不可活。”

    还不等他感慨完,刘柳就朝着队列吼道:“第一伍伍长出列,唐玮所在队长出列。”

    队列里面静悄悄,很多人转了两下头,朝着谢飞看过来,谢飞呆了一下,“俺是伍长?”

    镇抚兵已经大步走过来,谢飞慌忙走出去一边辩解道:“两位长官,俺这是中午才选出来的。还没习惯,别动手别动手。”

    谢飞跑到唐玮旁边站好,中午才选出来的队长王湛清站在了另外一侧。

    刘柳对着三人道:“唐玮无故离队。初犯罚校场五圈,连坐本伍士兵、伍长、队长。再犯罚军棍五十,同样连坐。”

    唐玮咕嘟一声吞下一口口水,他已经看到几个同伍的士兵在狠狠盯着自己。谢飞在他旁边低声道:“唐胖子,老子这条命会被你拖累死。”

    旁边突然一声大叫。“老子不要当这个队长。”

    唐玮和谢飞两人斜着眼角一看,见那个王湛清大吼着,把帽子扔在地上,“老子当兵打仗杀鞑子的,老子要干骑兵。。。啊呀!”

    几个镇抚兵围上来,很快把那个王湛清打翻在地。他开始还叫骂,那些镇抚兵越打越凶,王湛只得抱着脑袋缩成一团。刘柳一边打一边骂道:“这里是教官说了算,你当这是什么地方,想干啥就干啥?老子现在就叫你明白。”

    。。。。。。

    一个下午训练搞下来,一群新兵几乎人人挨打,因为是入营第一天。来的镇抚兵和老兵特别多,这一天打下来。新兵中再没有几个人敢质疑教官。

    一群新兵个个无jīng打采。唐玮午饭没吃饱,肚子叫了一下午,终于到了晚饭时间,唐玮再次坐在了桌子前面。一众战友看着桌子上的肉菜,顿时来了jīng神,互相看看,唐玮一边唱一边扫视着周围的战友,那些新兵也在看着这个胖子,一道道目光在空中交织出道道闪电。

    又是一通歌唱完,训导管大喝一声“吃饭!”

    唐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左手飞快抓起一个馒头,右手已经插到红烧肉里面。还没有抽出来,周围一堆筷子过来,红烧肉碗汤汁四溅,碗底在桌面上当当当的摆动。唐玮牢牢夹住一块肉,飞快的送进了自己嘴中。

    。。。

    这顿饭比中午进步了许多,唐玮吃得很饱,晚饭后有一段休息时间,鼻青脸肿的队长王湛清喊着口号,整个排都回了宿舍。下午比别人多跑了一个五圈大校场,唐玮手足发软的回到宿舍,嘭一声趴在床上,再也不想动一下。

    天sè已经变暗,刘柳在外边大声吆喝,让各队都赶紧洗漱,其他各队都由队长带着出门打水,王湛清却翘着脚睡在床上啃指甲。

    谢飞过来对唐玮道:“胖子,咱们先去洗了,不然等会教官来查到脏的,又要处罚,老子可不想再被你拖累。”

    唐玮费力的撑起来,其他人也在自发出门打水,唐玮好奇的看看那个王湛清,对谢飞低语道:“这人打不怕咋地,你说咱们咋就选了他当队长。”

    “管他呢。”谢飞帮唐玮拿了棉帕,“反正是新兵连,后面去战兵的时候咱们就不跟他一块了。”

    等两人洗好回来的时候,那王湛清又被刘柳带着两个镇抚兵打了一顿,被逼着拿了盆子出门,唐玮低头回到自己的位置,快速的把盆子和帕子都放好,然后便站在巷道中间位置背手肃立。

    刘柳一直等到那个王湛清洗好回来,然后才在巷道中间边走边吼道:“今rì场外训练结束,每rì睡觉前,每人还要做两百伏地挺身,每组二十共十组,由队长监督伍长,伍长监督各兵,我会来抽查,有没有完成的,都连坐伍长、队长和本伍士兵。”

    刘柳一声开始,所有人伏在地上开始做标准的伏地挺身,刘柳看过一组,就去了另外一队的宿舍,他的背影一消失,唐玮和谢飞就靠坐在自己的床边,他们对面的一个眼神灵动的人也坐起来,不再做动作。

    他对唐玮讨好的道:“这位兄弟,我叫黄善,宣府来的。”

    “俺叫唐玮。”唐玮微微点点头,旁边的粗腿不满的道:“你们这样偷懒不做,等会又连坐俺们。”

    黄善低声道:“兄弟你想做就多做些。咱们是没力气了。”

    “反正教官也不在,谁知道咱们没做,你不说就没事了。”唐玮得意的道,黄善连忙赞同。

    半个时辰后,刘柳和两个镇抚兵再次出现在宿舍,所有新兵在通道两侧肃立,他从巷道中间走过,唐玮斜斜看过去,之间刘柳在前面人的额头上摸着。

    旁边的谢飞低声道:“完了,这狗才在摸有没有汗水。”

    唐玮咬牙道:“大不了再来五圈。”

    话音刚落。就听到刘柳在对王湛清咆哮道:“为何没有汗水?你可做了伏地挺身?”

    王湛清昂首道:“没有,老子要当骑兵。。。啊!”

    几个镇抚兵再次堆王湛清大打出手,唐玮乘着这个混乱的机会。飞快的转身在床上拿来椰瓢,倒出一些水在手上抹在额头上,然后赶紧递给谢飞。谢飞弄好之后,黄善也接过椰瓢弄好了,唐玮连盖子都不及盖。便快速把椰瓢往床下一放,几人一起松了一口气。苏粗腿的床位挨着他们,斜眼看了几下,不满的哼了几声,也没有多说什么。

    王湛清再次倒在地上之后,刘柳继续查过来。唐玮昂首挺胸自信满满,刘柳在他额头上摸了之后,满手都是水迹。满意的点点头,唐玮正在高兴蒙混过关。

    突然一个声音道:“刘教官,他们三个都没做,是刚刚抹的水在头上!专门骗你的,不信你看那个胖子的椰瓢。”

    唐玮头皮发麻的看过去。只见袁谷子正一脸愤怒的指着自己。

    。。。

    再次去校场跑了五圈,四人又补齐了两百个伏地挺身。这次由刘柳亲自监督,折腾了一个多时辰后,唐玮才再次躺上了床。

    一片黑暗之中,其他士兵已经鼾声如雷。

    谢飞在旁边床上道,“胖子,你说今天都挨多少打了,俺不想当战兵了,要我说,你就老老实实找个女子不成么,非要那关小妹干啥,俺不陪你了,俺回家当个担郞也比这舒坦。”

    唐玮脸埋在枕头上,嗯嗯了两声,对面的黄善用他那不太好懂的宣府口音劝道:“我说两位兄弟,哥哥我也不瞒你们,俺是从建奴那里逃出来的,啥叫苦,我在建奴那里才叫苦。咱们可不是为了舒坦来当兵的,也不是为了某个女子,是为了光复辽东,救出那许多辽东受苦的汉人。”

    谢飞无jīng打采的道:“你爱救便去救去,俺要回黄县,俺家在城里,不等着分地,只要通不过训练就成了。”

    黄善碰个钉子,他投降以来,先在建设司干了大半年,因为是主动投诚后来表现又好,所以很快就提升为工头,专门看管那些新来的俘虏,到上个月终于可以参军,若是成家就能马上分田了。

    他这一年锻炼了不少组织能力,不过他真正脱离俘虏队那样的环境之后,面对这些登莱本地的士兵还是有些自惭形秽,他毕竟是当过包衣的。所以自荐伍长的时候也没有出来。

    黄善对两人劝道:“要是咱们不当兵,谁去消灭鞑子,万一登莱哪天来了鞑子,你们知道是什么情景,看过《乱世鸳鸯》么?你们看那里面唐小小苦的。”

    “哈哈哈!”谢飞在床上捂着肚子大笑,唐玮也拍着枕头直笑,

    黄善看两人笑得那个畅快,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太过土气,或许人家早看过了,自己当时看的时候哭得稀里哗啦的,迫切想与人分享,结果人家都当笑话了。

    黄鳝讪讪的哼了几声,倒在床上不再说话。

    唐玮笑得流出眼泪,好容易停下来后转头对谢飞道:“哎哟,看到没,老子就是为了救唐小小。”

    谢飞捂着肚子道:“对对,你唐胖子多伟大的人。”

    唐玮伸出手,在空中虚抓一把,“老子一定把要唐小小救出火坑。”

    谢飞停住笑对唐玮道:“胖子,你说要是你在这里争勋章呢,那边徐平杰在外边都和关小妹成亲了,你怎办?”

    唐玮哼了一声道:“不会,关小妹那rì看到徐平杰跟那小唱的事情,不会看上他的,况且他叔徐元华也倒了,看他还能蹦跶出什么来。”

    。。。。。。

    “元华来坐下。”刘民有和徐元华刚刚进入总兵公事房,陈新便热情的招手,徐元华眼眶发红,立即噗通一声跪下。

    “罪人徐元华见过陈大人,去了一趟工坊,刚刚才回来,来得晚了些,请陈大人责罚。”

    刘民有径自去坐了,陈新客气的扶起徐元华,上下打量一番之后,语重心长的道:“元华你都是这么多年的老人了,难道不知道本官最不喜跪礼,以后不要如此了,晚点没什么,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刘民有扁扁嘴巴自己去找了茶叶,给自己和徐元华各泡上一杯。

    徐元华感激的起来接了茶,在书案对面的椅子上坐好,对陈新哽咽道:“属下这七年来,一直受着卢传宗的蛊惑,为自己谋利之时并无多少,却偏偏放不下乡土情谊,以致酿成大错,”

    “知道,知道。”陈新摆摆手道:“以后要记得,登莱就是咱们的乡土,不要总在心里想着那些狭隘的地域观,按说起来,本官和刘大人还是辽东人,你可见咱们只照顾辽人了?比如元华你这样又才能的人,本官同样是要大用的。”

    徐元华连连道:“属下惭愧。”

    陈新拍拍徐元华道:“你明rì便回民事部,担任刘大人的第一总管助理,这是本官和刘大人商量过的。”

    徐元华抬起头来,他一时没有明白总管助理的意思,陈新微笑道:“也就是协助刘大人处理所有民政事务,事儿肯定比科技部多很多,但元华你的能力,本官是信得过的。”

    徐元华呆了片刻,很快转为惊喜,他赶紧又要跪下,陈新一把扶住他,“这是刘大人特意提出来的,需要一个熟悉民事的人协助,他不在的时候还可以直接处理一些寻常事务,刘大人说你可胜任此职。你可要好好做,不要辜负了刘大人的提拔。”

    徐元华低头哭道:“属下记住了,属下绝不辜负二位大人,再有不法之事,不需二位大人动手,小人自己了断。”

    刘民有过来轻声道:“好了,咱们又不是清教徒,安心做好自己的事情,你亲友做生意的,你也不是不能资助,但你不能用你民事部的路子给他们帮忙,只要是做正规的生意,没人不准他们赚钱,周来福那女婿愿意自己开厂,本官还特意让工坊放行,他最近接了昌邑的纺机,靠的是比平度二号厂更好的做工,谁能说他什么,本官还借银子给他扩大规模。这个与二屯那个商铺比起来,你便知道其中的差别是什么了。”

    徐元华低头道:“刘大人说的兴工商,便是该这个样子,属下懂了。”

第二百一十一章 各有难处

    京师养心殿中,崇祯面带忧色,他对下面跪着的曹化淳、梁廷栋和骆养性道:“三位爱卿都起来说话。”

    三人站起后,崇祯先对梁廷栋问道:“梁爱卿,你先说说济南府的情形。”

    梁廷栋躬身道:“徐从治已查明,进入新城县的登莱人马为青州总兵耿仲明所部,一直在新城县治左近抢掠。但耿仲明所说的又与徐从治不同,他给兵部发来一封塘报,只说是青州府驻守的范守业所部异动,他的正兵营打不过范守业,是以往西逃入济南府新城县,以避开乱兵锋芒。范守业所部已往南包围了刘泽清所部人马,平度州的团练营人马亦是如此,这些人马大多出自登州左协,听闻卢传宗之事后才鼓噪起来,陈新正在想法弹压。”

    崇祯迟疑道:“那如今又如何,乱兵可有入北直隶的企图?”

    梁廷栋微微抬头,“回皇上话,只有耿仲明进了济南府,其他登州镇人马都在各自信地,但离开了营房,有些围困了当地的县治。陈新从海路发来塘报,说正在想法联络那些出自登州的老下属,但如今分属各营头,能不能听他的还说不住。”

    崇祯有些焦虑的道:“为何一个坐听,就闹出这许多事来,曹伴伴,那姜月桂是否真有调戏卢传宗家眷?”

    曹化淳大声哭道:“老奴保证没有此事,姜月桂乃骆思恭手下的老人了,一向都稳重得很。”

    “那,那为何卢传宗那里闹出这等事?右协和左协每日都在往王廷试那里闹事。耿忠明更是抢到了济南府!那右协,右协。。。”

    梁廷栋补充道:“登州右协驻扎金州旅顺。年初收复了复州,朱国斌加总兵衔仍管右协事。原本正在盖州附近作战,旅顺和金州鼓噪之后,朱国斌已经停止攻略盖州,赶回金州弹压乱兵,据他所传塘报,附近的东江镇也有不稳的迹象。”

    “这。。。”崇祯转向曹化淳,“曹伴伴,卢传宗到底如何死的,可有了定论?”

    “皇上。。。”曹化淳欲言又止。

    “快些说。”

    “据其他档头发回的消息。这个姜月桂虽是不好女色,但对财货有些贪心,老奴原本严令所有档头不得与当地内监见面,这姜月桂一去就找到吕直,然后去了王廷试和卢传宗府上坐听,卢传宗是个火爆性子,也不太明白这姜月桂的道道,这才起了些不快。卢传宗固然死了,但姜月桂也是被卢传宗杀死的。东厂也给他抵命了。”

    崇祯听得姜月桂的做法,也微微有些皱眉,好一会才道:“这厮惹出如此大祸事,他倒是一死了之了。那其他各档头可有发回消息。又是如何说登莱一地情形?”

    曹化淳犹豫了一下道:“回万岁,据其他九个档头所说,登州镇的总兵陈新、刘民有、副总兵卢传宗、朱国斌、祝代春等人确有不法之事。其属下多养军户家奴,在平度州、莱阳等地争夺民间田地。其中陈新、祝代春还有欺男霸女等行,刘民有手下则有十余船只。从江南运货销往天津关宁等地。余下各官各有家业,或贩盐或贩南货,占地蓄奴之事同样不少,与当地缙绅大族颇有冲突,此次看着是因东厂之事,其实是登镇各将与地方多有冲突,借着此事发作,据东厂档头发来消息,他们借机威逼那些缙绅。。。”

    崇祯站起怒道:“他们岂敢纵兵为恶!”

    梁廷栋站出一步道:“皇上,其实登莱缙绅亦有欺压营兵之事,陈新尚在文登之时便与乡间冲突不断,其后靠着他在登莱的威望一直压着营伍,使得登莱局势稳固,这次卢传宗之事事发,他便压制不住。而刘泽清平日多偏向本地缙绅,是以这次被左协和团练兵马包围。方才到的急报,那刘泽清被,被。。。”

    崇祯有些惊慌的指着梁廷栋,“如何了?”

    梁廷栋低声道:“被乱兵攻破营地,已是被杀了。”

    崇祯颓然坐回椅子上,养心殿中落针可闻。

    梁廷栋咳嗽一声继续道:“王廷试已命陈新领正兵营出发,前往平度州和青州平乱,但老臣觉得,此事不宜大动干戈。登莱骄兵悍将如云,一旦再自相打杀起来,死伤必定惨重,如今刘泽清已死,应命陈新剿抚并用,不必追究范守业、代正刚等人,首要是要稳固登莱。登州镇控扼辽海,北据辽南、东联东江朝鲜,万万乱不得。便如当年的东江镇,原本一直牵制建奴,却因毛文龙之事分崩离析,至今未能缓过气来,如今建奴已经势弱,绝不可因内乱而致辽东大好局势败坏。”

    崇祯微微点头,“本兵可有什么定议?”

    “老臣请皇上下旨斥责姜月桂,卢传宗家眷却不必抚恤,皆因其杀人在先,另安抚登州镇所部,尽速补齐今年粮草,对此次参与兵乱之兵将一律赦免。。。”

    。。。

    梁廷栋离开之后,崇祯眼神阴冷,他看着留下的曹化淳问道:“此次兵乱,可有陈新在背后指使?”

    曹化淳抬头愕然道:“这,皇上是听谁说的?东厂各档头发回的消息,都未说及此点,按理说来,陈新也无此能耐,各营大小相制,陈新只有一个正兵营四千兵马在手,其他营头的兵马钱粮皆由登莱巡抚、海防道、监军管着,他陈新凭何可以号令登莱数万大军。”

    崇祯皱眉想了半响,终于长出一口气,虽然有些不甘心,但他也只能暂时放下此事,又对曹化淳问道:“那京师和北运河的粮价又是如何了?京师粮价直逼五两,很多百姓家中已揭不开锅,东厂和锦衣卫可弄清了谁在哄抬。”

    曹化淳连忙道:“老奴都查清楚了,乃一些奸商囤积居奇,在民间散播谣言,然后乘高价收买获利,锦衣卫已经抓了十个粮店掌柜,缴了一批粮食。”

    崇祯点点头道:“这些奸商实属可恶,锦衣卫此事做得不错,但还要再用心些,粮价岂能如此高企,往年听说才一两上下,今年已是四倍,民以食为天,万不可轻忽,五两一石太贵了。”

    。。。。。。

    “二十两一石?你上哪里买去?早三十两了。”粮店的大门嘭一声关上,张忠旗低声骂了一句,转过头来牵着牛往自己村子回去,一路上田野中一片荒芜,很多离水源远的地方已是寸草不生。

    一些包衣赶着牛在河边运水,那些牛已经显得瘦弱。辽东今年大旱,因为更靠北的缘故,比起河南和山东的情况更加严重。张忠旗家中的地说来有一垧,也就是五十亩,但靠河近的不多,超过半数的收成要交旗中的旗税。大明的佃户收粮就要借高利贷,张忠旗也相差不远,唯一的差别就是他们每年能出去打劫一次,靠着这个补贴家用。

    张忠旗摸了摸怀中的银子,他只带了二十两出来,结果连一石粮都买不到,忍不住又转头朝那粮店骂了一句。

    那粮店就是以前的甲喇额真家中开的,后来莽古尔泰死后,豪格接管正蓝旗,原来的甲喇额真被牵连进了莽古济作乱一事,脑袋砍了不说,家中的妻妾和资产都被分给了豪格带来的几个心腹,其中一个成了新的甲喇额真。他收的粮税一点不少,对下面的牛录还更加苛刻。

    张忠旗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往年这个时候也就是三五两银子一石,去年打了旅顺之后涨到了十两,但十一月之后又降了一些,总之抢来的银子是能支持的,但今年打完宣府回来,粮价就节节攀升,他在宣府所得眼看着就大幅缩水。

    他知道张家口被登镇和辽镇抢了,当时没有换到多少物资,宣府所得银两全部回了辽东。但他并不知道,登州搞了一个认为的粮荒,辽西粮荒之后,蒙古人拿银子也买不到粮食,辽东自然也买不到,已经出现通货膨胀,在这个青黄不接的时候达到了高峰。

    张忠旗虽然在宣府命大活下来,但他在广昌一路所得都丢了,自己的马也丢了,抢来的那匹马给了塔克潭,张忠旗虽然想尽办法,但所得还是有限,包衣也没有分到。

    回到辽东之后,他们这个牛录的白甲和甲兵损失殆尽,牛录额真也换了人,这个新上级更看重新来的生女真,对原来牛录中剩下的残兵败将不感兴趣。张忠旗再没有以前那样的关照,旗中分下的东西也很少落到他头上,生活便渐渐的困难起来,只有靠着自己耕作,现在再碰到粮价飞涨,他开始担忧起来。

    今日一路打听,粮价过了三十两一石,这让张忠旗胆战心惊,天启七年的时候后金粮价达到最高峰的时候,是八十两银子一石米,比以往正常粮价高出八十倍,张忠旗只记得每日都有人被拖出去埋掉,然后又不断有人去挖尸体出来吃。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熬过那一年的,但他确信的是完全是靠运气,如果再来那么一次,他很可能熬不过去。

    张忠旗在心中盘算着家中的积蓄,决定今日还是要去买到粮食,再贵也要买,因为到秋收还有将近两个月,根据他的经验,越到后面越贵。

    但现在有四张嘴吃饭,哑巴父女和一个小孩,张忠旗当年只管自己一个人,如今要管着一家子,他算来算去,银子也不能一次全用了,只能大家省着点吃。

    张忠旗摸着光溜溜的前额自语道:“实在不行,就去塔克潭家中借些,反正让他们都活着。”(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二章 独坐

    到了他所在的牛录寨堡,堡门前围着一群人,正在吵吵闹闹说着什么,张忠旗凑过去一看,原来是今年的选丁开始了,正有些少年在那木杆前面等着开始。

    只见空地上支了两根木杆,上面又摆了一根。这就是鞑子选丁口的方法,一般木棍高五尺,能从平杆下面走过去的就不算丁口,若是超过了就要成为正式的旗丁,承担一切旗丁的粮税和徭役,往年年景好的时候,人人都想早点选中,可以有出征和提升的机会,这几年却没有那么吃香了。

    一个女声正在大声争辩,张忠旗丢下牛车挤进去,只见海兰正在跟新来的牛录额真吼叫。

    “年年选丁都是五尺,为何你们今日就要减了两寸,我弟弟才十四,哪担得起那许多劳役赋税。”

    张忠旗转头看看那牛录额真,这新来的牛录额真叫做赖达库,穿了一身银白色的铁甲,一脸的横肉,看人都带着凶狠,他是从镶黄旗来的,接替战死在竹帛口的老牛录额真。

    豪格成为正蓝旗的主旗贝勒之后,将正蓝旗以前的贵族几乎一网打尽,又安插了大量镶黄旗过来的中层干部,剩下的部分老正蓝旗干部都不再敢出头。豪格这个强龙真正压住了地头蛇。当然这对于张忠旗不是什么好事,那牛录额真并不把他当自己人,只不过是一个纳粮的丁口罢了。

    所以张忠旗看到有人和牛录额真闹事,心中颇有些幸灾乐祸。这个海兰就是伊兰泰大叔的女儿,现在嫁给了塔克潭。张忠旗因为以前哑巴的事情,对海兰也没有什么好印象。谁赢谁输都跟他没关系。

    只见原来的拨什库过来拉海兰,这拨什库叫做车尔格。很快就投靠了新来的赖达库,依然保有了自己的地位。

    车尔格一边拉海兰一边道:“就少了两寸,这也是今年各旗都如此的,非单单是正蓝旗一旗,不信你去问旁边正红的寨子。”

    海兰摆手脱开车尔格一边骂道:“眼看要纳秋粮,这时就来选丁了,还故意降低两寸,你赖达库是不是穷疯了。。。”

    那边的赖达库一声怒喝,两个白甲兵唰唰抽出顺刀。就要上来逮拿海兰,张忠旗想想自己和塔克潭关系还不错,正要上去拉海兰,就看到塔克潭从人群里面冲出来,提着顺刀挡着白甲的方向,一边使劲的拖海兰。

    人群一片嘈杂,有劝解的有吵闹的,赖达库两眼凶光毕露,抽出顺刀也走过来。张忠旗一看不妙,连忙挥着鞭子跑进场中,刚好挡在赖达库的路线上,朝着海兰没头没脑的打过去。一边打还大骂道:“你这女人家,主子选丁有你什么事,有你说话的地方么。你滚,滚!”

    海兰被张忠旗这一通打。更是不依不饶,尖叫着要和张忠旗拼命。她对张忠旗骂道:“狗奴才你敢打我,哪天我把你家那新来的哑巴也拖去喂狗。。。”

    张忠旗突然停下,两眼血红的看着海兰,手放到了刀把上,此时车尔格跑过来拉住塔克潭,一边跟那赖达库解释着,几个老人也过来把塔克潭拦住,拖出了圈外。

    海兰还在叫骂,车尔格大声对她怒道:“海兰你够了,要不是看在伊兰泰的份上,我早一刀砍了你,女人能管牛录中的事情么,七贝勒还是多罗贝勒,他福晋管了女儿婚嫁,也被大汗重处了。”

    海兰大声道:“选丁就是五尺高的棍子,他凭啥不讲规矩。”

    车尔格打断道:“你还好意思说规矩,那我问你,上月你卖的包衣尼堪给镶蓝旗的色愣,大汗明令,包衣只可在本牛录市场售卖,若要卖与它旗,必先报本牛录额真准许,你可曾报给了赖达库主子,赖达库主子已是饶你一次,你还跟我讲规矩。”

    海兰顿时语塞,塔克潭也劝解着她,把海兰拉着走了。

    赖达库提着刀走到场中,也没有去追赶海兰,他原本话就不多,冷冷看了场中的张忠旗一眼,问了一句,“抬旗的尼堪?”

    张忠旗血红的眼睛看过去,立即想起这人是牛录额真,马上换过一副笑脸,“奴才是抬旗的,但奴才在牛录中快十年了,是老人了,打的仗也不少了。”

    赖达库眯着眼打量他一番,最后没有说话转身走了,旁边的的车尔格大声对那些少年道:“大家继续选丁。”

    海兰的弟弟第一个走过去,比起那杆子刚好还少点,眼看就要过去,赖达库伸手把杆子一弹,“到了,选丁一人。。。”

    张忠旗心中有些惶恐,他不知道赖达库对自己是什么态度,无心继续看与己无关的选丁,匆匆回到家中,哑巴正在门口等他,看到张忠旗回来就高兴的迎过来,咿咿呀呀的跟他说着。张忠旗脸上泛起温暖的微笑,上去拉着哑巴的手一起进了院子。

    他进门后先去看了小孩,然后掩上大门,朝着院墙四周扫了一眼后,小心的从马槽下面拿出些银子,张忠旗对哑巴低声道:“拿银子的时候一定要小心些,别让人知道了,不然被人偷了去。”

    哑巴茫然的点点头,张忠旗一边取银子一边道:“今年啊,怕是出去不了,咱们正蓝旗垮了,莽古尔泰主子死在竹帛口,托博辉主子、德格类主子也死了,旗中甲兵只有千人出头,哪里都打不了,连那些十三四岁的也要当丁口了,以后打其他的还好,要是打登州兵。。。”张忠旗说着就摇摇头,片刻后才接着道:“今年登州兵一直在盖州和咱们打,镶红旗已经死了一百多甲兵,还没有个头,眼看着要收秋粮了,他们一定还要来的,他们拖着咱们。今年或许出去不了。”

    他一边说一边凑齐了五十两,马槽中所余已经不多。其中还有些珠宝之类的,一时换不了多少银子。张忠旗迟疑了一下。塔克潭从宣府回来的时候抢得比较多,张忠旗原打算跟他借点,现在这事一出,估计还在气头上,也可能不明白张忠旗实际是去帮海兰的,所以他放弃了这个打算。

    张忠旗带好银子,赶着牛车兴冲冲去了粮店,那粮店却不给买足够的数,只卖了九十斤给他。多了不卖了。张忠旗没有办法,将九十斤粮装上牛车,赶着往家中赶。

    看着沿途的粮田,今年的收成不会太好,张忠旗闭眼祷告道:“登州兵你们别来了。”

    。。。。。。

    “大汗,自五月以来,登州骑兵突袭榆林铺以北十余次,最远到了桥头铺,榆林铺、盖州、孛罗铺、青石岭各处无法耕作。附近的正白旗和镶红旗损失颇重,盖州城中的天佑军草木皆兵,一见登州骑兵便即逃窜。”

    大政殿中,岳托对皇太极低声汇报着最近的军情。同听的还有几个文馆秀才。

    他现在在皇太极面前十分小心,已经不像以前那么从容,一是皇太极收拾正蓝旗的手段十分狠毒。二来则是岳托因自己福晋的事情得罪了皇太极,虽然皇太极后来单独召见他。表示既往不咎,但以岳托对皇太极的了解。这事情是触犯了皇太极的禁忌,不会那么容易交代过去。

    所以岳托现在做事十分小心,绝不留下小尾巴给皇太极抓。皇太极确实也有手段跟随而来,原本镶红旗没有在盖州驻扎,皇太极很快要求镶红旗派出甲兵支援盖州,结果被登州兵这一通打,损失了上百的甲兵。

    岳托如今对登州的优势认识更加清晰,那就是登州全部是职业兵,他们的所有事情就是打仗,不像后金这样,甲兵平时还需要种地服劳役。按体制来说,辽西的关宁军也是拿军饷的职业兵,但他们的体制已经腐朽,组织度和军法还比不过后金,但登州都在后金之上。

    皇太极皱眉想了良久,在殿中的还有几个文馆的人,分别是鲍承先、高鸿中和范文程,他们大多在各部兼了些差事,这三人都算是皇太极看重的人了,每人分别有七十到三百的人口,属于奴隶主级别的。

    鲍承先听完后对皇太极道:“大汗,按照登州镇往年在辽南的打法,奴才发现他们最喜在春耕与秋收出来攻略,拖累我大金的农耕,今年则从五月到现在都没有停止,他们的骑兵同样损失不小,但九月秋收时候,他们怕是还要大举来袭。”

    高鸿中也出列附议道:“范承政所说有理,今年辽西粮价大涨,辽东斗粮三两,陈新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他还会来继续攻打,盖州过后一马平川,若是盖州守不住,则登州哨骑分散而来,也难以尽数防得住,若是海州附近粮田被烧,那这收成更见紧迫。还需调遣马甲严防盖州至耀州堡一线。”

    岳托看着地面冷冷道:“登州在辽南的骑兵与龙骑兵已近三千数,另有一部步卒与东江镇进至岫岩一带,北面宽甸等地多次遭东江镇破袭。若是登州九月来袭,必然与东江一道,此时凤凰城、镇江势必难守,远非防守盖州一地而已,岫岩、凤凰城、宽甸等地皆为大山,道路皆沿河穿山而走,这样的地方,登州步兵战力之强已不待言。不知几位又打算调遣多少人马防守,这几处地方今年很多粮田被毁,兵马调动多了,便需数倍阿哈运送给养,徒耗粮食,到时还是落入陈新算中。”

    皇太极看着岳托道:“岳托贝勒的意思是放弃这几处?”

    岳托思索了一会,他不愿说这种话,免得落下把柄,但他心中还是担忧着整个后金,最后还是点头道:“这几处若是要守,便需大量钱粮,其间又大山阻隔,登州兵以船运兵而来,其行军迅速,我守军必定疲于奔命,奴才认为最好放弃凤凰城和宽甸等地,中路退回连山关,东路退至雲阳堡,尽全力防御盖州,防止登州骑兵进入海州等地破坏。甚或向复州发动一次攻击,逼迫登州镇放弃复州,如此能保今年秋冬登州骑兵无法攻打盖州拖累我大军。”

    皇太极一边听一边点头,岳托心中微微稳定,皇太极还是表现出了雄主的姿态,并不因福晋一事而针对岳托所有意见。

    皇太极缓缓开口道:“凤凰城也非没有放弃过,老汗时也是得失过,不过此乃天赐之地,要放弃也非小事,这事还需代善大贝勒同意。”

    一直没说话的范文程突然跪下道:“奴才有一言不得不说,我大金上下既尊主子为大金汗,便一体视大汗为主,多年来四大贝勒共坐,以致军令政令出于多门,而有四城、身弥岛、复州等败,此乃汗令不行之故,奴才请大汗南面独坐,乾纲独断!”

    其他两名汉臣也同时跪下,皇太极静静负手而立,岳托眼睛微微眯起,盯着地板一言不发。(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三章 阴险

    沈阳夜幕初降,各处响起梆子声,城东大街上灯笼摇动,一队白甲兵簇拥着岳托来到一处大宅前停下。

    “主子,到了。”旁边的戈什哈低声道。

    岳托这才从沉思中醒来,转头看了一下府门,点点头跳下马,守门的正红旗戈什哈迎了岳托进去,另外还有一人去通报代善。

    走过重重院落后,岳托来到代善居住的院落,院子里面摆着弓箭兵器,马匹就也那么栓在里面,代善没有搞什么书房,就在一个带炕的屋中见了岳托。

    代善平rì话不多,一边喝着走私来的烧酒,一边嚼着黄豆。岳托在炕边坐了片刻才开口道:“阿玛,这个大贝勒的位置,你还是不要坐了。”

    代善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继续喝着酒,岳托有些出神的看着墙上挂着的灯笼道:“济尔哈朗午前来找我,言语间暗示大汗南面独坐之事,他的态度不言自明。两黄旗家上两蓝旗,如今八旗有四旗是站在大汗一边,多尔衮去年旅顺之战后,被降为多罗贝勒,多铎是个没主意的,阿济格甚或站在大汗一边。。。”

    代善突然出声道:“你在哪一边的?”

    岳托愣了一下道:“我,我。。。”

    代善把手中剩下的黄豆丢回桌面的小碗中,抬起头来叹气道:“早跟你说过,不要被老八那些歪理蒙蔽,你非要说他雄才大略,眼见都是些蝇头小利。你阿玛我是多年前便知其为人,当年阿巴亥的事情,原本只是送一点吃的,老子觉得不好扫人情面便收了,他非要找人生拉活扯说是老子跟阿巴亥有事。末了老汗对我颇多不满,生生把大金汗让他得了去。原本四大贝勒共坐,他一时也奈何不得咱们。可是你、硕托和萨哈廉都被他迷惑,给你们个议政大臣的位置,便以为自己跟主旗贝勒平起平坐了,殊不知八王议政才是根本,最后弄成个议政大会,这便是三四十人,摆明的以小制大。你等还以为制的是我们三个大贝勒,岂知最后制到你们自己头上。”

    岳托低着头不说话,代善继续道:“当年搞六部的时候,你就只说六部如何好,全不知老八的私心。如今阿敏和莽古尔泰都死了。正蓝旗的下场大家都看在眼中,多尔衮和多铎从来便是墙头草,任何时候都是指望不上的,除了满洲这四旗,蒙古左右翼、乌真超哈、天佑军、外藩蒙古皆听老八的,不让也是不成了。”

    岳托低声道:“便让了大贝勒,大汗也不能把咱们两红旗怎样。此时咱们助了他,rì后他终归要记着这情谊。”

    代善自己端起酒喝了一口,看看岳托没有碗,从背后找了一个碗给岳托。一边看着岳托倒酒一边说道,“阿玛倒是有些担忧你,莽古济那个女儿,杀了也就杀了。不少那一个,既然要让他独坐。你还是不宜再留着那福晋。”

    岳托喝了酒沉默一会才道:“阿玛,我做不出来那等事情,嫁给我的女人,便是该我护着的,若是这都做不到,下面的奴才又该如何看我。”

    代善摇摇头,也不再劝说,岳托叹口气道:“范文程和鲍承先这几个汉狗已经上了奏疏造势,阿玛你既然打算让出大贝勒之位,便在议政大会上主动提出来,如此更适宜些。还有大汗打算参照着登州的模子扩编乌真超哈,乌真超哈和天佑军要凑出一万人来,各旗都要抽户下人,公中的铁料钱粮都要来练这支兵马。”

    “不给。”代善漠然的说道,“位置可以让,丁口不出。”

    “他的意思是让萨哈廉来领乌真超哈,丁口依然在各旗管着。”

    代善略带惊讶的抬头看看岳托,岳托对代善点点头,萨哈廉也是代善的儿子,看起来皇太极又打算用条件跟自己交换,若是不答应的话,萨哈廉又会对代善不满。

    代善又看着桌面思索片刻,“既然丁口在各旗,那萨哈廉这管得什么事情?便如你当初那个兵部尚书,管个屁的用。”

    岳托低声道:“这一万里边,天佑军三千,乌真超哈七千,分设八个甲喇四个固山,出征时随旗行走,单独调遣之时由萨哈廉统领。”

    代善眯着眼道:“老八真打算学那登州镇不成?”

    岳托点点头劝道:“阿玛,这事我是赞同的,无论大汗如何,那登州却是我大金死敌。登州的军报我也看了,陈新亲笔撰文的头条上,自居为文明之地,称我大金为通古斯野人,言称战斗绝无停止之rì,非要将我大金赶尽杀绝不可,其他人所写亦是如此。如今陈新盘踞金旅,向关宁和山西购买马匹,其骑兵rì渐强大,仅复州至盖州之间已逾两千数,假以时rì仅靠诸申必难对抗,我大金丁口最多的便只有汉民,这也是无奈之举。”

    代善冷笑一声道:“学那登州就是学个十成足,也拼不过那陈新的丁口,更别说那些阿哈不会真心实意为咱们效力,到时来个临阵倒戈,还不如不要的好。”

    “大汗准备给他们都抬旗分田,优先选那些有家室的,如此老实听话,听说连军律也是学的登州镇。”

    代善微微摇头,“老八哪里来那许多钱粮练这支人马,老子也听过何长久等人讲说,要知登州步强骑弱,其步阵凶悍绝伦,然必得rìrìcāo演,jīng熟于心方可如臂使指,非是如我诸申勇士一般习练shè猎亦可。你看如今的粮价已经多少了,谁家愿拿钱粮出来给老八?”

    岳托也面带忧sè,“今年不知如何的,关宁二十两银子一石了,而且拿着银子也没处买去,祖可法去信问了祖大寿,说是明国各处都在闹粮荒,非是关宁一地,连京师都没处买去。看今年的样子,登州镇隔三差五派骑兵sāo扰盖州。其骑阵不说,散兵游骑之法亦愈见熟练。若是秋收前不打下复州,让登州镇盘踞在那里,今年冬天就哪里都不要想去,就等着跟登州耗。”

    “打复州?”代善哼了一声,“最快也要收了秋粮才行,且至少五千以上马甲,登州斥候不弱,等咱们调齐人马的时候。他们从复州一溜烟走了,咱们又待怎地,不过是保一个冬天,每年开chūn他们还不是又来了,今年撤出时候老子就说该把复州拆了。也没人听。”

    岳托叹口气道:“事已至此,说这个也无用,反正到处都缺粮,我不信他登州不缺,看他们能耗多久。”

    。。。。。。

    “咱们运河、京师和关宁各处存粮已超过一百万三十石,平均收购价格二两一钱,距离建奴秋收还有一月。可以从运河下游开始放粮。京师和运河咱们缓缓放粮,跟其他几个大商家一道,保证大家都有银子赚,不要形成恶xìng降价。唯有在关宁一地打压粮价。听说吴襄和祖大寿忍不住,刚在天津分号高价买了十万石粮食,这次让他们亏死,明年关宁的粮价就全该咱们说了算了。”

    陈新在醉翁椅上悠然的道:“棉布呢?”

    刘民有拿着自己的册子。一边算一边道:“棉布已经在各处开始放货,比粮食提前一点。因为八月九月到了收购棉花的时候,若是棉布价格居高不下,棉花这原料也会暴涨,对咱们明年的棉纺战略不利,所以要提前打压棉价,咱们手上各处屯的棉布约五百万疋,有咱们自己产的,也有江南来的布,集中在这段时间放出去,可以把运河布价打到最低,这事对江南的农户没有影响,那些棉商就惨了,必得大亏一笔。”

    陈新坐起来抓抓头道:“那我上次算来,咱们也没赚多少,这些棉商也亏了,那是谁赚了?”

    刘民有笑道:“咱们有自产的低价部分补贴,还有得赚,这些商人的银子已经用于高价采购,银钱分散于江南的织布之家,这里亏本之后,那些农户家中的银钱一时集中不起来,不再对咱们构成竞争。”

    陈新点点刘民有,“yīn险,不过我觉得。。。”陈新摸着下巴,“南方不光有织布的农户,还有不少大大小小的织布作坊,今年有不少织布作坊赚老了银子,也得让他们吐出来,免得明年对咱们形成竞争。”

    刘民有问道:“你打算怎么干?”

    陈新认真的扳着指头,“今年这经济战效果超乎想象,大明朝这zì yóu经济抵抗力太弱,咱们得好好利用一下。这次棉布价格大涨,那南方的棉花采购价也会上涨,咱们该等南方那些织布坊把原料高价采购之后,再打压棉布价格。”

    刘民有手一摊,“那咱们怎么办?咱们也要从东昌府、衮州府、青州府采购棉花,今年行情如此之好,原料肯定是抢购。南方花期比山东早,等他们采购完了再打压,咱们就只能等到九月,山东的棉花都被人买光了,明年的工人都干啥好?”

    陈新挥手打断他道:“什么晚了就没了,棉花到了花期成熟,还得采摘,采了再运到临清和聊城等地售卖,中间大概至少有半个月的时间,江南的花期比山东晚一个月左右,中间还有消息传递的时间,可以用好这个时间差。咱们到八月中旬开始,猛力打压运河北段棉布价格,正好是在临清和聊城收棉花的时候,咱们正好低价收购今年的新棉。等这价格波动到江南的时候,他们收购也差不多了,那些工坊的银子落到棉农手中,同样很难再次集中。”

    刘民有低声道:“那江南有规模的工坊明年都得亏本。”

    陈新哈哈笑道:“亏了不正好,明年咱们就压价销售,江南集中式生产的棉布行业就完蛋,咱们以后只对付那些农户就太简单了。山东这边有些提前采购的,那也是高价采购,这已经是亏了,咱们再一压价,他们还敢投钱把布织出来不成?到时还不是只能把原料卖了。”

    刘民有指指陈新,“yīn险!”

    陈新得意的倒回醉翁椅,“这不叫yīn险,这叫实力,亏得钟老四打劫张家口,得了一百多万两银子,货物也不少,这是意外之财,主力还是钱庄,加上军队的工资都在钱庄里面压着,他们平rì大多都不取,咱们临时调动的资金有谁能比。而且是在各处布点一起动手,咱们这就叫组织力。今年这银子一赚,明年初就要再次扩军,看建奴还能蹦跶几年。”

    ps:  身体有所好转,尽快补更。

第二百一十五章 后路

    崇祯七年的八月中旬开始,运河和京师的粮荒开始有所缓解,有背景的粮商纷纷开始放粮,价格在缓慢的回落,从七至十两银子变回了五两出头。

    运河棉布市场却风云突变,八月正值山东棉花成熟季节,东昌府和衮州府的棉农兴致勃勃的收好了棉花,卖给了那些来收获的大小商贩。因为今年的棉布价格暴涨,所有

    大批的棉布出现在市场抛售,价格突然大跌,各种谣言四起,兴致勃勃收来高价棉花的行商捶胸顿足。但价格依然没有任何改变,向着每匹三钱飞快跌落。

    在天津尤其明显,源源不断的船只从登莱过来,通过四海商社和其他大商家发售,运河各处的商社也在大量发售,一批批棉布从仓库中运出。

    成品价格暴降,新收的棉花突然变得无人问津,有些收获晚一点的地区,棉农yù哭无泪,降价到以往的一半也无人购买,而粮价还在持续上涨,有一批自耕农变成了流民,这些东昌和衮州府的农户无奈,向着传说中能收流民的青州府迁移,沿途出现了不少的洲棚,流民们对那些提供粥饭的登州人感激不已。

    。。。

    天津运河边,邓柯山摇头晃脑的走在河边,身边跟着几个青皮,他现在属于四海商社的外围人马,自己开着些烟店,在河间府还有两家棉布和南货店,rì子过得很舒坦。

    最近粮荒一来,他依然能买到低价但是这次棉布大降价,让他也亏了一笔,因为他这样的小商家,四海商社不会跟他来商量,也不会通知他什么时候降价。所以他虽然

    旁边一个青皮凑过来道:“大柜,咱们今rì来走什么呢?”

    “走什么?”邓柯山哼了一声。“看看棉布降到多少了。”

    河边依然热闹,来购买各种货物的客商络绎不绝,在各个店铺中与店家讨价还价,到了买棉布的地段,迎面就看见一个卖棉布的掌柜在门口嚎啕大哭,两个女人拉着他,三人哭着一团。邓柯山指指那人对青皮道:“看到没,这家就是手上全压着棉货,这次得亏死了。”

    青皮吞一口口水道:“说昨rì还有人要上吊,听说是五钱买的江南布。现在都到三钱了还没人买。”

    邓柯山绕过苦恼的那几人,前面一个人坐在店铺门口无聊的吃着黄豆,邓柯山认得此人。是南方来的一个行商,叫做白瓦,他凑过去问道:“白兄,最近生意如何?”

    “生意?”白瓦头哭丧着脸,“那。你看就是了,人都没有几个,哪来的生意。”

    “降这么多了他们还不买?”

    “这棉布又不是吃食,眼看着一天一个价的降,谁家愿意现在来买,那些外地棉商宁可找家客栈等着。然后每rì来看看价,不到见底的时候不会下手的。”

    邓柯山皱眉摸摸脑袋,他还有五千多两银子的货物。这一下至少亏两千多两。

    再一路往前走,旁边那青皮又过来问道:“邓哥,听说是四海商社在伙同几家粮商一起囤积粮食,但这棉布就几乎是四海一家在折腾,最近他们放货可放得猛。天天的降价,存货又多。有些等不及的客商都是去他们那里买,量多还继续降,他们以前囤的江南布全部压到最低了,但登州布还是贵的。”

    “当然要贵些。”邓柯山无jīng打采的道:“登州布比江南布衣细密扎实,摸着就舒服,是不愁卖的,他们当然先出江南布。”

    “那邓哥你可亏惨了,你买的布好些都是江南布,现在四海商社拼命出江南布,咱们的肯定卖不出去,咱明年不搞这东西了,就卖些卷烟。”

    邓柯山咬牙切齿,“王二丫这死娘子不先说要放货,老子给她送礼也不要,早说一声老子跟他一起出货,也不能这样亏。”

    那青皮一卷袖子,“邓哥,咱带几个兄弟去教训她,抓来给你暖炕头。”

    邓柯山对着青皮脑袋一阵乱打,“教训你娘啊,你敢打四海商社的掌柜,不要命了你。你知道王二丫在临清。。。算了,老子不来跟你说。”

    青皮摸摸脑袋,“那邓哥,明年咱还卖棉布不?”

    “卖,怎地不卖,老子明年只买登州布,咱们别在运河折腾,在河间府去卖去,非把今年这亏的赚回来,一会回去,咱们把棉布都低价卖了,王二丫这狗东西还不知要把棉布降到什么样子,亏就亏着卖好了。”

    几人说话间到了售卖棉花的地方,沿街堆了无数装满棉花的担子,很多收棉的店铺却关了门,这里的很多小商铺都是本地人开的,四海商社看中他们有存放的地方,让他们平rì帮商社收棉,中间也能赚一些利润。

    现在四海商社突然停止收购棉花,据说棉布卖不掉了,这些小商铺也停止收购。那些刚刚从临清早早收了新棉来的行商血本无归,连棉花都无处摆放。

    街边的行商有捶胸顿足的,也有大声嚎哭的,还有些人两眼无神的看着天空。

    前方突然一声大喊,“有人跳河了!”

    邓柯山等人急急忙忙跑到河边,只见水中有一个人在扑腾,几个船家正在划船过去救人,旁边青皮对邓柯山低声道:“邓哥,四海商社这一家伙害这许多人,你说这些人会不会去找他们拼命去?”

    邓柯山见那人被救起,松了一口气,转头看着青皮道:“做生意便是有赚有赔,人家没偷没抢,他们拼什么命去,真要说拼命,那镇海营边上还有千多的登州兵,你以为摆在那里猫冬的?”

    青皮扁着嘴点点头,邓柯山又看看那被捞起的人,嘴中嘟哝道:“这四海商社闹这一出也真是过了,大家都赚银子不好么。”

    。。。。。。

    “祖帅,咱们这可怎办啊?”

    锦州的总兵府中,辽镇团练总兵吴襄如同霜打的茄子,看着面前威武的祖大寿说着话。

    祖大寿这两年苍老了不少。从大凌河之战后,他投降和杀害何可纲的恶行败露,从此便不敢再入关,连宁远也不去,靠着锦州这个地方牵制朝廷,所以朝中谁要说放弃锦州,那就是要断祖家军的退路,关宁军是要跟他拼命的。

    吴襄、祖宽、祖大乐等人是辽镇的干将,都是祖家这一系的,维持着祖家军在辽西的地位。崇祯拿祖大寿没有办法。皇太极一时也拿他没办法,但终究是个走钢丝的业务,一旦平衡弄不好就容易跌下深渊。

    崇祯对祖大寿的厌恶是不用想的。现在只是迫于形势,若是逼急了朝廷,断了本sè和辽饷,辽西就是死地,祖大寿只能投降建奴。那种rì子自然不是祖大寿想过的,但后金这边也不能逼急了,万一皇太极再次发狠把锦州围了,祖大寿就是一个高级奴才,权势无存,好rì子也就到头。所以朝廷要调关宁军进关勤王之类的。祖家军还是要听调,对朝中权贵该讲的规矩也必须要讲,但是主动打建奴或是继续往前修堡垒的事情也是不干的。

    崇祯四年后。辽东这个棋盘上又多了一个下棋的登州镇,棋局对祖大寿来说更加复杂。登州镇占据旅顺之后,祖大寿开始不太乐意他们分了辽饷,后来发现他们能确实的牵制建奴,加上他也明白崇祯以登莱牵制辽西的策略。也就忍了,还派出吴襄与登州镇拉上关系。通过试探后。吴襄认为陈新也是要当关宁军一样的军阀,而明军唯一能击败关宁军的便只有登州镇,祖大寿便同意与登州进行战马交易,缓和与陈新之间的关系。

    但登州镇扩张速度惊人,很快雄踞金州地峡,现在甚至占据复州,骑兵整rì在盖州和建奴打来打去,已经接近了建奴核心的辽中平原,登莱的势力更加强大,据吴襄估计,陈新的军户今年会超过一百五十万,战兵在三万至四万之间,还有大量的民勇,而且军饷丰富,整体实力直逼建奴,若是在登莱打仗,吴襄估计建奴未必是登州镇对手,只是往辽东投送人马和物资不易,才暂时缩在辽南,但其力量一直在膨胀。

    祖大寿现在又犹豫不决,辽东最主要三股势力都已经接近辽西的范围,朝廷、建奴、登州镇三方各有优势,和关宁军都有利益纠葛,也随时可能翻脸成死敌,祖家军夹在中间,要维持自己的地位着实不易。

    现在陈新又出来搅合一通,更让他愁白了头发。若是换一个其他地方的土老财,敢在辽西炒粮食的话,祖大寿一刀就砍了,但现在登州镇力量节节攀升,力量就是外交,祖大寿要考虑到rì后会不会被陈新一刀砍了,所以对四海商社只能干看着,免得断了与登州的路子。其他朝中权贵、王爷的粮店炒粮,他同样也不敢去动粗。

    在这样局促的条件下,祖大寿整天的动脑子,又呆在锦州这个面临建奴强大威胁的前线,祖大寿的心理压力也很大,这两年老了不少。

    吴襄还在那里道:“登莱那边突然来了不少的船,运来很多粮食,还有天津也来得不少,大多是四海商社的粮,这突然间粮食就降了。”

    祖大寿有些不耐的挥挥手,“老子知道,他们现在降到多少了?”

    “他们十五两买了两rì,喀喇沁的人在宁远拼命的买,那银子在四海门口堆成山一般,我忍不住也开始卖,但突然就暴降了,前rì是十二两一石,昨rì就七两了,听说明rì就是三两,喀喇沁的人也聪明了,还等着压价呢。”

    祖大寿两眼圆睁:“那你快把咱们的货出了。”

    “这,我也想出,但天津那边还有一半的货没有到呢。”

    祖大寿在屋中慢悠悠的赚圈,他每年跟蒙古贸易还是能赚不少钱,但他在天津买的粮是七两五钱一石的,有一半是从四海商社购买,吴襄当时还求到那个卢友的门上,欠了人情才拿到这个价格,现在看来是上当了。原本打算在宁远大赚一笔喀喇沁的银子,如今连本都捞不回来。

    吴襄焦虑的道:“前些rì子关宁都哀鸿遍野了,饿死不少人,粮价那么高他不来卖,如今咱们刚买了粮,他就来压价,以前来卖粮的行商这次都完了,还包括好多缙绅和文官的生意,陈新这到底是要干什么?”

    祖大寿咬牙切齿,“除了害咱们之外,他还能干什么。”他呼呼的出了几口,缓缓口气道:“算了,老子惹不起他,跟着他一起降价,就当拿银子打了饿狗了。”

    “但若是说他要害咱们,又还给咱们供着卷烟、南货、私盐,咱们还是能赚到银子。”

    祖大寿一时也不知陈新到底是什么意思,闷着头转了一会只得摇头道:“反正粮食咱们不能再卖,明年看看风头再说,陈新这干的什么事,他低价发到关宁来,就不怕蒙古人转卖给建奴?”

    吴襄狠狠的道:“可喀喇沁未必还能卖给建奴,京师粮价还没有降下来,依然是七两上下,只是能买得到了,若是喀喇沁从辽西买了二两的粮,宁可卖给蓟镇的边口,一转手就能赚到银子,反正蒙古人有的是,他们马匹丰富,也不怕多走路。关内的行商便不成了,沿途卡子一收税,他们还是没有赚头,所以建奴要来买粮,还是得出更高的价。”

    吴襄转头看着祖大寿,“上次可法来信说,鞑子那里饿殍遍野,沈阳城中每rì拖尸体出城的牛车有数百之多,乡间便更惨些。那要不给润泽和可法他们去封信,让他们直接来人到义州附近买粮,咱们多少还是能赚些。”

    祖大寿看着地上道:“嗯,等收了粮还可以。。。”祖大寿突然停下一拍大腿,“辽西和辽东都要秋收了,陈新这是憋着这个点放粮,先在关宁抬价,让粮商都不卖粮,粮价涨上天去,把建奴饿死一片,最缺粮的时候他突然放粮,把喀喇沁的银子赚了,把咱们辽西的兄弟都害了。这混蛋怎么就这么不要脸呢。”

    吴襄吸口凉气,“那建奴今年饿死这许多人,冬rì间会不会来辽西打劫?”

    祖大寿眼睛转着思虑片刻道:“应是不怕,陈新和东江镇在辽南蹲着,盖州那边rìrì都有骑战,正白旗和镶红旗被耗得叫苦连天,建奴就算打也无法围城不走。咱们不管登州和建奴怎么打,咱们就守着辽西便是,等着他们分出胜负。陈新这人从一冒出来便盯着建奴打,别人以为他是报血仇,老子却认为,他是要赶走建奴自己占据辽东,然后。。。”

    吴襄低声道:“然后。。。”

    两人互相看看后,祖大寿微微点头道:“偏生他登州镇有这么强,还能这么折腾粮价,这人咱们不能得罪,亏点银子事小,rì后留个说话的情面才是大事。”

第二百一十五章 境遇

    “张忠旗,出来跟我走。”车尔格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张忠旗一脸媚笑的走出来,看着车尔格讨好的道:“车尔格主子,这次又要去哪里劳役。”

    车尔格是分管张忠旗的封得拨什库,以前看在老牛录额真的面子上,对张忠旗还算好,现在的赖达库一来,他也不再对张忠旗客气了,只是带着点嘲弄的看着张忠旗,“谁告诉你是服劳役,你还想着以前老主子在的时候,尽让你去煮盐行猎捞好处?你一个尼堪抬旗的,有你挑的么?”

    张忠旗讪讪的笑道:“奴才不敢,奴才都听主子的。”

    车尔格冷冷的看着张忠旗道:“带上你自己的行粮马匹,跟老子去沈阳,大汗要练汉军。”

    “主子,汉军不是在阿哈里面选么。”

    “咱们牛录包衣在旅顺死得差不多了,没有那许多包衣,抬旗的尼堪倒不少,你就是抬旗的尼堪,主子选你去,你就得去。”

    张忠旗吞了一口口水,此时正好塔克潭从门外过,他听到车尔格的话后嘿嘿冷笑一声,“尼堪就是尼堪,别抬旗了就不知道自己是奴才。”他说完咳嗽一声,呸一声把一口浓痰吐在张忠旗的衣服上。

    张忠旗不敢去擦口痰,也不敢有任何怒意,他知道塔克潭还记着上次自己打了海兰的事情,后来他专程去登门解释,被塔克潭和海兰一通乱打出来,根本没说上话,他也不能在外边大叫说当时是为了去挡着牛录额真大人,所以只能吃了个哑巴亏。

    塔克潭骂完就扭头走了,他现在是白甲,在这个牛录中已经所剩不多。虽然上次海兰冲撞赖达库,但后来也只被罚了一头牛。身份依然远远高于张忠旗。

    张忠旗在心中暗暗骂了几句,他都救过塔克潭几次了,上次海兰的事情也是好心去帮忙,居然落得个这个对待。说到底塔克潭从来没有把他当做同样的地位看待,所有事情都是

    车尔格交代完就走向下一家,那家是张忠旗的邻居,张忠旗连忙跟在后面,对车尔格小心的道:“车尔格主子,这马上就要秋收了,是不是等收完粮再走?”

    “当然收完粮再走。你家每亩交五斗,少了一斗就要你人头落地。”

    张忠旗呆在当场,他虽说有五十亩地。但很多都是贫瘠之地,靠水源又远,今年这样的大旱季节里面,也只有二十来亩能收到粮,而且大多都只有九斗上下。其他二十多亩基本没有收成,这样交下来压根就没有存粮了。

    此时车尔格已经到了那家门口,正要去吧门踢开,张忠旗连忙跑到车尔格身边,从怀中摸出一块五两的银子悄悄塞过去,“领催大人。求您通融一下,奴才这一响地都是差地,出不了多少粮。还请领催大人给奴才减些。”

    车尔格摸摸银子,径自收入怀中,对张忠旗挥挥手,也没有说减不减的。在张忠旗惶恐的眼神中,车尔格上去对着邻居的大门就是一脚。破烂的大门顿时破了一个大洞,车尔格又是几脚把那些木板踢开。从破洞中走了进去。

    张忠旗在外边朝里面张望,这家也是个抬旗的包衣,名叫王三儿,旅顺之战的时候不知去哪里砍了一个登州兵的脑袋,当时他们这个牛录的旗丁损失惨重,这包衣便弄了个旗人的身份。不过他从来没有出去抢劫过,没有什么积蓄,连牛都要从张忠旗家中租借,过得十分辛苦,虽然有个旗人的身份,但比起那些主子手下的庄头还不如。他家中有四口人,一个媳妇和两个小孩,最近也是有一顿没一顿,张忠旗开始还接济一下,后来自己都吃不够,也就不再借粮给这王三儿。

    车尔格在院中站着喊了几声,里面没有回应,车尔格往正屋走去,张忠旗怕他又把人家正屋的门踢烂,到时冬天得冷得够呛,连忙跟在后面进去,院子里面十分简陋,马栏牛栏里面都是空的,唯有东南角的柴垛还够多。

    以前这家的主人是个甲兵,死在了复州,一般真夷战死之后,若是没有直系亲属,那他所遗留的资产、妻妾和未成年子女都由本牛录的额真处置,但处置之前要报给本旗主旗贝勒。这家甲兵只有一个媳妇,最后不知谁收了,房子就被分给了这个新抬旗的王三儿。

    张忠旗赶在车尔格之前去拍正屋的门,那门一拍就开了,门叶缓缓打开之后,张忠旗瞪着眼睛看着正屋中的情景。

    王三儿和他女人缩成一团靠在正屋的粮柜旁,怀中抱着两个孩子,四人骨瘦如材,在粮柜旁一动不动。

    张忠旗颤抖着手指伸过去探了一下鼻息,四人都已经死了,尸体早已冰凉,再看看粮柜中,连一粒粮食也没有剩下,一家子竟然是饿死的。

    他们牛录已经饿死不少的人,张忠旗靠着每次出征偷摸的东西,存下不少银两,勉强拖过了粮荒,每rì能吃个半饱就是十分幸福的事情了。

    王三儿这样刚抬旗的,没有积蓄又拖家带口,境遇比张忠旗差了很多。后金的包衣可以有自己的家室,只是子女也算是主子的包衣,也可以有少量资产,不属于那种完全的奴隶,以前年景好的时候,当包衣也能吃饱,主子出去打劫回来,总归有些好处。

    现在这样的灾荒一来,粮价涨到平rì的六倍以上,别说包衣了,连他们牛录的真夷都饿死不少,很多真夷家中也没有多少钱财,该断粮的同样断粮,也没有人会可怜他们,财富仍在向军事贵族快速集中。

    车尔格见王三儿死了,大声骂了一句,在原地合计了一下,看看他所管的丁口中还有谁家能凑包衣,径自出门去了,留下张忠旗一人在这个空寂的院落中。

    张忠旗早已见惯了生死,很快便恢复过来。他蹲下对那几个尸体一边磕头一边道:“王三儿兄弟,别怪我没借粮给你,我剩的也不多了,给你的话,我家就该饿死人了。反正我就不吃你了。。。我也从来没吃过人,但保不齐别人要吃你,我晚上再来埋你好了,免得被人看到埋在何处,再把你们挖出来。你死了就死了,以后别来找我。”

    他说完后屋中静悄悄的。这里毕竟不是战场,战场上有各种声音可以分散注意力,张忠旗对这种寂静而yīn森的环境有些心慌。急急忙忙出门回家。

    他一进自己院子立即安心不少,赶紧的把大门掩上,屋中传来他儿子的哭声,张忠旗呆滞的脸上浮起笑容,他微微抬头看着头顶的蓝天喃喃道: “要去沈阳当汉兵?这rì子过得。。。黄善要是留下来。没准就该他去,或许已经饿死了也可能,不知道他怎么样了,登州真的有白有屋说的那么好么?”

    。。。。。。

    “这他妈就是阿鼻地域啊!”黄善全身瘫软的倒在床上哀嚎。

    唐玮在他对面床上耷拉着脑袋,他们已经训练近两月,强度越来越大。今rì跑了二十里路。

    唐玮参加过河南剿匪,知道急行军的用处,但这样跑着走二十里路实在体力难支。听说明天还要背甲行军七十里,新兵没有铠甲,是用石块放在背包中模拟铠甲重量。

    每天没完没了的队列、宣讲和体能训练,火枪的空枪cāo作简直练到他想吐,他现在对战兵营完全是一种厌恶。那身漂亮的秋季红军装看着也不再顺眼。

    不过此时想走也走不了,有懈怠就要挨打。开始时用竹鞭,八月底天气稍凉后加了衣服,竹棍就换成了短木棍,到冬天就要换军棍,打起来反而更痛了,至少唐玮的屁股已经多次负伤。

    旁边的谢飞jīng疲力尽的道:“可恶,晚上还有两百次伏地挺身,俺全身都散架了,怎么做得动哟。”

    唐玮怨恨的看一眼房间中间位置的袁谷子,那小子还没满十七,是个河南来的孤儿流民,运气好被选中当了袁谷生的养子,从屯堡校一学完就参军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那些训导官洗了脑,啥都听教官的,而且一点折扣都不打,连带着还要告发那些偷懒的人。所以有这个内线监督着,他们晚上想偷懒免掉那两百个伏地挺身都不行。

    轻就在上嘴唇留了胡子,他叫做彭云飞,是鳌山卫的人,家中是渔民,虽然说没钱,但肉没少吃,长得是五大三粗的。他虽然以前和唐玮不认识,但两人算是老乡,口音几乎相同,所以虽然不在一个伍,还是很快就混到了一堆。

    他对唐玮低声道:“胖子,还有烟没有?”

    唐玮不耐烦的道:“没有,上次买的抽完了,现在没功夫跑去买。”

    “说十连那边有人买到了,可以去那里买,就是要出高价。”

    唐玮瞥一眼袁谷子那边,“老子敢出去么,今rì长途越野行进的时候,老子抄了个近道,又被袁谷子这狗才告发了。”

    彭云飞牙齿磨了几下,“老子也被他告了两次了,咱们不能忍着啊,在老家老子一早就揍他了。”

    旁边的谢飞连忙凑过来,“就是,咱们怎么收拾他。”

    唐玮眼珠一转,对黄善招手道,黄善已经听见了,他摆摆手道:“就别叫我了,我怕教官回头收拾。你们也别去,殴打队友处罚很重的。”

    彭云飞过去一把抓过黄善拖过来,低声对他骂道:“你不参加,以后就没你的烟抽,酒也没你份。”

    黄善愁眉苦脸的想了片刻点点头,四个人脑袋围在一起,彭云飞转头看看就在旁边的苏粗腿,那苏粗腿装作没有听见一般。

    唐玮低声道:“别理他,咱们晚上的时候。。。”

    。。。

    军营的深夜静悄悄的,连晚上加练的人都已经睡觉了,只有值夜的哨兵和巡逻的镇抚兵还在各处走动,各处都是一片漆黑。

    十三连营房中的士兵都已入睡,大强度的训练让这些士兵十分疲惫,屋中鼾声如雷。

    几个黑影悄悄从长炕上起来,彭云飞离袁谷子最近,他摸到袁谷子的枕头旁边,四个人都到位之后,彭云飞猛地一把抓起袁谷子的被子,死死捂在他头上,其他三人一声不吭上去就对着袁谷子身上乱打。

    袁谷子睡梦中突然被人捂头痛打,惊慌的大叫起来,声音被被子吸收大半,变成了瓮声瓮气的音调。

    几个黑影拳打脚踢,袁谷子被大的双脚连连乱蹬,放在脚一头的盆子和饭碗被蹬得当啷直响,周围几个被惊醒的队友都惊慌的坐起来大声发问。

    唐玮几人赶紧压住袁谷子的脚,谢飞最后对着袁谷子的肚子使劲一拳,打得袁谷子蜷其了身子,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唐玮三人乘机跳下长炕,在黑暗中顺着中间的通道爬回了自己的位置,捂头的彭云飞对着袁谷子脑袋又打了一拳,乘着袁谷子头晕脑胀的机会转身就窜回了自己床上。

    此时屋中大部分人都醒了,袁谷子喘了几口气,又大声呻吟起来,唐玮和黄善等人都在自己床上问道:“咋地了!咋地了!出啥事了?”

    屋中人纷纷去找火种,王湛清大声道:“都他娘的别动,老子去找火去,都别说话,伍长点自己的人,点到的先答应着,谁下床老子揍谁。”

    谢飞咳嗽开始点名,黄善和唐玮都大声答应,屋中一时点名和答应声不断,这时大门嘭一声响,两盏灯笼迅速的冲进来,巡夜的基地镇抚兵进来就大声吼道:“全部安静,夜间休息号之后都不得喧哗!”

    屋中立即安静下来,这些新兵进基地以来都被这些镇抚兵和教官打怕了,体罚的花样也是千奇百怪,唐玮甚至被罚蹲在倒过来的凳子四个凳脚上,蹲了半个小时。现在只要是教官说出来的话,没人敢打折扣,包括王湛清这样号称打不怕的在内。

    刘柳教官很快就赶来,他问了王湛清事情经过,王湛清当时睡得稀里糊涂的,也是过了好一会才弄明白,哪里能完全还原。

    刘柳打着灯笼凑到袁谷子面前,只见袁谷子脸上肿了一处,这个袁谷子经常举报有队友偷懒之类,刘柳心里实际上不是太喜欢这种告状的,但他作为教官也不能说出来。今rì显然是那些队友在报复这个袁谷子,打架斗殴在军中常见,只要不打残打死了,最后都是不了了之,挨打的就是活该,不过那是战兵营,新兵的这种报复行为就是挑战教官的权威。

    刘柳冷冷问道:“知不知道是谁打的?”

    袁谷子咬着牙前后看了一圈,摇摇头道:“俺不知道,他们捂着俺的头打的,也没有出声,俺说不出来。”

    刘柳心里摇摇头,这个袁谷子真是老实,连诬告都不会。角落里面的唐玮和黄善得意的交换了一下眼神。

    他只得问道:“一点都没看到?”

    “没。。。没看到。”

    刘柳直起身子,仰头看看屋顶,最后眼光落到王湛清身上,“既然找不到人,就只能这样了。除了袁谷子之外,全队人罚跑校场十圈,伏地挺身两百次。王湛清带队无方,免去队长一职,今rì起由袁谷子担任队长。”

    “啊!”唐玮张大嘴,忍不住发出声音。

    整个屋子的人都呆住了,刘柳不理会他们,大喊一声道:“立即穿衣出发!”

    两个镇抚兵立即抽出短木棍,屋子中一片人影乱晃,全部人都开始飞快的穿衣,苏粗腿一边穿衣服一边凑过来低声对唐玮骂道:“你们几个狗才把老子害苦了,再有下次老子踢死你。”

第二百二十六章 九月

    进入九月,辽东开始秋收,登州的经济战也到了尾声,整个北直隶和运河地区都被洗劫了一番,有商人赚钱,也有商人大亏,登州总共投入了二百四十万两银子炒作粮价,平均采购价格二两出头,最后卖出的价格平均在四两上下,最后剩下的十万石粮食售价大概会低于采购价,但总体已经赚了近两百万两银子。

    宁远的粮价被突然打压到了二两,吴襄和祖大寿亏了五六十万两银子,不过他们前面粮荒时候也赚了一笔,最终亏得最惨的是关宁地区的士兵和家眷,他们辛苦挣到手的军饷又被各家瓜分了一次。

    另外损失大的便是往关宁做粮食生意的行商,其中还包括很多中层京官的店铺,他们手中屯了大量粮食,开始阶段又没有吴襄这些人赚得多,总体实力也远不如祖家军,遭受了致命打击。

    青州府和济南府的兵乱之后,京师的不少科道御史将陈新视为与祖大寿一般的军阀。这次粮荒,有些清贫的御史被害得不浅,四海商社的背景京官也有所耳闻,虽然他们看不到陈新的大棋局,但对于京师权贵参与哄抬京师粮价是能看出来的。

    所以这次经济战结束之后,御史又掀起一次弹劾陈新的**,当然也包括祖大寿等人,连带弹劾参与炒粮的京师权贵,弹章雪片一般飞入宫中,不过这些弹劾大多被皇帝留中不发。

    因东厂听记引起的登州的兵乱风波慢慢平息,王廷试上疏弹劾东厂大档头姜月桂欺压将官引起兵乱,崇祯下旨斥责了姜月桂的行为。取掉了姜月桂家中世袭的锦衣卫百户,算是服了登州的软。随后又发了一道安抚乱兵的圣旨。对此次参与兵乱者一律不追究,只是对领兵的耿仲明、范守业、代正刚等人罚俸了事。

    安抚的圣旨下来之后。陈新见好就收,两营战兵很快返回驻地,耿仲明也从济南府回来了,登莱又恢复了表面的平静。

    陈新没有再继续追究卢传宗的事情,在朝廷这边,就让这事落个不明不白。对登州镇内部传达的,则是卢传宗企图投靠建奴,原因则是东厂姜月桂非礼其家眷,卢传宗走投无路准备去辽东投建奴。虽是事出有因,但罪不可恕,整个事情定下的调调,都是朝廷的过错造成的,但叛逃同样会处死。其中的真相只有登州高层知道,高级一些的军官也多少知情,也起到了警告全军的效果。

    政治上则是得失参半,此次登州镇清除登莱内部的钉子刘泽清,又兵逼济南府。给朝廷实实在在展示了一下军威,让皇帝和朝廷都只能做出让步,以后他们不会再搞小动作来刺激登州。

    坏处则是皇帝对登州戒心大增,据宫中的消息。皇帝又砸了些瓷器,虽然他在大臣面前认可了处罚姜月桂,但心中还是认定是陈新在背后指使。以后要那些官方的政策就不好要了。不过陈新也相信崇祯不敢断自己的辽饷。

    额外的好处也有,陈新拔除了王廷试的心腹刘泽清。那支奇兵营也被解除武装,登州镇内只有巡抚标兵的三个营头不在登州镇控制下。陈新借此稳固了登莱形势。朝廷的力量被完全驱逐出登莱乡间,只有登州城内还有王廷试和吕直的势力。

    借着这次的机会,行动队清除了不少青州府的缙绅,趟地虎也出来了几趟,将原本不好处理的几处地方扫平了,青州乡间敢和登州作对的宗族势力偃旗息鼓,登州的屯堡正在加速扩张。

    登州镇屯堡占据的耕地面积总数达到了二百四十万亩,这个数字已经能和那些藩王的纸面封地相比。在登州和莱州所属乡间完全占据优势。其中平度州占地一百五十万亩,占了平度耕地面积的六成,在青州府的占地达到了四十万亩,设立屯堡八十余个,并且在兵变之后加快了步伐。半独立状态的辽南则开发出七万亩耕地,因为地处前线,屯堡设立的密度更大,达到了二十个,以形成依托屯堡的防御纵深。

    登州的屯堡总数为四百九十三个,人口一百零五万人,除了这些屯户之外,还有大批流民拿着屯户户籍进入登莱的各种工厂,各个屯堡去外围也形成了一些社区,这些人靠运输等临时劳力为生,也有在屯堡周围做从事服务业的人,登州各处繁荣的商业和充足的人口给他们创造了不少工作岗位。

    登州镇属下的总人口已经达到一百四十余万人,每天依然有源源不断的流民到来,登州依然需要更多的土地安置人口。

    作为经济战附属品的棉布大战也结束了,棉花价格曾在八月下旬被压到了最低,棉商损失惨重,收棉比较晚的棉农砸在了手上,刘民有为了不影响第二年的种植面积,九月又开始加大收货数量,以免棉农尽数破产而使得来年山东棉花大量减产,那样的话登州镇就没了原料供应地。

    棉布价格在缓慢回升,棉农又得以缓了一口气,但并非每个地区都在回升,青州府南部也大量种植棉花,这里离运河较远,中间隔着衮州府,却靠近莱州府灵山卫,往年有江南商人来采购,也有运河收棉的商人过来,去年还多出了灵山卫的登州棉布厂采购,是不愁销路的。

    但到了今年行情就不同了,运河棉布价格的波动影响到了江南和运河商人,这些商人都在谨慎观望,青州府到运河路途较远,成本原本就高出一截,棉商不愿冒太大的风险,而登州棉厂也不来采购,刘民有刻意减少青州府的购棉价格,让部分自耕棉农破产,不得已变成流民投入了登州屯堡,另一方面则是想减少青州府的种棉面积,如今天灾一年比一年严重。刘民有需要在登莱青三府扩大粮食种植面积,经济作物则依靠向外购买。

    登莱各地九月开始种植冬小麦。又是一片忙碌,刘民有的民事部忙着这个最重要的事情。宋闻贤的外务司派出吏员拜访山东各地地方官,消除兵乱之后各地对登州镇的疑虑,另外也有专人去东江镇各岛。

    陈新则忙着与王廷试和吕直修补关系,然后不断视察军队系统,包括预备兵、集训基地和驻扎登莱的四个战兵营,新的三千新兵训练完成后,原来缺编的两个营全部满员,在天津赖了三个月的最后一个千总部也到达登州,尽数返回驻地。这些战兵平时都是分散驻扎。由各处屯堡分片供应后勤,能减少运输损耗,减小后勤的困难,只有在进行合练和作战时才会大规模集结。

    算上祝代春的第五营,登州正规军已经有三万六千人,其中新兵不到五千人,全军训练有素,近三万人具有作战经历,九边虽号称数十万大军。却无一镇能与登州这三万人相提并论。登州镇所有军队回归驻地后,登莱稳如泰山,陈新也松了一口气,乱七八糟的大半年总算要过去了。

    辽南却并未消停。登州镇的秋收攻势从八月底就展开,登州驻扎在复州的骑兵和龙骑兵大举出击,在盖州附近与建奴游斗。复州至盖州之间原有堡垒和驿站十余处。后金兵放弃了大部分,后撤至榆林铺布防。缩短自己的后勤供应线。登州镇占据这些废弃的堡垒后,略微改建。便成为骑兵的临时据点,兼做烽火台的作用。

    有了这些临时据点,登州骑兵获得了简单的依托,作战方式更加灵活,哨骑不断越过盖州袭击耀州堡以南地区,已经威胁到后金辽中的粮食产地,同时耀州还是建奴食盐的供应地,一旦这里丢失,建奴连盐都要靠走私了。

    除了盖州之外,朱国斌出动了一个步兵千总部,与东江镇配合,从岫岩出发沿草河河谷北上,一直攻击到了连山关附近。东江镇则重新占据了铁山,并重新占据了建奴放弃的宽甸等地,还不断派出分兵往北袭击赫图阿拉一线。

    辽南和东面两个防线的全线骚扰,逼得建奴进行了动员,正黄旗、正白旗、镶红旗和正蓝旗出动了五千甲兵到最要紧的盖州布防,另外四旗则防守东面的漫长防线,总共出动的兵力超过万人,包衣超过一万五千,甲兵和包衣都要自带行粮和马匹,加剧了后金粮食的消耗。

    双方在盖州至复州之间的无人区反复拉锯,互有伤亡,建奴增兵至五千后,双方暂时处于对峙状态。辽西的关宁军态度暧昧,祖大寿派出祖大乐,带着一千骑兵到原来的大凌河附近转了一圈,然后又回去了,谁也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

    到了九月十九日,陈新从辽南视察冬季防御部署返回登州,刚到总兵府,副官就送来一封信件,陈新看完后唤过副官,让他去请代正刚来见面。

    代正刚就在登州,这次处置卢传宗等阳谷系之后,侍从室和兵务司接管了第二营,代正刚依然是营官,只是只是临时调回登州。陈新晾了他一段时间,等到了这封辞呈。

    代正刚很快到了陈新的公事房,陈新一见面就道:“正刚,你的辞呈本官看了,不准。”

    代正刚连忙站起来,陈新挥手让他坐下,“本官知道你担心什么,卢传宗的事情,是东厂弄出来的,现在人已经死了,姜月桂也死了。他们背后有什么道道,本官也不想再问。卢传宗是卢传宗,你代正刚是代正刚,你不要给自己打上一个阳谷的标签,徐元华也是阳谷来的,与卢传宗的关系更近,本官照样要用他,咱们不搞清洗那一套。”

    代正刚沉默了一下道:“大人,这事确实与东厂有关,但说到底,还是卢驴子自己没有站稳。卢传宗是属下带出来的,他的脾气一贯就是心高气傲,受不得一点委屈。此次无论死因如何,皆是因其与东厂番子私下接头所致,属下责无旁贷,请大人免去属下的军职,属下愿意去民事部,或是让属下当个教官亦可。”

    陈新摆手道:“卢传宗是卢传宗,你代正刚是代正刚,你不要自己给自己打上一个阳谷的标签,徐元华也是阳谷来的,与卢传宗的关系更近,但他迷途知返,又有管民事部的能耐,所以本官照样要用他,咱们不搞清洗那一套。”

    代正刚低着头,也不知听进去没有。陈新也知道他心中会有些顾虑,但代正刚和卢传宗不同,情报局对他性格的分析是颇为沉稳,而且十分顾家,如今他在登州有有家有室,子女四个,很早以前就刻意拉远与卢传宗等人的关系,阳谷系的聚会很少去参加,只有过年节之时与这些同乡走动一下。

    陈新走到代正刚身边拍拍他肩膀道:“你和传宗都是最早跟本官的,威海时候那么难,不也过来了,本官不是不念旧情的人,其中的意思,你应该明白。卢传宗是自己没有站稳,跟你没有关系。本官信得过你,但本官也知道你心头的顾虑,若你实在不愿带兵,便去武学与石平利换换,你打的仗也不少了,武学正好也缺你这样的军官。”

    代正刚感激的敬礼道:“谢过大人体谅,属下明日便去文登。属下也一直记着跟大人到威海的时候,日子虽苦,却也满心欢喜,属下一直念着大人的好,要不是当年大人尚在草莽,在天津河边便救了小人一次,若非大人收留,俺可能早已不知死在何处。这次请辞非是担心大人会牵连属下,只是那卢传宗与小人自小便识得,这是众人皆知之事,军中总会有些说法,属下若是继续管着第二营,军中同僚防备起来,也无趣得紧,还会误了大人的大事,还是武学稳妥些。请大人放心,属下一定会帮大人把武学管好。”

    陈新微微点头道:“帮本官把武学管好一点。以后心里想通了,再来找本官,再带兵也不是不行的。”

    代正刚再次敬礼后,大步出门而去,陈新看着关上的门叶叹口气道:“这样也好,希望咱们善始善终。”(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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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明介绍:
天启七年(1627)元月,新即位的后金汗皇太极派遣大军侵入朝鲜,击溃东江镇,逼迫朝鲜签订兄弟之盟,二月澄县民乱,陕西大地危机四伏,四月后金军回到沈阳,对辽西虎视眈眈,宁锦大战一触即发。各地灾乱频仍,官绅勾结,无数不堪压迫的农民逃离家园,土地荒芜,走过259年的明王朝内忧外患,大乱将起。就在此时,一个脸皮极厚的办公室主任,和一个只会写程序的宅男技术员,两人赤条条来到末路的大明。“不,我要争霸天下,给中华不一样的历史。”–陈新“我是不会,但只要给人民自由,他们会创造一切。”–陈新晚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晚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晚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