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能干(第二更)
登州水城东侧校场外,陈新刚刚从文登视察回来,现在辽海开冻,代正刚被调回了登州,转任第三营营官,郑三虎调任第二营营官,第二营在辽南的兵马回归文登,陈新专程跑了一趟去安抚军队,帮助郑三虎接手。沿途又看了几个屯堡,检查了一番春耕的情况。
辽南已经开展热烈的建设,从金州到南关密布屯堡和工事,参加过旅顺战役的大批辅兵都获得了冷兵器武装,加上后金军刚刚完成宣大攻略,至少今年上半年他们没有实力发动辽南进攻,陈新甚至觉得他们几年之内都不敢再来辽南。
去年商社的收入增加到了两百三十万两,虽然大部分还需要用于扩大规模,但陈新俨然成了最富裕的军镇,加上去年打紫金梁抢了一笔,朝廷的军费也都按时到了,登州的费用已经超过关宁军,关宁军有三百多万的辽饷份额,不过他们跟陈新一样要截留近半在京师各部。
开春后登州的棉布潮水般涌向青州和济南府,靠着细密的质地和便宜一成的价格,迅速打垮了本地棉布,连山东巡抚徐从治都在济南开了一家棉布店,专门从四海商社购货来销售,陈新当然给了他低价。
登莱各地与棉布相关的产业也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很多是以屯堡的的方式组织起来的,主要从事染色、运输、小船厂、织机制造这一类,由钱庄提供低息贷款,登莱的工商业正在棉纺和烟草两个大行业的带动下发展。
本地的三家船厂开始造沙船和渔船。这三家船厂都是由沿海屯堡联合办的,渔船卖得不错。货船却销量低下。
刘民有给出的政策,同样可以贷款。只要是屯户的人,都可以购买船只参与货物运输,刘民有需要解决棉纺业运输的难题,沿海的屯堡中有很多渔民,有些不愿意继续打渔的,又看上运输有利可图,来船厂订货的不少,但愿意贷款的还不多,基本都是各家各户凑钱。
加上春耕开始。登州庞大的民事系统都运转起来,过百万的屯民都在忙碌,整个登莱都苏醒过来。
陈新到了军门前想了想,给副官吩咐几句,然后又调头去了民政那边,一路上民事官员来来往往,显得十分忙碌。下属忙碌,领导就开心,陈新一路哼着小调到了刘民有的公事房。
进了屋子刘民有正在跟王带喜说船厂的事情。王带喜一看陈新来了,连忙起来告辞。
陈新笑道,“我又不是牛魔王,干嘛每次我一来你就要走。”
王带喜脸一红道:“我是怕陈大人你有要紧事。不敢耽搁您。”
“没啥事,我就是来看看民政有没有什么要我帮忙,还有就是问问春耕的情形。你们继续谈,我不着急。”
陈新把帽子取了挂在衣架上。果真自己去找杯子倒茶,王带喜只得又坐下。
刘民有看看陈新。然后对王带喜说道:“船厂的船只产量,要与棉厂的产量对应,但必须要赶上,钱庄这边给贷款,但是愿意借钱的人不多,那些屯户都对贷款有些惧怕,船只购买的数量还不多。所以我希望从财政司这边制定另外一个制度,叫做保险。”
“保险?”王带喜一脸茫然。
陈新听了不由支起身子,他也没听刘民有说过保险的事情。
“对,就是保险,海边的屯户不愿运输,也是怕海运风险大,一旦出事还要给商社赔钱,就是每艘船都缴纳一笔费用,若是其中有船出了问题,由保险费来赔偿,还可以给遇难的船员一笔抚恤,但只限于运送四海商社的货品,先暂时由财政司来办这个事情。”
王带喜眨眨眼睛,“那其他商家的船呢?”
“那咱们不管,只能保咱们屯户买的船,否则那些人万一骗保,咱们费的精力太多,你带人先制定一个章程出来。”
王带喜轻轻道:“明白了,那我先走了。”
王带喜站起来又跟陈新作了一个万福,径自出门去了。
陈新马上凑过来道:“是不是我来的不是时候?”
刘民有瞥他一眼,“有什么不是时候,我和她在公事房只谈公事。”
“那你们私下。。。”
刘民有赶紧打断道:“你不都知道了么,这事都是你当红娘,反正我也跟她说了,还要等上几年。”
陈新啧啧的叹道:“真是幸福,我咋就这么两个,都每个当官的给我送个女儿当妾。”
刘民有摇头笑道:“你有事就说,我这里忙得很。”
“保险是咋回事?”
“我想把海运的资源控制在自己手上,外边商家或许也有足够的船,但银子给人家赚了,而且一旦有事的时候,咱们需要运兵啥的,征调不了人家的,由咱们的屯户赚运输的钱,钱又在登莱用,得拉动多少gdp。所以我想让沿海合适地方的屯堡组织船务社,既帮商社运货,也可以接受外地客商的雇佣运货,这就是咱们潜在的海军。但眼下很多屯堡担心海运风险,”
陈新连连点头,“刘兄大才,这真是个好主意,不过我估摸着接受起来不会太快,但确实是好事,咱们的水师就这么个样子,对面建奴就根本没有,打他们不需要太专业的海军,就这些渔民开沙船运兵就挺好。”
刘民有抬头看陈新,“到底有啥事?”
“我上次说的,要扩建辽南第四营为辽南旅,扩建第五营为中原旅,跟你问问军费。。。”
刘民有打断道:“不是说了只够增加五千人,包括你的少年近卫军在内,随你怎么分配。其他的嘛,上半年你别想了,咱们的银子都用来收购棉花了,包括你去年打紫金梁抢的银子在内,只留了前面几个营今年的费用,下半年若是棉纺顺利,还需要扩大生产,到时我最多再给你五千人的份额。”
“那黄金也行。”
“黄金要发行七成含量的金币,除非你不要那三分的钱息。”
“这。。。”陈新抓抓脑袋,一万感觉有点少,不过暂时也只能这样,“那你还是先过来开会,今日正好说到扩军的事情。”
“嗯。”刘民有看看屋角的澳门自鸣钟,点点头道,“可以,但最多半个时辰。”
。。。。。。
两人到了总兵府的中型会议室,里面已经乌烟瘴气,一群军官正在吞云吐雾,陈新的副官则等在门口。
“总兵大人到!”
屋子里面的军官里面齐刷刷的起立,椅子脚一阵乱响。
两人走到上首站好,那些军官一起敬礼,陈新回礼后挥手让众人坐下,这里有军令、兵务、军需、训导各司的司长或次长,今日是讨论两个旅级单位的兵额分配问题, 所以朱国斌也特意从旅顺赶回,只留下刘破军在金州主持辽南大局。
陈新坐下就对董渔道:“刘大人说了,上半年有五千人的兵额,近卫营第四总已经占了一千人,剩下辽南旅和中原旅,这两边的费用不一样,按照兵额分法,你要把不同的费用报出来给刘大人听听,财政司那边好有个准备。”
董渔清清嗓子刚要开口,军令司的次长突然对陈新道:“刚刚有捷报到军令司,是第五营龙骑兵大胜,共斩杀后金旗主一名,固山额真两人,是大胜啊!”
会议室中顿时热闹起来,陈新哈哈一笑道:“好个钟老四,连旗主都有了,有捷报就拿出来大声念念,这里都是一级以上保密等级的人,都可以听听,你念。”
会议室里面众人都低声议论,等着那次长念捷报。
次长站起打开捷报大声读道:“近卫营营官、勤王战斗群主官王长福报总兵官陈大人,第五营龙骑兵千总部于二月初六日接军令司军令救援宣大,在第五营副营官钟财生带领下,经武安、真定、倒马关进入战场,于马头关大破后金镶黄旗兵马,阵斩镶黄旗固山额真达尔哈以下真夷三百二十三人,另给与镶黄旗阿巴泰部重创。。。”
会议室中立即传来吸气声,陈新满意的眯着眼连连点头,大声评论道:“这个钟老四打仗有一套,也很会选敌手,重点就是要打击皇太极的嫡系,这么说来,那斩杀的旗主是不是豪格?”
那次长激动的继续道:“随即龙骑兵千总部发现正蓝旗行踪,一路追击至茨沟营,时正蓝旗被千总张修身阻于竹帛口,我龙骑兵连续攻击,于竹帛口外尽灭正蓝旗主力。。。”
陈新一听到正蓝旗几个字,嘴巴就微微张开。
“阵斩正蓝旗旗主莽古尔泰。。。”
“咝。。。”陈新倒吸一口凉气,猛地站起来道:“你说阵斩谁?”
“莽古尔泰啊,大贝勒啊,大人。”
一屋子军官以为陈新惊讶是个大贝勒,都一起鼓掌,“第五营好样的,连大贝勒都杀了。”
“龙骑兵威武!”
“这个钟老四不错,在复州就挺会打的。”
刘民有看陈新还在呆呆站着,好奇的对他问道:“你不高兴?”
“高兴,高兴。”陈新一屁股坐下,有点不自在的微笑着道。
那次长声音发抖继续念着,“另阵斩和俘获正蓝旗固山额真托博辉以下真夷六百七十三人,既包衣七百余,两次作战共解救被掳百姓七千三百余,缴获。。。”
陈新满脸微笑轻轻点头,一副赞扬的表情,从牙缝中用蚊子般声音道:“狗日的钟老四真是能干。”(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章
“你好像不太高兴?朱国斌刚刚占了复州,钟老四这里又杀了莽古尔泰,应该是高兴的事情才对。”下来之后,刘民有来到陈新公事房,有点好奇的问陈新。
陈新偏着头皱着眉,看完了手中的密信才抬头道,“也谈不上不高兴,毕竟是个大贝勒,对军心士气都有提升,也能打击后金军的信心,只是莽古尔泰此人一向与皇太极作对,现在少了这么一个人,皇太极的手脚就能放开,这中间,暂时还说不清楚利弊各为多少。”
刘民有笑道:“钟老四还不是你提拔的,那这次莽古尔泰的事情怎么善后?”
陈新扬了扬手上的信,“钟老四在消灭正蓝旗的时候,俘获了两个汉人向导,背后似乎有张家口商人的影子,宋闻贤打算顺着查查,这事儿不能就这样不理,他们卖东西我管不了,现在他们是卖国,既然龙骑兵都到了宣大,总要给他们点教训,没王法了他们。”
刘民有站起来道:“你不是说战兵不能干这种事。”
“这又不是抢劫,咱们是抓奸细。”陈新拍拍桌子,“张东最后发出的消息,是张家口有商人收购粮食准备卖给后金,这事朝廷不管,咱们不能干看着,我已经打算授权给王长福,让他在合适的时候传令给钟老四打击张家口商人。”
刘民有低头想想道:“你去宣府抓人,这合适么?”
陈新仰头躺在椅子上眯起眼睛,“钟老四这个冒失鬼。就让他去闯闯祸,他有奇功在身。朝廷奈何不了他。但这狗东西不能单独放在外边,等到仗打完了。还是调回登州来。”
刘民有有些好笑的道:“你要收拾他?人家可不是你那脑袋,军人在战场上岂能想那许多。”
陈新摇摇头,“这人和朱国斌一样,天生的军人,天赋还在朱国斌之上,不过脾气比朱国斌跳脱得多,据军法司传来的通报,钟老四在武安还要打训导官和军法官,两司正要对他进行处罚。他这属于屡教不改,性子还是要磨一磨,但又不能磨得太狠,否则灵气就没了。先去武学教几个月书,把龙骑兵和纯火枪部队的操典完善,然后。。。老子给他安排了一个最适合他的去处,那里也确实需要他这样一个军官。”
刘民有也没有问是什么职位,他有点出神的道:“这支龙骑兵很多都是去年才征召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成了强军。不知道那帮建奴现在是什么感觉。”
。。。。。。
豪格立马于太行山西侧山口,面前是波涛一般起伏的群山,他的身后站着德格类、阿济格、阿巴泰、阿山、乌纳格等人,这个山口就是通往竹帛口的。豪格看着深深的峡谷有些发虚。
德格类有些低沉指着山口道:“那些明军最后都往这里走的,后来咱们堵了山口,有一股登州兵往代州逃了。竹帛口方向的登州兵狡诈非常,后来再也没出来过。他们留在山外人数不多,但山中到底有多少人。。。谁也不知道。”
豪格点点头。山口那边此时跑出一群哨马,都是正黄旗的精锐白甲,领头的正是最近表现优秀的鳌拜,他直奔豪格面前,下马对豪格大声道:“三贝勒的头被他们砍了,尸身还吊在竹帛口关城北城楼上,托博辉和达尔哈的也是。”
正蓝旗的人一阵躁动,纷纷鼓噪要一同去攻破竹帛口,抢回莽古尔泰的尸首,豪格心知肚明那是明军引诱后金兵的方法,就眼前这个峡谷地形,明军不用坚守竹帛口,就在前面峭壁之间架上两门炮,轮流打放起来,眼下这几千人根本攻不过去。
但就此调头的话,面子上需不好看,因为莽古尔泰的尸体还吊在那里,现在又被哨马看到,跟正蓝旗的人也不好交代。
另外钟老四的疑兵确实让东路军草木皆兵,阿巴泰和阿山从广昌飞快逃回了灵丘,与灵丘的阿济格和德格类合兵一处,全军都缩在了灵丘附近,派出的哨马在多处看到了登州骑兵。而阿巴泰在马头关只看到了步兵,正蓝旗逃回的零散甲兵也说只有步兵,现在他们按哨马的数量推断,登州兵至少五千以上,很可能就藏在山里。
等到豪格到来之后,东路军人心稍定,按豪格的要求派出有力人马往竹帛口方向哨探。
终于到了昨日,正白旗的白甲兵抓获一个登州哨马,逼问出了登州的兵力,他们这才举兵前来,但又不敢大举进山,豪格此时已经算拿出气魄,让镶黄旗白甲入山查探,小心翼翼走到了竹帛口,结果出乎他的意外,莽古尔泰居然还挂在竹帛口。
德格类大声道:“豪格贝勒,三贝勒战死也就罢了,如今还被那登州兵挂在城头侮辱,咱们一定要夺回来,把那些登州兵全部凌迟处死。”
正蓝旗的将官纷纷鼓噪,豪格挥手让他们停下,心中十分为难。觉得已经驱散了登州哨马,其主力龟缩竹帛口不出,后金军多少找回点面子。他不愿进山,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说服正蓝旗的人,便转眼看向七叔多罗贝勒阿巴泰。
阿巴泰此时耷拉着脑袋在后面,他在马头关自行逃了,害得达尔哈全军立即溃散,回到灵丘之后,部分逃回的达尔哈手下找到阿巴泰要火拼,正蓝旗的德格类等人也要认为阿巴泰造成后路崩溃,这才让莽古尔泰前后受敌,直接把阿巴泰的营地围困起来,若非登州的威胁还在眼前,恐怕早就把阿巴泰抓了,一直等到豪格到来才解围。
所以豪格想想,觉得让阿巴泰说话不合适,又转向十二叔阿济格。阿济格看到豪格的目光,知道豪格的意思。但他也没有什么急智,一时半会说不出什么。
旁边一个声音突然向鳌拜问道:“奴才斗胆问问。各位主子哨探时可看清楚了是三贝勒?”
豪格一看,是文馆笔帖式范文程。此人原本是个秀才,早在万历四十六年就投靠了奴儿哈赤,开始也很一般,后来慢慢展现了一些才干,皇太极即位之后,他先是书房秀才,后来书房改为文馆,他也就成了文馆官员,在大凌河之战时。他单独劝降了一个堠台,皇太极把上百的人口都奖励给了他,他正式成了后金奴隶主的一员,不过地位依然很低。
“是,看清了。”鳌拜没有看到豪格的暗示,大声的说道。
豪格冷冷问道:“眉眼都看清了?”
“这。。。没有,远远看到的,是三贝勒的铠甲。”
“必定是登州兵的诡计。”范文程低头想想措辞冷静的开口道,“各位主子试想。尼堪今次杀死了三贝勒,这是多大的功,他们定会急速把尸首运去明国京师庆功,这里剩下的不过是一副铠甲。随便找具尸首挂起来,故意让咱们的白甲远远看到,然后引咱们大军去抢夺。其伏兵再起,以重创我东路军。别以为哨马能进出。大军就能进出,这山中山高林密。随处躲个上万人都寻不到,咱们东路几千人一进去,万一被登州镇所围困,到时又有谁来解救。”
阿济格、阿山等人纷纷点头,正蓝旗的德格类等人面面相觑,范文程这一番话说得十分有道理,这么大的一件功劳,确实没有那个明国将领会这么二,还把莽古尔泰尸首留在前线,万一丢了就是丢了一件奇功。
豪格对范文程点头勉励,能用一番道理把正蓝旗各人说服,确实比强压好得多。
豪格不给德格类等人呵斥范文程的时间,马上对他们道:“范文程所说有理,我等在此几天,登州镇龟缩不出,必是要引我等入山,再效故伎堵截山口,我大金长于野战冲杀,这类峡谷之中难以施展,登州镇既然不敢出山,咱们亦不宜入山,先回军大同,围困大同城池,那明国皇帝焦急之下,必定调派登州军救援大同,届时我大军以逸待劳,一举聚歼登州与关宁兵马,为三贝勒报此血仇。”
。。。。。。
乾清宫西暖阁,崇祯正在轻松的吃着小吃,下面的梁廷栋也分了一份点心。
“梁爱卿,听说那钟。。。钟。。”
“钟财生。”
“对,听说是登州游击,官职也不算大,这可是怎样的猛将,竟然能阵斩作恶多年的莽古尔泰。”
梁廷栋恭敬的道:“回皇上话,老臣去查了兵部的文册,这钟财生是因复州之战夺渡口之功升任游击,却不是一般的游兵营,而是团练总兵刘民有正兵营下坐营游击,当时就曾打得莽古尔泰和多尔衮落荒而逃,这次正巧在河南剿寇,领兵的是登州副总兵加总兵衔祝代春,但当时兵部扎付未到,他不敢全军回援,只得单独命钟财生尽快回北直隶勤王,其部多为骑兵,急驱千里到了倒马关,这太行山中通道狭窄,莽古尔泰也算是恶贯满盈,建奴遭重创,我大明又得一猛将,老臣为皇上贺。”
崇祯满意的挥挥手道:“那钟财生该如何封赏?你跟朕说说会典的定制。”
这是崇祯少有的亲自过问封赏,梁廷栋想想会典后说道,“按祖制,军功以北虏为首,辽东女直次之,自建奴作乱,辽东女直军功居首,凡营兵斩一人升一级,凡把总领兵五百杀五人,则把总升一级,照此类推,钟财生是坐营游击,其所领兵数无定,只能按寻常游兵营千人照算,杀十人升一级,三级为限,其中实授两级,署职一级,但钟财生是个军籍,署职已经是山东都司府都指挥,按照成化十四年题准,都司实授不升,只升署职两级,应是左军都督府都督同知。不过钟财生又有这个斩杀大奴酋的奇功,老臣多番思量,部议实授钟财生为登州团练副总兵,加总兵衔领兵,署左军都督府都督同知,武散阶等待宣大战罢追加。”
崇祯点头微笑,“甚好,梁爱卿你不可薄待了这等忠勇之士,其实,此人如此勇武,兵部大可将之调入蓟镇或宣大,有他镇守关门,日后建奴岂敢轻易入边。”
梁廷栋一听崇祯想调人,立即知道崇祯心中是什么心思,登州镇猛将层出不穷,皇帝心中也有些嘀咕,希望把这些猛将分散到各地,进行一定的分化,但梁廷栋不知道陈新会有什么想法。
梁廷栋想想道:“皇上英明,此等猛将确实可震慑建奴,但莽古尔泰首级尚未查实。。。”
崇祯惊讶的问道:“朕早已命兵部和都察院协同兵备、巡抚查实,为何仍未查证?”
“井陉兵备副使孔闻诗去竹帛口看过,首级都是真的,俘获的甲兵也说确是莽古尔泰,但是。。。那钟财生,他说要用莽古尔泰尸首引诱建奴攻打竹帛口,以多杀建奴,这,言辞又颇为张狂,孔闻诗还被他骂了一顿,又一直不送首级去倒马关,直隶巡按、都察院的几名御史和兵科给事中亦不愿去竹帛口,是以正式的军功无法认定,反倒是弹劾钟财生的奏疏已经到了内阁。”
崇祯站起来走了两步,停下后对梁廷栋道:“这钟财生升迁之事,还是先等一等吧,待宣大战罢。。。再议。你再发部令,督促吴襄和尤世威尽速救援大同,还有登州来的王长福所部,让他们不必进京师了,走紫荆关和倒马关去救援大同。”(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一章 抓奸细
崇祯七年三月,后金军围困大同,八旗云集于大同周边。救援的明军互相间缺乏联系,也缺乏信任,齐齐止步于内长城,也包括钟老四的龙骑兵在内。
钟老四根本不上豪格的当,一直龟缩在竹帛口,等着后金军来攻,结果后金军自己跑了,钟老四也是疑神疑鬼,就算哨马说后金军已经往大同集结,他还是固守在竹帛口,慢慢往阜平运送难民和物资,豪格的媚眼都抛给了瞎子。
钟老四也收到一封王长福的长信,信中将钟老四骂得狗血淋头,但正式的表彰却写得天花乱坠,大大表扬了一番钟老四。钟老四守在竹帛口,和倒马关的那帮御史、给事中打口水仗,御史和直隶巡按都不给他核实战功,朝廷也就不给他封赏。
兵部督促解围的军令一道急如一道,大同的围必须要解,王长福告诉钟老四,后金军拖不起,很快就会撤军,所以钟老四也不着急。
吴襄耐不住兵部和监军的催促,派出前锋和后金军交战,一如既往的望风而逃,然后给兵部回了一封塘报,说后金军达十万之众。尤世威也同样派出一股前锋,在大同外围和后金军哨骑交战,他比吴襄厚道,派出的都是家丁,这一仗赢了,不过后金军马上派出援军,尤世威就缩了回去。南边来援的曹文诏所部刚刚到太原,同样疑神疑鬼,曹文诏见同来的王承恩和艾万年所部进度缓慢,也止步于宁武关。
到了三月初五日,皇太极没工夫再等明军来援。大军撤离大同,路上顺便围困了阳和。阳和是宣大总督驻地。但此时的宣大总督张宗衡和巡抚胡沾恩还在大同,阳和只有一个兵备道朱万年镇守。
大同城高池深。皇太极是知难而退,但他知道阳和兵马空虚,于是在城下张扬,让甲兵押着附近的百姓经过,引诱朱万年出击。
朱万年调不动阳和的人马,激愤之下最后带着自己的一百三十名家丁出战,被后金兵斩杀于东门外,成了后金此次入关的重要战果。
此时明军回援各部齐聚内长城各关口,大同脱困之后。张宗衡协调各部进军宣大,登州的勤王军主力经紫荆关到达灵丘,加上辅兵总人数高达七千余人,双方哨马互相试探,亦是互有畏惧,尤世威主动往浑源州方向运动,吴襄不敢独自行动,也往浑源州移动,到了三月八日尽数聚集于浑源州。摆出与后金军决战的姿态。
后金军斩杀朱万年之后,见登州镇没有冒然来攻,也不主动去攻击浑源州,曹文诏艾万年所部到达浑源州之后。明军各路人马在张宗衡指挥下向北缓缓前进,但张宗衡依然不敢决战,粮草供应也十分艰难。各路人马各有打算,王长福没敢独自冒进。
到了三月十二日。后金军破阳和口和虎峪口出关,并将朱万年尸首悬挂于虎峪口三天。张宗衡指挥大军留在大同,向朝廷奏报已经解大同之围,并声称正在追击后金军。
崇祯七年年初的入寇终于结束,后金军掳掠人口近十万,杀死的百姓数倍于此,整个宣大一片萧索。但登州龙骑兵斩杀莽古尔泰,却为明军扳回面子。
三月十五日,登州龙骑兵在钟老四带领下,直往宣府而去。钟老四根本不理会张宗衡的调遣,直接就到了张家口堡扎营。
这支明军的突然到来,让张家口很起了些混乱,甚至比后金入关的时候还要惶恐,因为他们一来,就先在张家口外堆起近千后金兵的首级,还有数十名真夷战俘被捆绑在道路两旁,最后挂起了莽古尔泰的铠甲、镶黄旗固山额真旗、正蓝旗旗主大旗、正蓝旗固山额真旗帜。一些登州骑兵封锁了张家口所有道路,禁止任何人货进出。
张家口消息灵通,知道这支军队是无令而来,所以张家口堡大门紧闭,严加防范。宣府巡抚焦清源很快派人赶到张家口,但都被挡在军门外,钟老四给的答复是有消息说建奴在张家口外活动,可能会再次入寇攻打张家堡和宣府,龙骑兵必须在此戒备。
被困在张家口一个多月的张东终于松了一口气,出城进了军营,张东进到钟老四营中,那种熟悉的登州军容让他心安,但那卫兵却没有领他去中军,而是一座不起眼的帐篷。
张东有些惊讶的走进去,掀开门帘后,一个儒雅的文士转头对张东笑道:“周局长托老夫打听张大人下落,如今见到,便放心了。”
张东连忙还礼道:“原来是宋大人来主持大局,那属下这心中便有底了。”
宋闻贤招手让张东进来坐下,张东落座后低声问道:“宋先生与龙骑兵来此,是否是因张家口商人通奴一事?”
宋闻贤点点头,“此事确实与这些商人有关,但如何做却还要商榷,抓到的两个向导为张家口范永斗和王大宇所派遣,但都不是他们直接定的,是通过保定和灵丘等地打行安排的,这事要说真凭实据是没有的。”
张东恭敬的道:“那陈大人的意思是如何做?”
宋闻贤摸摸胡子笑道:“陈大人全权交予我处理,最低要求是震慑张家口商人,具体如何做,让老夫到了宣府再说。正好在浑源州之时,老夫与吴襄和尤世威都见了面,这事情跟关宁军不妨合作一把。”
张东低头想想道:“但宣大边军回援亦多,龙骑兵突然出现在张家口,那些边将在此利益纠葛,恐会与我军冲突,属下方才所见,龙骑兵颇有损伤,此时不足千人。”
宋闻贤无所谓的摇摇头,“无妨,王长福就在两日路程之内,宣大边军也并非人人与八家有关,只打压八家,就能分化宣府势力,也有很多人等着八家倒台,然后重新分配张家口边贸。”
张东佩服的拱手道:“多亏宋大人前来,这事确实理得清楚,既然王大人在两日之内,只要关宁两军参与,宣大的地头蛇压不住咱们这些强龙。”
“关宁军必定参与。”宋闻贤指指帐篷外边,“吴襄败绩,尤世威犹豫不进,两人被连坐的可能甚大,他们需要咱们给些人头抵功,张家口这里嘛,咱们就五五分成,前提是。。。他们先动手。”
“那张宗衡、焦清源他们若是阻拦?”
“张宗衡?”宋闻贤哈哈一笑,“他自身难保,老夫过保定的时候,已经传信给张大会,此时京师弹劾张宗衡坐望观奴的弹章应当满天了,保安州、灵丘被破,宣大糜烂,没有人顶这个黑锅是不成的,吴襄和尤世威若是不想顶,就得听咱们的话。”
张东连连点头,有些兴奋的道:“张家口八家昨日都还在往口外运粮,参与之人甚多,如今人货都不能进出,这里也有不少想八家倒台的,这些人也是地头蛇,有他们协助,咱们抓人一抓一个准。”
宋闻贤站起来对张东道:“你在张家口招募一批青皮打行,报酬不妨给高些,此事最要紧的是,咱们不要摆出要独吞张家口好处的样子,只要打趴那八家,边口的好处还是这里的人分,你跟那个唐宏昌说说,由他与其他各家私下说明,就说咱们是卖他面子不收拾其他商户,如此便能分化他们,这个唐宏昌会因此在张家口地位高涨,以后亦会与我登州镇关系紧密,按陈大人的说法,叫做代理人,通过他可以制衡此地其他商户,其他商户实力不比八家雄厚,至少在一两年内,后金从张家口获得的物资会大降,所花费的银钱亦会大增,这对咱们就成了。”
“明白了,属下找些青皮,到时带龙骑兵以抓奸细的名义抓人,审问之后交给来宣大的御史和锦衣卫,只要是关宁军先动手,咱们又有人证在手,朝廷亦无可奈何”
“正是,此事一了,你再与土默特谈交还俘虏的事情。你今日回去,准备好人手,明日老夫就让钟老四就动手。”
张东对钟老四的事情有所耳闻,他对宋闻贤笑道:“这个钟老四此次也不知算什么功劳。”
“他很快要回登州,你下次见他,或许已经升官了,陈大人给他准备了一个好去处。”
。。。。。。
“周少儿,你跟不跟老子回登州?”
“钟老四,老子来第五营就是你调的,老子原本干得好好的,被你东调西调,这次你是回武学,俺跟你回去当教习?”周少儿对着钟老四骂道,“老子就跟你说了打镶黄旗,你非不信,现在如何?”
钟老四揉揉额头,“不打也打了,有什么办法,明天收拾那帮汉奸就要回登州。不过老子只是暂时在武学,王长福的副官跟老子关系好,已经悄悄跟我说了,陈大人给王长福的信中说明了的,让老子去武学完善龙骑兵和火枪队的操典,若是干得好,会让我去另外一个营头。”
周少儿和刘跃一起凑过来,“什么营头?”
钟老四洋洋得意的道,“青年近卫营。”
刘跃犹豫道:“那伙少年兵?”
“军饷跟近卫营一样,比普通营头高,你们去不去?老子到时好跟兵务司要人。”
周少儿和刘跃对望一眼,“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二章 搜捕
第二日一早,张东扮作仆人,跟着唐宏昌来到南门,城头上有不少乞丐一般的士兵,反倒有些百姓服装的人显得十分彪悍,都是各个商社凑的护卫,他们用的兵器比守城兵还要好,有些人还有铠甲。
在上城之前,张东对唐宏昌最后吩咐道:“一会是辽兵先动手,你在城头管好你的人,不要和辽兵见血。”
唐宏昌显得十分沉静,他对张东问道:“要紧的时候,需不需要我的人帮忙破城?”
“上去随机应变,若是八家势大的话,你就不要出声,要紧的时候,你就带人跑掉,找几个人叫几嗓子逃命的话便成。”
唐宏昌没有多说,点点头上城而去,张东见他冷静,在心中对这个唐宏昌不由高看一眼。
在城头往外看去,城外那些密集的商铺房舍之间行人寥寥,显然都对十里外的登州兵心怀惧意。张东冷冷一笑,宋闻贤故意弄出这样的形势,届时再强行破城,给这里的商人以最强的震慑,通过这种方式表明登州镇对所有边口商人的态度,那就是不能通奴。
几里外烟尘滚滚,隆隆蹄声自远而近,一面吴字大旗很快出现在城郊,往西门而去,唐宏昌估摸着大概有两千人上下,东门方向也有上千人,却是一面尤字大旗。不用说就是吴襄和尤世威了。
南边来的一支军队全是骑兵,人数约七百上下,全身都是火红的短款军装。配上大翻领和两排铜扣,显得十分精悍。
唐宏昌转头看看张东。用眼神询问是否是登州军,张东微微点头。唐宏昌心中笃定。感觉自己选对了阵营,听说除了这里的军队,后面还有一支六千上下的登州大军,如果再算上登州和辽南的,那就是一支可怕的力量。唐宏昌与朝廷官员不同,他作为一个与商社合作多年的商人,很明白四海商社的力量,现在亲眼见证这支强军,心中原来的一点摇摆马上消失。
城外龙骑兵分成许多队。直扑南城郊外的那八家的商铺,唐宏昌得意的一笑,这支龙骑兵里面有他派的心腹带路,对张家口非常熟悉,绝不会漏掉任何一家。
两个骑马的登州镇抚兵飞驰到城门下,对着城楼大声道:“奉龙骑兵钟千总之令,张家口堡**八户商家勾结建奴,出卖我大军军机换取建奴银钱,致官军损兵折将。证据确凿,今日我大军只逮拿范永斗、王登库、靳良玉、王大宇、梁嘉宾、田生兰、翟堂、黄云发,与其他人无关,只抓八家通奴之人。余者秋毫无犯。”
城头的范家一人探头骂道,“你,你们奉哪里的令。你们登州兵关宁兵分明是要来张家口抢掠,可敢找宣府的焦都爷来对证。”
两个镇抚兵并不理会他。对着城头其他人道:“其他人都听好了,锦衣卫已在来张家口途中。八家私通建奴者必死无疑。凡敢与我大军为敌者即刻斩杀,给你们一刻钟撤离城头,在城头顽抗者,不论军民皆以通奴论处。我登州军连建奴三贝勒都能杀,不怕死的都试试。”
镇抚兵吼完就策马跑回,城头顿时嗡嗡的议论起来,其他商行的护卫都有些退缩,这下面可是官兵,不比得他们平时对付马贼和土匪,打了就是对抗官府,更别说还是最强的登州兵和关宁军。眼见这些军队根本就不是来说理的,很多护卫心头都在打退堂鼓。
不一会城楼处又传来一阵惊叫,两门铜炮在后面百步外卸下,由炮兵推动着往南门而来,后面是几排整齐的红色队列,一边走一边喊着响亮的口号,雄壮的气势立即颠覆了他们对官军的认知。
八大商家之一的黄云发也在城头,他对着守门的把总苦苦哀求,让他们不能开门,其他商人则各自凑在一起紧急商量,唐宏昌身边也围了几个相熟的商家,互相交互看法。
此时一个声音大声道,“大家听老夫一句,这些客军想来抢咱们张家口,要不就是要勒索咱们的财货。咱们的银子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都是血汗钱啦,咱们正该合力守城,等待焦都爷到了城外,这帮丘八自然不敢再造次,如今万万不可开门。。。”
张东转眼看去,一个衣着富贵的商人正在对周围的人喊叫,神情十分激动。
“这人是王登库。”唐宏昌在身边低声道,“八家中仅次于范永斗。”
张东微微点头冷冷道,“若是我有什么不测,你就装作不认识我。”
唐宏昌一愣,张东已经对几个手下一挥手,几人装作去听王登库说话,一起挤进那边的人群里面。唐宏昌看看周围,找到自己的护院头子,低声跟他交代一番,那头子很快吧唐宏昌手下的护卫都招到一处待命。
王登库的声音继续在响着,“大家不要害怕,他们那两门炮小得紧,他们又没有登城梯,咱们只需守住城门,焦都爷转眼便到,大伙多为家中想想,把这些丘八放进来,谁能得了好,不然就。。。”
刚说到这里,嘭一声轰鸣,人群中冒起一股白烟,王登库声音变为一声惨叫,唐宏昌从人缝中一看,只见王登库仰天倒下,人群中一片大乱,紧接着又是两声爆响,城头上刀剑出鞘的声音响成一片,守城兵和民勇护卫纷纷拔刀,互相防备着,叫喊声此起彼伏。
“开城门,老子只是护卫,不是来打官军的,你不开门,这些丘八一发狠,把老子再搭进去。”张东的声音在城楼方向响起,唐宏昌踮脚一看,只见张东已经把一把短倭刀架在守城把总的脖子上。
王登库的护卫纷纷围上来,举着刀剑要斩杀张东,张东把刀锋在把总脖子上一顶。“让你手下把这些人隔开,不然老子现在就杀你。”
那把总的头都被顶得高高抬起。连忙招呼自己的手下围在外边,挡住那些护卫。城楼上吵吵嚷嚷乱成一团。
此时东门方向一声炮响。城楼上顿时安静下来,人人都在朝东门方向张望,这炮声出来,说明辽兵可能真的动手了。
唐宏昌眼珠转转,突然大喝一声,“老子不干了,登州兵连莽古尔泰都能杀,咱们挡不住。况且老子没勾结建奴,凭啥给你们几家卖命。走了!”
他喊完马上就带着一众护卫下城,周围其他商家的看有人带头,纷纷往城下走,这些人都是人精,眼见城外登州军的架势,都知道讨不了好,就眼下来说,别说焦都爷,就是皇上也救不了这边口的孤城。还不如赌一把相信登州兵。
城头的民勇和护卫顿时散去大半,张东朝着外边王登库的护卫问道:“王登库死了,你们愿给他陪葬的,就留在城头。”
那些护卫互相看看。又看看张东旁边两个人手中的短枪,终于有人离开,也往城梯走去。
张东对把总笑笑道:“人都走了。你现在开不开门?”
“开,马上开。”
。。。
南门在时限之前打开。短军装的登州兵源源涌入张家口。
东门和西门在辽军用炮轰门之后,也陆续被打开。穿红色胖袄的关宁军各自入城,三方一改四城之战的混乱,按划定区域各自查封八家商铺。
登州龙骑兵负责整个南城,共有三家走私商人,吴襄辽镇宁远兵马负责西北,也是三家,尤世威的山海关兵马负责东北,只有两家。
登州的镇抚兵在四条主要街道巡逻,防止各镇兵马发生冲突,辽军对这支登州兵颇为畏惧,没有发生越界抢掠行为,但顺手打劫一下附近商铺的情形也是有的。城中慢慢有一些喊杀声,甚至还有红夷炮的吼叫。
八家的商铺、仓库、大宅都是清理的目标,其中的账房、掌柜、长工都需要逮拿,张东迅速就在城中纠集了一伙外地护卫组成的人马,这些人是唯恐天下不乱,对地头很熟悉又不是本地人,发财之后随时可以跑路。
登州兵的第一个目标是田生兰大宅,周少儿的第一连配一门野战炮负责此处,四磅炮毫不费力的把大门打个稀烂,第一连蜂拥而入,田家的护卫已作鸟兽散,有些无头苍蝇一般的仆人丫鬟四处尖叫乱跑。
田家大宅的外院十分宽广,房舍雕梁画栋,多用红黄两种越制的颜色,其中院落重重,周少儿这样的战兵不像特勤队学习过院落结构,进来就往里面冲,周少儿也在里面转得晕头转向,路上遇到有人就捆起来往外院送,由张东的人审问。
到了大宅北面,一个被打翻的仆人以为要杀他,对周少儿大声求饶道:“将爷饶命,小人知道田家的银窖,小人领各位将爷去。”
那仆人领着他们到了一个不起眼的院子,几个强壮的龙骑兵砸开大门,找到了地窖的入口,周少儿打着一根火把钻进黑黑地窖中,顿时看呆了眼。
在火把光的映照下,地窖中满是金银的反光,还有宝石珠翠发出各色绚烂的色彩。
关大弟从梯子下来,同样看呆了眼,周少儿吞了口口水道:“封住门口,找军需官来登记。”
。。。。。。
天色黑下来之前,城中的搜捕还未完成,络绎不绝的各家男丁、掌柜、账房、长工被押送到作为据点的田家大宅,还有另外两家的财货也一并送来,在外院中堆积如山。
吴襄换了一身文士服,风度儒雅的来求见宋闻贤。
“宋先生别来无恙。”
宋闻贤亲热的请吴襄坐左侧座位,吴襄却坚决不受,非要宋闻贤坐左侧。说起官职来,宋闻贤只是个赞画参将,比他差得远,吴襄可是实授总兵官,左军都督府都督同知。但吴襄在宋闻贤面前一点不摆面子,两人在京师就相识,后来宋闻贤多次往来关宁,彼此已经很熟悉。
吴襄坐下便对宋闻贤道:“宋先生大才,张家口奸商授首,陈总兵当居首功,然后便是宋先生了。”
宋闻贤让属下奉上茶,挥退属下之后对吴襄笑道:“此次吴总兵和尤总兵为国除奸,咱们两家合作无间,亦是吴总兵一向居中调和的结果。”
吴襄谦虚几句,然后压低声音道:“此次缴获十二家之货银,在下给陈大人留下一份,已经在帐外放着,还请宋先生转交陈大人,宋先生这里,在下也有一份心意,却是用京师的银票,如此也方便些。”
“哎!”宋闻贤一挥手道,“吴大人不可如此,你我相交贵在知心,何必落了如此俗套。”
吴襄满脸严肃的道:“宋先生如此说,就是见外了,这是在下心意,您也知道,在下就是个粗人,原本就是俗了些,但心意是真的,还望宋先生不要嫌弃下官粗陋。”
“这是哪里话,哎,既然这样,吴总兵下次万万不可如此。”宋闻贤一手收了银票,也没有看具体是多少就放入袖口中,吴襄很懂事,没有给他四海钱庄的银票,那样的话容易被登州的人知道。
吴襄送礼完毕,这才开始说正事,他喝口茶之后对宋闻贤问道:“宋先生,张家口各家的人基本都抓了,要说这有钱,今日连在下也是大开眼界,听说他们在各地还有分号,仅仅这里便惊人得紧,可见这帮人确实赚了多少黑心银子。”
宋闻贤微微一笑,其实辽镇能同意打击张家口,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吴襄也做边口走私,张家口这次遭受重创,蒙古方面有很多采购就只能仰仗辽西,至少喀喇沁的市场会全部被吴襄占据,而吴襄的货物现在大多从四海商社购买,是个双利的事情。
宋闻贤道:“张家口边贸已久,向建奴走私各类物料,咱们抓的人中,便有建奴细作二十三人,其中有真夷七人,估摸着还有十余人隐藏在各处,人证确凿。”
吴襄眼珠转转,他也不知道宋闻贤这二十三人是不是真的,就算没有的话,宋闻贤也能从俘虏里面提溜出来二十多个,硬栽到这八家身上也是可以的。
“宋先生,在下在锦衣卫还有路子,审出八家走私必定是有的,那些御史说不出什么来,但在下总觉着,还缺了点什么。”
宋闻贤轻轻拍着腿道:“确实缺了一点,朝中自然和张家口有些瓜葛,如今人在咱们手上,有些见不得人的事情问出来了,也不妨记下来,要紧的人就抓回去,想来朝中有些人愿意闭嘴。另外,咱们登州和关宁一西一南对付辽东,朝廷那点心思,也不用老夫跟吴大人说,这次偏偏是一起对付了这八家,走得太近是不好的,咱们便各自上折子,各说各的事情,最后嘛,再互相弹劾一下,也就齐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三章 厂公
当啷一声,一个苏泥勃青为青料的四美青花瓷瓶在乾清宫黑色地砖上四分五裂。
下面的曹化淳和另一高大男子立即跪下,在地上战战兢兢的等待发落。
“登州团练营坐营游击、山海关总兵、辽镇团练总兵,无令而行,强行破张家口堡,这是谋反!”
崇祯满脸激愤,平日苍白的脸色出奇的十分红润,他略带嘶哑的声音在养心殿中回荡着。旁边的王承恩也跪在地上,默默的不出声音。
“你们两人。”崇祯用手指着地上的曹化淳和那武官,“都说说,你们在辽镇和登莱都是如何做的?都得些什么消息,骆养性,你先说!”
那高大武官依然低着头,露出背后的三品武官虎样补子,他声音有些颤抖的道:“微臣,微臣每年派人去一趟登莱和辽镇,查访军民情形,‘听记’见在,微臣每年亦报入宫中。。。”
嘭一声大响,崇祯猛地拍在御案上,“报入宫中皆是海清何晏,那为何辽镇、山海如此张狂,连登州镇亦与其狼狈为奸,他们是如何勾结一处,你说!”
“微臣、微臣。。。”骆养性声音发抖,已经说不出话来。
这骆养性便是锦衣卫掌印指挥,手下十七个所以及南北镇抚司,在京师算是一号人物。他是个官二代,老爹便是万历年间掌管锦衣卫长达四十年的骆思恭,他掌权期间,锦衣卫在援朝之战和移宫案中曾有上佳表现。直到魏忠贤上台,他才被五虎之一的田尔耕接替。
崇祯斗垮魏忠贤之后。田尔耕也被打倒,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空出来。骆养性拼爹成功。成了锦衣卫的掌印指挥。这位仁兄外形威猛,内心软弱,虽说抄家发财的能力一点不弱,但却没有乃父的能耐,锦衣卫在他手上牙齿落掉大半。
锦衣卫成立两百五十多年,在骆养性手上算是最弱的时候,他能力不足是一方面,明朝中央政府对基层越来越失控也是重要原因,尤其是对于军头的约束力。区区缇骑远不足以对付手握重兵的军头。原本时空的历史上,骆养性就一直混着日子,崇祯十六年的时候,皇帝终于忍受不了他的无能,让他下课了。后来满清入关之后,骆养性又投靠了鞑子,比在明朝还混得好,当上了天津巡抚,不过只当了一年就又下台了。
实际上从锦衣卫的职责来说。他只管京师附近的事情,地方上的特务机构是各地镇守太监和监军。锦衣卫的缇骑鲜衣怒马,听着威风,实际上到了辽镇这样的地方。一样只能小心行事,这帮丘八连巡抚都敢逮,对付几个缇骑不费吹灰之力。
所以骆养性还是喜欢在京中干些对付京官的事情。外面的事情他办不好,这两年以来尤其如此。正事自然干得不多,结果崇祯问话他就答不出来。
崇祯对骆养性发怒完毕。又转向曹化淳,他长长出一口气,缓和了一下口气道:“曹伴伴,东厂亦有监察百官之责,登莱与关宁之间有何牵连,你们两月内必须给朕回报,让吕直用点心,让他在登州不光是上捷报的。”
“老奴遵旨。”曹化淳低声答应,又微微抬头道:“今日登州总兵王长福又发塘报到了兵部,言称钟财生系团练总兵属下,他当时力劝不得,言辞中又弹劾辽镇撺掇,非要将给建奴带路的细作与张家口商家牵连在一起,钟财生在竹帛口损失惨重,皆系细作泄露登州人马行踪而致,是以被辽镇一番挑拨,冒失之下去了张家口抓人。”
“果真如此?”崇祯有些疑惑的问道,“但无论如何,他应当禀明当地兵备督抚,查验清楚方能抓人,岂能如此先行逮人。”
曹化淳马上道:“老奴亦是如此说的,钟财生无令而行,必须严处,但内阁几位阁老颇有争执,还是说斩杀莽古尔泰一事,此事大振军威,钟财生是为首功,此时再说重处他,恐为百姓笑骂。”
崇祯重重出了几口气,几次欲言又止,莽古尔泰的首级已交到张宗衡手中,经多番查验属实,实乃奇功一件,此时处理钟财生,会让很多不明就里的人认为朝廷薄待功臣,确实给内阁也出了个难题。
终于崇祯挥挥手不耐烦的道:“张家口之事便如此了结,朕如今只要知道,登莱各将与辽镇之间有何瓜葛,不是听他们奏章塘报上如何说,是要你等去耳听目见,两月内给朕一个回复,若是只看塘报,要你等锦衣卫和东厂何用。”
下面两人一起磕头遵旨,崇祯疲倦的让他们退下,两人跪拜之后离开,王承恩跪在地上,偏头看看两人的背影,眼中变幻不定。
王承恩站起来对崇祯道:“皇上要不要吃一碗燕窝羹?”
崇祯眯着眼没有说话,王承恩低声道:“皇上是否还在担忧张家口之事,其实奴婢听人说过,这张家口中商人通奴或许确有其事,且与朝中颇有瓜葛。”
崇祯微微转头看他,然后摇头道:“朕说了,这不是张家口的事情,朕忧心的,是登莱与辽镇的瓜葛。祖大寿躲在锦州,连宁远都不回,即便勤王之时,也只是派吴襄、祖宽之流,朝令不行辽镇久矣,吴襄几次拿回真夷人头,皆与登州镇大捷相隔不远,其中的道道,朕难道真不知不成。”
王承恩小心的道:“曹老公还管着京营戎政,料理东厂的时候少了些,想来不是故意错漏,也或许那钟财生果真是个冒失之人,被辽镇撺掇才生出这等事情,奴婢听说自古猛将都是个粗暴性子,或许便是说的钟财生这等人。”
崇祯叹口气道:“辽镇难制,登州一向还算听调,如今若真是两方勾结。于朝廷远非益事,朕所忧者。朝中说辽镇好话之人不在少数,便是祖大寿亦有人开脱。如今想想,为登镇说好话之人比之辽镇更甚。难道他们都不明白,朝中众臣也好,禁中内官也好,若是朝廷都没了权威,他们又去何处得来好处。”
崇祯说完就闭上眼睛,长长的叹着气,王承恩偷偷抬眼,看着崇祯两鬓的少年白发。眼中不由有些湿润。
。。。。。。
第二日午前,王承恩从宫中出来,回了自己在东华门外的家中,这里也是一个宽大的豪宅,其中的花园就有三个,各处走动的仆人和丫鬟往来不绝,见到王承恩都下跪问好。
王承恩这个宅子是陈新送的,不过仆人都是他自己弄来的,他弄的办法也不是买家奴或是招募。而是直接从京营和锦衣卫占役而来,也就是说,这些仆人实际上都还有工资的。
按照朝廷的规矩,宫中的管事太监都可以有仆役。名叫私臣(注1),人数从二十五人到六十人不等,旧例是太监掌印者六十人。余皆五十五人,左少监四十人。监丞三十人,典簿二十五人。余下职务递减(注2)。有了这个由头,这些太监又有职权,大肆侵占军匠、军户、京营人员,有职权的太监占役都是上百计,二十四衙门的管事太监基本都占役三百人上下。
另外朝中大员和王侯占役亦不在太监之下,也即是说,他们不但要占兵额,还要领这些兵的兵饷,朝廷相当于给他们养仆人,京营和锦衣卫的空额便是如此来的,明中时候清理京营,二十多万兵额只有五万在营,青壮仅两万。京师官员宦官王侯多如牛毛,京营那十多二十万兵额还不够大伙分的,谁要整顿京营就是跟整个京官群体为敌,岂有能顺利的道理。
就王承恩的地位来说,虽然职务不能和司礼监秉笔相比,但宫中能在皇帝面前晃来晃去的就只有他,数个年头下来,皇帝一直颇为嘉勉,这个地位是司礼监都不敢轻视的,反而要对王承恩多方讨好,所以他在宫中也是排的上号的,占役也达到了三百余人。
这位年轻的富翁在后院的花园缓缓散布,身后跟着二十多个仆役丫鬟,比起皇帝的排场不差多少。王承恩一路走一路低头想着事情。
他很明白崇祯的困境,祖大寿已经成了锦州和宁远的土皇帝,而登州镇是对付后金和辽镇的利器,这次在张家口却出现合流的迹象,自然会让崇祯头痛。
此时外边的门子来报,说张大会来了,王承恩停在原地静待片刻,抬头对门子道:“你就说咱家不在,最近都不回宅子,让他以后少来此处。”
。。。。。。
“去东厂。”曹化淳坐进马车,对手下的管事说了一声。
管事马上恭敬道:“是,厂公。”
马车很快启行,这种带簧片减震的四轮马车十分平稳,曹化淳躺在里面闭目养神,回想皇帝昨日的话,他自己想起来,陈新也确实有些不寻常的地方,但这次闯祸的毕竟是团练总兵下面的人,从他内心来说,他认为两镇这是顺手打劫,一起分赃吧了,他总觉得皇帝还是有些小题大做。
更重要的是,如果真查出来两镇勾结,朝廷又能拿两镇怎么办,光是一个祖大寿就够皇帝心烦的了,还非要扯上一个更强的登州镇。他认为皇帝这事儿有些本末倒置,要紧的不该是查出来,而是该先想出应付的办法,否则就是自寻烦恼。
他摸着扶手上面的狐皮套,想起这马车也是陈新送的,设计十分精美,冬天可以在桃木扶手上面套上狐皮的套件,手放上去暖和又柔软,到了夏天炎热之际,又可以取下来,冬天有外面添炭的小铜火炉供暖,轿厢内还有放檀香和冰块的专用台盘,这样的细节都想到了,加上里面装饰精美,连窗格都是用象牙做成,让他不得不对陈新颇有好感,而这种车眼下在京师俨然成了身份的象征,寻常的官员想买都买不到。
马车缓缓而行,很快到了京师东华门外,这里就是威名赫赫的东缉事厂所在。东厂比锦衣卫成立晚十多年,但因为由司礼监秉笔任厂公。又管辖锦衣卫,所以其地位还在锦衣卫之上。厂公一般由司礼监的二三号人物担任,为了彰显其地位,连印章也与普通内官不同,比如吕直这样的内官,关防印章就是“登州监军内官关防”几个字,东厂的却是“钦赐总督东厂官校办事太监关防”,还有钦赐的密封牙章一枚,用来作为密信的封口印章,所有奏报直接投入宫中。半夜即便宫门关闭,也可以从宫门缝里面投进去。
其中的员工大多是从锦衣卫抽调的,共有档头百余人,番子近千数,皆是锦衣卫中挑选出来最凶狠狡猾者,寻常文官听到东厂二字,都要打个寒战。
曹化淳因为还兼着京营戎政和司礼监秉笔,并非天天到这里来,但这次皇帝对东厂发火。他必须是要把主要精力放过来,直到此事了解。
马车从东厂西南的门道进入,在院中停下后,曹化淳拍拍扶手。外边的管事打开侧门,已经等着的骆养性上来,扶着曹化淳从马车上下来。周围跪下数十名档头齐声道:“叩见厂公!”
曹化淳轻轻点头,昂首走入大厅。骆养性和十多个大档头跟在他后面,两人一起进了大厅西边的祠堂。里面一座精美牌坊,上书“流芳百世”四个鎏金大字,上首供奉着历代东厂提督太监的牌位,被打倒的那些当然都不在了。曹化淳和骆养性上了香之后,回到正厅往右进了小厅,里面供奉着岳武穆的雕像,曹化淳和骆养性也去上了香(注3)。
明代军中拜岳武穆者居多,多以岳飞为武圣,直到满清入关之后,认为岳飞是抗金的,满清强行认了金朝为祖宗,所以岳飞这武圣就当不成了,连满江红都改得面目全非。岳飞只能让位给关公,明代的关帝庙也有,但是数量并不多,满清之后关帝庙才遍地开花。
把这些仪式走完之后,曹化淳与骆养性一起走出小厅,后面是一面砖影墙,上面雕着狻猊和狄梁公断虎的故事,狻猊为能吃虎豹的神兽,彰显东厂的勇武,狄梁公便是狄仁杰,以体现东厂的公正和能力。
转过砖影壁之后,众人进入了一个议事的小厅,曹化淳高坐上首,档头再次拜见后在两侧入座。
面白无须的曹化淳威严的扫视了一番正襟危坐的下属,冷冷的尖声开口道:“在座都是大档头,今日要说的事儿,大伙心里都清楚,皇上昨日将咱家叫去痛骂一顿,问东厂和锦衣卫干什么吃的。咱家如今也弄不懂东厂干什么吃的,要说起来,京中的听记、坐记、打事件这档子事儿,找个青皮喇唬也办得妥帖,还要这许多大档头干啥呢!”
下面的大档头都低头看着地面,不敢有丝毫动弹。
曹化淳声音越来越尖,他大声道:“张家口堡这档子事,死几个晋商还不算个事,京中有人收他们银子,想要给他们说话,那也不算个事。皇上要查的,是登州镇和辽镇之间的道道,你们中间有人收晋商银子,有人收登州好处,有人收辽镇好处,咱家都不管。”
曹化淳突然站起来,所有档头齐刷刷的跪下,曹化淳冷冷看了一眼众人,大声道:“各档头挑选最能办事的人出来,去登州和辽镇查探,不得与当地监军和镇守内官联系,咱家要你们自己的听记,不光是辽镇和登镇之间的道道,两镇各个将官、各个营头、幕府赞画的情形,都要一一明列,将官间是何关系,有无联姻等等之类,在在要见详情。这次若是还有人敷衍塞责,害得咱家在皇上面前交不了差的话,咱家就先让谁脑袋搬家。”
“遵命!”(未完待续。。)
ps: 注1:《酌中志》,“各家私臣,曰掌家,职掌一家之事,曰管事,办理事务,出纳银两,曰上房。。。掌班。。。领班。。。司房,其下则管帽、衣靴、茶房、厨房、打听。。。”
注2:《弇山堂别集卷十中官考》,臣等给事禁中,无胥徒可役,止取给于人匠不事工作者。太监掌印者六十人,余皆五十五人,左少监四十人。。。
注3:东厂布局参考《酌中志》中的记录,岳飞像是一个挂像,这里改为了雕像,东厂历代厂公牌位是真实的。
第一百九十四章 经济战
“你是说,朝廷要派人去登莱查探,还都是东厂的番役?”刚刚赶到京师的宋闻贤抬起头来,“关宁军弹劾咱们登州镇的塘报到了没有?”
张大会沉声道:“比咱们弹劾的塘报只晚了一日。”
宋闻贤点点头,“那就是对的,老夫特意跟他们约了个时间一起发,然后悄悄提前了一天。既然朝廷都收到了,为何还要派人去登莱。”
宋闻贤皱着眉头低头想着,张大会恭敬的道:“据给我报信的人说,是皇上把曹化淳和骆养性臭骂一通,非要逼他们去登莱的,要查的首要是两镇是否有勾结。另外,这几日王承恩忽然不见我了,我派人守着他的府邸,明明看到他进去,我跟着去求见,门子就说不在家中。”
宋闻贤抬起头看着张大会,“王承恩是皇帝最亲近的人,他这个态度,说明这次咱们联合关宁军的事情,真惹起皇上的留意,这倒是老夫始料未及。”
“宋先生无需责怪自己,在下看来,皇上一人留意并不顶用,祖大寿难道不被皇上留意,还是一样过得好好的。”
“话不是如此说。”宋闻贤挥挥手,“当年老夫与陈大人商议夺旅顺的时候,其中一条考虑,便是辽南与后金相接,有了孔有德和李九成这些人的例子,朝廷不敢逼迫过甚,但与朝廷的关系,总归是缓和些更好,否则的话,在登莱和山东或许无妨,但其他地方就要费劲了。”
张大会冷冷笑道:“皇帝倒是想。不过他要查,也不是那么好查的。”
“王承恩不见你。那曹化淳和骆养性又是怎生模样?”
张大会嘿嘿一笑,“所以在下说皇帝没那么好查。曹化淳虽不见我,但他的管事是要见我的,虽然没有明说宫中的事情,但给了一些暗示,接着曹化淳第二日就在东厂召集大档头会议,他是明知里面有半数都跟我有交道,用这方式跟我通消息。骆养性就更是如此,他只是不让我去他府上,而是在他养外房的别院见面。骆养性还请在下体谅,请我跟陈大人打好招呼,他绝不会干不利登州镇的事,请登州镇不要对付他派去的人。”
宋闻贤摇摇头笑道:“朝廷做事就是如此,不过这次东厂里面各个档头是分别前往,人数又多,难保里面没有钻牛角尖的人,还是要通知周世发他们小心戒备,实在收买不了的。就送去海中喂鱼。”
张大会嘿嘿冷笑,宋闻贤说完又转头看着张大会,“大会你要小心些,这两日你附近可有番子出没?”
“暂时还没有。情报局的接头地点会改到别处,这里只作我公开露面的住所。”张大会长长出一口气,“锦衣卫里面干追踪的高手多的是。很多人还是万历年间就干这行的,若是他们银钱充足。咱们对付起来颇为不易,不过您也看到了。这些年连建奴那些最蹩脚的细作也能在京师立足,锦衣卫和东厂。。。不复当年勇了。”
“小心点总是好的,多准备些安全房,给你自己准备的那一个,任何人都不要告诉,只能你自己一人知道,而且必须有隐秘地窖避险。京师如此之大,五城兵马司和锦衣卫都没有那能耐挨着查找。”
“谢宋先生提点,小子记着了。”
。。。
刘民有望着眼前皱着眉头的陈新,惊讶的说道:“晋商这么有钱?咱们今年可发财啦。”
陈新耸耸肩膀,面无表情的去倒水,回来坐到醉翁椅上。
“三家晋商总号,一百七十万两的金银。”陈新叹口气道,“与朝中大员比起来,也不算多有钱,但都是现银现货,对咱们来说比那些珠宝管用。张东发回的消息说,张家口那三家的地窖里面,有不少血迹都没干的银钱珠宝,据他初步的审问,莽古尔泰的东路攻略保安和延庆州之后,很多银子先出关,然后从边外来到张家口外,那些抢夺来的银子直接就换成了货物,再由俘获的大明百姓运送回辽东。上一次建奴入寇宣大,他们也是这么干的。”
“钟老四杀得好!”刘民有一拍桌子站起来道,“我觉得钟老四干得不错,这些汉奸不杀了留着何用。”
“倒不是钟老四定的主意,是宋闻贤定的,杀了些商人倒没什么,他偏偏担心朝中有人对咱们登州不利,连带扯上了辽镇一同动手,好让朝廷投鼠忌器,结果反而让皇帝震怒。宋闻贤这次也冒失了些,难不成这东西也会传染?”陈新摇摇头,“吴襄分了二十万两给咱们,尤世威也分了十万两,银子是没少赚,但咱们两镇一起打张家口这事,皇帝在关注了,以前互相弹劾的把戏玩不转了,皇帝要派东厂的人过来调查咱们,这三十万两怕是只够堵这帮人的嘴巴。”
刘民有低头想想道:“有了这笔银子,今年咱们的银钱充裕,朝廷那几十万两不过是零头。朝廷奈何不了祖大寿,自然也奈何不了咱们,但这名声总是不好。”
陈新赞同道:“确实如此,这些东厂的人来了之后,咱们就当不知道,由宋闻贤私下处理,最近的军报上收敛些,也骂一骂辽镇,宣教司在屯堡多讲几次辽镇的败绩,那些百姓自然会在茶馆里面骂一骂辽军。”
“东厂的番子就这样任由他们在登莱活动,这会不会太。。。”
陈新摆摆手笑道:“东厂十个大档头,有四个已经与张大会私下接头,骆养性也开口说了话,咱们要对付的就少了一半,等他们到了登莱,再让宋闻贤公关一下,找些地方给他们看,若是实在有榆木脑袋的,就让周世发处理掉。不过就是些番子。不值得费太多心思,这事交给下面人去干。咱们该如何做还是如何做。”
刘民有点点头,拿起桌面上一份册子。“这是商社对后金的经济战计划,自去年以来,咱们和吕直他们一道控制了辽海贸易,东江各岛都建立了商社据点,直接在当地收购辽东特产,现在有了这个条件,我打算把人参、貂皮、东珠的收购价压低三成,对朝鲜的价格同样压低三成。中间有利润,铤而走险的人会很多。需要水师加强巡查。”
陈新拿起来翻看一番放回去道,“还是不要压低,这几样东西都是价高物小,十分便于运输,海路陆路差别不大,咱们不收,辽西也会收,现在咱们封锁不了后金,这样的经济战用处不大。我倒是觉得。咱们的经济战可以针对一下辽西那帮人。”
“怎么针对?”
“关宁地区产出优先,每年皆有许多辽饷,物价一直远超其他地方,今年吴襄和尤世威都赚了一笔。两镇的兵将在张家口肯定也顺手发了不少财,张东说辽军抢开了之后,沿途把宣府抢得够呛。所得物资他们不愿搬运,在半道就便宜卖给了商社。也就是说关宁会在今年突然多出很多现银,但货物还是那样的基数。辽西今年的物价必定会有一番上涨。第二方面是后金。张家口被打垮,加上咱们的震慑,短期内无法恢复供应能力,建奴在宣大抢的银子一时用不出去,很可能会转向喀喇沁,通过辽西走私购买物资,第三方面便是蒙古这次也在宣大抢了钱,这几方面的银钱都可能会转向辽西,关宁地区自从永平滦州被祸害后,地方萧条,货物一向运送不畅通,陆路的运费又十分高昂,要大批运货就得靠天津和辽海运输,这两个方向咱们都能帮点忙,乘着这个物价上涨机会,咱们就再帮关宁军哄抬一下物价如何。”
刘民有伸手点点陈新,“阴险,你想既收拾关宁军,又收拾建奴。”
陈新嘿嘿笑道,“让商社在天津停止供应棉布、铁器和粮食,转为大批采购,把这几样的价格抬上去,辽海这边,水师严查走私,收税提高一倍,商社停止给吴襄供应物资,改为大批囤积。”
“陈专家你可想好了,有这个价差,运河的货物会自然往天津集中,咱们的财力不足以购买那么多。而且咱们也放弃了一条财路。”
“不会的,等辽西物价暴涨之后,天津的价格也会进一步上涨,会有很多商人在天津高价采购,咱们再把天津的货乘高价放出去,天津这边就赚了。”
“然后呢?”
“然后等他们把货运到辽西之后,咱们突然给吴襄大批供货,打压辽西的物价,让那帮商人亏个一塌糊涂,他们可没有找补的地方,咱们天津赚的,这里亏点也无妨。这群平常在辽西走动的商人垮了之后,其他商人会观望一段时间,然后缓慢的往辽西发展,辽西会有一个商业空白期,咱们乘机把辽西商业控制,再控制货运之后,物价都在咱们手上,再把辽西的物价抬上去,轻轻松松把关宁的银子全都赚回来,关宁物价一涨,加上辽海这边严查这几项走私,建奴那边的物价也会跟着暴涨。”
刘民有问道:“要是吴襄不买咱们东西呢?”
“咱们低价给他,他没有理由不买,他买来之后还能赚后金和蒙古人一笔,他绝对没有那样的眼光和情操,用自己的银子去保护那些商人吧,吴襄还得感谢咱们。”
“好吧,值得试一试。正好张家口的这笔银子就用来做这个,我再调动一批钱庄的银子,不过时机得稍晚一些,后金最缺粮的时候是秋收前一两月,现在是三月,咱们慢慢增加运河的粮食收购量,五六月达到**,七月让粮食达到最高点,你的辽南旅到时也要发动相应的攻势,逼迫后金动员,影响建奴的秋收,加剧他们粮食的缺乏。高价持续到后金秋收之后,建奴有粮缓解之后,购买的量会下降,咱们再乘机去打压关宁的物价。”
陈新躺上休息用的醉翁椅,舒服的叹道:“这就是商业网络的力量,什么东厂锦衣卫,跟商社比起来什么都不是。等到辽东物价暴涨,我看皇太极拿什么养活那些包衣,又如何整合八旗。至于京师那位,我连商社都不用,真把我惹急了,截断山东任意一处运河,京师就是一座死城。”
刘民有笑道:“你的皇帝梦越来越近了,不过你还是要记着祝代春那一路人马,湖广是天下粮仓,能不能控制湖广,才是最要紧的。”
陈新马上做起来,“要给祝代春发一封急信,他们是一支孤军,虽然商社一路布点,但河南湖广一路上流寇无数,商社单独活动十分艰难,商社今年的任务。必须沿长江而上,与中原旅建立水路通道,他们必须控制自己的港口。另外,他们也要防备着当地的官军,就地征召流民屯种,那里的敌人都不强大,就用旧的方阵编制,保护好武昌周围产粮区,一步步控制汉江沿线,反正不管是什么事情,第五营是不会走了,朝廷要翻脸,咱们就翻脸看看。”(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五章 郧阳
崇祯七年四月,湖广郧阳府,一片军营立于此处的群山之中,约有两千余人,第五营的第一总和部分骑兵刚刚在此击溃了革里眼贺一龙,正在侦查张献忠所部动向。
河南从崇祯三年起,连续四年的旱蝗大灾,中原地区赤地千里,生产荒废十室九空,早已经遍地流民和土匪,如同一堆撒着火药的干柴堆。
山西流寇突破黄河之后,在中原如滚雪球一般迅速壮大,在河南一番流窜后,横行狼、一斗谷、扫地王、满天星等流寇西入武关,陕西边军在洪承畴带领下急速回救陕西,正巧此时后金入关,战力最强的曹文诏、艾万年所部被抽调回山西救援宣大,西路这一股连续山阳、镇安、商南,在陕西流窜之后,洪承畴匆忙调集郃阳等地驻军拦截,曹文灶和艾万年所部从山西河津渡黄河回援西安。
高迎祥、李自成、张献忠这一伙人则在卢氏山区游动,最后在登州镇追击下分散而行,高迎祥往襄阳方向活动,张献忠带着几股人则来到了郧阳的大山之间。登州镇和左良玉分路追击,祝代春跟着高迎祥直奔襄阳,刘破军则领第一千总部和部分骑兵追击张献忠,昨日刚刚击溃贺一龙。
中军帐中,刘破军的副官正在跟刘破军汇报:“昨日所得的消息,张献忠和混天王合兵一处,往均州而去,祝大人所部上次发信时在枣阳,按计划应该已过了襄阳。”
刘破军拍拍地图道:“明日拔营,咱们顺汉水往襄阳移动。先和祝代春汇合再说。”
“另外收到商社转来的军令司密信,原计划开春调来的龙骑兵不再归属中原旅。其编制改为林县独立龙骑兵千总部,千总为原龙骑兵副千总。原第五营副营官钟财生调回登州武学骑兵科。第五营龙骑兵只保留第四连,已在赴河南途中,由兵务司分派机构在湖广扩编为千总部。”
“留在林县?”刘破军皱皱眉头,这支龙骑兵其实一直是他在等待的,作为千里奔袭击毙莽古尔泰的精锐,具有极高的机动性和打击力,现在却只剩下一个连。
他看看地图,突然笑笑道:“看来陈大人需要龙骑兵威慑运河,一个连就一个连吧。反正咱们也缴获了不少马,在湖广扩建一支骑兵便是。还有什么事情?”
“还有便是宣传队的事情,训导司确定所有宣传队转属宣教司,以后不属于军籍,正式文书由训导司和兵务司合署,已到了训导司的分派机构,宣传队有部分人员要回青州府组建新的分队。”
“黄思德脑袋有病吧,从湖广调人去青州府?”刘破军接过副官手上的文书,果然是写清楚了的。调五成人员回青州府,其中有三人是指名道姓要调走。
刘破军不由骂道:“老子去哪里找人护送他们,黄思德他说得倒轻松。”
副官压低声音道:“大人你看三人中,一个是副队长。还有一个徐平杰,另外一个是关小妹,徐平杰是徐元华的侄子。阳谷的人现在都回了登州,徐平杰估计是上次漏掉的。”
刘破军点点头。阳谷凡在外地的,一律都调回了登州。意思不言自明,就是就近监视,“那这个关小妹是什么意思?”
“属下去打听了一下,关小妹的弟弟当了周来福的女婿,或许是周来福找了黄思德,让这个女子回安全的登莱,您也知道商社的面子,有司一般都要卖的。”
刘破军嘴巴歪了两下,“给商社情面没什么,但老子去哪里找人送他们,河南兵荒马乱的,他就不怕这些人走在路上被流寇抓了。”
副官试探着道:“要不,就到了襄阳后,让他们坐船经汉水入长江,商社已经在武昌囤积物资,分号也建立好了,他们到时顺长江而下,到扬州进运河。”
刘破军想了半天,终于骂道:“就这样吧,真他妈破事,到了武昌再说,有其他司要调人走的,到时一并走,老子早看这帮宣传兵不顺眼,早该脱离军籍了,你跟军需官说清楚,这租船的费用只能算到训导司头上。”
。。。
“胖子,胖。。。胖子,咱们歇会成不?”戏鞑子谢飞躬着身子,两手撑在路边的一棵干枯的大树上,呼呼的喘着粗气。
“你,你当老子想跑,跑步过不了关,老子啥时候能当战兵。”唐玮满头大汗,一屁股就坐在树干下面。
“胖子,你真信关小妹凭勋章就能嫁给你?人家那家世如今可不同了,你知道不。。。”
“老子知道,不就是他弟弟嫁给周来福的小女了么,老子听说了。”
“岂止呢,听说他弟弟不在工坊干了,自己开了一个木工厂,地方是开在青州府的,听说卖什么纺机的,刘大人还专门在军报上鼓励百姓自己办厂。周来福那是什么人,你不想想,商社的头头,关小妹还不得嫁个什么样的。”
唐玮喘着气,呆呆的看着山下的军营,他们在这里已经驻扎了三天。是难得的休整时机,从河南一路过来,那种人间惨状见了之后,对唐玮的
“俺得试试,俺。。。就喜欢关小妹。”胖子看着山下有些出神的道。
“你傻不傻点,娟子不漂亮么,你就在队里管着钱粮衣物花粉,每年怎么都有些银子赚,多的是女子愿意找你。”
“那有啥用,老子不喜欢娟子。”唐玮把头仰起靠在树干上,“再说以后宣传队都没有了,管什么钱粮衣服花粉。。。”
“什么没有了,队长都说了,只是从训导司转到宣教局,只是不算军籍了,工钱一分都不少。以后还可以排些其他剧目自己赚钱,胖子你听我说。留在这里能赚不少呢。就你胖子这样子,进去战兵当个小兵。多少年才能拿到勋章,那时候关小妹早嫁人了。再说那勋章是那么好拿的,你看关小妹他哥,脸上两道疤子,出生入死才得来的。”
唐玮正要说话,下面官道上一匹骏马飞驰而来,到了宣传队门口停下,一个军官跳下马进了院子。
“又是骑兵那个百总。”谢飞探头看了说道,“来找关小妹的。胖子。你能比得过人家么,人家参加过复州之战,也才二十一罢了,认字算账也不比你少了。”
“呸,他来几趟了,人家关小妹也没理他。”
唐玮刚说完,就看到关小妹和娟子与那百总一起出门,提着篮子说说笑笑的往野地走去,看样子是要去采野菜。
“哎。你说关小妹不理他,这是怎么回事?”
唐玮气呼呼的站起来,“走,咱们下山去。咱们去跟他们一起,非要给他搅黄了,走这条小路。”
两人一路跑下山。这条小路能看出平常有人行走,周围都是干枯的树木和杂草。唐玮这几个月坚持锻炼体力。体型虽然还是胖,但已经结实了不少。基本与谢飞的速度差不多,跟在谢飞的后面飞跑而下。
前面一声惊叫,谢飞突然减速,唐玮猝不及防,两人撞在一起,摔倒在旁边的枯草丛中。
唐玮摔得昏天黑地,翻了好几转才坐起来骂道:“谢飞你这狗东西干啥停下来。。。”
谢飞惊慌的声音传来,“胖子,看,看。”
“看什么,这荒山上。。。”唐玮扫了半圈,眼前突然出现几双悬着的人脚,声音戛然而止。
身边的几棵枯树上,赫然吊着五六具尸体,老老少少都有,大多伸着舌头睁着眼睛,面目十分可怖,他们皮肤已经发黑,显然有了些时日,几具尸体在山风吹拂下微微晃动,在安静的半山上让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唐玮把手抱在胸前,军中也私下流行着一些鬼怪之类的故事,虽然训导官总要出发那些传播的人,但唐玮还是听说过,此时虽是白日,他依然吓得说不出话来。
正在全身发抖的时候,旁边突然伸来一只手,唐玮啊一声尖叫,往后面连爬几步,转头看去却是谢飞。
“胖,胖子,咱们过去看看。训导官说咱们可是当兵的,有阳气,那鬼怕咱们,别给登州镇丢脸啊,你不是当战兵吗,咱胆子不能太小了。”
“不,不怕,咱们去看看。”
两个戏鞑子互相搀扶着,往那些挂着的人挨过去,到了近旁看到树下还有些小一些的尸首,就蜷缩在树干旁边。
唐玮忍着心跳凑过去看了,是三个小孩,恐怕是饿死的。
此时谢飞在旁边喊道,“过来,有块布哎,上面有字,俺不认识,你来看看。”
“俺看看。”
唐玮接过来一看,似乎是用血写的,已经发黑了,上面写着,“郧阳汪氏,成化年间自荆州移居郧阳刘各庄,共出进士一人,秀才两人,万历间家道中落,又崇祯年天灾**,家无足食之粮,外有无已之税,旧额未完,新饷已催。村无吠犬,尚敲催呼之门;树有啼鹃,尽洒鞭朴之血。时至今日,流寇过处,黄埃赤地,乡乡几断人烟;白骨青磷,夜夜常闻鬼哭。触耳有风鹤之声,满目皆荒惨之色。虽侥幸避祸于山林,然家屋钱粮为流贼之一炬,全家已无生路,汪家世代书香门第,虽死不行禽兽之事,不得已带合家老小十口自缢空林,汪家家脉断绝于此,悲哉悲哉。。。”
唐玮摇摇头对谢飞道:“又是一家上吊的。”
此时两人已经不怕,在周围看了看,总共确实是十人,小孩都在树下,大人自己吊死了。
谢飞对唐玮道:“训导官说的,只有陈大人治下的登莱才能安居乐业,要是建奴或流寇来了,咱们都得成这样。”
两人默默看了一会,唐玮开口道,“咱们去找两把锄头,把他们埋了吧。”(未完待续。。)
第一把九十六章 暴疾
两人找了几个队友,用了半下午的时间把那一家人埋了,最后唐玮给他们一起写了一个木质的墓碑。
唐玮筋疲力尽走回宣传队的院子,正要去换了衣服然后去寻关小妹,旁边突然一声喊,唐玮转头一看,竟然是队长。
他赶紧停下脚步,宣传队的队长招手叫过他,“唐胖子你整天到处跑什么,就你这样子还要当战斗英雄?看看你自己的样子,是那块料么,全队都在笑话你。”
唐玮急着去捣乱,慌慌张张道:“俺,俺是那什么。。。”
队长头一扬打断道:“今日跟你说个事,跟我过来。”说完就回了自己的屋子。
唐玮无法,只得让谢飞先回去,到了队长的屋子,急急忙忙坐到队长的对面。
队长慢悠悠的去泡了茶,看得唐玮抓耳捞腮。
唐玮着急的低声道:“队长,上月买水粉戏服的分润,俺马上就给您,俺现在还得。。。”
那队长摆摆手打断,好半天才坐下来,对唐玮悠闲的道:“我说胖子,训导司已经来文了,咱们宣传队全部改隶宣教局,副队长要回登莱,负责青州府新的戏团,你在队中一向表现也不错,写写算算都很妥帖,我的意思是,让你来当副队长。”
“真的。”唐玮两眼放光,“俺当副队长了,有啥好处没。”
队长咳咳两声道:“我说唐玮啊,这个副队长队长也都是差事,怎能说得什么好处。黄思德大人就总是跟我们说嘛,要甘于清苦。干工作不是讲待遇。不过嘛,做的事儿多了。各位大人也不会亏待咱们,月饷比原来加一两五钱,仍是管原来的事情”
“哈哈!”唐玮一拍手,“那俺干了。”
队长高兴的道:“那好,今日你就去跟那副队长交接一下,顺便把关小妹和徐平杰他们交还的物品清点了。”
“关小妹要走!?”
队长点点唐玮,“她和徐平杰都要走,还有一半的其他人,空出来的人。都由你在那些流民中招募,现在咱们就叫湖广宣传队,以后就叫湖广戏团。”
唐玮呆了一会对那队长道:“关小妹为啥要走呢?”
“这啊。”队长慢悠悠的拿出火折子点着一支烟,“他弟弟入了周来福的家中,那四海商社是什么来头,你该知道吧。”
“俺知道,难不成是周来福帮忙调走的?”
“不错,这是确定了的,训导司指明要调走。所以啊小唐你放下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要好好干工作,这周来福如今是不得了的人,但我听人说过,几年前也不过是在天津开衣店。只是跟对了刘先生而已,所以跟对人很重要。以往这个副队长呢,我也是不太满意的。于是这次也就。。。当然了,只要跟着我好好干。以后前途也是不可限量的。”
唐玮低头想了片刻,抬头对队长道:“队长。俺想好了,俺要去当战兵,黄大人说战兵是最光荣的人,俺。。。也想去试试。”
队长惊讶的问道:“你,你可得想好了,战兵不是那么好当的,那个拿勋章的不是拿命去换,若你是个壮汉到也罢了,就你这样的,跑都跑不利索。。。”
“谢谢队长。”胖胖的唐玮站起来向队长躬身,“俺已经想好了,俺跟那一半的人回登莱,请队长成全。”
队长看了唐玮半响,摇头叹道:“既然如此,也留你不得了,就是这黄台吉啊,也找不着演得你这么好的啰。”
。。。。。。
“各位请起。”沈阳大政殿,正版皇太极轻轻抬手,让下面跪着的十多人起来。
几人起立之后,皇太极微笑着道:“各位皆来自登州,现弃暗投明入我大金,正是朕日后倚重之人。”
下面众人纷纷口称不敢,孔有德待声音平息后,站出来道:“回大汗,这里的人皆与那登州镇有血海深仇。此次宣府之行,登州镇虽大军云集,依然畏惧我大金军威,未敢与我一战,奴才由此心中振奋,等着大汗有朝一日带我等扫平登州镇,救登莱百姓于水火。”
下首一个人站出来沉声道:“奴才家中一切财物皆被登镇抢夺一空,家眷被登州镇驱逐,或许也被在某处悄悄杀死,奴才与登镇不共戴天。”
皇太极转眼望去,是旅顺之时俘获的唐应太,他与何长久不同,何长久就是个光棍流民,唐应太却有父母家眷在登州屯堡,据后金辗转得到的军报上的消息,唐应太全家都被没收财产和房屋,送去做了矿厂苦工,连带着屯堡的屯长、总甲都被处罚。
“那陈新凶残狠毒,奴才誓死为大汗效命,只请大汗日后抓获陈刘二贼之时,准许奴才亲手斩下他们人头。”
皇太极微微点头,登州对叛徒的处理十分快捷,手段虽不算凶恶,但还是很恶毒的,直系家眷全都要被捆在屯堡外边遭受唾弃,还要去附近屯堡游街,最后送去矿厂做苦工。皇太极是很清楚那些挖矿的地方是如何艰辛。
其他人也纷纷鼓噪,皇太极伸手轻轻压了几下,等他们安静后才道:“有各位勇士相助,陈刘二人授首之时当不远矣。但此二人并非平庸之辈,此次我大金攻略宣大,被登州镇设奸计暗算了三贝勒,朕心中痛惜之余,今日也是请各位来,看看那登州在宣大所用之战守之策,及如何破之。”
下面官职最高的是孔有德和李九成,一个总兵官一个副将,孔有德给李九成递个眼色,示意李九成先说。
原本历史上两人是带着一万多人投靠建奴,但陈新的突然冒起,使得登州之变被迅速镇压。孔有德两人只带了千余人落荒而逃,红夷炮一门也没有。皇太极只是出于千金市骨的想法,给了孔有德总兵官。天佑军直属于后金汗,所以皇太极依然给了他们不错的补充,给他们扩充实力。但这两人的天佑军在复州和旅顺连续两次遭受重创,老骨干损失惨重,即便是剩下的那些人,只要一看到登州的红色军服就两腿打颤。
这次入寇宣大,两人也带着天佑军去了,抢了不少的人口回来,算是稍稍恢复了元气。也打了几次小的胜仗,明军一触即溃,天佑军士气有所提升,但是旋即莽古尔泰死讯传来,天佑军中士气转眼就又跌了下来。
李九成对打败登州镇几乎不报希望,他硬着头皮道:“奴才听了多罗贝勒和逃回甲兵所言,宣府所见登州兵乃骑马步战之军,在登州镇称龙骑兵,源于宋代的龙骑步战马军。其所用皆为带铳剑之自生火枪。无论远近皆可一战。以奴才想来,可引其至平原之地,以弓马四面围打,疲之困之。最后以甲兵和盾车从一方破阵,多用长矛和双手大刀,只要入其阵中。其铳剑短小,绝难敌长矛和双手刀。”
皇太极脸上微笑。心中对李九成所说不屑一顾,他所说的都限定了条件。登州镇往往占有主动权,不会那么容易被后金兵困住。
不过他还是对李九成勉励一番,然后转向那个比较机灵的何长久,“何长久,你也说说。”
“回大汗,奴才原本就是分遣队,以前登镇并无全用自生火铳之营伍,今日听李大人所说,那支龙骑兵不过是原来的连队长矛手全数改用火枪而来,若无盾车之物,要迎面破阵难之又难,弓箭对射起来,这些火枪兵皆有锁子甲,不到二三十步难以破甲,火枪却能在七十步便破甲,咱大金死伤必重。野地浪战并非时时能寻到盾车,奴才认为只有火枪和小炮,方能对付登镇的火枪火炮,咱们大金亦需要此种带铳剑的步阵。”
“说得好!”皇太极从座位上站起来,“朕亦明白,这铳剑自生火铳不好造,不过既然那登镇能造,咱们大金数万工匠亦没有造不出来之理。不但天佑军要练,乌真超哈同样要练。”
孔有德抬抬头正要发言,皇太极就挥手制止道:“朕知道孔总兵官想要说什么,丁口钱粮武备无一不缺,此事急不得,但也不能停下不做,你便与何长久、唐应太等人把登镇的攻守之法钻研透彻,待我丁口钱粮一到,即刻编练新的火枪营伍。”
“嗻!”
。。。
孔有德等人退下后,皇太极坐回座位上揉着自己的鼻子,留下的豪格挥退侍卫和婢女,轻轻走到旁边道:“汗阿玛,编练汉军一事,八旗中颇有非议,一来新制火铳强劲,各家担心日后汉民难制,二来,总是要从各旗抽调些丁口,以前便一直受制于此,丁口往往都调不出来,制器虽是艰难,但还不是最难的。”
皇太极抬头看着豪格片刻,突然笑道:“那是以前了,此次攻略宣大,收获亦算丰厚,总算是缓了一口气过来。”
“但张家口突然被登镇和辽镇抢掠,以前惯常往来的八家被连根拔起,咱们在大同等地所得银两都换不成商货,光是有银两亦无用。”
“朕当然知道,此乃小节,张家口不行,便通辽西,便通喀喇沁,有银子没有买不到商货的,最多是让祖大寿吴襄之流往家中多堆些银两罢了。”皇太极缓缓站起来在空旷的殿中慢慢行走,“你要看到的,是登州镇帮咱们扫清了一个阻碍,莽古尔泰一死,八旗中少了一个领头闹事的。你在灵丘算是中规中矩,正蓝旗中自然便有人来投靠于你。”
豪格低声道:“那德格类近日十分谨慎,没有什么冒失举动,或是得了人劝说。”
皇太极哼哼一笑,“如今登镇一日千里,咱们没有空闲与这些人慢慢试探,你昨日那个人带来没有?”
“在待诏房候命。”
“叫做个冷僧机,是正蓝旗莽古济家奴才。”
豪格说完盯着皇太极,等待汗阿玛的吩咐。
皇太极抬头看看大政殿的屋顶,“你先去与他说,让他出面指控莽古济和德格类谋反,事成之后,升他入正黄旗,加两个前程。”
“儿臣明白了,然后让刑部。。。”
“让什么刑部。”皇太极冷冷打断,“冷僧机只要答应告发,你便先抓了德格类和莽古济。”
豪格愕然一下,“儿臣。。。那之后又如何?”
皇太极盯着豪格,“该决断时便需决断,德格类和莽古济都必须死,否则正蓝旗如何能入你之手,只要正蓝旗一倒,代善独立难支,八旗方能真正一统,届时无论是编练汉军,还是其他方略,才有施行只余地。此事说来,朕还要感谢陈新呢。这是登州镇给朕的时机,绝不能因心中软弱而放过。下月之前,德格类必须死。”
“那。。。杀了的话,以什么名头?”
“暴疾身亡,到时咱们父子还要去拜祭一下,然后这正蓝旗便是你的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七章 抢购
崇祯七年四月,宣大勤王的各路人马陆续回归本职,登州和辽镇勤王兵马被命令不得经居庸关返程,辽镇走了紫荆关,王长福带大军缓缓而行,经倒马关和竹帛口返回平原地区。
龙骑兵返回林县,这支龙骑兵引起了朝廷注意,在朝廷的编制中,突然多出了一个真定总兵的编制,下辖正兵游兵各一营。名义上是为了更好的固守太行各关口,但游兵驻地已靠近武安,针对那支龙骑兵的意图十分明显。
龙骑兵一回到林县后,兵部的调兵令就下来,让他们跟随祝代春去湖广剿匪,这支人马一分为二,明面上有一支去了河南,大部分却分散到了林县屯堡中,在宣大解救的七千多流民也安置在林县。
王长福的勤王军穿过保定府去了天津,准备在天津坐船返程,钟老四也跟着大军回登莱,因为王长福的副官悄悄告诉他后续的安排,所以钟老四心情十分放松,一路上都在想着练少年近卫军的事情。
王长福也知道这个安排,临时让钟老四担任近卫军的训练参谋,好让他建立起与士兵的关系,钟老四一路给这些少年兵讲战例,钟老四这个脾气在少年近卫军大受欢迎,一扎营就有一堆少年围着他等他讲打仗的事情。
钟老四几乎参加了所有登州镇的战役,也当过陆军所有的兵种,无论鸳鸯阵、长矛阵还是火枪阵都能讲出许多道道,连骑兵的战术他也懂,在那些少年兵心目中成了战神。
而钟老四也喜欢上这支营伍。这些少年都是屯堡识字班出来的,有文化基础。很多人都会画地图会看罗盘,队列和火枪也有基础。训练起来比那些屯户容易得多,学习能力非常强,钟老四所有的想法都能迅速的体会,并且提出很多天马行空的想法。这种少年的激情也影响着钟老四。
六千多人马在天津呆着,等待登州和文登水营运送,直到五月初还没运完。钟老四终于寻到个外出的时间,在天津故地重游,他在天启七年时尚在张家湾当纤夫,当时便在天津短暂停留。然后坐船去了威海,从而改变了他的一生。
他在城外转了一圈,又进了天津卫城,刚进镇海门大街,便看到有几处人声鼎沸,钟老四一贯挨看热闹,凑过去一看,是几个粮店,许多人拿着粮袋嚎叫。
钟老四好奇的对旁边一人问道:“又没打仗。为啥要抢粮?”
那人看看钟老四身上的军装,白了他一眼道:“还不是你们这些登莱兵干的好事,老呆在天津干啥,买那许多粮。从你们到这里,粮价从一两二钱涨到一两五钱,昨日可好。一日之间涨了三钱。”
钟老四不满的道:“老子登州镇可是去打了鞑子的,回来买点粮还不成了。又没从你家里拿。再说咱们一走,这粮价也就跌了。”
“那也是你们走了才成。如今粮价日日见涨,各家粮店都不肯卖,等着待价而沽,你让我们去哪里找吃食。”
钟老四摆摆手,跟这人也说不明白,明明是粮商偷奸耍滑,他非要怪到登州镇头上,钟老四顺着镇海门大街往西,出了西门到了运河边上,他以前在张家湾当纤夫时候也多次来过天津,主要就在运河边,这里变化不大,钟老四能回忆起很多当年的往事,那时候拉一趟纤下来也只够几日的吃食而已,如今却已是统领上千精锐部队的军官。
在河边走了一圈,沿河的粮店同样挂起售罄的牌子,连棉布店也是如此,很多京师和通州来的客商急得团团转,围在各处互相转着各自的小道消息。
钟老四想想后把军装脱下来抱在手上,只穿棉布里衣凑过去听那些商人说话,他听的那一堆里面有德州、临清和通州的商人,几人正在讨论。
“通州有人高价卖粮,听说卖的最多的是四海商社,其他几个朝廷大员开的粮店也在收购,京师有消息说流贼去了湖广,今年粮价一准得涨,但谁也没想到这么早就涨了。”
“哎,都说胡光熟天下足,流贼去河南的时候咱们就该想到这一节,要是湖广被祸害,那,那粮价还不得翻一个个,你说,老子咋就没想到这一节。”
另外一个山东口音的人道:“临清和德州也在抢粮,南边的粮船一过来,还没过钞关就有人去抬价买,临清的粮价都一两六钱了,这几日还不知又涨了多少,那些粮商在临清就把粮发了,天津哪里去找货去。”
“那我说,为啥棉布也涨?老子可不是来买粮的,老子只想买些登莱产的棉布,通州去了说没有,天津也没有,难不成就只有济南府才有,但那里走陆路过来,得贵好多了。”
“天津的棉布也有人收,听说有一股流寇只往南直隶而去了,这万一要是守不住,棉布的价翻几倍也是有的。”
另外一人急道:“谁,您听谁说的有流寇往江南去了,我听到的是一路去湖广,一路还在河南打转,听说要打开封。”
“哎,不管打哪里,湖广和南直隶都乱不得,那价真要是高了,买得起的就少了。”
“你担心买得起的少了,如今都拿不到货,大伙还是想想去哪里找货来。。。”
钟老四听得有些惊讶,看来还不止天津一处缺粮,他哼哼一笑,“老子这就去找方才那人说个明白,这事分明就是到处抢粮,就跟咱们登州镇一点关系没有。”
。。。。。。
天津四海商社总号,这里属于商社北直隶商圈和运河商圈的交界点,如今都在王二丫的分管之下,也是登州此次经济战的指挥处。
天津此地是四海商社势力最稳固的地方,登州镇两次勤王都经过此地,加上陈新和刘民有出自天津,在这里的民众认可度最高。这里距离京师很近,温体仁和梁廷栋等人对这里颇有影响力,当地官员根本不敢和登州的生意作对,反而有不少其他商社看四海商社的脸色行事。
“这一条假消息改一下,就说建奴今年很快要入寇京师,人马已经在路上,所以大家都要屯粮。”王二丫用笔勾了一条,对旁边的卢友说着。
“是,属下再加几个地名,显得真实一点。”卢友飞快的记录着。
王二丫又看了一条,“流寇已经过了襄阳,你们不妨再夸大一些,就说有一路去了汉中,另外一路连破湖广大城,汉江沿线全部残破,湖广今年恐颗粒无收,江南嘉兴府大旱的消息夸大一点。”
卢友得意的道:“是,王总管好计策,这一下整个北直隶都要抢粮,最好蔓延到陕西和宣大去。”
王二丫揉揉发红的眼睛,“这是陈大人和刘大人定的,我不过把他们的策略细化罢了。”
“那也得王总管来主持才行。”卢友带着些佩服的道,“光靠咱们商社收购,价格上涨不了那许多,二丫总管你这一出手,临清以北同时开始采购,引发其他粮商惜售,而且也同时出来抢粮,这样一来百姓会自发抢粮存在家中,这个数量便无法估量,在短期内运河运力有限,根本无法平抑粮价。”
王二丫此时也有些得意的道:“江南如今不出产粮食,漕粮多来自湖广和江西,今年流寇一去湖广,大家都会认为秋粮会歉收,南方也会存粮,待北方粮价大涨,南方亦会引起抢购,这粮价便涨了。至少要等到湖广和四川秋收后,粮价才会回落,那时候再从南往北慢慢平抑粮价,等到北方粮价回落,已经入冬了,南方粮食也就运不来北方,老娘看建奴去哪里买粮去。”
卢友叹道:“二丫总管您这招最厉害的,是让百姓人人惊慌,都在家中多存粮,购买量会在短期突然增长很多,即便咱们不屯粮,粮价也会高涨,昨日的消息,关宁的粮价已经二两五钱一石。”
“不过你别忘了陈大人和刘大人的目的,首要是打垮那些在辽西做生意的人,你告诉那些家一起屯粮的大商家,大家得统一步调,等到关宁粮价布价大涨再一起出货,在天津和京师缓缓放粮,把利润赚足了,偏偏只在辽西压价,打垮了那些老的辽西商家之后,咱们慢慢再分辽西的好处,分成好商量,到明年就好办了,辽西那点辽饷都要被咱们赚光。”
卢友有些担忧道:“那万一吴襄他们是自己在贩粮,到时在辽西。。。”
王二丫满不在乎道:“你怕什么,他吴襄敢动咱们四海商社不成,他还想不想赚蒙古的银子了,还想不想要卷烟了,再说咱们一起动手的商家,背后都是朝中大员,吴襄也得罪不起。”
卢友嘿嘿一笑,然后摇摇头道:“都在二丫总管算中,那万一朝廷或是天津的衙门来查囤积居奇怎办?”
“朝廷的德行就那样,咱们自己打发那些本地官员,让外务司想想办法打理京官,另外跟王长福说说,留一个千总部在天津,总之他自己想办法,至少留到七月,如此就稳妥了。”
卢友摸摸下巴,“可这想什么法子。。。”
王二丫头都没抬,随口就说道,“就说没船回去就是,或是跟水营起点纠纷,等着朝廷来调解,这些多简单的事情。”(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八章 两手攻势
运河北段的粮价开始节节攀升,一开始只限于稻米和小麦,后来连粗粮也开始上涨,天津粮价从一两二钱迅速攀升到了二两一石。
保定等地更加昂贵,京师虽有漕粮平抑粮价,但京师人口也多,出现粮价恐慌之后,百姓一改以前只买三五rì粮的习惯,开始拼命往家里买粮,最少的也要存一个月,京师粮价也开始上涨,各地粮商纷纷惜售,等着粮食进一步上涨。
江南和运河沿线也出现不少的谣言,说及流寇纵横湖广,今年湖广肯定歉收,另外还有流寇在往南直隶活动,也引发江南等地屯粮的风cháo。
一场突如其来的粮荒席卷运河沿线,家家户户都在屯粮,南方往北的粮食越来越少,往往粮船一到临清就有人哄抬粮价,造成北段粮价继续高升。
与粮价类似的是棉布价格,同样是在临清以北有人大量收购,年初横扫土布的登莱棉布销声匿迹,使得棉布价格也翻了将近一倍。
关宁地区因为运输困难和辽饷集中,价格一贯就比天津和通州昂贵,现在内地粮价一涨,关宁的粮价也开始飙升,关宁军每年有sè供应,每兵每月五斗,但是分季给付,而且路上的损耗也算在内,真正到关宁的不多,很多还要靠折sè购买。
粮价刚开始上涨的时候,吴襄等人还兴高采烈的将营中sè出售赚钱,后来才发现不对劲,关宁地粮商纷纷停止售粮,四海商社等有背景的大商社还在拼命购买,进一步哄抬关宁的粮价和棉布价格。
关宁的粮价很快就到了四两一石,并且仍在飞快向五两接近。这下祖大寿和吴襄都傻眼了,往京师一次次求援,此时京师也涨到了二两五钱,各个有背景的商家争前恐后的囤货,户部向南方急调各州府留存,但南方也有一定程度上涨,一时半会根解不了北方的饥渴。
由于信息传输的缓慢,南方还无法了解到北方的具体价格,商家们往往在临清就高价卖掉。转头又去南方拉货,这样周转时间更快,也能赚不少的银子,最有毅力的也就是到天津。通州这样的地方都拿不到新的货物,北方粮价在各家哄抬之下。仍然高歌猛进。
陈新在登州拿到最新的汇总表时也大为吃惊,这已经超出他的预计,原针对关宁、蒙古和建奴的经济战,把京师百姓也坑得够呛。
陈新看完后递给刘民有,“看看咱们的经济战效果,王二丫那谣言比银子还管用,京师里面什么传言都有。好多人以为建奴真的要来,就这点时间,京师钱庄里面新增了五十万两的会票,大多都是在济南或是登州取兑的。很多还是京官,这就是怕的,还觉得咱们登州稳妥。”
刘民有摇摇头道:“咱们其实早该想到,运河每年往北运的粮不过几百万石。咱们在一个月之内投入了两百万两,仅仅天津一处就达八十万。几乎把能买的粮都买完了,加上温体仁等人的粮店哄抬,其他小粮商也关门惜售,粮价必定高涨。只是没算到百姓自发囤积,加剧了上涨的程度。这太厉害的话,要不咱们还是放粮吧,免得饿死京师的人。”
“那不行,已经开始了就不能停下,建奴的承受力比京师低得多,关宁军的承受力也强于建奴,按原计划秋收后才停止。”
刘民有迟疑道:“这关宁军有sè。。。”
“他们的家眷没有,每月五斗不过六十斤,只够士卒自己吃的,关宁军为了让士兵不敢逃跑,都是把家眷和士兵放在同一城,加上那些将门的军户奴仆,朝廷的粮食远远不够,别看辽西那地方小,人口却是不少。可以稍稍改一下计划,等七月达到最高价之后,开始在关宁放粮,只按他们自己够吃的那点放,这样把银子先赚了,他们也没多余的卖给建奴,到八月底打压粮价收拾那些商人,算来关宁那点军饷,今年怕得有一半给咱们。”
“其实吴襄和祖大寿要是愿意在天津和宁远高价买粮,然后再卖出去,也可以平抑关宁的物价,就他两人的银两也不少于两百万。”
陈新呲道:“他们舍得么,再说他们没钱庄,总数绝不会多于我们,最多是拖延一段rì子,他们最终会抵挡不住。”
“喀喇沁去年今年也是大旱,比河南还干得厉害,他们靠吃牛羊撑不住,必须向关宁买粮,辽东也是同样的大旱,今年断了张家口和登莱走私的通道,看他拿什么养人。”
陈新嘿嘿笑道:“不但喀喇沁,土默特也是如此,那些俘虏还回去,咱们购马的价格降低到十两,张家口那个唐宏昌是个人物,不赚咱们马匹差价不说,也帮着哄抬粮价,就是要求个长远。一切都在往对咱们有利的方向转变,只要咱们把建奴拖在辽东不让他们出门抢钱,那皇太极就是拖死的下场。”
刘民有眨眨眼看着陈新,“就算这把皇太极拖死,北方拖死的百姓也多,咱们还是得军事经济一起上。”
“没事,那朱国斌不是已经开始了么。”
“叫啥名头。”
“没啥名头,就是夏季攻势,让黄台吉多耗点粮食罢了,咱这次就是拖,拖死他。”
。。。。。。
复州城,络绎不绝的骑兵从北面镇海门出城往盖州方向而去。自去年旅顺之战后,皇太极收缩防御,复州这里没有人愿意去防守,皇太极只留下正黄旗少量马甲,作为一个前哨基地使用。
在建奴攻打宣大期间,朱国斌对复州沿线发动一次牵制攻击,轻松收复了复州,榆林铺以南的所有驿站和军堡都被后金放弃,其主力龟缩回了盖州城和榆林铺。榆林铺离盖州仅仅十五里,从榆林铺到复州,沿途有埚头铺、埚儿铺、熊岳驿、布子铺、新安铺、五十寨驿站、永宁监、南县铺、孟家川铺、墨塔铺、八家铺十一个驿站和军堡。互相之间间隔为十里和二十里不等,榆林铺距离复州足足一百八十里。
这些军堡在前两年被后金兵恢复,旅顺之战中作为后勤的中继站,然后又被后金拆毁,变成一片废墟,后金撤走时也在水井里面放腐烂的老鼠和其他动物尸体,污染当地水源。防止登州镇快速追击至盖州。
登州镇骑兵于二月进驻复州,南面娘娘宫建立了一个简易码头,如同复州战役时候一样。可以顺着沙河(复州河)进行补给。复州往北沿海都是从辽南山系中冲击而来的平坦地形,登州步兵没有进驻,只在山区建立了基地,第四营的一个千总部和山地步兵连在那里层层设防,可以有效掩护骑兵的撤退。
从金州往岫岩方向也是一片山地。第四营扩编的另一个千总部部署在这个方向,金州地建立起许多防御设施,南关以南到处都在开荒建设,从登莱运送来的屯户超过五万人,整个登州镇的sè都运来了这里,登莱地的军队就靠屯堡征收的六万石粮食,其他的就只能往外买了。
辽南虽然暂时是亏买卖。但这里也有登莱不可比拟的优势,完全是朝廷统治的空白区,登州镇建立了完整的基层组织,没有任何其他势力碍手碍脚。
旅顺之战时候来援登州战兵陆续回撤。只剩下第一营一个千总部留在旅顺应援,原来的旅顺守备队也调到了金州,经历过旅顺之战的大批辅兵变成了辽南旅扩编的预备兵源,整个金州地峡屯堡林立。从南关到旅顺都是坚固的纵深,随着屯户的增加。登州镇在辽南正在越来越稳固。
五月就是登州夏季攻势开始的时候,陈新发动攻势的目的只是为了拖累一下皇太极,只是经济战的配合,顺便得点人头跟朝廷交差,显得辽南并不消停。
朱国斌带着骑兵就驻扎在复州城,已经完成了一次对榆林铺的破袭,在熊岳驿建立了一个前进基地,后金随即从海州和盖州调来了三千骑兵,把朱国斌的骑兵赶了回来,熊岳驿的前进基地也放弃了,后金兵面对一百八十里的荒凉地带也停下脚步,旅顺之战的教训历历在目,他们没敢继续深入辽南。双方都没有打算现在在南四卫决战。
水师调了七艘鸟船北上,搭载特勤队随时上岸侦查和破坏,吸引建奴注意之后,复州骑兵将再次出击,朱国斌得到特勤队转来的消息,榆林铺的后金骑兵已经撤离,他需要再去打一棍子,让后金兵反复动员和调动,消耗他们的钱粮和劳力。
“对盖州的破袭十分要紧,建奴没有胆子再来辽南,上月东江镇也突袭了九连城以北的险山、宽甸等六堡,除了辽西没有攻势之外,登莱围打建奴之势已成,要把建奴拖在辽东,盖州是一处要紧地方,过了盖州地势开阔,咱们去一百骑兵,建奴要三百来围堵。其背后的海州是辽中至辽西和喀喇沁的要道,乃复辽必争之处,亦是建奴煮盐的地方所在,陈大人给官的目标,是两年内让海州附近变得无法屯田和煮盐。。。”
朱国斌正在城楼给谭申等军官分派任务,一名参谋从城下上来,对朱国斌耳语几句,朱国斌脸sè微微一变,片刻后对那参谋低声道:“马上写成急报,到娘娘宫坐船直接去登莱,告诉陈大人此事。”
谭申看那参谋离开后,忍住好奇没有问,一众军官都在猜测,但上官没说的事情他们是不能问的,朱国斌扫了一眼他们笑道:“不是多大的事情,昨rì抓到一个正蓝旗哨马,审问出来说德格类突然暴病而亡,莽古尔泰的妹妹莽古济也被抓了,现在的正蓝旗旗主变成了。。。豪格。以后咱们要重点打击的旗,恐怕要加上正蓝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福晋
夜幕下的沈阳,黑黑的天空低垂,覆盖着这片大地,就如同后金的野蛮统治一般漆黑而深沉,深沉得让人不知光明何时才能来到。
后金占领辽中之后的都城最先在辽阳,那里是辽东都司所在,但更靠南面的山地,对当时的后金来说,沈阳的位置更好。如今沈阳已经扩建了一个外城,变成了这个原始政权的核心。
内城南门的一片大宅是很多后金贵族的居所,后金这伙山贼抢到辽中的土地之后,这些奴隶主们开始向往那种奢华生活,好在是奴儿哈赤一直保持着艰苦作风,没有带头腐化,这些贵族只能在私下搞些小动作。从奴儿哈赤挂掉之后,后金各旗主便没了最怕的人,纷纷开始享乐,除了走私之外,还有掠夺各自所属的牛录,后金的财富迅速向贵族群体集中,底层的后金人生活越发困苦,若不是有更弱的大明可以打劫,后金早就自己把自己玩死了。到了现在这个时候,贵族们各种各样的奢侈是花样百出,假山庭院之类早已不稀奇,现在比的是倡优、戏团,皇太极就曾怒斥过一些从南方走私戏子的贵族。
不过皇太极威望远未达到历史上的程度,所以走私依旧,加上莽古尔泰领头跟皇太极作对,所以很多人也不把皇太极的汗令当一回事,一到夜晚各处都能听到唱戏的声音。
但今日这周围却一片安静,正蓝旗的风暴还没有停止,各部都在观察着动静。多尔衮和多铎都去了两白旗的地方,没待在沈阳。代善也借口出去打猎,去了正红旗的军堡。岳托、济尔哈朗和各旗固山额真等人闭门不出。老老实实呆在家中,也没有人敢听戏。
只有一处大院中传出隐隐的女子哭声。这处大院雕梁画栋精美非常,宛如江南的园林,正是豪格贝勒的府邸。
此时的豪格正坐在他豪华的正屋中,面无表情的看着地上嚎哭的一个女子。
眼前的女子便是莽古济的二女儿,也是豪格的福晋。
那福晋的鼻子上套着两个银环,就跟此时女真的一般女子无异,她边哭边道:“求贝勒去跟大汗说说,我额娘不会干这种谋反的事情。都是那冷僧机胡乱说的,我额娘脾气是燥点,但不至于干出谋反的事情。。。”
豪格眼睛一直看着窗格,心不在焉的道:“她与莽古尔泰合谋,寻了喀尔喀一个萨满在家中制了草人,咒大汗暴疾身亡,冷僧机去刑部击鼓告发,他又带着济尔哈朗到莽古尔泰府上,把王冠、大汗服都找出来了。你额娘的男人琐诺木也招了,指认莽古济勾结莽古尔泰、德格类、费扬古、昂阿拉等三十余人图谋造反,正蓝旗涉案者三百余人,岂有冤枉了她的。”
那福晋愣住了。她几下爬过来抱住豪格的腿脚道:“怎地会如此多人,我额娘一定不会干这种事,为什么还要拖累那么多人进来。你去求求大汗。”
“我怎么去求。”豪格低下头来,迎上福晋惶恐的眼睛。“连我也是牵连者之一。”
福晋在豪格冷冷凝视下结结巴巴道:“为。。。为何?啊!”
福晋猛然感觉一个冰凉的东西进入了腹部,她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正要挣扎时候,豪格左手伸出,用臂弯夹住她的脖子,又用脚绞在福晋的腰上。豪格身材高大,力量强横,那福晋被他死死困住动弹不得。
剧痛袭来,福晋扭曲的脸上惊恐万状,双手握住豪格在下面持刀的右手,“我,我。。。”
豪格盯着福晋的脸缓缓说道:“连我也是牵连者之一,所以救不得你额娘,更救不得你,只能委屈你了,你不要怪我,你额娘莽古济定的是凌迟,你就如此上路已是便宜了。”
豪格说着话,一边把短刀缓缓拔出,血水顺着血槽喷涌而出,福晋吐出一口口的鲜血,口中断断续续说着“不,不”。
血水把豪格的腿裤全部浸湿,福晋低声呻吟着慢慢闭上眼睛,豪格看着福晋的脸庞,眼中流露出一丝悲伤,短刀终于全部拔出,豪格颓然把刀丢开,短刀当啷一声跌落在地上,福晋的身子软软向后跌倒在地上,血水从她腰部流出,在地上结成一个小小的池塘。
豪格看了地上的女人半响,慢慢坐在地上,捂着头蜷缩成一团。
。。。。。。
“德格类死了,皇太极还给他安了个谋反的罪名,同时被处死的还有莽古尔泰的三个儿子、莽古尔泰的同母异父兄长昂阿拉、以及老奴最小的儿子十六子费扬古,就算正蓝旗已经被咱们打得元气大伤,皇太极依然处死了其中的三百人。”
登州总兵府中,陈新说完把手上的情报局线报递给刘民有,皇太极果然在用雷霆手段整合八旗,不过正蓝旗比历史上弱了很多,原本皇太极处死的是一千余人,这次只有三百。
刘民有看完叹道:“皇太极这是坏了原来的规矩,八旗的丁口家财都是在直系之间转移,即便是更换旗分,那牛录也是跟着主子走的,皇太极这次为了吞下正蓝旗,不但杀了最小的费扬古,还将莽古尔泰这一系一网打尽,给豪格腾出了位置。”
“这是确确实实的连根拔起,皇太极果然是非常之人。”
陈新有些好奇的问道:“那他是不是把莽古济这个姐姐一起杀掉了?”
“自然,莽古济是凌迟。莽古济坐实了谋反,因为不但有冷僧机的举报,还有他自己男人作证。”
刘民有闭闭眼说道:“那说起来,莽古济可怪可怜的。自己家奴告发自己,自家男人作污点证人,弟弟被杀,哥哥惨死,女儿也被杀了,皇太极最后还要凌迟她,但实际上她根本作不了反,只是皇太极整合正蓝旗的由头罢了。”
周世发在旁边补充道:“这个冷僧机是莽古济的奴才,冒出来揭发说德格类因为豪格没有去抢回莽古尔泰尸身的事情,对豪格心怀不满,勾结了正蓝旗诸人欲一起谋反,莽古济是负责居中联络。这莽古济的男人,原来是蒙古哈达部的武尔古岱,所以莽古济也叫达哈公主,武尔古岱死了之后,又被皇太极许给了蒙古敖汉部的琐诺木杜棱,这次被冷僧机举报之后,琐诺木杜棱为了自己求活,也出来质控莽古济。建奴之间毫无人伦亲情,与野兽无异。”
陈新对周世发微笑道:“你觉得德格类会不会干谋反这事?”
“属下觉得不会,正蓝旗在竹帛口遭我军重创,莽古尔泰和托博辉所属精锐丧尽,就白甲和马甲而言,正蓝旗已去一半。德格类就算对豪格再不满,也不会用这个残破的正蓝旗去硬碰两黄旗。不过是皇太极要震慑八旗罢了,顺便再吞下正蓝旗。”
“当日抓获德格类,两日后德格类便暴疾而亡,第三日抓正蓝旗其他的贵族,皇太极也是心急,吃相这么难看干嘛。”陈新扁扁嘴巴,“正蓝旗二十来个牛录,被咱们连番痛击之后,所存甲兵和余丁不过一千五百人上下,很多还是这两天提升上来的,并非是百战精锐,皇太极也要吃得这么不要脸。”
周世发低声道:“那,要不要用咱们在后金的几条线活动一下,免得皇太极吞得太过容易?”
陈新想想后金那点事,摇头道:“不要动那些线,暂时没有什么用处。这些酋长之间的事情,咱们搞不明白,野蛮人的世界咱们真不懂。”
周世发嘿嘿笑道:“真是如此,那莽古济还有一个女儿嫁给豪格,算是豪格的丈母娘,二位大人可知,这豪格是如何做的。”
刘民有猜道:“把他媳妇抓起来送去牢房。”
“刘大人心地仁慈,那豪格直接便把这个福晋杀了,据说还是他自己动的手,然后他自己当了正蓝旗的旗主。”
刘民有怒道:“真不要脸。”
陈新摇摇手道:“或许也是皇太极逼他的,这是皇太极的关键一步,容不得豪格有任何犹豫。其他的还牵连了什么要紧的人?”
“另外便是那个岳托,他亦有一个福晋是莽古济的大女儿,岳托还算有个人样,也很有胆略,他不舍得杀自己的福晋,想了个办法让皇太极不得不吃了哑巴亏。”
刘民有好奇的问道:“他能想什么办法?”
旁边的周世发低声道:“岳托没有动手杀自己女人,却给皇太极上了一封奏疏,说豪格把福晋杀了,他也打算把自己的福晋杀掉。皇太极是后金汗,必须装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下旨让岳托不得杀福晋,那福晋由此活了下来。”
陈新拍拍手道:“有胆色,不过那岳托从此就不算皇太极心腹了,不管他是天良未泯还是为莽古尔泰打抱不平,在家中留下一个皇太极的死仇,这就算是跟皇太极作对,他啊。。。日后未必能落个好。”
周世发翻了翻手上其他几份情报,然后对两人道:“还有更下作的,皇太极这次也给莽古尔泰安了谋反的罪名,然后把莽古尔泰的妻妾都分配给了豪格和岳托,打算作为两人杀妻的补偿。。。”
刘民有连忙站起来打断道:“周世发你别说了,我听不得这些,我先回民事部,等会要出发的时候,陈总兵你再来叫我一声。”(未完待续。。)
第二百章 编剧(二更求月票)
刘民有独自走回民事部,坐下后脑袋里面乱得紧,也没有心思看资料,把自己的背包提了,带着傻和尚在民事部的花园里面散布。
他和陈新今日是要去青州府,路上还要看看昌邑的棉厂,现在进行着经济战,棉布大批积压在库房,棉布的重要性在粮食之下,刘民有觉得应该提前结束棉布的哄抬,把货物发出去赚钱,否则会影响到棉纺大行业的发展。
按照他们以往的习惯,都要顺道视察沿途的屯堡和工坊,所以两人也是一起出发。直等了半个时辰陈新才带着卫队过来。
刘民有早等得不耐烦,跟着陈新一起出门,两人这次是坐四轮马车,登州到青州府城的道路基本都修建过,很多路段是夯土加细石子,这四轮马车坐着更舒服,人不会那么疲惫,途中还可以看看文册资料。
两人一坐进马车刘民有就把窗户打开透气,然后对陈新抱怨道:“这都快吃午饭了,建奴那点清宫剧剧情就那么好听。”
陈新把靠背放低一格,然后仰躺着道:“我倒不介意看看这些狗血清宫剧,而且我最想看看的是,某位清穿女投到豪格的福晋身上,而且是德格类被抓那一天,哈哈,那多悲催。
“豪格那么多福晋,又不是个个都被豪格杀了,就不兴人家穿得好点。”
陈新兴致勃勃的笑道:“那我告诉你,狗血的还在后面,他们现在是侄子豪格抢叔叔莽古尔泰的老婆。后面就是多尔衮这叔叔抢侄子老婆,豪格死了没多久。他就有个妃子就跟多尔衮滚了床单了,盗嫂帝可不止盗嫂呢。还有更精彩的,皇太极这伙旗主一起瓜分林丹汗的老婆们,那该是个什么场面。”
刘民有有点好笑的道:“你想得可真远,那干嘛不能是穿到岳托的福晋?他至少还有点人味。”
“岳托是比豪格好很多,但这事儿他是架着皇太极做的,皇太极必定会对他心怀不满,岳托现在给皇太极当狗腿子,皇太极还算是给他面子,原本那历史。岳托一死之后,就有人举报他私下同情莽古尔泰,就跟如今这个冷僧机一样,莽古济那个大女儿还算机灵,在得知岳托死讯的时候就自己自尽了,少吃了苦头了。”
刘民有惊讶的低声问道:“你自己编的清宫剧还是真的?”
“当然真的,正巧我就看过这段,莽古济这个大女儿不过多活几年而已,不过我觉得你说得不错。若是哪位清穿女穿到这位大女儿身上,倒是可以拍一部可歌可泣的清宫剧出来,把岳托年龄改小点,找个帅哥来演。这辫子就不要用建奴那猪尾巴,化妆给美化一下,衣服也不要穿鞑子那麻布。至少得锦缎的;这位福晋年轻点,找个美女演。两人在大时代中随波逐流。杀一条黑狗在前面洒着血,可以骗不少的眼泪。比如皇太极抓了这福晋,正要烧死她的时候,她流着泪东看西看,把观众的心悬起来之后,岳托骑白马从天而降,镜头从下往上给,掉着威压飞过人群,大刀一挥柴火漫天飞舞,从火堆中把奄奄一息的福晋救下来,在绚烂的火星中完成空中一千八百度旋转,难度系数一百,一边转福晋一边两眼迷离看着岳托说‘贝勒爷,我就知道你会来的,我没看错你’。。。”
哇一声,刘民有把头伸出窗外对陈新连连摆手,陈新得意洋洋道:“别恶心,前后延伸出去,改编一下可以拍个五六十集,就唯一一样不好”
刘民有缩回脑袋擦擦嘴巴,“啥不好?”
“古装剧不好找植入广告。”
刘民有切了一声,指指陈新道:“你有点同情心好不好,这事儿虽说是鞑子的事情,但至少岳托不是个禽兽,算是良知尚存。只不过是建奴那野蛮制度逼迫着这些人干这些野蛮之事。”
陈新嘿嘿笑道:“那也只是对他老婆,反正不管是哪个鞑子,如今不能让他们进关祸害天下。”
刘民有赞同道:“这事没得什么说的,咱们早统一意见了,不过我不太明白,这次为啥选这个时候出门,昌邑的事情我一人就行,你跑去青州干啥。”
陈新拍拍脑袋轻松的道:“找我的人太多,这哄抬运河物价的事情,我只跟王廷试和吕直说了,他俩知道后面能赚钱,但其他人不知道啊,现在水营限制登莱任何粮船出海,也严查漕船海船夹带。商家骂声一片,吕直这狗东西推到我头上,说是我要求的,登莱这里来找我求情的人多如牛毛,都想把登莱的粮食往天津发卖,老子又不能答应他们,实在磨不过还是放了两船,所以这样不行,老子跟王廷试求了个差事,就说我去了青州看沂山的匪患,走一段日子再回来。”
此时卫队分派就绪,马车缓缓开动,刘民有看着窗外摇头道:“这经济战咱们不能老打,到时别拖死了建奴,也把大明百姓拖死了。”
陈新两手一摊,“我也没想到搞得这么大,关宁粮价十天前过了五两,现在没准过了六两了,皇太极那点银子不够他买的。就这几个月来说,咱们的粮食,必须控制在登莱,不能向外流动,凡从登州发货者,皆征收重税,不管是谁来都不行,耿仲明连衡王府的粮车都拦回去了,那衡王府气得暴跳如雷。”
刘民有叹口气,把文册拿出来放在面前的小桌上开始写民政的计划,马车还是有些抖动,他的笔总是在纸上点出一团团的墨,刘民有骂道:“这减震跟没有也差别不大。”
陈新也在写自己的东西,听了对刘民有道:“这次走得急,副官连行程都没有列出来,我跟你大概说说,咱们还是老线路,先一起去平度州看二号厂的火枪生产,然后到昌邑看看囤积的棉布,之后我去青州府检查战备,恐怕你就得去一趟文登。”
刘民有好奇道:“文登有啥事?”
“你把那个文登大学堂放在那里,制酒、机械、航海、造船、心学、儒学扔在一堆,上个月就打了三次,你最好去看看,别弄出人命来。”
“为什么我没有收到报告?”
“因为那校长没有报上来,都是情报局的给我说的,虽然你说学术自由,但这么打来打去也不是个事,你还是得去看看”
刘民有皱眉看看窗外道:“还有这事,如果光是学生斗殴,校长处理了也说得过去,不过也确实很久不去,有些项目也该看看。”
陈新突然指着窗外总兵府站着的一人道:“这人又是来上书的,要求把儒学赶出大学堂。”
刘民有在自己窗口看了,那人蓬头垢面,衣服破破烂烂,就跟个叫花子没有区别,“这人我见过,好像应该是泰州学派的,才敢说这么狂的话。”
“说得很准。”
“叫做什么名字?”
“叫做姬子悦,泰州学派在文登大学的头头,昨天把我拦在门口了,好说歹说都说不听。”
“我想来了,他还是个教习,我以为是个学生呢,那他这是要针对谁?”
“陈廷栋,听说被陈廷栋打了一顿。”
“他怎么穿得这个样子?文登学堂的教习都是三两以上的月钱,至于穿成这样么。”刘民有皱着眉头道,窗外那人身上衣服破破烂烂,而且肮脏不堪。
“周世发昨晚就来给我汇报了,说这姬子悦他家就是蓬莱的,登州之乱时在外地求学,等他回来的时候家中被兵,只剩下些地,他把地投了屯堡,恰逢文登大学堂招第一批学生,他便去了,因对泰州学派有些研究,成了里面的教习,学着泰州学派何心隐的做派,找了一群叫花子办了个人民公社类似的东西,大家有钱一起用,然后一起吃大锅饭,他就穷成这样了。”
刘民有忍不住笑道:“他这是要跑步进入**社会呢。”
“所以你那文登大学堂里面尽出怪物,你还是得去看看,我的意思,工学和西学也可以搞个学派,从接受度最高的格物致知这个角度发展自己的流派,不然那些学机械的都去信心学或儒学,也不是个事。”
马车穿过水城和登州之间的夹道往西而去,卫队骑马在车辆两侧护卫着,外边人流熙熙攘攘,比起登州之乱前还要热闹。
刘民有有点出神的道:“何必咱们去指点他们,心学和儒学都是古人发展出来的,从个人来说,读来依然让人受益匪浅,我相信那些学习制器的学生会自发的想出来,或许超过我们所想。”
陈新躺在椅子上看着车顶道:“总之你去看看,百花齐放可以,但里面不能夹杂罂粟和食人花。”
刘民有看看陈新道:“我会去看看,但你的武学里面也要留意,我听说。。。有人已经在高谈阔论如何攻打南直隶,还有人在作攻击日本的计划,甚至是攻打京师的计划,尤其在这个东厂来人的当口,你得让他们收敛。”
陈新满意的道:“已经告诉他们了,武学现在实际是石平利在管着,卢传宗早被架空了,让他养老好了。东厂那点人基本都在外务司接待下,宋闻贤能处理。也有少许还不能处理的,到时就由周世发来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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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一章 勇武
两人一路视察,现在的莱州府被登州屯堡完全压制,这次正值东厂来办事,所以情报局对莱州严加监视,城中青皮喇唬四处出没打听消息,隐患都被消除。
掖县城外建起了一座纪念朱万年的祠堂,陈新在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进去拜祭了,这人虽然和他不对付,但毕竟是死在保家卫国的战场,比起有些满口道德的文官来,已经是天壤之别。
三日后到了平度州,两人一起去了平度的二号工厂,查看那里扩大火枪生产的情况。
王胡子迎到两人,一路上跟两人介绍着,去年陈新来了一次之后,二号工厂就持续的扩大规模,主要是火枪,现在产量每月三千支燧发枪,加急五千。
王胡子拿出一种短身管的步枪,对陈新道:“这种是大人您说的国民步枪,枪管比步兵用的短了五寸,军队那边要的数,上半年就完成了,下半年可以做这种火枪,就是这订货。。。”
陈新和刘民有一人拿了一支,枪机和军队用的一样,只有枪管要比军用的短,刘民有抬头对陈新问道:“截短一点不过是射程近些,看你想作什么用途,如果把这次经济战的收益用起来,下半年可以再扩军,民事部也可以购买这种枪,交给那些护屯队使用。”
陈新对王胡子问道:“那你说说价格是多少?”
王胡子抓抓脑袋,“还是要六七两上下,这得看数量。若是一次订货多,六两便可以。还有就是我没法给这枪配刺刀,否则至少加二三两银子。”
陈新想了片刻道:“不要刺刀。也不用这短身管,就按军队的燧发枪做。”他又转向刘民有,“到登莱屯堡两年以上的屯户,都可以买,不要说买给护屯队用,现在咱们预备兵数万,护屯队没有多大用处,这就是给普通百姓的,购买火枪的。由民事部补贴二两银子,凭屯户证购买,每月由屯堡教官清查一次枪支,丢失和保管不善的严处。”
刘民有摇头道:“光是这个补贴怕是不够,谁没事花银子买把枪放家里,掉了还要挨处罚。”
陈新皱眉想想道:“那你说咋办。”
王胡子飞快道:“凡买枪的,家中子弟优先参军和入工坊,如此一来便有人愿来了。”
陈新和刘民有同时道:“倒是可行,只要有人带头就好办。”
刘民有马上又道:“凡屯堡购枪比例达到标准的。可以优先设立屯堡工坊,钱庄优先给贷款,还有就是购枪的预备兵,每年可以多领一两银子的军饷。”
陈新哈哈笑道:“你看。办法不就想出来了。”
。。。
两人从二号厂出来之时已是下午,还是坐着那架马车前往平度州城,刘民有看着道路两边建起的一个个商铺。突然对陈新道:“你发这么多枪出去,以后倒是可以把朝廷吓住。但登莱这里的内部安全,就不那么妥帖了。”
此时的日头正烈。陈新摇着扇子道:“反正有卫队么,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这么个破火枪也不能和后世比,老美那么多枪,也没见总统天天遇刺。”
“我总觉得有些激进了。现在上百万的屯户,难保里面没有与我们有仇的,你就一点不怕?”
“要是为咱们自己考虑,咱们何必搞那个文登大学堂,就来个先军政治,那一套控制底层的法子并不算难,咱们都是懂的。汉民族从黄土高坡那么个地方走出来占据了最富饶的东方土地,靠的是武力,不是那些四书五经。往往在中国国内战乱的时代,民间勇武之风盛行,北方蛮族即便击溃政府军,也难以抵挡民间此起彼伏的反击,所以华夏往往能保留下一处血脉。倒是大一统的时代,利益统一于一处,作为统治者来说,外敌与内敌,都希望治下百姓更柔弱,以便于他的统治,所以会尽力压制民众的勇武之风,所以才会有武术变为套路表演这样的事情。”
刘民有笑笑道:“这关于民族性格的问题,多少年养成的,不是一把枪就可以解决。”
陈新叹口气道:“朱元璋这套东西里面,压制百姓自由的东西太多,连穿衣吃饭也要按他的道道来。我虽然权力欲很重,但咱们来历不同,不会去相信江山万万年那样的屁话,给百姓自由,恢复民间的勇武之风,没有人能征服这个民族,这才是我百万长枪的目的。与这个比起来,个人得失不算什么。虽然不是一把枪能解决的,但就从这里开始吧。”
刘民有沉默了一会摇头笑笑,“理想够远大的,明天看完平度你是直接去青州还是在昌邑停一下?”
“现在昌邑停一下,那里在搞夏季征兵,我得去看看。”
。。。。。。
“刘大人您看,这道工序便是染色中最费力之处。”
昌邑棉厂外的一家私人染坊中,掌柜正在跟刘民有介绍,在他们面前有一个石槽子,里面是鲜红的染料,一个腿脚粗壮的大汉正踩着一个元宝形的巨石,双手抓着两边的木杆,双脚快速的在元宝状石头两端晃动,让下面的滚轴随着滚动。
“大人,这个便是踩布石,多取取性冷质腻者,一块上佳的踩布石需银十余两。(见《天工开物》)。”
刘民有指着那石头道:“这可是为了平展布匹?”
“是,染色后布匹缩水,售卖之时都是按棉布尺寸为准,所以要用踩布石平展,以拉宽布幅,干这事情的,寻常男子还不成,一块踩布石动辄数百斤,必须腿力强健者方能胜任。”
“也就是说染色的速度还受制于此。”
“是,小人这染坊还算大的,有自己的踩石工。小的染坊都没有,染好的布要送到专门的踩坊去。每匹的展布价银一分一厘(价格参考清代李卫奏疏)。”
刘民有转头看看身后,正是周来福的快婿关小弟。这个才十七八岁的男孩已经开了一家机械作坊,由周来福给他投资的。这次刘民有视察
他见刘民有在看自己,马上躬身道:“大人,这东西也好做,小人心里想了个法子,用两个轴不同向转,在两头用曲木柄助力,即便是继续用踩石,也可以用人力或畜力摇动。就是风力亦是可以的。”
刘民有笑道:“那好,那你便去做出来,不过平度的工坊也在做机械展布的东西,谁做得好就用谁的。”
关小弟连忙答应,刘民有又单独叫过他,对他低声道:“当时你从工坊出来,本官是不太舍得的,但最后放了,亦是因民间亦需要这类机械作坊。与登州和平度的两个工坊竞争,眼下有三个地方的屯堡在联合搞机械,昌邑这里也有一个,你更要多动脑子。放弃以前在学堂里面那种实验性的做法,更多是实用性,若是做的东西不好。纺织厂不会要,而且我会盯着他们的采购。若是用的你工坊的,我还要亲自查验。因为你是周来福的女婿,这要求就更要高些,免得别人说闲话。”
“小人明白,小人做的东西都是实用的,上次刘大人给小人讲的管理之法,让小人获益匪浅,还没有谢过大人。”
刘民有摆摆手道:“无妨,其实工坊里面大致也是这些套路,你呆了那许久,也该是明白了,我不过提点一下,以后好好干。”
两人一路说话,一群随从跟在后面,去了附近的船务社。
那掌柜送到门口回来,对上面还在踩石的大汉道:“听到没有,日后可有器具可用,你们若是不肯下力,以后老子就去买一套踩石的玩意,不需你们了。”
上面那大汉反而停下来,呼一声跳下落在掌柜身边,掌柜仰头盯着他道:“苏粗腿,听明白了没有,日后这工钱也是要减的,还有你每日吃我那许多吃食,这饭钱也要扣出来。”
那苏粗腿看了掌柜半响,那掌柜也有点惊慌,退后一步道:“你干啥,你还想打人咋地。”
苏粗腿哼了一声,突然跑到一边一脚踢向装水的大瓦缸,那瓦缸被他踢得四分五裂,掌柜气得指着苏粗腿怒道:“你,你,你这月的月钱没有了。”
“老子早不想侍候你了,今日登州镇招兵,老子本来就要当兵去。月钱送你当棺材本了。”
苏粗腿大笑一阵,往门外大步走了。
。。。
刘民有视察完棉厂出来时,已经跟随行的肖鹤龄安排了出货的计划,棉布是登州的主打产品,必须保持扩张势头,不宜继续对棉布进行积压。
这次征兵的地方在昌邑的一号屯堡,离着棉布厂不远,这次征兵主要是针对昌邑这附近的屯户和入了军户的劳力,以腾出部分工作岗位给新来的流民。
征兵处人山人海,校场上正在测试体力,刘民有站在外边看了一会,都是跑步的,另外一边的则是测试力量。
刘民有在兵员登记的地方看了看,那军官是动员司的,认得刘民有,连忙站起来跟刘民有敬礼,刘民有对他挥挥手,让他继续,正要离开的时候突然有人叫“刘大人”。
刘民有转身一看,面前的胖子竟然有些熟悉。
那胖子满脸堆笑:“刘大人!您还记得小人不?”
“你是那个戏。。。不是,你姓唐?宣传队的。”
“是,俺叫唐玮,俺都见过您几次了。”
“对对,你不是去湖广了?”
“俺已经回来了,俺想入战兵,俺当时还跟大人说来着。”
刘民有忽然想起在豫北行军途中确实有这回事,连忙道:“是,那也要达到征兵的标准。”
胖子连连点头,“达到了,达到了。”
刘民有有点无奈的对那军官低声道:“这个,若是达到标准,你。。。这个,就让他当新兵参加训练。”
那军官有点犹豫,刘民有也觉得有些不妥,赶紧对唐玮挥挥手走出了人群,那军官转头看看唐玮,这个胖子每样都达标,但是都是刚好而已,按这次参选的兵源来说,很可能挑不上。
唐玮连忙凑过来低声道:“大人你看,刘大人以前就认识俺,实际是俺的远房亲戚,一直叮嘱俺来着,其实他刚才过来,也是刻意的,只是不好明说罢了,俺也是合格的,这。。。请大人行个方便。”
那军官盯着唐玮的笑脸片刻,终于给他的征兵表盖上了章。
刘民有哪里知道唐玮拉了他的虎皮,早已忘了这事,走到将台见到了高踞上座的陈新,过去找了位置坐了,对陈新道:“明日我先去一趟胶州,就不跟你去青州府了,你顺便帮我检查一下青州的民政,要看细一点,别走马观花。”
陈新嘿嘿笑道:“知道了,你看完胶州去一下文登大学堂,我最不放心那里,你也要看细一点。”(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二章 心外无物(继续二更求月票)
“仁者见之谓之仁,智者见之谓之智,百姓日用而不知,故君子之道鲜矣,显诸仁,藏诸用,鼓万物而不与圣人同忧,盛。。。”
文登大学的小礼堂中人头涌涌,中间摆着两排桌子,面对面坐着两排人,每边有五个,就如同后世的辩论会一般,一名身着青衫的学生正在大声说着话,周围围观的学子围了几重,连窗户上都站了人。
对面心学一方一人站起来打断道:“此句早有阳明先生驳之,不值一文,,孟子亦说人人‘皆可为尧舜,亦为之而已矣’。百姓日用条理处,即是圣人之条理处,尧舜与途人一,圣人与凡人一,所谓圣人,不过偶得一二条理,终究不过是一人而已。”
开始说话之人,便是习儒学者,而起来反驳这人,便是机械系一人,兼学了心学,两派在文登大学堂中日日争斗,尖锐对立。今日这番辩论,实际是校长组织的,两派在学校中多次打闹,校长请示了刘民有,就让他们每月辩一次,把武斗变为文斗。
儒学那边站起一人,大概二十来岁,他风度翩翩的对上首的教习行礼,然后向对面的心学之人道:“人皆可为尧舜,然不必人皆为圣贤,阳明先生说心存良知便可为圣贤,那田间猛夫也有心存良知者,亦可成为圣贤乎?”
“百姓日用是道,田间猛夫日日耕作,耕作是学,耕作亦是道,何事不可为圣贤?孔子说有教无类。何以到了先生这里,田间猛夫就无类了。”
“子曰。。。”
心学那人打断道:“动辄子曰诗云。不问本心,却以圣人之是非为是非。先生不闻尽信书不如无书,汝等所谓 ‘后世之人,必不能及于古之儒者’,此乃不知造化生人,古今一轨,中人以下,以己论量天下者也,谓之诬人。是皆流俗积习,贵耳贱目。任书籍而不任心灵者也,亦何望于圣人大方之域哉。虽孔夫子亦庸众人类也。 耕稼陶渔之人即无不可取,则千圣万贤之善,独不可取乎?又何必专门学孔子而后为正脉也。”
此人一上来就把孔夫子类同凡俗,也不认同孔子之言为至理,儒学那边纷纷鼓噪,一个夫子起来骂道:“不习圣人微言,岂知大义,千年以降。。。”
“千年以降何来孔子所言大治之世。尔等说来说去,总归是那么几句,‘天下之理,先儒言之。皆善而尽,但习以守之可也’,此乃大谬。是不知:道无终穷,忽忽孟浪之徒尔。谓之诬道。”
心学此人所说,便是说道无穷尽。即便有圣贤之人,也是说不完的。儒学又站起一人,对心学这人道:“天地间万形皆有敝,惟理独不朽,理不在先儒其人,而在先儒明此理,以文记理传载而下。”
心学那人不慌不忙道:“楫让之后为放伐,放伐之后为篡夺,井田坏而阡陌成,封建罢而郡县设,行于前者不能行于后,宜于古者不能宜于今,理因时致宜,逝者皆刍狗矣,不亦朽敝乎哉?”
他所说的意思,是时代总是在发展,一个道理也要不断的更新,以适应新的社会形态。这是明中期的心学大师王廷相所说,相比起固步自封的儒学来说,有很大的进步意义,与儒学的信奉经典更是背道而驰。
站着的儒学辩手气急败坏道:“若如你所说,天下间便无定理,那朝堂诸公皓首穷经所为何事,为何又要以八股取士。你等眼中圣人与猛夫无异,可是说朝堂诸公亦是田间猛夫。”
那心学辩手洋洋自得的道:“朝堂诸公,及乎开口谈学,便说尔为自己,我为他人;尔为自私,我欲利他,无一厘为人谋者。实则读书而求高第,居官而求尊显。阳为道学,阴为富贵,被服儒雅,行若狗彘,自吹自擂,犹若丑妇之贱态尔。”
周围旁听的学生一片嘈杂,泰州学派辱骂朝廷重臣是一贯作风,但骂得这般下作的也是少见,整个小礼堂里面吵作一团。两边的人冲到中间要扭打,负责维持秩序的一些学子连忙拉住。
儒学那边领头的人被拦住不得过去,盛怒下跳到桌上,对着周围的学子大声道:“今日大家所见,心学一派狂妄无边,无一言不是大逆不道,今日这辩论不辨也罢。”
心学那边也有一人跳上桌子,他却没有大吼大叫,而是哈哈哈的仰天大笑。
等到那些学子都安静下来,儒学领头那人才对他怒道:“江平远,你有何可笑!”
站在桌上的江平远大声唱道:“笑着的是谁?我也不笑那过去的骷髅,我也不笑那眼前的蝼蚁。第一就笑那孔子老头儿,你絮叨叨说什么道学文章,也平白地把好些活人都弄死。”
儒学领头那人呆了片刻,终于脸红颈涨的狂喝一声,“你,你,你敢诬蔑孔圣人,我跟你拼了,打呀!”
。。。。。。
礼堂中的嘈杂之声远远传来,校园中小树林中疏影横斜,阳光斑驳的洒落在林间空地,阵阵蝉鸣飘荡,却显出林间的幽静。
林中摆了些石桌和石凳,一些学生在林中坐着看书,林中的池塘边有几个航海系一年级的学生在摆弄模型。
树林中间的凉亭里,陈廷栋刚刚从棋盒中拿起一枚黑色的棋子,缓缓放在石桌的棋盘上。他看看对面坐着的叫花子,吞了一口口水道:“姬教习,那日某一时按耐不住,这下手重了些,还请姬教习见谅。”
他对面坐的,就是陈新口中的怪物之一姬子悦,这位老兄在文登大学堂教授心学泰州学派的理论,还研究过佛学,与陈廷栋一见面就掐架。互相说服不了,陈廷栋那日忍耐不住。将姬子悦痛扁了一顿,今日是专程来道歉的。
姬子悦依然是登州时的那副叫花子打扮。他执白棋在手,眼睛也没有看陈廷栋,慢慢放到棋盘后才道:“泰州学派何心隐被斩于武昌,李贽自绝于京师,陈教习未把在下斩首示众于文登,已是给了同僚的情面。”
陈廷栋忍住气道:“某已经说过了,那日是一时气急打了姬兄,今日专程来跟姬兄道歉,还请姬兄不要语带讽刺。”
姬子悦难得的抬眼看看陈廷栋。指指自己道:“陈兄何苦如此说,心中早无此事,打与不打,在于我心,不在陈兄是否来道歉。”
陈廷栋怒道:“那姬兄的意思,在下此时再揍你一顿,你亦可心中无揍不成。某不是要打你,只是以此为问。”
姬子悦看着棋盘悠悠道:“且如事父,不成去父上求个孝的理;事君。不成去君上求个忠的理;交友治民,不成去友上民上求个信与仁的理。有不有揍,亦不需陈兄来揍在下一顿,都只在此心。心即理也。”
又是一贯的鸡同鸭讲,陈廷栋无处下手,脸涨得通红。他闭闭眼睛对自己低声道,“只要文斗不要武斗。”。忍住气又下了一枚黑子。
陈廷栋忍住气道:“既然心即理,那为何阳明先生当年格竹之时。啥理都没弄明白。”
姬子曰看着棋盘,不慌不忙道:“无论何家何派,皆可一览,所谓圣人,或有一二至理之言,然理在吾心,不可以某人所言便一概而为至理。阳明格竹是在其少年之时,其后又如何。再说陈教习,你上来便说阳明先生如何,无论阳明先生是否真的没有格明白竹子,便真是有所错漏,亦是阳明先生之心罢了,与我心无关,陈教习落了小家子气了。”
“那姬兄所说,任何人都不是你之圣贤,对错全在你心,眼下建奴窃据辽东,姬兄心中无辽东,那建奴便不在了不成?”
姬子悦还是那副不慌不忙的样子,“天下万事道道有别,朝中诸公精研儒家理学,那为何建奴又可窃据辽东?”
陈廷栋一时语塞,他转手把问题丢给姬子悦,“那姬兄赐教,心学又如何说。”
“天地之生物,势不得不然也。强食弱,大贼小,智残愚,物之势不得不然也(注:王廷相的明代进化论)。建奴兵强,则以残暴据辽东,我登州强兵务、昌屯田,兵强民富则复夺辽南,终有光复辽东之时。”
陈廷栋摇头道:“此乃王廷相所说弱肉强食之言,用之于禽兽可也,然人乃天地之灵,岂可并论。”
“既然陈教习知道是王廷相所说,当然也该知道,后面还有一段:人灵于物,其智力机巧足以尽万物而制之,或驱逐而远避,或拘系而役使,或戕杀而肉食,天之意岂如是哉?物势之自然耳。故强凌弱,众暴寡,智戕愚,通万物而皆然,虽天亦无如之何矣。刘大人曾在军报拟文论之,汇为两句,便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八字。”
陈廷栋对刘民有引入泰州学派一向颇有微词,此时听了怒道:“休再提那刘民有。”
“不是陈教习说不提就不提,这八字在武学和职业校都是名言。武学中便有人说,不宜今者,京师素位餐尸之流;宜于今者,登莱陈帅治下,百业兴旺富民强兵,孰为强者。陈教习牛高马大,可以痛殴在下,想来可以去武学一展所长,将那些武学学子痛打一顿。”
“武学之中皆是些武夫,某没有心思去教化他们。”
姬子悦得意的道:“陈教习是打不过才对,武学一众赳赳武夫,陈教习也害怕去武学被人痛打一番,更怕在门口就被卫兵逮拿,所以只敢在文登大学堂欺负在下一介手无缚鸡之力之文弱书生,正应了王廷相弱肉强食之理。”
陈廷栋憋红了脸不去理会姬子悦。姬子悦却并不放过他,他仍是慢悠悠的:“陈教习不说话,就是认可在下言论。姬某便试问陈教习,以身作则,正己安人,学行并举,此乃为人教习者所遵之道,陈教习不以德服人,动辄对同僚学子饱以老拳,你揍的不是在下,是你的本心。当日我两人所辩之格物致知,千年来无有定论,何以陈教习便认为你心所思便为至理。”
陈廷栋气得猛地要站起,突然想起自己是个教习,站了一半又坐下去,对自己不停道:“只要文斗,不要武斗,以德服人。”
姬子悦此时又落一子,陈廷栋呆了一下,不由哼哼两声,他棋盘上颇为不妙,赶紧定下心思看棋。
姬子悦棋盘占优,笑吟吟的又要开口,陈廷栋一挥手制止道:“今日某不与姬兄争论,免得又生冲突。姬兄精研佛学,这定力是够的,某虽不才,佛家也是涉猎过。今日便不要理会那辩论,你我既比棋力,也比定力如何?”
姬子悦大笑一声,摇头晃脑道:“人人有生知,人人有佛性。天下至理殊途同归,佛道心儒皆可为我心所用。”
此时礼堂里面传来阵阵喧哗,姬子悦又笑道:“今日有辩论,陈教习这儒学干将不去,偏生要摆出一副从容定力的模样跟在下比棋力,可惜这心思都不在棋盘上,怕是两头都输了。”
陈廷栋哼了一声道:“天下自有公理,不是辩出来的,圣人之言并无错漏,必无输了的道理,交给那些后生放心得紧。某的心思就在这棋盘上,只需到时说一声‘小儿辈大杀贼了’便可。”
姬子曰悠闲的放下一枚棋子,“陈兄心浮气躁,这条大龙处境不妙,那边小儿辈也未必能杀得了贼,陈兄到时走的时候不要如谢安一般掉了鞋子才好。”
此时礼堂中已经大打出手,一群群的两派学生扭打着冲出来,很多人追打着跑进了树林中。
陈廷栋目不斜视,口中从容道:“不是风动不是人动,仁者心动。”
姬子悦举着一枚棋子恬淡如水:“心外无物,何来心动。”
两人便如此下棋,一群学生打闹着跑入树林,这些学子一改彬彬有礼的模样,互相厮打,各个学系中两派参杂,此时打将起来,又不断有学生去帮要好的同学打架,很多林中看书的学子加入战团,航海系几个做实验的学子也互相扭打起来。
其中几人就追到了两人下棋的石桌旁边,在地上翻滚扭打。
陈廷栋和姬子悦忍耐不住,各自吞了一口口水,眼睛往那边地上瞟过去。
周围几个扭打的学子也看到了下棋的两人,这两人分别是学校中儒学和心学干将,纷纷对两人招呼。
石桌旁边一名儒学的学子和一名心学学子滚在地上,那心学学子一边叫骂一边用指甲挖儒学学子的脸,儒学学子发出阵阵惨叫,他对陈廷栋大声求救道:“陈教习帮忙啊!”
陈廷栋额头流出点汗,瞟了对面的姬子悦一样,姬子悦正好也在看他,两人连忙又把眼光投到棋盘上。
地上那儒学学子嚎叫道:“陈教习,他们侮辱先贤,还说明日要去你课堂上质问于你,是可忍孰不可忍,啊呀,别挖我脸啊!”
那挖脸的心学学子也吼道:“你们还不是说要去扭打姬教习,啊呀,你敢用这招。。。”
陈廷栋手中拿着一枚黑子,他的一条大龙已经救无可救,额头上不停冒出汗水,眼睛余光留意着对面坐着额姬子悦。
旁边人影乱窜,呼叫声响成一片。两人就如木雕一般对坐,额头都流着汗水,用眼角互相戒备着对方的动静。
木雕持续了短短时间。
“呀。。。打!”一声大喊,比拼定力的两个教习同时拿起手上的棋盒,向对方的脸上狠狠砸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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