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天命?
一行人到了一处淮扬菜馆,味道与江南相差不多,他们要了些酒,边饮边说,周来福下午已经看好了两处,他把位置跟陈新汇报了一遍,陈新随意问了几句,便让周来福自己拿主意。
周来福想了一会对刘民有道:“东家,我认为选铜器巷外面的那个铺子更好,离钞关不远,人流和位置都不错,符合两位东家定下的选铺条件,且扬州铜器久有盛名,在那里采买铜料也更方便。。。”
刘民有还没等他说完就点头道:“来福你认为不错的就选好便是,文登到临清、天津、扬州都很远,往来不便,我们已经商量了,以后你就驻临清,在运河各处往来,有许多事要你自己拿主意,除非是重大事项,你都可以先定下,然后每两月往文登报一次便可。”
周来福张张嘴,他原本以为两人只是安排他管理一处商铺,没想到两人将如此重大的责任给他,有点惶恐的道:“东家,我这。。。”
刘民有拍拍他肩膀笑道:“你在天津一向都做得很好,我和陈将军对你都很看重,也信得过你,以后的运河生意,你要管起来,我回去后还会给你派人过来,可以放心,你家中也会给你关照着。”
刘民有对陈新问道:“陈将军,是不是?”
陈新盯着桌面没说话,一桌人都奇怪的盯着他,这个jīng力旺盛的人很少有这样的时候,刘民有赶紧一脚踩过去。陈新哟一声抬起头来,发现都在看他,才连忙道:“是,是。”
周来福有些激动的站起来,端起酒对两人道:“来福数年前不过一衣店裁缝,承蒙两位大人看得起,托以重任。来福一定尽心竭力,不负所托。”
陈新哈哈笑着,也端酒站起来。“来福识得我二人之时,我等还在寒微之中,来福数年在衣店打理得井井有条。得到重用原本就是应有之义。”
几人一起喝了,宋闻贤等人都端酒祝贺周来福,周来福得升要职,收入肯定也会增加很多,他高兴之下来着不拒,连连叫酒,另外一桌的那些亲卫见了,也纷纷来敬酒,场中十分热闹。
宋闻贤对周来福道:“为兄其他都不羡慕来福,只是羡慕来福居于运河。能时常往来这江南各处,艳福非浅。”
周来福已经有点醉意,乐呵呵的笑道:“那还得有宋先生领着才有意思,昨rì若非先生领着,我怎知哪些好哪些不好。”
刘民有一听。感情周来福也跟着宋闻贤去了青楼,看来这个宋闻贤已经成了这帮人的青楼导师。刘民有原本看宋闻贤很不顺眼,但在经历过北方的屠杀后,他对人的评价标准已经改变了很多,比起那些以屠杀为乐的建奴,生活中许多所谓的坏人都可以算大好人。而且宋闻贤还在画舫上与他一起与杀手搏斗。所以刘民有现在与宋闻贤关系还不错。听了只是笑了笑。
宋闻贤果然还是原来的样子,他对周来福道:“这次来得匆忙,连瘦马都不及选,等来福和丁兄你忙过这段,定要好好帮为兄找一个好的,也该是找个小妾了。”
刘民有笑起来,这次宋闻贤和他一样,也升了卫签事的空衔,他果然遵循升官两大乐事,改个号娶个小。
丁丁听了哈哈笑道:“宋兄这是应当的,俗语说‘要娶小,扬州找’,扬州瘦马非是浪得虚名,扬州专门养马之家甚多,专挑贫穷人家几岁女童伶俐者,调教好了一卖,便得利数十倍。扬州瘦马不光是相貌才艺,假母还要教她们为妾之道,如何与大妇、公婆相处,诗词歌舞琴棋书画,都会一些,若是富商来了,还有专门会算账的瘦马。是以天下间美貌女子虽多,却无一处比得过这些从小就学为妾之道的女子,连北直隶、湖广、江西、四川各地都有豪客专程来此,只为买一合意的小妾。”
宋闻贤拍手大笑道:“妙极,若非赶着要走,定要去选一选,亲眼看看如何光景。”
隔壁一桌突然也传出一阵笑声,那里也坐着四个人在喝酒,一个紫衣的公子哥模样的人对宋闻贤道:“这位兄台,不看瘦马便如未到扬州,失之交臂,实在可惜。”
刘民有一听声音,就是昨晚在街上说歪jì不如名jì的那几人,仍不住多看了几眼,都是相貌俊俏的公子哥,估计是闲着无事来出游的。
宋闻贤大笑着过去敬了酒,跟那公子请教选瘦马的场面,那个紫衣公子哥喝得兴起,对另一个红衣公子道:“陈兄,我两人给这位兄台演一出如何?”
那红衣公子大声叫好,两人把旁边桌子推开,拿把椅子让宋闻贤在旁边一坐,摆开架势,陈新等食客都觉得有趣,认真看着两人。
红衣公子咳嗽一声,尖着声音道:“妈妈,今rì又是哪位俏公子来了?”
紫衣公子把嘴巴一扁,装出老女人相,细声细气的道:“那公子可是仪表堂堂,饱读诗书,家中田连阡陌,最喜的是,大妇都死了!”
铺中食客都哄笑起来,紫衣公子继续道:“女儿啦,咱们出去看看吧。”
红衣公子装作害羞样点点头,两人作小脚女人一般慢慢走到宋闻贤跟前,宋闻贤憋住笑,等她们开口。
紫衣公子道:“姑娘拜客。”
红衣公子做了个万福,紫衣公子接着又道:“姑娘往上走……姑娘睄相公。”
红衣公子夸张的转身一圈,对着众人抛媚眼,连刘民有都笑起来,众食客纷纷叫好。
“姑娘借手睄睄。”
红衣公子把大袖捞起,递到宋闻贤面前。上面还有手毛。宋闻贤哈哈大笑道:“妙极!”
“姑娘几岁?”
“小小今年五十。”
宋闻贤捂着肚子抚掌大笑。
“姑娘转身……姑娘请回。”
然后两人一起对着四周食客拱手,陈新等人纷纷鼓掌叫好,这是他们文登营的习惯,其他人觉得有意思,也跟着学着做。
陈新等人都端酒过去敬了一轮,那四个公子哥都很能喝,酒到即干。接着他们又来回敬,那个紫衣公子先来,上来就先敬了上首的陈新。然后对其他人的道:“有缘便是酒友,各位兄台看了可有趣乎?”
宋闻贤摇头叹道:“有趣,下次定然要来。”
“兄台下次可在开chūn后来。扬州清明名扬天下,当rì之时,城中男女毕出,家家展墓,好事之徒、曲中名jì无不咸集,轻车骏马,箫鼓画船,走马放鹰,高阜平冈,斗鸡蹴鞠,茂林清越。劈阮弹铮,浪子相扑,童稚纸鸢,老僧因果。”
陈新笑道:“只听公子所说,便可想见其盛况。”
这个公子哈哈一笑。对众人拱拱手,又去其他桌敬酒,食铺中有了这几个抽混打科的人,热闹非凡,店家的酒都多销了好多出去,又吃过一阵。陈新对宋闻贤道:“等会把那四位公子的酒钱也结了。”
话音刚落,那紫衣公子的声音已在铺外,“各位兄台慢饮,酒钱一并结了,以酒会友,不亦乐乎。”
另外一人催他道:“宗子,快些。”,然后便是几人高吟着将进酒慢慢远去。
刘民有对陈新低声问道:“清明能这么热闹?听着满有意思,为何我们那时候这些都没有了。”
“谁知道,咱们那时候就剩圣诞有这么热闹了……第二rì,周来福定下了商铺和住房,刘民有又到丁丁家中去拜访一次,其实也是考察他的背景,他家中一妻一妾,两个子女,算是中等人家,刘民有对这样的人家比较放心,跟那个账房又细细交代一番,众人帮着把住所和店铺收拾了,又买了些用具,结果又忙了一天,扬州段运河是由北向南,夜间没有纤夫,陈新只得又多等了一rì,待明rì清晨出发。
清早他们早早登船,刘民有放好包袱后,到陈新的房中,看到陈新又在望着窗外出神,过去伸手在他眼前晃一晃道:“发啥愣呢,这两天你都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陈新转头笑了一下,没有说话,刘民有问道:“到底啥事,倒很少看你这样子。”
外面的运河边上,早起的行人慢慢躲起来,扬州在慢慢苏醒,陈新看了半响,从包袱里面拿出一本书,翻开一页,递到刘民有面前。
刘民有奇怪的盯他几眼,才拿着书看起来,书页上左边字,上面是“第三十五象原三四象巽下巽上巽
谶曰
头有发,衣怕白,太平时,王铩王
颂曰
太平又见血花飞
五sè章成裹外衣
洪水滔天苗不秀
中原曾见梦全非”
刘民有摸摸鼻子道:“这玩意啥意思?”
陈新看着窗外骂了一句:“亏你还是研究生,太平是啥,最后两句颂词里面有几个字,抽出来。”
刘民有想了一会,一拍腿道:“太平天国,洪秀全嘛,这有啥。。。”
他突然停住,看着陈新道:“太平天国,这,是说的清朝的事?”
陈新点点头道:“可是现在还在明朝,除了我两,没人知道是什么东西,可这本书是唐代写的,你再看看三十三象。”
刘民有呆了半响,翻到三十三象,上面写着“谶曰:黄河水清,气顺则治,主客不分,地支无子。颂曰:天长白瀑来,胡人气不衰,藩篱多撤去,稚子半可哀。”
旁边的插图上画着一副画,一艘船上坐着一群人,上面插着八杆旗帜。
刘民有喃喃念道:“黄河水清,气顺则治,清,顺治。。。这是八旗入关,也就是说,这是天命!?那咱们。。。”
陈新还是看着窗外,没有说话,刘民有猛地翻过封面,上面写着三个大字,“推背图”。RV
第二十四章 热爱
陈新调整了一下坐姿,手指在桌面上划着,“这书相传是唐代的袁天罡李淳风所著,历代都是**,包括咱们那个朝代。 高速更新每朝的当权者都会在其中进行篡改,或是打乱次序刊发,以此鱼目混珠,让人无从相信。在咱们那时候,同样有这样的伎俩。”他拿过那个推背图,“但咱们是知道后面的事情的,至少我手上这本是对的,现在我唯一想知道,历史是人创造的,还是天意创造的。”
刘民有喃喃道:“不是人民创造历史吗?”
“大明的人民还是后金的人民,那些甲兵、巴牙喇、包衣、奴隶主总不会代表历史的必然xìng吧,如果野蛮征服文明能总结出必然xìng,那我宁愿相信没有规律。”
刘民有道:“如果袁天罡只是预知,或许可以改变。。。如果他知道的是所谓天意,是不是我们无法阻挡这种天意,要不。。。”刘民有说了一半,又停住了。
“去台湾?”陈新把目光投到窗外,一群群的挑夫商人来到码头,各sè各样的小贩在河边的街上叫卖早餐,清晨的扬州生机勃勃。
“民有可听过华夷变态之说。”
“没有。”
“是满清入关底定天下之后,几个rì本华族根据渡海的中国船,收集他们的言语写成<唐船风说书>,后来汇编为《华夷变态》一书,其中心意思,是中国两次亡于夷狄,胡元之时还能保留华夏衣冠。而满清之后,衣冠无存,满地腥膻,中国已成蛮夷之地,而原来的四夷则传承了真正的中华文明,华变为夷,而夷变为华。”
“小rì本的话。怎能当真。”
陈新叹口气,“华夷变态是中华文明圈的崩溃,甲申之后。连朝鲜、安南亦以中华自居,而称我中华为夷。在清代,即便是列强未入侵之前。他们对我中华也是充满鄙夷,毫无敬意。”
刘民有一脸平静,听着陈新的讲述。
“满清以胡虏据中原,不改其原始和野蛮的本xìng,比蒙元更凶恶的是,他以文字狱阉割中华文明,再把自己乔装打扮为正统王朝,以汉制汉,而行其殖民之实,按民族划分人的阶层。满人都是主子,汉民皆为奴婢,以华夏膏血养育其不事生产之一族,中华这棵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在这棵寄生树的绞杀下。变为任人鱼肉的辫子国。那天的席尔瓦你也看到了,大明仍然是他们所仰慕的美丽国度,但一百年后,中华已成西方眼中的半野蛮之地,西方却在文艺和科学领域大踏步的前进。而咱们居然要到近代才能从rì本找回天工开物、神器谱这样的明代书籍。”
刘民有低声道:“那些书本,咱们可以运走。保留华夏文明。”
“民有你错了。”陈新大声道,刘民有有些错愕的看着他,这个好友一直都是和和气气,从来都没有当面直斥过自己错误。
“文明不是书本,文明是代代相传的薪火,是潜移默化的自尊自信,是辉煌的艺术和,是汉武横扫大漠的雄风,是崖山蹈海的壮烈,是留发不留头的血xìng,没有了这些骄傲的人,何谈文明,哪一个国家的统治者能说出留头不留发,能说出宁与洋人不与家奴,能说出量中华物力博与国欢心这样的屁话,只有殖民者可以,殖民统治下的国家如何能奢谈文明。几百年后,又有几人会去从一堆故纸堆中看文明的辉煌。”
陈新指指窗外,“你昨rì问我,扬州清明为什么没有了,十几年后,这里是比永平更惨十倍的屠城,原本八十万在清明出游的人都死在这里,满城积尸塞路,尸臭弥漫数里,没有了这些人,扬州清明便只剩下文字,天下又有多少个扬州。”
刘民有叹气道:“大明不是一样有很多苦难。”
陈新点头道:“大明对所有领域控制力都很薄弱,在文化、思想和商业这样需要宽松的领域,形成了极度的繁荣,但在军事和政治领域,控制力的确实却形成了致命的毒药,政治上没有与文官士大夫相抗衡的力量,zhōng yāng对民间的控制越来越薄弱。人为划分的士农工商阶层,臭大街的军户匠户制度,巨大的贫富差距,又没有政权的调控,早晚也会垮台,它确实有很严重的问题,但不应该被野蛮和愚昧代替。”
刘民有此时已经很平静,陈新也没有再说话,刘民有盯着地板道:“你就为拯救文明?”
陈新嘿嘿笑道:“当然不是,我是很热爱权力,但不是不要命的人,如果是普通的改朝换代,或许我同意做个富家翁,咱么做做生意,piáo**女,安稳过一辈子,死前写一本迷迷糊糊的推背图续集,作弄一下后来的人。但是这次不是,满清是比蒙元更凶恶的敌人,这是真正的亡天下,我既然来了,好死歹死也是死一回,人生不就是在死神的会客厅里的短暂停留,想通了也没有什么好怕的,管他妈什么天命还是预知,老子就跟老天赌这一回。”
这时船只开始慢慢移动,纤夫的号子声在外面响起,岸旁街道的人越来越多,刘民有看着熙熙攘攘的人流,叫卖的小贩、衣着华贵的商人、成群的挑夫、出游的女子,他似乎在他们中看到了装戏子的公子、买橘子的老农、莲荷、席尔瓦。。。
刘民有突然哈哈一笑,一把拿过推背图,手一挥从窗口扔入运河水中,书本浮在水面上,顺流往南而去。
刘民有这才转身对陈新道:“那我也陪你这个兄弟赌一回,是天命咱们就认了。”
陈新调侃道:“不去台湾了?啥时候决定的?”
“永平,我没有你那么多文明情cāo,但我不能眼看着无数的人死去而毫不作为,他们都是真实的人,并不是我没看到他们就不在那里,你虽然喜欢权力,但那不是什么错误,我相信如果你得天下,无论如何会比满清好,人生或许也是一场梦,虚幻真实谁能分得清,我便按我想的去做,如你说的,好死歹死都是一死,我们两世为人,也不亏了,既然你要去拼一把,我就帮你加些筹码,或许就赢了也说不定。”
陈新伸出手掌笑道:“有民有助我,我还怕啥。”
刘民有摇摇头,把手伸过去,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
运河上旭rì东升,朝霞满天。(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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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商业要地
商船离开扬州,继续经大运河北上,让他们见识了这个古代的伟大工程,京杭大运河全长二千六百六十五里半,从扬州到临清,沿途经过扬州府、淮安府、山东衮州府、东昌府。而且各段流向都有不同,从扬州到台儿庄的这一段,大致是由北向南,过了南旺之后再到临清,又是由南向北。
与两人见过的北段大运河不同,扬州到临清这一段的大运河利用了很多天然河道和湖泊,从扬州出发不远,就进入了邵伯湖,然后是高邮湖,进入淮安境内之后,相当部分的航程都在湖泊中,主要是洪泽湖和骆马湖,山东境内还有微山湖和安山湖等,这些天然河道和湖泊的利用,在修建的时候减少了很大部分的工程量,也使得运河的水源得到了保证,漕船商船在这些较宽的水域,同样可以用风力航行,只有水流较急的逆流河道才需要纤夫。
沿途经过的地区都很富庶,风俗各异,陈廷栋多次来往大运河,一路解说风土人情和各处河道水闸,所以旅途也并不无聊,空闲之时,陈新和刘民有都在船上完善各自的规划,陈新已经出来一个多月,又是偷偷出来的,他打算到临清后就按原计划改乘马匹,尽快回文登。
他催促着船东,有纤夫的路段都雇佣纤夫,那船东对路途很熟悉,在湖泊的路段连夜间也在行船,这样一路赶到临清。陈新终于见到了这个《金瓶梅》中作为背景的城市。
临清州在明代属于东昌府管辖。在后世虽然名声平平,但在明代的山东是比济南更繁华的所在,皆因它的运河便利,商业繁盛,近百万人口生活在这里,直到崇祯十一年,被那位辫子戏中英明神武的睿亲王多尔衮将它化为白地。
陈新算了一算,现在崇祯三年,自己至少还有八年时间可以发展,当然让清军打到山东是最坏的打算。他心中有更好的部署。
他们一行登岸后,在附近随意看看,确实商贾如过江之鲫,这里的商业主要沟通北直隶南部、山东腹地和河南北部。市场潜力很大,山东产的棉huā在各处码头的仓库中堆积成山,源源不断的运送上船。
宋闻贤在一边对陈新道:“陈大人可记得金瓶梅>里面所写,‘这临清闸上,是个热闹繁华大码头去处,商贾往来,船只聚会之所,车辆辐辏之地,有三十二条huā柳巷,七十二座管弦楼。’果然是山东最热闹之地。”
陈新笑着点点头。眼睛一路看过去,岸边的钱庄、塌房、商铺都不少,各sè各类的牙行穿梭其中,带着客户在各个店铺讲价,看这个情形,竞争肯定也会很激烈,好在这里还有个周洪谟能帮些忙。他想到这里,先到附近商铺打听了临清参将的官衙,在砖城东北角,便一路寻了过去。
到得官衙门口。陈新看一眼大门不由赞叹了一句,高大的照壁、军门,两侧的黑鹿角,门口四个衣甲鲜明威风凛凛的哨兵,比起周洪谟当年在文登营那个满地鸡屎的大门强多了。
那个负责看门的管队是临清人。虽然看着高大威风,但是一副痞子相。他没见过陈新,陈新按着规矩投了名帖,他接过名帖看了一眼,上面写的是文登营水师游击宋闻贤,这管队官平rì听过文登营大名,也知道周洪谟是那里来的,态度立即大改,连忙把几人让进门房,派人去通知周洪谟。
周洪谟一会功夫就赶到大门,他原本真以为是宋闻贤,心中也正奇怪宋闻贤何时成了水师游击,这一见陈新,楞了一下,立即明白过来,哈哈大笑上来连连拍陈新的肩膀,还是在文登营那副做派。
两人都是参将,现在也没有什么上下级了,陈新看周洪谟一副容光焕发的样子,拱手道:“周大哥在此养尊处优,可是比在文登时候更见福态了。”
周洪谟摸摸脸道:“还是托兄弟你的福。”他接着就跟认识的宋闻贤刘民有等人打过招呼,然后把着陈新肩膀一起往里走,脸上笑开了huā,边走边低声问道:“陈兄弟,武将无令擅离信地要是被知道了,要被参的。”他跟着又摇头道“不过你陈兄弟不怕,现在谁不知道你在皇上面前和兵部那里都是红人,不过咱还是小心些。”
陈新笑道:“我哪里是无令擅离,朝廷不是在威海设了一个水营,我带他们出海习练,那些水手都是新来的,海上的事谁说得清楚,结果一时迷航,转着转着就到了天津,我想着都到天津了,临清不过几rì时间,怎么也得来看看大哥。”
周洪谟心领神会的用手指指陈新,嘿嘿笑了几句,他马上又道:“难得陈兄的还能记着老哥,正好你来了,哥哥也想你得紧,咱是个老粗,但报恩情咱是懂的,要不是靠着莱阳和四城之战的军功,哥哥无论如何当不到这个参将,这是陈兄弟拿脑袋跟鞑子拼来的,这次一定要好好酬谢陈兄弟。”
陈新连忙谦逊几句,这个周洪谟虽然没个正形,怕死又爱财,但还算个直爽人。周洪谟带着他们进了后进住宅,里面很宽敞,周洪谟安排一个师爷陪着陈新的随从,自己则把陈新带进了书房。
陈新进去一看,里面书架上假模假样的摆了些书本,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他心里暗暗笑了一下,周洪谟连字都不认识几个,也要装样子。
周洪谟请陈新坐了,他知道陈新不知专门来看他的,笑嘻嘻的问道:“陈兄弟到临清,有没有需要老哥我帮忙的。”
陈新道:“我专程看周大哥,也跟周大哥说一声。你文登营的铺子我都给你保留着。让你那几个亲戚安心做着就是,不过既然来了,就顺便看看南货生意。”
“南货生意?”周洪谟重复了一句,似乎思考了一下,他这一走神,脚就踩了一只在椅子上来,露出他的武夫本sè。周洪谟认真看了陈新两眼,他凑过去低声道:“这事兄哥哥能帮些忙,不过那些文官牙行也不是好相与的。”
陈新就是等他这句话,看他毫不含糊。也放下心来,笑着对他道:“南货和钱庄都要做,麻烦周大哥照拂着。”
“哥哥刚来不久,也不算太吃得开。青手地痞哥哥就能对付,就是那些官吏牙行讨厌一些,总之哥哥尽力就是。不过陈兄弟大可以大大方方的,摆明是你的铺子,哥哥不信还有人敢来造次。”
陈新一想也是,自己打生打死不就是为了挣个名声,点点头正要答应,周洪谟又道:“这些运河边的官,银子多得数不过来,他娘的什么门生故旧、同年同乡到处都是。从来不拿正眼瞧咱们武将,老子去见一个五六品的文官还得给他下跪,咱要跟他们打交道,得一直陪着笑脸。”
陈新上面有温体仁关照,一般的文官他倒不怕,不过他总不能大小事情都去找温体仁帮忙,这些地方上的问题只能自己搞定,他也一直在想如何跟各地的文官缙绅打交道,找到一个可以就近借助的力量。
他一时也没有想好,就对周洪谟问道:“周大哥来临清此地数月。不知对此处经商有何心得?”
“咱能有啥心得,还不就是开些铺子,我说陈兄弟,你要做生意,何必去做啥南货。跟哥哥一样多开两个赌档、暗门子,那银子一样哗哗的。”这周洪谟竟然还是跟在文登营时候一样。尽开些歪门邪道的东西,不过来钱倒确实很快,尤其是临清这样的大都会。
陈新也马上答应下来,这类场所周洪谟更好关照,既能赚钱,又能当情报据点,一举数得,只是经营的人还没有合适的。
他接着还是问周洪谟临清的正当生意,周洪谟抓抓头,对着外面喊了几声,一个师爷模样的人跟着就进了书房。
周洪谟对陈新道:“兄弟,咱老粗一个,说不明白,老江是临清人,他来说。”
那师爷问明了问题,就对陈新恭敬的道:“临清此地荟萃南北货物,基本京师南京有的,此处都有,若是说临清产出的东西,棉huā为第一大宗,东昌府乃山东种棉最多的,棉huā收好后大多集在临清,一部发往江南,这边左近乡村也做棉布,行销北地各处。另外还有皮毛和铁器,亦是临清大项,东昌的羊毛毡久有盛名,铁器则多半是农具。。。”
周洪谟打断道:“那羊毛毡说个屁,我这兄弟做的是南货,你说说南货卖得咋样。”
“临清卖南货的,多半是徽商,糖、茶、棉布、丝绸都还算好销,公子若是要做,就看价格如何了。”
“徽商?”陈新问了一句,许心素就是徽商中的巨无霸,有他供货,自己也不怕这些徽商。
“是,这些徽商都是身家巨万,有些经营久了,与衙门各位老爷都是熟极,做起事情来很方便。”
周洪谟一拍大腿道:“钞关那里我可以想法子,有个主事已与我相熟,河边和州城里面的,咱再慢慢想法子。”
陈新又道了谢,周洪谟这个临清参将管的其实是漕运兵马,与钞关关系更密切,州城里面估计他确实难办些。
那师爷继续道:“公子若是卖南货,必要与这几行的牙行说好,否则麻烦事多,若是官面上再通了,还是能赚许多银子的。万历年间临清钞关收钞关税三倍于扬州,有些年份牙行认缴的商税就有两万两,占每年天下商税三成还多,公子便可知临清商业之盛。”
陈新有些动容道:“这么多。”
周洪谟哈哈笑道:“三十税一,都有这许多,况且陈兄弟你知道商税那点破事,这交上来两万两,背后进了各位大人钱袋的,二十万都不止。”
如此说来,临清每年的交易量确实很惊人,这里就是他在山东必须抢占的商业的战略要地,陈新想起一路听闻的官员士绅能量,又觉得颇不容易,心中不由有点羡慕那些流寇,管***一把抢了,啥都不想。(未完待续。
第二十六章 名声
夜幕降临后,周围都安静下来,周洪谟外进的的厢房中,陈新和刘民有坐着研究各自的规划。
晚上周洪谟宴请钞关的主事,但陈新是擅自外出,不便让外人知道,所以没有去见钞关的那个主事,由宋闻贤陪着周来福去了,周来福做事情虽然还行,但是这类公关的事情就比宋闻贤差远了。
刘民有一边写字一边道:“布、纸、烟草的价格都问了,与天津相差不多,从临清买来,不可能走陆路去文登,那样成本太高,总归得从天津走海路到文登,所以咱们购入的东西还得在天津买,扬州铜料最多,这一项必须在扬州解决,如果水营建好了,丝绸、香料、茶叶就从许心素的江南店铺直接购买,走海路到文登,中间可以省下许多运河费用。”
陈新道:“许心素答应给我找三条福船,还有些船工,听左昌昊说广东的大乌船很好,虽是广船样式,但是很坚固,李魁奇就用的这种船,拿来做武装商船甚好,运那些贵重的香料、茶叶和丝绸,所以我也托了左昌昊,看能不能买到。那些粮食和棉布就在海运漕船那里买夹带。”
刘民有停下笔问道:“你真要训练你那特种部队?要是把郑芝龙杀了,你对许心素和李国助不是就没有价值了?”
陈新对刘民有一翘拇指,“刘兄啥都懂,不过我不敢冒险,郑芝龙和许心素他们是不死不休。万一郑芝龙把许心素干死了呢,咱就啥都没有了。就算干掉了郑芝龙,也还有其他海寇,总会有冒尖的人出来,许心素多我一个强援,没理由对我毫不理会,况且我也信得过他。你管衣铺那么久了,那些来往的商人如何?”
“往来熟悉了的,倒是信得过。虽然没有合同,但大多都是说一不二,比合同还执行得好。这方面比咱们那时候强多了。”
“这时代的大商人,信用非常重要,说出去的话就是合同,许心素能做到现在的程度,这方面应该没有问题。”陈新伸个懒腰接着道,“倒是咱们这么安排,周来福是不是权力太大了些,这几个账房基本都是在衣店培养的,原来都习惯听周来福的。。。”
刘民有瞥他一眼不快道:“他们家眷不都在你手上,你还不放心。再说我也没有其他办法,内部也要办综合门市,懂算账的人太少了。”
“老蔡给你,让他到学校办个账房班。”
刘民有笑道:“你不怕他把学生都教得贪小便宜?”
“水至清则无鱼,老蔡这人你也知道。大事情上懂得分寸,你管衣店那么久,不是也没有把他开掉。”
刘民有摇摇头道:“他一个人不行,账房培训可慢了,咱们是从小就学数学,但是对普通农户来说。学算账是很头痛的事情,只有先在识字班选一下,稍好点的挑出来进账房班,另外军队的伤兵也不错,好些人能算点简单的,到时我也去讲讲课。”
陈新摸着下巴低声道:“光靠账房分权也不够,特别是派驻外地的,久了便混到一起去了。”
“两三年调动一次便是,以后人够了,再搞个会计审查,应该没事吧。”
“怎么没事,根本没法搞审查,驻外的店铺都是与外面交易,又没有票据,原料货物价格又不是不变,做账的时候多写一些谁知道,咱们该搞个秘密机构了。”
“你要搞就搞你的,别监视我就是。”刘民有转头看看外面,问道:“天黑了他们还回来不,都宵禁了。。。”
“刘大人,你还当是原来呢,周洪谟是当官的,他晚上走哪里都走得。我估摸着他们今晚也不会回来,按习惯应该是招待那主事在青楼过夜,宋闻贤他们没有自己回来的道理。”
这时外面大门吱呀一声响,一阵脚步声急急过来,刘民有听了一下就道,“你还说,周来福就回来了,他在衣店就是这个走法。”
陈新把门拉开,果然是周来福出现在门口,陈新奇怪的问道:“这么快就回来了?宋先生呢?”
周来福进来后对陈新道:“方才酒席上,那主事说半月前有个内官监太监从临清过,随行还有几名番役,听说是派到登州去监军的,当时那主事也参加了接风宴,听那太监说一到就要视察登州各营,文登营是第一处。宋先生说这是大事,他走不掉,让我回来先跟大人说一声。”
刘民有眼睛瞪得老大,“太监?不是宦官?”
“是太监,番役是东厂的。”
“他去登州,怎么会从临清过,他怎么走的。”
陈新噗嗤笑道:“走海路还收什么银子,我估摸着他从东昌过去,还要去济南各处转转。看来咱们得赶紧回去准备,他如果要去文登的话,孙元化、余可大他们可能也要去。这太监叫什么名字?”
“叫吕直,据那主事说去年京师戒严后,这个吕直当时提督过九门和皇城。”
陈新点点头,这个吕直他有点印象,文登营当时曾驻防德胜门,就属于内城九门之一,这个吕太监好像来视察过一次,他在曹化淳面前小心翼翼的,所以陈新对他印象不深刻,也并未打点,好在也没有得罪他。
魏忠贤伏诛之后,崇祯将各镇的监军都撤回,但他并非是废除监军制度,只是要把魏忠贤的爪牙清除干净,崇祯二年局势还算平稳,皇帝也没有着急派新的监军出来,原本历史上这个吕直是崇祯四年才派到登州,现在因为文登营的出sè表现,竟然提前了一年。
陈新两人当然并不清楚,刘民有低声对陈新问道:“他第一站就是文登营。好事还是坏事?”
“不清楚,张大会应该送了消息回威海,难说是好事还是坏事,去年登州好像没有监军,我估摸着主要是出了袁崇焕杀毛文龙一事,再加上几次兵变,皇上对文官武官都不再放心。太监监军是迟早的事,不管派他来的目的是什么,咱们要尽力把它变为好事。”
刘民有问道:“你在京师的时候有没有与这些太监打交道?送过他银子没有。”
“我只认得曹化淳。送了两千还是三千两银子。这次吕直来了,这个数也少不了。”
刘民有一脸不甘,“这就是二三十万斤粮食。得养多少人了。”
“得了吧,咱不送亏得更多,咱们每年送的银子多了,也不少他这一份。”陈新转头对周来福道:“来福,还有什么消息?”
“袁崇焕死了,八月在京师被凌迟处死,行刑之时许多百姓去买他肉吃,去年建奴入寇,京师百姓大多有亲属死于城外,所以都很恨他。”
陈新和刘民有都早知道这个结果。却不知是如此的惨,听了还是觉得有些唏嘘,去年此时还是权倾一时的督师,无数人看他脸sè行事,现在却尸骨无存。被他杀死的毛文龙则早已经安葬在西湖边。
刘民有叹道:“早知如此,当初免了辽东巡抚就回家过过安生rì子,何必再回去当督师,害人害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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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rì两人便匆匆辞别周洪谟,周洪谟也知道监军的事情,也不挽留。送了他们一行每人一匹马,陈新临走前跟周来福交代了一番,让他尽快把运河网络建立起来,又留下两个亲卫暂时帮忙。
他们自己在城外马市又买了几匹马,一路不敢耽搁,当rì就赶到高唐州,傻和尚因为太重,那马匹也受不了,刘民有只得让他自己在后面自己想办法追来。
一路上所见东昌府境内确实满是棉田,麦粟反倒成了少数,运送棉花的马车牛车不绝于途,百姓的面sè和衣着看起来都不错,比登州附近的要好上很多。
走出东昌府后,就是济南府的辖地,离运河越远,荒芜的田地就慢慢增多,而且田地中的收成看起来也不算好,今年的北地又是大旱,山东比河南、山西和陕西稍好一些,但粮食歉收是肯定的,看到的百姓也慢慢变成他们所熟悉的那种农户味道,路上的流民也多起来。济南之后便是青州和莱州,这里已经是胶东半岛,百姓越来越穷困,途中无数的乞丐和流民,拖儿带女的在往各个城镇流动。
刘民有从来没有骑过这么久的马,大腿内侧早已经磨肿了,宋闻贤也大叫吃不消,到了青州府之后就只能换坐马车,虽然一路不断更换马车,但速度还是比不上原来骑马。
过了平度州之后,马上就要进入登州地界,路上的乞丐流民越来越多,几乎把官道都堵满,但拖儿带女那种相对少一些,壮男壮女倒多了。
陈新骑着马在人流中慢慢行进,一边听着周围流民说话,似乎很多是辽东口音,而且他们的目的地都是文登。
他好奇之下跳下马来,对身边几个流民男子问道:“各位兄弟,你们这是去哪里?”
那个几个流民虽然瘦弱,但脸上带着些笑,“咱们去文登的。”
“哦,为何走那么远去文登营?济南府、东昌府还富庶一些。”
“咱们都是辽东人,要去投文登营,那个陈将军能打鞑子,咱们要跟着他打回辽东去。”
陈新笑道:“你们听谁说的?”
“这谁都知道的事,那个陈将军是皇上亲封的戚少保第二,杀了一千多鞑子,咱就信他,咱们原来在广饶卖力气,前些rì子有文登营的人来各地招人,说有吃的,或许还能分田地,那更得去了。”
那几个辽民大声唱起辽东的小调,兴高采烈的继续赶路,陈新停在原地笑着摇摇头,后面宋闻贤和刘民有走过来,刘民有道:“我跟徐元华说的,让他到各地招些人,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太多了可也难办,也不知有没有那么多荒田能安置他们。”
陈新一挥手道:“有何难办,人是最珍贵的资源,只要能力之内,就要留着,没有人那才叫难办,民有干得好。”
宋闻贤哈哈笑道道:“文登营天下闻名,各处豪杰自会来投。”
陈新吸口气,“这就是名声的好处啊。”
第二十七章 检查
四天后,刘民有在文登营的营盘前面惊呆了,连绵不尽的窝棚,人声嘈杂。
宋闻贤反正不管民政,总之是人多些好,摸着胡子得意的对陈新道:“大人,你的农兵有着落了。”
陈新一行穿过窝棚区,陈新去了军营,刘民有则进了老的文登营墩堡,周洪谟走后,这里的守备府就让了出来,陈新只住了后面的宅子,前面的公房都让出来给了民政系统。
刘民有急匆匆的进去,赶到徐元华的门外,只听他在里面正在里面大声道:“现在流民太多,哪有功夫理会你们的门市,王姑娘还是过几rì再来。”
刘民有在门口悄悄一看,里面是一个没有见过的女子,背影看着颇为秀气,听他们谈论的事情,应该是李冉竹派来文登准备扩展综合门市的。刘民有以为这女子会离开,正要进去,那秀气的王姑娘突然啪一声响拍在桌子上,她尖声道:“姓徐的你给老娘听好了,今天不把老营的门市腾出来,你就别想做其他事,你见我是小女子,你就以为能敷衍于我,别人怕你徐元华,老娘我不怕,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这老营里面有两个铺子,都是你家三亲四戚开的,到了公中的门市,就告诉我没了,有这等好事。”
这个王姑娘声音很大,周围房间一些人都探头往这边看来,一见刘民有在门口,赶紧又缩了回去,里面徐元华赶紧对她道:“休要胡说。即便我有亲眷在办商铺,那也是私铺,老营的官铺好些在那些上官亲眷手中,陈大人交代过不能动。。。”
“放屁。”那女子又大声打断,“那个周堂原本叫什么,是不是姓徐,谁不知道他是你亲眷。非要假冒是周洪谟亲眷占官铺,那塌房该是公中用的,凭啥要咱们花银子去租私铺。别人不敢说,老娘偏要说,你要是把铺子安置好了。老娘也不理会他,若是门市没安置好,咱们就到刘先生面前去说。”
徐元华被抓了痛脚,赶紧低声道:“王姑娘你低声些,谁也没说不给你安置,你看到这营内营外流民无数,哪样不比你这门市着急。”
“凭啥比我门市着急,我都来十多天了,你就明rì复明rì,管他多少流民。你也该有个先来后到,李大姐让我来打理文登营的门市,要是半个月连铺子都还没定下,我回去又如何交代,老娘可不能让人把我当草包。你今rì不把这事办了,明rì我就回威海,逢人便说咱们的铺子被你占了去。”
徐元华干咳一声,他没料到这个女子如此难缠,而且因为对方是女子的关系,他连门也没关。这下被外面许多人听到,迟早传到刘民有耳朵里面,他估摸着那个铺子终归开不成了,他狠狠心,打算把铺子让出来,让自己那个亲眷先在窝棚区搭个简易的铺子,也能赚钱。
“既然如此,那我先去跟那周堂说说,但我事先说明,那周堂可不是我亲眷,搬不搬全看他自己。”
那王姑娘见徐元华松了口,也不再得理不饶人,只是轻轻作了个万福道:“那小女先谢过徐大人,这文登营墩堡里面,谁敢不买徐大人的帐,我不信那周堂是个金刚脑袋,定然是可以的。”
徐元华哼了一声,心中暗叹倒霉,也不知这个女子如何得知了周堂的事,他摇着头走到门口,抬眼便看到了门口脸sè不善的刘民有。
徐元华呆呆看着刘民有,口中嚅嚅道:“刘先。。。先生,你何时回来的。”
刘民有盯着他没有说话,后面那个王姑娘奇怪的打量两人一会,开口对刘民有道:“您就是刘先生?”
刘民有这时才仔细打量她,看着可能有十**一个姑娘,长相一般,反正不是什么老娘,“正是,姑娘可是综合门市派过来的?听你口音像北直隶的人。”
“是,小女子姓王,大人就叫我王二丫便是,原来在永平跟着父母做生意,建奴入寇的时候,小女正在山海关内,一直出不得城,最后鞑子退了才知道,家中人都死了,小女只恨不是男子,杀不了建奴,但听说文登营能杀,便卖了家产坐船来了这边,正好李大姐在招营业员,我便去了。”
刘民有有些奇怪的看着她,这个女子说起家中人死光了也没有什么伤感,不由问道:“姑娘你家人都死了?你可想他们?”
“爹妈、大哥一家,一个弟弟,还有我那没过门的夫家全部,家里面全是血迹,我在永平等了一月多,也没见他们有回来,可不都死了,多半就是被咱们文登营埋在那几个大坑里面了,我也不去想了,想有啥用,我爹从小就教我,多做少说,没用的东西不用去想。我现在就只有一个打算,帮陈大人多赚银子,让陈大人有银子打建奴。”
刘民有点点头,对这个王二丫问道:“你如何知道那人是徐先生的亲眷?”
王二丫瞟一眼徐元华,“刘先生勿怪,小女子挨着官铺去打听了,只骗他们说,我要买大笔商货,各家都跟我说自己是谁谁的亲眷,让我在他处放心采买,这周堂便说是徐大人的亲眷,不过,或许那周堂也是乱打徐大人的幌子也说不定。”
刘民有看着额头出汗的徐元华,叹口气道:“你去吧,把这事处理好,回来再跟我汇报流民和荒田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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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登营的营墙内,一队两百人的火枪兵正在列队行进。两名鼓手敲着步鼓,一名军官在大声发令,他身边的士兵大声重复他的命令,让所有士兵都能听到,相当于人肉扩音器。这队士兵经过一番队形变换后,面对石墙靶子列出一个三排的线xìng队列。
“shè击!”
前排火枪一阵齐shè,然后从空隙中退回后排装弹。
将台上的陈新留意到仍然有大概三成的火枪没有打响。身边的王作相解释道:“大人,这批燧发枪是按原来的样式做的,新枪已经改进很多了。减了不少配件,现在是那个武器研究室在管,据说用颗粒药击发率有七成以上了。”
陈新点点头问道:“现在火器工坊搬了没有?”
“回大人。还没搬,这些rì子要赶新兵的武器,还有做这些新枪新炮,眼下只有研究室搬了,这边抱龙河水力远比威海充足,确实比威海更合适。”
陈新没有继续问,目前这不是特别紧急的事情,他不苟言笑的看着下面的燧发枪兵队列,脸上慢慢出现不满的神sè。低头拿起几页文书看起来。身后一群文登营的军官都有些忐忑,特别是负责燧发枪兵试验的石平利和祝代chūn。文登营全数回到文登后,战兵全部离开威海,那边的防御都交给了水师和农兵。
终于那个军官一声号令,燧发枪兵全体踏步停下。
“这就是你们写出来的燧发枪部队规划?”陈新盯着祝代chūn几人,陈新在军官面前非常严厉。特别是勤王之后,权威更盛。祝代chūn有些心虚的嚅嚅了几句,他自己对这个试验队觉得还行,不知陈新对哪里不满意。
陈新身子往后靠在椅背上,看着几人的样子,心里不是太愉快。燧发枪是他最关心的,连青铜炮都没看,最先就检查这个才两百人的燧发枪试验队,而且其中还有一半人用的假枪。
“你们就把火器队的鸟铳换成燧发枪就完了?战术还是原来的,编制、间距和队形变换也是原来的,配合杀手队那一套。”
石平利、刘破军等人都低着头不作声,他们确实也不知从何处着手。
“我让你们搞这个试验队的时候,说明了是一个以燧发枪为核心的步兵系统,不是原来的混编局,虽然里面把方方面面都写了,但是战术没有突破,连士兵间距都与原来一样是三尺,燧发枪何需三尺距离,人挨人都可以,这样就能成倍提高火力,有了新武器,不是让你们只换下来一把枪。拿回去重写,下次再交这种东西上来之前,自己先问问自己,还能不能更好,如果你们写不出来,就让参训的士官和军官一起提意见。”
陈新把他们的文书递还给祝代chūn,他原本意思是锻炼一下这些军官,但是显然没达到效果,他虽然说得严厉,但陈新也知道这是新武器,没那么容易形成完整的战术、编制和训练体系,他自己对燧发枪的认识也只是来源于电影,真正的运用自然比电影复杂得多,需要慢慢完善,法国发明了这种撞击燧发枪,但也用了五十年多时间才编成第一支全燧发枪的部队,这次虽然他对试验队不满意,但也不认为很紧迫,可以预见刺刀和枪管短期无法标准化,目前这种冷热兵器混编的状况就只能维持,刺刀这个东西虽小,但没有它,燧发枪兵始终不是dú lì的作战力量,所以陈新还有时间可以慢慢探索和改进。不过他希望能利用燧发枪的优势,把火力输出的效果大大提高,陈新让蒲壮把兵录和武经总要等书拿出来,交给刘破军,让他先保存好,后面再抽调些识字的军官,编写为教材。
陈新转身看着身后的朱国斌等人,淡淡道:“朝廷新派来了一名监军,是代天子巡边,最近可能要来咱们这里巡查军务,他来的时候,咱们要接待了了,展示出咱们文登营的强军风范,但燧发枪和农兵都不能让他看到,这里先通个风,来之前另行通知。”
一群军官答应了,他们勤王这一趟见的大官多了,连皇dì dū远远看到过,见识比以前大不相同,对一般的官员他们也不象原来那样诚惶诚恐。
宋闻贤低声对陈新道:“大人,要不要属下先去一趟登州。”
陈新想了一下道:“也好,那个吕直如果要来,你就陪着他一起来,路上把他照看好。明rì你跟我一起去威海,我把银票给你,然后你坐船去登州。”
第二十八章 新产品
威海到文登百多里路,两地之间一直是文登营严打匪患的地方,只要有土匪冒头就必定剿灭,勤王之战后,文登营名震天下,周围的土匪得到消息全都离开文登范围,连莱阳东边的土匪也跑掉大半,所以整个文登境内都很太平。
由于两地间人员往来频繁,便有附近的人看到这个商机,在途中建起客栈食铺,文登营也在温泉镇设了一处驿站,驻扎着一个局的兵力,这里主要提供给文登营系统内的人员食宿,也顺带卖些商货。因为从文登营进入的银钱增多,这条线路上开始出现自发的商业,比之莱阳等地显得更繁华一些。
陈新一行在温泉镇驿站居住一晚,第二天到了威海,陈新匆匆回家一趟,跟家里打个招呼,就去了港口,检查水师的筹建情况。
梁廷栋承诺的船只到了一批,总共十艘,其中二号福船两艘,其他的都是开浪船、鸟船和沙船,也不知是从哪里抽调的,保养情况都很差,水师正在修缮。
加上陈新原来的两条大船和几艘商船,一次可以投送六百人以上的兵力,但这是不带大量辎重的情况,这离他的要求还远远不够,所以陈新更加盼望许心素能尽快帮忙多买些福船,最好把船工派来。不但是海船,他还需要一些内河漕船,用来跑运河生意,这类船一般都在清江船厂买,价格并不贵,由周来福自己负责采购。
水师游击疤子已经从〖rì〗本回来。带回十二万斤铜,另外就是一些铅和硫磺,第一批铜钱仍是供应给田弘遇的钱庄,因为铜价比大明要低,陈新的利润接近成本的三倍,如果他的钱庄建立起来后,自己发售的话。利润能达到六七倍以上,光是〖rì〗本的铜料就能赚到三万两。
除去水师外,他最关心的就是火炮。现在的铁炮一般用泥模法和失蜡法,失蜡法因为对蜡的凝结温度有要求,一般都要在气温偏低的时候才能用。泥模法虽然没有季节要求,但要求也很严格,泥模做好后必须确保晾干,否则加入热铁时,水汽就会蒸发出来形成气泡,合格的几率就很低,因此一般都要晾干四个月以上。
所以陈新的铁制舰炮现在一门都没有,倒是铜炮做出了四门,三磅和四磅各两门,靶场设在雕窝山下。陈新赶到的时候,唐坤正带着几名炮兵在测试对木质盾车的效果。
陈新听了他们的汇报,炮兵认为四磅跑更合适,重量相差不大,威力更强。陈新对火炮不懂,只吩咐他们继续测试。然后便把自己买的《兵录-西洋火攻神器说》拿出来,给拉格洛夫和唐坤看了,打算给他们参考。
拉格洛夫看完后说道:“大人,这本书我没有看过,但看里面的插图。多半是采自《实用炮学手册》,这本书曾有两位大明的上官翻译过,或许这本兵录便是用的那两位上官翻译的文书。”
陈新有些诧异的问道:“实用炮学手册可是西方的兵书?”
拉格洛夫点头道:“是的,大人,《实用炮学手册》由西班牙人路易斯.科拉多撰写,他是一个做炮的工匠,我们澳门炮厂同样很多地方参照这本书。”
唐坤拿过来翻看一下道:“应当没错,里面所写的shè程与实用炮学手册一样,十斤炮子的半蛇铳,平放五百五十,仰放五千五百,与炮学手册一模一样,不过单位似乎错了,炮学手册是用尺,这里写的步,便差得远了,重量也不对,十磅的炮子写为了十斤,五磅的shè药写成五斤,这就多了三成,极易炸膛。”
陈新被泼了一盆凉水,他自然没有听过这本书,实际上这本书是当时欧洲许多火炮工厂的指导书籍,也是明末许多火器书籍的知识来源,包括孙元化还没问世的《西法神机》在内,或多或少都有采用。
“嗯,没关系。”陈新沉吟了一下说道“内容或许有些错误,但这本兵录表述非常清楚,你们把里面的错误更正,加入你们自己测试和总结的东西,分为炮术和制炮两本书,分别给炮兵和工坊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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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到九月,到文登投奔的人达到三万人,其中五成以上是辽民,最远的有从山西和河南赶来的,还有相当部分是从登莱两州各官绅家中逃出的家奴,都是当初被杨国栋卖给那些人的辽民。九月之后天气冷了,迁移困难,估计投奔的人数会下降,不过这三万人如何过冬,就够咱们喝一壶,据说文登营附近的树木都已经被他们砍光了。”刘民有看着手中汇总的文册,有些担忧的说道,他刚回来三天,把民政和工坊都视察了一遍,到陈新家里与陈新碰头。
“他们当中会技能的多不多?”
刘民有翻翻手中的册子道:“这份报告没写,但徐元华口头汇报的时候说过,有一千多的人会些手艺,那些辽民多半都是年轻男女,只是身体条件差些,另外东江又陆续有人来投奔,这批人有四千多,目前安置在威海,因为流民比较多,粮食紧张,所以用粮换人已经停了。”
陈新道:“自然,那些体力差些的,当年在海上就死了,能熬到现在还活着的,都是最强壮的人。”
“要养活这许多人,也没那么容易,登州粮价如今已经涨到一两五钱,咱们在熟悉的粮商那里去买,还能拿到一两二三钱的。里面有手艺的人先补入各个工坊。让他们多少做些事情。”
陈新不太担心如何养活,疤子已经从〖rì〗本回来,今年的丝绸和棉布都是从滦州抢来的,回程利润加起来,有十八万两,另外勤王过程中抢的,总收入有三十万两左右。加上去年的八万两结余,今年军队和民政开支大概在十二三万两,这样他手上有二十多万可动用的资金。况且朝廷还要给他发今年的军饷,虽然不如关宁的多,战兵加水师也有五万多两银子。以他目前的经济情况。咬咬牙还是能把现在这四万多人养活。
陈新对刘民有道:“人要养着,但咱们不能白养,那个大厂区建得如何了?”
“威海的快建好了,靖海那边还没好,我打算以工代赈,从流民中抽两千人去靖海,争取年底修好,两个新产品可以开始备料。但是这两个工厂还是无法消化如此多的人口。安置的田地不够,成山和靖海只吐出来万亩抛荒地,现在按每户十亩。只够一千户人,文登营这里占了两万亩地,总共建了四个屯堡,两千户,只有七千多人。文登的民田清理出来两万亩。但是地方上已经有人来争,好些都拿了地契出来,虽然是荒地,但也是有主的,他们要让咱们拿钱买。”
陈新揉揉额头道:“这些缙绅咱缓一下,钱我不会拿的。我想好怎么对付他们再说,除了咱们自己的工厂和屯堡,就没有其他的行业能提供就业?”
“其他行业有建筑和服务业,消费群体主要都是军队和工坊的家眷,这次发下作战奖励之后,很多士兵都开始修建自己的住房,原来的居住区面积不够,我正在规划新的地方,但不能占去可耕种的土地,除了建筑外,其他的饭馆、茶楼、小商铺也出现了很多,多少能吸收一些劳动力。今年秋收已经结束,我打算把文登那边的两万亩先分下去,但只够每户十亩,里面包括一百多伤残士兵,每十户农户负责帮扶一家,这些士兵目前都在识字班学习,以后分派到各个屯堡的小学去,既教孩子识字,又能进行一些训练,还能给那些农兵教官帮忙。为了保证伤兵的利益,耕牛、大犁都由他们掌握,那些农户必须先帮他们做完,才能使用这些东西。”
陈新默算了一下道:“十亩够了,每亩交给咱们两斗,还能剩下一石,开chūn还能收一季,按四口之家平均每人每天一斤,每月不过一石,他们每年至少还能有几石的结余,套种的经济作物和蔬菜也多少能补贴一些。也别让他们分太多,真要是种地就衣食无忧,谁愿意来当兵打仗,谁又愿意进工坊做工。”
刘民有一边写着一边道:“我认为十亩够了,这样他们至少有吃的,农活也不太多,有时间也可以去训练,农闲的时候可以去做建筑工,或者到工坊打临工。”
陈新眨眨眼睛道:“这个劳动力不能让他们〖自〗由流动,他们都算是咱们文登营的老人了,多少有些路子,既然有了田地,那些劳动岗位就先保证新到的流民,让这些流民能养活自己。那些分了田的屯户可以自己搞养殖之类的,别把岗位抢完了,这样可以让流民尽快安生下来。”
刘民有瞥他一眼没好气的道:“这怎么限制。”
“这个多简单,给新到的流民发内部户贴,咱们屯堡全都有保甲,按月份限定只有某屯堡可以去做临工,另外,那些流民肯定是希望少些人来争,让他们举报就是,查实的就罚款。”
“这样岂不是和朱元璋那一套差不多,走个路都要路引,这样的限制怕是不能持久。况且建筑也是要技术的,那些流民刚来,怎么会这些东西。”
陈新抓抓头道:“那这样吧,这些会技术的不限制,但单纯的体力劳动必须使用流民,既然消费群体主要是军队和工坊的人,咱们两各管各的部门,普通体力劳动只能用新居民,一旦查实不符,就罚这个建房子人的工钱,这样他们自然会去查验。”
“那行吧,估计好些人要怨恨你。”
“放心吧,我肯定是让黄思德去下令,以总训导官名义签发,他们要怪就去怪黄思德。再说我不是还有农兵系统嘛,原本农兵计划的每月五钱银子,我把这五钱拆成十份,每训练一次五分银子,这样他们有银子赚,怨气会少很多。每月训练十次,他们也就没多少时间去打工了。”
刘民有笑道:“这倒是好办法,那你不如把流民全都编起来训练。”
“编起来是必须的,但是那么多人,哪里能这样给银子。现在不过五六个屯堡,编制农兵才一千多人,一万农兵的话,一月就要五千两银子,还是等咱们新产品赚钱了再说。”
刘民有听到说到新产品,提醒道:“陈将军,麻、布、纸、烟草的采购可都下达了,投入这么大,这两样新产品的销路可还是个未知数。”
陈新笑嘻嘻的道:“刘大人放心,绝对没问题,一个旅行包,一个卷烟,旅行包在人口流动频繁的江南和运河沿线必定好销,卷烟在哪里都好卖,这两样产品做出来,咱们就能养活多少人了,除了工厂,还有上游的种植,下游的运输、包装、销售,能消化掉很多劳动力,然后他们再消费,又能带动服务业。别说了,那个手工卷烟机做出来没有?”
“做好了,我今天去看了,上面像个圆扇子一样,两个人cāo作,马上就让木作坊开始量产。我在路上已经把工序排好了,从烟叶购买开始,后面的切料、添料、剪纸、卷制、包装、存储、运输都有,具体的还要慢慢调整,后天开始试生产,这是样品。”
刘民有扔出几只白sè的卷烟,陈新拿在手中捏了两下,纸张软硬合适,长度比原来的稍长,他摸出火石,点燃后抽了一口,眯眼道:“比一般烟叶好点,加的什么?”
“加了些酒。”
“嗯,还加一样就好了,味道就能比现在好很多。”
“丁香?”
“对,可惜要明年五六月才开huā,咱们得到处去收,有多少存多少,自己也得种,这东西加进去味道就更好,能在嘴巴和肺部产生轻微麻痹感,有了这点东西就值钱了,不过这个要保密,丁香的添加要在单独车间,让那些还能劳动的伤兵来做。”陈新脸上现出憧憬的神sè“然后是女士烟,里面加薄荷,包装要做漂亮点,纸壳上面印些huāhuā草草的,咱得赚多少银子,这次要运作好了,现在军队内部试吸,开chūn后运河北段几处商铺同时开始上架,同时给许心素的南边网络供货,接着就开始铺天盖地的广告,必须得把这个卷烟牌子深入人心。”
刘民有摇头道:“女人的钱好赚,定价高点也行,不过就是这东西始终是对身体不好。”
“对身体不好的多了,现在女人化妆品里面全是铅,咱们也改变不了,咱们赚了总比便宜那些不纳税的缙绅好。”
“薄荷一闻就能知道,也就丁香能保密一点,不过后面还是和连衣裙一样,迟早要被人模仿,那时又怎办。”
陈新靠在椅背上道:“这事慢慢再说。”
刘民有停了一下,也没有多想,但陈新自己早有打算,他现在不是天津的账房,卷烟这东西必定要保持独大,如果真的有人模仿,小规模企业的成本无法跟他们比,竞争力有限,若是江南的大商贾,影响到他利润的,陈新肯定也不会跟他们客气,资本积累都是鲜血淋漓的,连美国在十九世纪也是无序竞争,竞争者之间互相用子弹说话不在少数,而对现在的陈新来说,暴力也是他最有优势的资本,他不会傻到去追求所谓的公平竞争。
这时外面传来肖家huā的笑声,陈新去推开窗户一看,院中正在飘下纷纷扬扬的雪huā,肖家huā正在院中高兴的接着。刘民有半点高兴也没有,叹气道:“这是第几场了,今年的雪比去年更早更大,明年又是大旱,这一年一年怎地没个头。”(未完待续
第二十九章 特务
满天的雪花飘飘而落,文登营营地铺满白雪,陈新让人在公事房中升起火炉,一群军官正在跟他发牢sāo。
“大人,蒲壮一调就是三十五个人,我的骑兵好容易才练好,怎能如此乱调。”朱国斌在座位上气冲冲的说道,代正刚几个步队的主官也在一边附和了两句,蒲壮选的人很多是伍长和老兵,他们手下的步队原本就被抽调了很多去农兵系统和训练队,现在蒲壮又来抽调,他们自然不愿意。
陈新则慢悠悠的去柜子边拿出茶叶,然后提过水壶,让他们自己倒水。
几人人站起来接了茶杯,蒲壮才道:“这是大人签发过的命令,凭啥不能调。”
朱国斌不满的道:第二十九章 特务“让你在全军选百人参训,咱们骑兵只有几百人,你就选了三十多,大多都是夜不收,你选走了,我这边咋办。”
蒲壮抓抓头道:“夜不收才好。”
朱国斌一拍桌子站起来,陈新赶紧打断,问蒲壮:“为啥非要夜不收。”
“大人,这些人经常单独行动,胆气比一般阵战的士兵强许多,遇事冷静些,另外好些人会多种兵器,武艺也不错,俺这特勤队就这么点人,当然要选好的。”
陈新想想也是,跟黄思德打个眼sè,黄思德硬着头皮和稀泥道:“现在只是调集参训,还有个挑选的,总共只有五十人,未必所有人都选中。”
朱国斌转头道:“万一都挑中了呢,我总共才四队夜不收。军队侦防同样重要,再说这个什么特勤队到底干啥的都不知道。”
黄思德张张嘴,盯了一眼陈新,陈新没打算跟他们说,咳嗽一声道:“这支部队有单独用途,不过夜不收也不能调太多,夜不收最多挑选十个。老兵最多二十个,蒲壮你从那些流民里面招些练过武和体能好的,几万人我还不信挑不第二十九章 特务出来。但抽调参训你们几个主官必须配合。”
陈新对旁边的祝代chūn道:“训练队贴榜招募。让蒲壮一起去挑人,记着各地口音的都要有些,以后办事方便点。”
陈新松了口。蒲壮毕竟官职低,他只得放弃了原来的打算。几个部队的主官得了承诺,总算放心下来,都告辞离去。
陈新只将周世发留下来,等其他人走了才问道:“报告上的建奴细作是怎么回事。”
周世发回道:“上月抓了三个细作,一个是企图混进营区,被哨兵拿下,另外两个是在窝棚区散播流言,被两位义民抓获,三人皆是北直隶人。今年被掳后未剃发,奴酋扣押其家眷,他们便专作jiān细之用。经审问都是六月从复州渡海,受李永芳派遣,打探我文登营虚实。他们这批共七人,上岸后还有四人不知去了何处。他们没有接应的据点,李永芳给他们的命令是打探清楚后,自己想法子回辽东,明年三月不回的,就斩杀他们家眷。”
“抚顺驸马好手段。嘿嘿,这么快就来了,皇太极还真看得起我。”陈新笑了一下,周世发说道,“建奴最喜用间,在辽东之时屡试不爽,据张大会从京师送回的消息,京师和山海关之中奴谍尤其多,去年破关之时流言四起,弄得人心惶惶,这些人起了很大作用。”
陈新在心里暗骂一句,老奴一个野蛮人反而把这东西玩这么转,大明这许多满腹经纶的大官,打仗不如老奴也就罢了,连用间都不如老奴,枉了他们的聪明劲头。也不知大明的锦衣卫到底干什么去了,万历援朝之役,锦衣卫表现优秀,在异国都能传回重要军情,现在却完全处于下风。
文登营原来名声不显,所以没有专门反谍机构,军法队倒是有个抓jiān细的职能,但这次才是第一回抓到。既然建奴都已经走在前面,大明的反谍组织又靠不住,自己也应该把情报机构尽快建立起来,陈新在心中把人过了一遍,周世发最适合作情报头子,他是天津人,与军队中几大派系都没有深交,江湖伎俩懂得不少,而且在登州刺杀韩斌时表现优异,心狠手辣,口风也很紧,现在军法系统已经进入正轨,可以抽调出来,是眼下的最佳人选。
“世发,我准备建立一个情报局,类似锦衣卫的机构,让你去管起来,职责有三,一是对内防谍,二是对外刺探消息,第三嘛,对付一些不顺眼的人。若涉及内部有官职之人,先报我才能抓,在外地的时候,你自行处理,但手脚要干净,不要被官府抓到痛脚。”
周世发眼睛发光,马上答应道:“是,大人,说真的,这军法官实在无趣了些。这事更对属下的脾气,属下一定干好。”
“上面说的三样,你拿个章程出来,你只归属我管理,其他人的命令一律无效,我先给你三十个人手,这批人全部从今年之前到来的人里面选,可以发展些外围人手,你自己想想需要些什么人,设几个机构,要多少经费,把规划写出来我审查,但眼下最要紧的,先把人招齐,把文登的奴谍给我清出来。”
“我有两个人手人选很合适,但不是去年来的,就是可惜了。”
陈新笑道:“这么快就想好了?”
“就是抓到jiān细的两个义民,特别里面有一个叫张东的,心狠手黑,遇事冷静,是辽东来的,还曾在十三山呆过,去过广宁打探消息,对建奴这些伎俩很熟悉,适合干这事。”
“你说他们抓到两个jiān细?”
“是。”
陈新摸摸下巴,如果是义民还好,就怕是借小卒打入文登营内部,尤其反谍报部门,那样的话危害不小。想了一下道,“明rì叫来我看看。”
周世发答应了,然后问道:“大人,这个情报局的近期目标是否就是文登境内,我好按大人的要求写计划。”
“文登境内是必须的,对外的你只管好一个地方。”陈新把声音降低道,“登州。除了建奴的谍探之外,登州镇的详情,你也要掌握。重点是抚标营。”
周世发稍稍有点错愕,监控登州他能理解,但为何重点是抚标营。
这时门口一响。海狗子推门进来傻笑道:“大人,张大会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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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会快坐下。”陈新看着张大会,满脸微笑的招呼他。
张大会行个军礼,然后才坐下来,看着陈新呵呵的笑起来,他年初在京师和文登营汇合了一段时间,陈新离开后他继续呆在京师,这次是他两年来第一次返回文登,威海和文登欣欣向荣的场景让他更对陈新充满信心。
陈新和蔼问道:“大会你回来,是否京师有要事?”
“就是监军的事情。这次因为监军的事定得急,未及打听明白,是以多耽搁了些rì子,问清了情形赶回来的。”
陈新认真打量一下这个小跟班,已经一脸的jīng明和世故。哪里还有几年前那个肮脏的乞丐影子。“做得不错,这个吕直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我在宫中托人问了,对咱们文登营不算坏事,今年登莱军饷有七十万以上,估摸着皇上不太放心,皇上跟吕直安排的是关照好文登营。咱们的军饷或许能和关宁一样多。”
陈新眉头动动笑道:“这么好的事情。”
“温大人府上我也去了,见了管家,他说是皇上有意用登莱制衡关宁,尤其以咱们文登营为重,去年建奴入关之后,皇上认为东江破败是建奴无所顾忌的原因,所以今年登莱的军饷比往年多了,对孙大人几乎是每请必准,很多官员反对把弗朗机教官派来登莱,也是皇上亲自过问才成行。”
“那些弗朗机教官到了?”
“应当是到了,不过兵部只说是暂用,并非长久定在此处。”
陈新嘿嘿一笑,那不过是个文字游戏,敷衍那些吃饱没事干的文官的,这些教官他一定要去争一些回来,军饷就更要争了。估计皇帝也是被关宁军吓怕了,所以扶植登莱制衡。
张大会继续道:“孙元化是周延儒的人,两人是同乡,关系十分密切,自孙大人到任,每月都有礼金送到周大人府上,我只打听到有貂皮人参之类,银钱并不知道数额,还有徐光启是他的老师,此外孙承宗大人也对他颇为看重,再加上咱们文登营一战成名,现今登莱地位已经远超过往。”
陈新点点头,原本历史上孙元化的条件就不错,崇祯三年到四年之间,登莱和东江的军饷是以前东江镇的四倍,可见皇帝对孙元化是寄予厚望的,孙元化的练兵制炮也有点效果,没想到吴桥兵变一出,将这次强军梦彻底打破,最后还要靠调动关宁军来镇压,从此登莱就一阕不振。
“吕直来登莱还有什么事情?”
“好像还要查一查登莱海路私贩。”
“海路私贩?到辽东还是到东江。”
张大会降低声音道:“辽东和朝鲜,前些rì子有辽东逃民来报,建奴今年抢了银子回去,但粮食还是欠收,辽东什么都缺,从六月之后他们开始能买到东西,粮食、茶叶、烟都有,估计来路有两个,一是蒙古方向,二就是登莱和朝鲜,除了这些东西,还有硝磺这样的军需。”
陈新微微皱眉,海路贩运到辽东,还真不好抓,这么大一片辽海,登州、莱州、青州一路到天津都有海岸,即便辽海能防住,南直隶淮安沿海一带也可以到朝鲜,那边就更广阔,无论如何禁不住,而且建奴人傻钱多,这事利润必定很高,多半有水师的人在里面运作,如果登州水师和东江水师不出力,自己这点水师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这事情原本他也知道一点,毛文龙在的时候这类生意少些,东江各岛基本把海路封完了,但毛文龙一死,各岛又缺粮,东江人心一散,对这些私贩就松了,商船一出了海,谁知道开到了哪里去。
陈新估计这事暂时不会有啥结果,懒得去想,只是说道:“此事先不管,那吕直是个啥样人。”
“他手下小宦官我认识。这人是河间府人,原本就是内官监的,以前是个普通宦官,后来皇上入宫,他投靠得早,才当上太监,听说是曹化淳那一路的,对他老家人很好,爱财爱女人,还特喜欢小唱,在京师有府邸,里面有一妻一妾,仆婢五人,平rì喜欢打双陆。”
“嗯,既然可能涨军饷,那光送银子还不够,下点本钱,马上派人去登州,把登州最好的小唱买了,再买个会打双陆的jì女,单独买个宅子安置,你找他身边小宦官打听一下吕直的老家具体在哪里,派人去以他名义捐点银子修桥修庙之类的。不过。。。这个吕直到底走到哪里去了,怎地这许久还没来,收银子收高兴了咋地。”
第三十章 狠人
周世发领着两个人走入中军部,哨兵上来对后面两人搜身,一人年龄三十多,另一个接近五十,头发花白,脸上满是皱纹,但两人都是膀大腰圆,面对搜身表情yīn冷,都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快,蒲壮冷冷打量两人一番,挥挥手带着两人进去,陈新的中军部扩建了一次,外面加了围墙,里面是二进的结构,外进非常宽大,是参谋、军法、后勤、训导各职能部门的办公场所,这里就是文登营的运作机构,陈新通过这些机构控制着慢慢庞大的武装,庭院中有些健身器材,二进是陈新自己的大堂、会议室、沙盘室、公事房和侍从室,还有一间留给民政的办公房,刘民有到文登时使用。陈新在这里专门处理军务,居住和一般的官员往来,则在老营的守备府接待。
院中行走的军人都是一板一眼,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他们见到周世发的时候纷纷立正敬礼,身后那两人露出些惊异和羡慕夹杂的神情。
到了二进门口,又有两名亲卫值守,周世发这样的军官平时不用通报,但今rì带有外人,周世发便将两人留在门房,片刻后回来,对年纪大的那人道:“齐文出来,张东留下。”
那个满脸皱纹的齐文犹豫了一下,看看年轻些那人,那人无所谓的点点头,齐文便出门跟着一个亲卫进去了。蒲壮就在门房中守着剩下那人,一直有些怀疑的打量那个叫张东的人,张东倒是满不在乎,直如周围的亲卫都不存在一般,自顾自的端起亲兵泡的茶喝起来。
约过了一刻钟,周世发又在门口喊道:“张东跟我来。”
张东这才站起来,对旁边泡茶的亲卫拱拱手后出门去,周世发领着他走入二进,这里很安静,同样没有太多装饰,一切都很简洁。
“大人问你的话,都要老实交代,陈将军是十分jīng明之人,识人用人自有自己的一套,你不要耍弄那些小聪明。”周世发一边走,一边低声嘱咐他。
张东躬身受教“小人知道,我两人也是在山海关听说文登营之事,对大人敬慕有加,专程来投奔的,断然不会瞒骗。”
周世发点头道:“知道就好,我看好你两人,但能不能行,还得看大人是否同意。”
说话间已经到了一个房间门口,周世发带头走了进去,张东进去一看,竟然不是大堂,只是一间普通房间,而且里面没有任何装饰,里面站着几个士兵,中间放着一张椅子,上首摆了一张桌子,一个年轻的武官穿着官服坐在那里,不用说,就是文登营的老板了。
张东立时觉得有些不自在,周围墙壁都是光秃秃的,四周都有士兵,让他有一种无所遁形的感觉,不过他也是老江湖,很快压下那点慌乱,跪下给上首武官见礼。
陈新站起来一脸微笑道:“这位壮士不需多礼,今rì大堂给了参谋和训练队,只得在此处接待壮士,还请勿怪。”
见这个上官和气,张东稍稍放下心来,磕头之后站起来,陈新示意他坐下,也仔细打量了这个人一番,这是个特意布置的房间,通过环境刻意营造一种被人看透的感觉,张东坐的那张椅子也没有扶手,靠背偏后,让他的身体感觉没有依靠,进而影响他的心理活动,而这个张东只是开始略微不适,片刻就冷静下来,坐得四平八稳,眼中满是yīn毒气息,倒有点特务的味道。
陈新笑笑,对张东和蔼的问道:“方才我见了那位齐壮士,听说你们都是广宁的人,原本都是做什么营生?”
“是,小人和齐文都是广宁人,不瞒大人,小人和齐文原来都是广宁的打行,平rì帮人干些寻仇收账的事情,天启二年的时候,被老奴攻陷,小人虽然不算什么好人,但建奴的奴仆是不愿做的,李永芳那种卖祖宗的事情还不屑去干,所以乘建奴还没入城,先带着些弟兄逃到郊外,后来听说杨三在十三山,我又去了十三山。
”
陈新算了一下,天启二年到现在近十年,这人三十多岁,那便是二十来岁就当了打行头子,方才张东说话之时,陈新虽然微笑,其实一直在看张东的眼睛,他叙述的时候眼神向右转,是他脑部在回忆的反应,应当是说的真话。美国的里德审问法在商务谈判中也经常借鉴使用,陈新参加过多次谈判,稍稍有些研究。
“原来如此,家园被建奴毁去,可苦了张兄弟了,我这文登营中也有许多辽民,他们同样与建奴有血海深仇,这也是我文登营能不惧建奴的缘由之一。”
张东站起道:“大人说的是,当年广宁失陷,满城房梁都挂满汉民,奴兵在城中烧杀抢掠,老奴贴告示让百姓回城,结果全抓去了辽东为奴,路上死伤无数,辽人谁不是与老奴不共戴天。”
陈新叹息着挥手让他坐下,然后道:“听周世发说,你当时还回过广宁?”
张东继续道:“回大人,小人是回去过,当时人心惶惶,许多人逃往山海关,路上到处都是死人,我们兄弟好些有家人,无法走去山海关,我们躲在野外,没有吃食,二来也想着朝廷或许马上会派大军来收复,当时老奴贴了告示让百姓回城,我便和齐文回广宁打探,看了城中情形,顺手抓了一个奴兵,拷问之下得知他们要把人都抓去为奴,是以我们马上又离开,后来果然如此。”
陈新赞道:“深入狼穴生擒奴兵,张兄弟好胆量,不知可练过功夫。”
“小人习过些拳,又一向做的杀头生意,擅长短刃和徒手搏杀。”
“那张兄弟又如何审问那奴兵?”
“建奴原本没有文字,他们族中七成说蒙语,三成说我大明语言,广宁控扼辽东与蒙古交接,马市之中蒙人往来交易甚多,是以小人会说蒙语。
”
陈新点点头,如果是真的擅长这两样近身功夫,定然是胆气极强的人也很符合他打行的身份,张东的这番问答仍然没有表现出任何破绽,而他肯定也没有经过反审讯培训,陈新基本相信了他的身份背景身边的周世发听了,也对张东非常满意,他心目中就是这类人最适合干见不得人的事情。
“那不知张兄弟你可有家眷?”
“没了,当时从广宁出来之时还有一妻一妾,和一个不满岁儿子,后来死在路上了。”
“哦。”陈新摇头叹气问道“听闻十三山众百姓十分壮烈,守在山上誓死抵抗那建奴也奈何不得,张兄弟当时在山上,可知为何最后功亏一篑。”
“小人确实在山上,杨三也是广宁打行中人,武艺高强,人称大侠,原本与小人就认识的,所以小人上山后,他便委派小人守一处山口,每次计议也都叫小人参与当时山上数万人草根树皮都拿来当吃的了甚至抓到一只山鼠也是厮打抢夺,杨三连连派人去山海关求助但各位上官一直推诿,山下的建奴不断招降,结果另外一个头领毕麻子动了歪心思乘杨三下山之时作乱,结果山上自相残杀,不战而溃,数万人最后只逃出千人到宁远。”
陈新留意到张东的眼睛开始上转,但是仍然不紧不慢的问道:“那毕麻子作乱之时,张兄弟你如何逃脱的?”
陈新一直面带笑容,张东此时已经不开始放松许多,语气也轻松了一些道:“小人与毕麻子一伙拼杀,手下兄弟死了大半,山上众人饿了许久,一旦杀起来就是谁都不认,满山都是乱砍乱杀的人,小人已经无法存身,带了齐文逃下来,一路逃到了宁远。”
周世发叹息道:“十三山坚持了那许久,各位上官稍稍用点心,如何会让这数万义民白白死去,你们一路逃出,路上应当也是惊险非常。”
张东的眼神又恢复到回忆的状态道:“正是,山下建奴四处截杀,我们都是乘天黑逃走,建奴在各处道路点起篝火,路上不敢出一点声响,好在有一位十三山的乡民同行,找个能攀爬的险要山崖越过了建奴阵线。”
陈新突然问道:“张兄弟你的家眷呢?难道你在山上之时没有带走他们。”
张东稍稍愣了一下,眼睛又往左边和上边转去,口中说道:“妻妾都在山上失散了。”
“儿子呢。”
张东反应也很快,马上道:“儿子由小人背着攀下了山崖。”
陈新盯着张东,这人眼神稍稍有点慌乱,但整体仍然很沉静。
张东眼睛一直在往左和往上,脸上却是一副痛苦的表情道:“但小人还是没能把他救出来,我们出来后正好碰到一股游骑,小人的儿子醒了,他一向吃不饱,一醒了就要哭,为了让大伙不被抓到,小人捂着儿子的嘴鼻,没想竟然捂死了,小人十年来时时有愧于心。”
屋中的几个亲卫都露出不忍的表情,陈新摇头叹道:“张兄弟真英雄也。”他站起来到“张兄弟以后跟着周大人好好做事,定要让建奴血债血偿。”
张东再次跪下道:“谢大人。”
陈新让周世发扶他起来,张东见陈新表了态,满脸高兴,又跟周世发表忠心,陈新对他再勉励几句,周世发便带着张东往外走去。
陈新突然在后面问道:“张东,你儿子叫什么名字?”
张东愕然停下,他没有丝毫防备,转头张嘴看着陈新。
陈新不给他思考的时间“儿子几岁几个月。”
张东有些结巴道:“张,张小,小,一,一岁。”
周世发看张东张口结舌的样子,退开一步厉声道:“快说,有何隐瞒的。”
“生于哪年哪月,生辰八字是多少。”
“天,天启。。。”
陈新一掌拍在桌子上大声道:“你既杀了自己儿子,十年来有愧于心,为何连儿子生辰亦不记得,你的事情,齐文已经全部说了,你若还要隐瞒,定让你血溅此处。”
四周的亲卫齐齐抽出刀来,张东眼睛一转知道讨不了好,立即跪在地上,额
头上沁出了汗水。
陈新重新坐下,从怀中摸出一把短铳,开始慢慢装填弹药。
“张东,我要的人不单单是要心狠手硬,更重要的是忠诚,若是我问话你亦要说谎,我如何敢用你,刚才你说的不实之处,自己一一从实说来,我这把枪装完之前若你还没说完,就休怪我不留情了。而且我提醒你,这枪不需要火绳就能开枪,比普通火枪装填可快得多。
”
张东额头的汗水一滴滴落在他面前的地板上,他这才知道为何要先召见齐文,一时高兴被陈新抓住了空挡,此时四名亲卫手执利刃在他四周监视着,连周世发也抽出了刀。
张东终于抬起头来,已经有些惶恐,他见陈新已经装好引药,对陈新快速说道:“小人确实是广宁打行,齐文也是,回广宁杀奴兵也是实情,只是十三山上我是跟毕麻子一伙,但小人不是要投靠建奴,当时外无援兵,内无粮草,小人不愿等死,当也不愿投降鞑子,那毕麻子答应让我安然离开辽东。。。小人的家眷都被小人在山上吃了,小人自己没有儿子。。。”
陈新已经把铅弹放在铳口,正在抽短捅条,没有抬头就对张东问道:“你捂死的是谁的孩子。”
“是几个百姓的,通行的婴孩都是小人捂死的。”张东看来是豁出去了,继续道:“有一个婴孩尸身由小人带着,大伙在路上一起吃了,才到的宁远。”
“你入关后呢。”
“小人入关后在山海关继续做打行,这些年北地各省都去过,都是干的杀头生意,原本有五个兄弟,这些年死了三个,老兄弟就剩下齐文,也找了些新兄弟,去年同伙分钱不均,内讧一次,兄弟都散了,我正好听闻了文登营之事,心中敬仰大人,便来了文登投奔大人。”
陈新压实弹药,右手伸直瞄准了张东,张东脸上抽动两下,接着反而一副凛然模样“小人其他都是实话,本是一心投奔大人,小人这条小命若是被大人这样的英雄取去,也不枉了。”
陈新冷冷问道:“其他都是实话?”
“都是实话,大人大可让齐文对质。若是有差池,大人再杀不迟,小人命不值钱,但免得辱没大人英明。”
陈新突然一笑,将枪口抬起。“有胆sè,被枪指着还敢拿话塞我,你说你jīng擅徒手搏杀,可是实话?”
张东腰挺起来,从容答道:“实话。”
陈新叫过一个亲兵道:“吴荣,你与他空手过两招。”
那叫吴荣的亲兵,立即把刀收了,卸了身上的甲胄,他来自招远,自小练武,崇祯二年到的文登营,是陈新卫队中拳术高手。
陈新等他收拾好,对两人道:“你两人过几招,我叫停,你们就停手。”
张东答应了,转头笑着对吴荣拱手道:“请兄弟手下留情。”
吴荣看他一脸和气,看情形大人已经要用他,而且这人手指关节粗大,上面满是伤痕和老茧,应当是常练徒手功夫的人,估计以后就是战友,也拱手致礼。
正好另外一个亲卫在帮吴荣放铠甲,在背后发出点声音,张东看着吴荣背后咦了一声,众人都转头去看吴荣背后。
吴荣头一转,张东突然如猎豹般串起,一手扣向吴荣的喉咙,吴荣猝不及防,双手慌忙一格,张东早料到他的反应,却不去继续锁喉,双手顺势抓住吴荣右手,拿住吴荣反关节位,人已经到了吴荣背后,脚下别住吴荣的脚,将吴荣压跪在地上,左手这才勒住吴荣的脖子。
这几下兔起鹘落,几个亲卫这时才反应过来,纷纷拿刀比在张东的脖子上,周世发也拿刀过来,看到吴荣马上就被憋得满脸通红,怒喝道:“还不松手。”
张东对脖子上的戚家刀看都不看,只盯着陈新道:“大人还没说停手。”
陈新冷冷看着这个张东,他知道张东也不敢下杀手,否则也不会勒着吴荣,直接用手一捏,吴荣的喉骨就会变成碎片。
他把手伸出道:“停手。”
张东这才把吴荣放开,拉起来后对吴荣连连道歉,吴荣捂着脖子,气得眼中冒火,如果不是陈新在场,估计马上要和张东再打一场。
陈新缓缓站起来道:“张东到新兵队基础训练一个月,合格后到情报局报到。”
张东终于知道命保住了,长长出一口气,再跟吴荣道歉后,由亲卫领着出门去了。
周世发连忙对陈新道:“大人,小人识人不明,闹出如此事情,请大人责罚。”
陈新对周世发道:“没什么识人不明,情报局不是军队,要的就是这种人,这个张东不错,如此敲打一下之后,张东便可以用,让他当侦缉队长,吴荣任行动队长,这个情报局,你就好管了,三月之内,我要看到成效。”(未完待续
第三十一章 障碍
刘民有穿行在一群群劳动的百姓中间,一片厂房正在修建,厂房旁边还有更广阔的居住区,这里是文登县靖海卫的一处私港,他规划的 第 187 章 约数天时间,到rì本的距离也更近一些,陈新给威海的定位是往天津的商货运输,那里的货物主要销往临清和京师,靖海的定位是江南和rì本的商货基地,所以厂房也要在私港附近修建,以省下陆地运输的费用,靖海卫让出了六千亩地,文登营在这里建立了一个屯堡,一个农兵队,另外还驻扎了一个局的战兵。
这里的厂区规划是烟草和箱包,因为箱包并没有技术门槛,刘民有不太看好,或许又会和当初的连衣裙一样被人很快仿制,刘民有在临清和江南时考察了当地棉麻等纺织品价格,计算出来的成本比文登运过去要低,对箱包的竞争力心有疑虑,所以他们打算一开始就大量供货,在初期达到一定销量,然后通过广告占据市场优势,刘民有希望能通过流水线和低廉的人工把成本降低,抵消运输的费用,运河沿线如果用小作坊生产,又没有流水线分工的话,他们能用到的人力会相对昂贵。
刘民有站到一处山丘山,到处都是挑担劳作的人头,徐元华和几名民政的助手跟在他身后。手上拿着一些规划图。最后就是他的保镖傻和尚。
“刘大人,这里的厂房、仓库和简易住房一月多就能修好,到时候冬天一来,这些人就做不了什么活。”
刘民有皱眉看着人群,这里近两千人都是壮年男子,五十人编为一甲,到时修完投产后,箱包的工人很大部分要用女工,需要用到男子的主要是搬运等体力活,确实安排不完。
要养活这许多人。也让确实让刘民有头痛,今年他们的人口到达了四万多,大多都是壮年男女,其中有四成是各地来的辽民。工坊和屯堡只能吸收不到一万,新的两个工厂还难以预料,文登产的烟叶不多,现在已经开始在胶东半岛和临清开始采购,江南的左昌昊当时答应先供应两船,目前也没有到达,使得刘民有每rì都在忧愁养人的事情。
“到时让他们修路,从这个港口到文登营。”
徐元华道:“就怕冬季土硬,到时事倍功半。”
刘民有摇摇头道:“那也比白养着好,今年咱们要干的事情很多。陈将军不会让他们白吃饭。要是实在太冷,就只供给他们伙食,让他们搞些训练。”
徐元华答应道:“属下记住这事,到时跟训练队接洽,请他们派人过来。”
刘民有继续问道:“粮食的事情如何了。”
“这里的粮食眼下是威海海运过来,那些水师顺道进行训练,登州的粮价到了一两六钱一石,而且一石是按一百斤算,这里两千多人,每天消耗三十多石。一月便是上千两银子,这月有两艘海运漕船过来,他们卖的夹带粮只要一两三钱,一石是一百二十斤,不过以稻米为主。”
刘民有眯眼算了一下。对徐元华道:“还管啥稻米麦子,能吃就行。两艘太少了,这事我去跟陈大人商量,赶快让水师驻扎些船在这里,拦住那些海运漕船,买他们的粮食。”
刘民有也是被逼得没法,想了半天也只有动用军队最省事。
徐元华迟疑了一下道:“大人,靖海的夹带粮原先是这里一个姓黄的缙绅在买,他在卫城开有两家粮店,这人的堂兄在山东布政司当官,就怕。。。”
刘民有想起陈新说的先不招惹缙绅,但现在涉及到具体的利益,哪还管那许多,有点不耐烦的道:“不管他,那漕船又不是他家的,他还能管到别人卖给谁不成。”
刘民有说完让其他几人离开,只留下徐元华,然后对他道:“老营商铺的事情,以后不能再犯,下月我就要在这期识字班中找巡视员,每月在各处屯堡和工坊探访民情,你亲眷若是要经商,就不能占用官铺,以后屯堡内都有私铺,你可以出钱帮他们租用,但是不能搞那些歪门邪道的东西。”
徐元华有些羞愧的道:“属下记住了,以后不会再犯。”
“还有屯户分田的事情,我已经听到有人说你分配不公,有阳谷来的人只入了屯堡三个月,便先分了熟田。”
“这。。。是,属下回去就查,属下的手下也有几个是阳谷来的,小人一定彻查。”
刘民有叹口气,他的民政系统也应该改组一下了,分田的事情在他去江南时进行了一部分,回来后还是听沈李氏说起其中的问题,徐元华是最早跟随他的民政副手,眼下工坊的职能已经按工厂划分,就是这屯堡民政系统还没有细分,徐元华基本成了二把手,现在小妾都有三个,陈新也多少听到些风声,上次旁敲侧击了一下,但刘民有知道徐元华一向做事都算认真,也很能吃苦,所以没有严厉处罚,只是告诫了一番,现在摊子一铺开,民政系统的改造也更显得急迫。
他又对徐元华:“你也不必心里过不去,你一向做的事情我都看在眼里,以后照样好好做事便是。”
徐元华连连答应,知道商铺的事算是揭过去了,刘民有带着他继续往前走,一行人继续往前走,到了仓库的工地,仓库要求防cháo、防鼠、防盗等等,要求比厂房能高,刚到了工地,就看到那里的人都没干活,而是围在一处地方,里面传出打闹的声音。
傻和尚上去大喊着。几下分开外围的人群。让刘民有等人到了里面,刘民有匆匆进去一看,只见地上倒着一个人,一个衣衫华贵的中年人站在那人面前,带着几个家仆模样的人,正在对地上的人殴打,地上的那人被打得缩成一团,护着脸和腹部,周围的流民都慑于他们的凶焰,害怕的看着他们行凶。
刘民有现在与原先不同。胆量已经大了许多,上去一把推开一个打人的家仆,那家仆被推得一个趔趄,回头一看是个比较高大的男子。估摸着不是对手,但心中又恼怒,抓起地上一根扁担就打过来。
嚓一声响,那家仆眼前一花,扁担只剩下半截,他呆呆转头一看,一个膀大腰圆的壮汉拿着把雪亮的腰刀正愣愣的看着自己。
“妈呀,杀人了。”那家仆大喊一声,躲到了另外几人背后。
那个衣着华贵的人大声怒喝道:“干什么,你们这些军户还敢杀人咋地。”
傻和尚看看刘民有问道:“大人。杀不杀。”
刘民有对他摇摇手道:“杀什么杀。”一边去吧地上那个农户扶了起来,那农户口鼻流血,恐惧的看着那几个人。
徐元华在刘民有耳边道:“这个人就是买夹带粮的那个姓黄的缙绅,叫黄功成,是个秀才,他家就在靖海卫城,我见过一次。”
刘民有也见过些官员了,也没太把这所谓缙绅当回事,对那缙绅拱手问道:“这位黄兄,在下威海卫指挥签事刘民有。不知这位兄弟何事得罪了黄兄,让贵属下这么重的手。”
那黄功成也不回礼,嘿嘿冷笑了一声道:“黄兄是你叫的,你也不用跟我套近乎,这个人是我家的家奴。签有卖身契的,没想到被你们拐来了这里。我今rì就要个说法。”
“家奴?”刘民有还是第一次遇到有人来要家奴,转头看看徐元华,徐元华凑过来低声道:“大人,家奴就是卖给人家的,连儿女都是主人家的,咱们山东算少的了,小人听那些漕船的人讲,江南缙绅大夫家中最多有上千的。”
刘民有才想起有这事,因为北方一般雇佣较多,家奴并不多,江南等地更流行蓄奴,平rì听得少,所以他一时没反应过来,据说家奴是大明律也承认的,连判刑都比zì yóu民更重,是种完全的二等公民。
周围人一听是家奴,也都嗡嗡的议论起来,刘民有赶紧叫过这个甲的甲长,那个甲长是个青州人,有些胆小的道:“大人,他们已经抓了一个走了,这个跑得快,他们追了一阵才抓到。”
刘民有有些恼怒的瞪了这个甲长两眼,手下被抓走了,他就只知道在一边看热闹,不过此时他没功夫处理这个甲长,刘民有转头看看那个家奴,那人也正看着他,一脸的哀求之sè。
刘民有拍拍那人肩膀,转头对那个黄功成道:“你说他是你家奴,有何凭证。”
黄功成一愣,今rì是他管家在这边看到了这人,跑来通知他抓人,他出来得急,忘了带卖契出来,咳嗽一声道:“卖契岂能呆在身边,但这是实情,今rì我定然要带他走。”
刘民有摇摇头道:“无凭无据,那我便不能让你带他走。”
黄功成冷笑道:“别以为你文登营杀了几个鞑子,就敢横行乡里,这家奴当年是自行投靠于我,有百户为证,我养他这许多年,岂能让他说走就走。”
那个被打的家奴见刘民有为他做主,也有了胆量,他怒骂道:“你养着俺这许多年?我们每rì干不完的活,饭都吃不饱,俺媳妇也被你家霸占去,女儿也被你卖了,你还待怎地。”
周围的人听了,嗡嗡声更大,他们大多都是被逼得背井离乡的人,对于苦难有种共同的认知,开始有人出言指责那个缙绅,慢慢的变成叫骂声,群情汹涌。
黄功成狠狠的看了一圈,口中兀自大骂道:“一群泥腿子还要造反不成,我有卖契在手,走到哪里都有理,今rì你要不交,我定然要到文登县告状,就算文登县怕你文登营,上面还有宁海州,还有登莱道,还有山东按察司,光天化rì之下,岂容你等武夫嚣张。”
他这一番官衙名字说出来,倒把那些流民镇住一些,这些人对官府服从久了,大人们高高在上,那种权威感毕竟存在。
刘民有最近正是烦心事一大堆,听了毫不客气道:“且不说你没有卖契,就是有卖契,我也不能让你带他走,亏你还是读过圣贤书的人,夺人妻子,卖人儿女,书都读到狗肚子里面去了。”
黄功成气得七窍生烟,手一指刘民有,赶上几步就要来动手。还没走到跟前,傻和尚就挡在前面,黄功成迅速计算出了武力值,停下喘着气道:“你们给我等着。”
说完他掉头就走,周围的流民发出一阵起哄声,有人大声叫着滚。
刘民有见他们走了,转头对徐元华道:“不用怕他,这人的目的怕是跟夹带粮食有关,把这家奴调回文登营去,还有那个甲长撤了,以后的甲长都要选有胆子的。”
第三十二章 后金红夷炮
沈阳城北,这里有一大片的窝棚区,虽然是冬季,却感觉不到冷清,里面传出密集的敲打声,窝棚区上空漂浮着烟雾,在外围都能感觉到腾腾热气。这里是后金的铁匠聚集区,他们的职责就是给后金军队提供jīng良的兵甲,而后金回馈给他们的,是刚好能保命的粮食。
后金汗的织金龙旗在窝棚区外面的官道上行进,沿途的满汉蒙各族人等都跪在路边,头低低的爬下。皇太极没有过多的仪仗,他高踞马上,淡淡的看着周围的情形。今年对他来说是个好年头,入口之战因为他的坚持,得以顺利进行,各旗收入丰厚”除了大量的金银和布帛之外,他还从关内掳掠了数万百姓,这些人坚持走到辽东的,都是壮男壮女,极大弥补了后金的人力缺口。
这次胜利使得他的权威大大增加,阿敏则因为四城之战的拙劣表现,被皇太极以议政大会的名义革去爵号,而且圈禁起来,已经完全失势,镶蓝旗由听话的济尔哈朗接任。而代善和莽古尔泰在喀喇沁时候临时反对入口,本意是想削弱皇太极的威望,现在却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两人的影响力减弱了很多,原来那种跋扈甚至挑衅的行为已经收敛。
唯一让他不如意的,便是固安城下和四城之战的失败,后金军及仆从军战损人数达到两千三百多,加上路途上疾病等死去的,损失两千六百余人,其中的真满洲战兵一千二百多人,其他都是蒙古左右翼和外藩蒙古,根据败兵反馈的消息,四城之战中打得最起劲的明军就是那支文登营,表明这支明军的固安之胜并非一时幸运,让他对这支部队留上了心,并迅速命令李永芳向文登营增加细作打探。
相对于损失,他更不满意的是,部分外藩蒙古在四城之战中损失惨重,这些牧民被打破了胆,回到部落后大肆宣扬明军的火炮之威,直把红夷炮吹成雷神之威,这直接影响了他建立稳固宗主权的战略目标。加上两次进攻辽西的失败,使得他对红夷炮有一种极为渴求的心态,急于获得这种利器,以制衡明军。
他思考之间,队列已经走入窝棚区中的一道高墙,连进了两道大门后,在一个空旷的坝子中停了下来,那里已经跪满了人,旁边赫然便是一门红夷炮。
一旁的岳托要上来帮他拉马,皇太极不待他过来,自己娴熟的下来。
“奴才叩见大汗!”跪着的工匠齐声喊道。
皇太极微微点头,济尔哈朗大声道:“丁启明起来说话。”
跪在前排的一个男子忙磕个头,然后站了起来,低眉顺眼带着媚笑,眼睛的看着地上。他便是丁启明,原来是兵部侍郎刘之纶的标兵副将,在去年的入口之战中,他跟随刘之纶出兵,受命攻打罗文裕,兵败被俘,因为不是主动来投,皇太极给他降了一级,五月封他为游击。
刘之纶与金声等人是至交,金声虽然不信西洋教,但与京师的西洋传教士交往很多,对天主教“明物察伦”的思想很感兴趣,当时的西洋传教士多用西洋武器作为交接朝廷的敲门砖,在rì本如此,在中国也是如此,所以金声交流之后,于红夷炮有所了解,刘之纶的木炮便曾得到他的指点,丁启明作为标将,一直跟在刘之纶身边,所以对红夷炮有些了解。
虽然他可能连半灌水都没有,但对于极度缺乏人才的皇太极而言,他就是个专家,所以让他主理铸造红夷炮一事。
皇太极淡淡对丁启明道:“丁游击,制炮之事进行如何。”
丁启明小心翼翼的回道:“回大汗,小人根据所见京营火炮,为这门镇国龙尾大将军(注1)加上了炮架,已经试验过,可以用牛拖着行进,以后的炮架皆可按此制作。”
济尔哈朗皱眉道:“让你说制炮之事,炮架有何要紧。”
皇太极微微一笑,对济尔哈朗摇摇手“且听丁游击说完。
”
虽然是冰雪连天,丁启明额头却冒出汗珠,他跟随后金兵回到辽东,被掳掠的汉民尸骨盈路,一路上后金军的残暴让他极为心悸,即便他现在是个游击,一个普通的满洲兵也敢对他呼呼喝喝。
他搽搽额头的汗水,对皇太极道:“大汗,外面天冷,进屋内。。。”
“就在此处说。”皇太极打断他,又对地上的汉人工匠道:“各位都起来,天寒地冻,不要冻伤了我臣民。”
虽然他发了话,但地上的汉人工匠却无一人敢动,都互相惊疑的张望着其他人,皇太极见状又说了一遍,语气仍然很和蔼,那些工匠这才期期艾艾的站起来,这一起来更不自在,根本不敢站直了,恨不得把身子缩成一团。
皇太极看他们都噤若寒蝉,干脆自己发问,他走到那门火炮前,指着炮问道:“这门炮便是镇国龙尾将军炮?”
丁启明赶紧回道:“大汗,正是这门炮,我们所制红夷炮形制,便按此炮而来,听闻此炮乃是海中打捞而起,此乃上天体谅大汗心意,特降下样炮于我大金。”
皇太极微微带笑,却没有接话,后金军在奴尔哈赤时期便缴获了许多明军大炮,特别在辽沈之战和广宁战役,这几座辽东大城中武备丰富,其中就包括明军早期仿制的红夷炮,分别是吕宋大铜炮和几门四号红夷小炮,但后金根本没有足够的人才和方法进行摸索,无法用这些次品参考制作重型火炮,眼前这门红夷大炮确实是海中捞起,正好又是他最希望得到红夷炮的时候,连他自己也认为这是天意。
丁启明马屁得售,心情也放松一些,接着道:“六月时,奴才按大汗旨意,在各处贴榜招募制炮工匠,有两人揭榜而来,各旗也没有留难,小人与两人一一详谈,这两人皆曾制炮,已委以金火拜唐阿之责,分别制炮。”
“让他们两人过来。”
丁启明慌慌张张的跑到那群工匠中,带了两人过来,两人马上又跪倒地上,皇太极也懒得再让他们起来,温言问道:“你二人都是何处人士。”
两人吓得说不出话,丁启明赶紧拿脚去踢其中一个憨厚模样的中年人,那人才声音抖着道:“禀大,大汗,奴才叫王天相,是永平人士,去,去年跟着豪格贝勒到的辽,辽,到的大金。”
“你用何法铸炮。”
说到制作问题,王天相倒不结巴了“用失蜡法,先用泥巴按炮口大小做一个泥巴芯,然后再外面按炮壁厚度覆蜡,捏成形后外面再上一层泥壳,yīn干数月后用火烤,蜡便会流出,再焙一次之后填入熔融之铁料,因天热时蜡不易结,此法只有天寒时用。”
皇太极听得很认真,听完后点头道:“真乃妙法,来人,赏银十两。”
后面一个巴牙喇立即过来,给王天相发了十两银子,王天相张着嘴接了,丁启明赶紧提醒道:“快谢过大汗。”王天相才磕头谢恩。
接着另外一个叫金世祥的工匠,又介绍了泥模法,先是照炮体之外形旋成木芯,再将炮耳、箍、纹饰等模具按上,再往上面涂泥巴,晾干后敲出木心,在往泥模中注入铁制液体,这种方法不限天气,但是晾干泥模的时间要四个月以上,不能留下丝毫水分在泥模中。
皇太极又赏赐了他十两,丁启明二十两,其他工匠也都分别得了二两银子,这些工匠全都感激涕零,表示一定不负领导期望,保质保量完成工作目标。
丁启明谢恩之后对皇太极小心翼翼的道:“大汗,只是,只是有一事,奴才要,要。”
皇太极看着他和蔼的道:“丁游击有话请讲,在朕面前,无话不可说,但事情须得做好。
”
“是,大汗胸怀广阔,奴才心中感佩,只是这红夷炮铸造不易,形制、铁料、泥模、火药、铁弹、药量,在在都需小心,制模一次,光是晾干便至少四月,过程中凡一点疏忽,便成废炮,奴才在明国京师之时,听那些红夷说起,即便在西洋各国,此炮亦不易得,铸造十炮,能得一二者,便可称国手,我大金原先从未做过此炮,这两人原先也是做弗朗机和大将军等旧炮,就怕。。。”
皇太极轻轻哦了一声,有些怀疑的看着丁启明,他身边的岳托凑过来,在他耳边低语道:“大汗,这倒是真的,奴才问过抓获的几名明军炮手,他们亦曾说及红夷炮制造之艰难,远甚与旧炮。”
皇太极听后点了点头,对岳托称赞道:“你能留心此事,甚好。”皇太极心中对这个岳托比较看重,岳托是代善的长子,从小就聪明,当年代善偷偷摸摸搞了奴尔哈赤的小妾,努尔哈赤发现后暴跳如雷,虽然没杀他,却取消了代善继位的资格,从那之后对代善就不太待见,但努尔哈赤还是很喜欢岳托,曾将他接到自己身边带了数年。
到皇太极即位后,岳托掌管镶红旗,代善掌管正红旗,算是八旗中一股不小的势力,但他却不像他老爸代善那么跋扈,很多时候反而听皇太极的话,岳托也十分jīng明,知道皇太极最近对火炮的事情重视,他就在旗中找当过炮手的明军,很上心的帮忙参谋,努力果然没有白费,又获得了皇太极的好印象。
皇太极对丁启明道:“既然实情如此,丁游击放心去做,但你等必须尽力,若万般谨慎亦无法,朕亦不责罚于你,若能得一二炮,那各位便是国士,朕必用国士待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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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镇国龙尾将军炮,天聪四年由辽东沿海打捞而起,来历不明,是后金获得的第一门正规红夷重炮。由黄一农先生从清初的《炮图集》中考证而出。(未完待续
第三十三章 上官
时间慢慢流过,转眼到了十月中旬,文登又连降大雪,气温越来越低,但文登营的各处基地仍然没有停工,九月秋粮收完后,刘民有手上宽松了一些,威海今年土肥了,收成达到了每亩一石,因为已经分地,所以每亩只给民政系统上交两斗,文登营的地是秋收后才分的,去年占的一万亩军田和近万亩抛荒民田,共两万亩地,平均每亩收了一石二斗,今年的收成全部归民政所有,分地的屯户则按大人每rì一斤,小孩半斤,发口粮至五月chūn麦收获。
刘民有将民政工坊dú lì出来,搭了个文登工业的台子,与四海商社形成文登的工商架构,刘民有从原来的工坊和****作坊调出许多人手,充实到新的工厂,他们九月已经在老文登营开始试生产,完善cāo作步骤,综合门市已经在目前所有屯堡开始营业,这次李冉竹也被抽调出来,到最重要的卷烟厂管理女工,左昌昊承诺的烟叶已经运到一船,存到了新建仓库中,厂房也已经完工,靖海工地的工人开始返回文登营,而文登流民中挑选的女工和家庭开始往靖海迁移。
刘民有就在文登营、威海、靖海三处地方不停出差,督促各地进度,目前烟草的存量仍小,周来福在临清收购了一批,走陆路回来,路上税卡无数,虽然打着文登营的大旗,但仍有不买账的,成本极高,刘民有得知后停止了后续的运送,只在临清和天津囤积。准备开chūn后经运河到天津,然后海运到靖海。
而陈新则不停的cāo练军队,新招募的战兵已经完成新兵训练,补充入各个千总部,陈新的陆军达到四千人,略微超过他的兵额。参谋根据勤王作战的经验总结后,优先改进了杀手队和农兵长矛手cāo典。所有动作都有图示,步兵流水线正在慢慢完善。
原来的蓝队是第一部第一局,他们在固安战役中损失惨重。陈新可惜之余,抽调了一百名老兵和优秀新兵,编为一局。组成了新的蓝队,不占番号,直接划归训练队管辖,作为训练新兵以及对抗演练的对手部队,补充了两千多名新兵后,文登营的作战水平比原来有所下降,文登营在李东华的咆哮中开始了新一轮练兵运动。
除了战兵之外,农兵和燧发枪试验队也在不断演练,陈新带着中军的参谋根据战场收集的数据和经验,做了一个粗糙的演习模型。准备安排战兵和两个训练队演习,以检验战术和编制的合理xìng。
两人忙得脚不沾地的时候,宋闻贤却悠闲的坐在一架摇摇晃晃的马车中,走在从登州到文登的路上,他的马车前面是更多的马车。还有登州标营的士兵,他们大多都是辽东口音,骑着马护卫着马车,最前面则是登莱巡抚的仪仗。
这时车队正好路过一条小河,前面的马车停下来,宋闻贤赶到前面。在孙承宗的轿子前说道:“大人,艾山过去不远就是文登,今rì定然能到。”
轿帘拉开,露出一张微微发胖的脸,他眯眼看了看周围,一脸祥和的道:“甚好,那本官也不在此停留,继续赶路。”
说完马车就动起来,宋闻贤往自己马车回去,路上看到了吕直的轿子,那个小宦官对宋闻贤客气的一笑,宋闻贤马上陪在那小宦官身边,悄悄塞过去一锭银子,低声道:“张小公公,吕老公对那院子和人觉着如何。”
小宦官收了银子,脚步放慢,落在马车后面,这才低低道:“院子倒也没什么,吕老公对那小唱喜欢得不得了,每夜都要抱着水,你说说,你们陈大人就是会办事,连带着你们这些手下也如此能干,京师的张大会兄弟我就不说了,宋先生你这事办得也真是漂亮。”
宋闻贤头一扭道:“张小公公这是哪里话,就吕老公这样的皇上近侍,有紫禁城那么好的地方待着那是何等享受,未想却能如此为皇上分忧,跑到这登莱受苦,这等忠君为国的心思,有几个人比得了。”
张小公公叹口气,“谁说不是,这一趟出来吧,天津那卫河早早就冻上了,吕老公忧心着差事,非要走陆路过来,哎,你说把我累得。”
宋闻贤长吁短叹,把两人大大赞扬一番。张小公公又道:“宋先生,从你们这些手下,就知道陈大人不是寻常人,年初时咱家福薄,未得见到将军一面,听天桥说书的人说,身长有八尺,可是真的?”
宋闻贤憋住笑,正要解释,前方一阵马蹄声响,一群骑兵列成四骑一排,队形严整的迎面而来,领头一个身穿武官服的将官,他到巡抚仪仗前下马,跪在地上大声道:“下官东江镇文登营参将陈新,参见孙大人。”
孙元化大声让马夫停下,走下车来,他身材颇为高大,与一般的文官一样留着长须,神态间很是温和,他到陈新面前亲手将陈新扶起,打量一番后口中笑道:“四城之战时与陈将军失之交臂,枢辅大人后来对将军和文登营赞不绝口,内阁中几位阁老亦是如此,本官到文登后一直忙于整顿登州镇和东江镇,刚一忙完就急急赶来,正好顺道送来秋饷。”
陈新感激的道谢,孙元化又一一给他介绍其他随从,首先便是吕直,虽然吕直一个内官监的官不入流,但是监军职权就大了,他是皇帝近人,折子有时比巡抚还管用,这个吕直却是一表人才,身材高大面sè白净,但一开口,却是尖尖的嗓音。
他笑着对孙元化,“孙大人,咱家和陈将军可是见过的,文登营镇守德胜门,那建奴便只得知难而退,咱家听说有些将官心中嫉妒。只说陈将军是个用蛮力的武夫,咱家却是不以为然。”
陈新又上来给他磕头见礼,吕直当时提督九门,那时没有交情,但宋闻贤在登州一番活动,房子、银子、女子都送了,连小唱少年也有。每样都很对吕直的胃口,让吕直对陈新印象大好。
孙元化和张可大这边也是同样按足官场规矩,早早就打点好。这个孙元化可是周延儒的人,周延儒现在还不是首辅,但以他的少年状元资历和年纪。也是迟早的事情,而且现在周延儒和陈新的老大温体仁是盟友,结果两个人最后都入了jiān臣传。
陈新对张可大也磕头见礼,然后孙元化便给他介绍其他参随,第一个是广鹿岛赞画游击张焘,赞画游击虽然是武职,但是却不带兵,相当于参谋一样的角sè,孙元化对陈新道:“张游击曾两赴澳门招募弗朗机人,并运回两批红夷炮。尤其擅长红夷炮观瞄之法,乃我大明不可多得之人才。”
陈新也不摆架子,扶住张焘不让他行礼,孙元化看着张焘时满是欣赏,陈新对这个张焘没有印象。但此人在历史上确实十分擅长红夷炮,与澳门的卢若汉和公沙地西牢等人交情非浅。
然后孙元化招招手,叫过两个穿铠甲的武将,两人不知穿了几件棉甲,身上鼓鼓的,“陈将军。这位是标营游击孔有德。”
两人互相见礼,陈新终于看到这个大汉jiān,孔有德五大三粗,脑袋也比寻常人大,脸上全是络腮胡,完全不修边幅,他坚持跪下对陈新道:“陈大人宰了那许多建奴,给咱老孔报了大仇,不过还没报完,以后请陈大人多指点练兵之法。”
陈新连忙客气,孙元化叹气道:“他们原来都是东江镇的,最早是东山矿工,他们起事之时,情形十分壮烈,我当年听闻消息不禁扼腕,他们是今年才投奔于我,这些辽民十年来披荆斩棘,着实是苦了。”
陈新看看孙元化脸sè,确实是一脸怜惜,很有亲和力,似乎决断肃杀之气稍微少了些。
接着孙元化又给他介绍了另外一个军将,陈新原本以为是耿仲明,结果却是叫做李九成,同样是从东江镇来的,现在是标营千总,随行护卫,满脸杀气,陈新也没听过这个人,只是客气的见礼,那李九成连笑起来都看着别扭,实在是满脸横肉。
孙元化介绍完毕,一把拉起陈新的手,大声对孔有德道:“既然陈将军远迎至此,咱们也别磨蹭了,你找匹马来,我与陈将军并骑而行。”
孔有德哎了一声,回头就把一个骑兵拖下马来,亲自扶着孙元化上马,又在前面牵着马行走。宋闻贤则陪着吕直,还是坐马车。
孙元化一边走一边与陈新闲谈,大多问些练兵之事,他对陈新火绳枪兵的编制很感兴趣,特别是全火器分遣队的使用,但似乎对戚继光搞的杀手队不太感冒。
陈新的战兵大多是按练兵实纪训练,只有编制和cāo典有所改进,他见孙元化对冷兵器不上心,本想提醒,晃眼看到前面牵马的孔有德,又把话吞了回去。
接着孙元化就跟他说了军饷的事,文登营的秋饷全部按关宁军标准发放,孙元化当然暗示全靠他的运作,陈新一副感激样子,能争到钱的领导,哪个下属不喜欢。如果按关宁军标准,普通兵一两五,家丁二两四,陈新报了五百个家丁,一年总共能拿到七万二千两,每兵还有五斗的本sè米粮,对他的经济状况能有所改善。当然这个银子是吃不完的,给各位的孝敬有得涨一点。
陈新感谢之后,对孙元化道:“大人给了下官如此多关照,小人原本该知足,不过小人确实对一样东西心痒难耐,忍不住说出来,大人勿怪。”
“陈将军但讲无妨。”
“下官一向最喜琢磨火器,特别是红夷炮,在四城之时,关宁军红夷炮队威风八面,下官一打听,才知是孙大人打磨出来的炮队,当时便觉着大人乃神人也。”
孙元化原本就最喜欢研究这些东西,陈新投其所好,这一下孙元化被挠到痒处,他jīng神一振,两眼放光的盯着陈新,完全不是那副稳妥的文官模样。他口中说道:“陈将军能有此远见,实乃难得,红夷炮乃军国之器,此器一出,余皆不足论也。然红夷炮铸造实属艰难,铸造之时,铜鍚之剂量,炼铁之火候,内外径之厚薄,前后径之加减,弹与药之重轻,都是学问,本官天启二年奉孙阁老之命制炮,连铸三门,三门皆炸,和也,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陈新看过《西洋火攻神器说》,不断恰到好处的发问,孙元化滔滔不绝,很快把陈新引为知音。陈新便乘机要弗朗机教官,孙元化正在高兴处,马上就答应派三人协助。
他们两人谈得高兴,后面的宋闻贤陪在吕直车旁,也是十分得体,但陈新的亲兵队中,却有两双yīn冷的眼睛盯着孙元化的方向。
周世发在帽檐下一直盯着孔有德,他对临时叫来的张东说道:“看清了没有,这个人就是大人交代过的目标之一,到了登州后,打听清楚他的情形。”
张东微微低头回道:“大人,我看过的点子,从来没有忘过的。”
第三十四章 争地
他们再走过一段,文登的知县又赶来相迎,这个知县与陈新交情还不错,他一早就在文登营开了一个布店,陈新也按规矩打点过,所以一般有些普通民户和文登营纠纷,都被他按下去,主要都是些原来抛荒地的主人,有些回来了的,或者是原主人的一些亲属。
孙元化作为巡抚,登莱的军政大权都在他管辖之内,知县在本地算大官,对于巡抚就不入流,孙元化只是随意与他交谈,远不如对陈新热情。孙元化此行主要是检查军务,而且他也知道,在登莱这个地方,主要任务就是应付建奴,就算把登莱民政搞成全国第一也没用,只要吃败仗照样下课,最重要的还是军第三十四章 争地务。他很快便丢下那个知县,继续与陈新聊火器,知县很知趣的跟在后面,与认识的宋闻贤一起陪在监军旁边。
“陈参将除了看过《西洋火攻神器说》,《神器谱》,可还看过其他火器兵书。”
“属下看过一些《武备志》,只是,这个。。。”
孙元化捻须一笑道:“只是太多了看不完,本官可说得对。
”
陈新一脸佩服,“大人见笑了,下官确实事务繁忙,武备志实在太多,似乎是两百多卷,下官识得字,但读书并不快,只好以后慢慢参详。”
孙元化yù言又止,等了半响终于还是低声说道:“止生(茅元仪)此书,本官是看完了的,能记住的却不多,止生博览群书,集兵家之大成,只是收录之时太过多了一些,但有旁人说其‘兼收不择滥恶之器不可枚举”老夫大大不认同陈将军既然读书不快,研习之时,可择其要点便是。”
陈新听得好笑,孙元化明明就是认为武备志收录的东西过多过滥以至于泥沙俱下,好东西反而难以引人注意,却要绕一个小圈子来说,因为他和第三十四章 争地写《武备志》的茅元仪就是同事加好友,孙元化和茅元仪原来都在孙承宗手下,命运也和孙承宗关联,孙承宗天启五年因柳河之败下课后,孙元化和茅元仪相继被罢职崇祯即位后才陆续启用,己巳之变中,崇祯抓了袁崇焕,任命孙承宗总督勤王兵马,茅元仪带领数十骑兵护送孙承宗赴通州,经历了重重危险才到达,四城之战后又跟着孙承宗继续守宁锦防线,现在觉华岛统领觉华水营。
这时两名文登营塘马从前方过来,在刘破军耳边报了,刘破军便挥动他值班参谋的三角黄边红旗陈新跟孙承宗告个罪到刘破军身边下马。
刘破军低声道:“大人刘先生带信过来,有两个文登的生员秀才在军营门口闹事。”
“闹什么事?”
“刘先生说是荒地、家奴两件事具体是如何,塘马也不知道。”
这些人刚好在孙元化来的时候来闹,哪有那么巧的事情孙元化的视察跟文登县和文登营都发过公函,陈新转头看看那文登知县,这人正与宋闻贤谈得热闹,他每年从文登营也要得不少好处,没理由去干这通风报信之事,或许是他手下文吏干的。
陈新摸摸下巴问道:“他们在那个门闹事?现在谁在处理。”
“军营西门。刘先生在,军官有卢传宗在那里,今rì当值的是第一千总部哨兵。”
“刘先生去干吗,派手下去就是,算了,嗯,那咱们走军营北门,咱们到之前,用训练的布城把东门那边挡住。”
刘破军犹豫一下问道:“要是他们要硬闯呢?”
“军律怎么规定的?”
“平rì白昼,无腰牌、手令,入营门五步内,又不听告诫者,哨兵出侧门捆拿,交当值中军官处置。持械抗拒者就地格杀。”
陈新微笑道:“什么叫军律,就是要军队执行的,既然有规定,就不需问我,除非有更大的上官在现场。”
“大人,这些都是读书人,万一士兵手重弄出点事来。。。”
“出了事自有我处理,只要哨兵是按军律做的,没人能抓我的兵走,否则为将者如何为三军之胆,众军又有何志气可言。
刘破军一脸佩服道:“属下明白了。”
“家奴和荒地是民政的事情,让刘先生去谈,反正一条,人不还,地也不还,这就是底线。”
刘破军答应后去跟塘马说了,塘马背下后复述了一遍,刘破军检查无误让他回去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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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登营军营西门外,围了密密层层的围观群众,当然一般来说,群众都是不明真相的,这些人群的中间,便是两个衣着不俗的秀才,还有十多个家仆佃户形象的人,里面夹杂着几个青皮。
一个两队的战斗组在营门前列队,带队的组长下达了戒备命令,火枪兵的火绳已经全部点燃夹上龙头。
刘民有一脸气愤,这两人已经来了许久,两个都是秀才,那了手头的地契和卖身契,口口声声来要土地和逃走的家奴,刘民有看了他们的地契,有大部分是秀才的,还有几个民户的地契,倒确实被文登营占了五百亩地,就在老营东面的抛荒地里面,这两人分明是等他们开成熟田了再来要回,现在那五百亩地已经分给屯户,每户十亩就是五十个家庭,刘民有不打算还给他们,想着给点银子把地买回来,这两人却一直东拉西扯,连早年的江彬都扯出来了,非要给文登营扣一个武人篡权的大帽子。
两个秀才引经据典,刘民有也听不懂,不耐之下大喊一声打断他们,冷冷道:“你们若是来胡搅蛮缠的,就恕在下无暇奉陪。”说罢转身就走。
两人一看,上来就抓刘民有衣袖,“想走,没那么容易让你的屯户迁走,把我们的家奴交出来。”
刘民有一把甩开,“要谈就拿出你们的条件,扯什么江彬蓝玉。”
“你文登营仗着有点军功强占人土地,威压百姓,鱼肉乡间,你还有理了,地被你们站了,我们的佃户吃什么,更别说家奴是我们花银子买来的,今rì我等就是要为民申冤。”
这时传令的塘马已经赶回跟值守的卢传宗传达了陈新的命令,卢传宗早就憋得一肚子气,马上跟部下发布了明确的命令。
刘民有看他们还是如此,加快步子到了营门后,那两人未及抓到他,一个青皮见状叫道:“不交出人和地来,咱们就冲进去。”
两个秀才呼应一声,带着那些佃户就要冲营门。
“火器队预备!”火器队的队长大声发令。
“值哨杀手队预备!”十二名杀手队士兵纷纷把武器放平,正对着要冲来的一群人,两个秀才何曾被枪瞄准过赶紧往后躲去一群佃户本来就是凑热闹的没人领头也停下来。
卢传宗大声道:“入五米白线者捆拿,冲击营门就地格杀。”
一个秀才看着那些哨兵象是来真的这些兵还真是与普通的营兵和军户不同,杀气很重,看人都有种冷漠他心里确实有点怕,赶紧对刘民有喊道:“那先生,你还说不是威压百姓。”
卢传宗到刘民有身边道:“刘先生你不必理会他,大人有明令在此。”
刘民有犹豫一下摇头道:“今rì孙巡抚要来,不要闹出事情。”
“不会出事,我马上把他们抓住,关几天再说。”
刘民有想起在江南听说的士人之事,叹气道:“这两人来路都还不知道,别那么莽撞。”他对那个秀才道,“那就去我公事房中谈。”
两个秀才对望一眼,转头道:“就在此处谈,几句话的事,去什么公事房。”
刘民有憋住气,继续与他们商量,土地他不能还,那些地正好在中间,以后麻烦事太多,打算给银子了事,哪知两人狮子大开口,开出了每亩十五两的价格,然后又继续一点一点的跟他侃价,态度却比开始好了很多。
正当刘民有打算彻底放弃的时候,一个青皮从西面过来,低声跟那两个秀才一说,两个秀才脸sè立马一变,对刘民有冷笑着道:“你以为我等会上你当,我等今rì就是来找巡抚大人告状的,早料到你们会改路,现今已被其他义民拦在北门外,哈哈,你们在文登霸占军田、民田,今rì就要请巡抚大人主持公道,否则咱们就要去告御状。”
他们说完也不再等刘民有说话,领着人走了,刘民有直气得七窍生烟,卢传宗赶上来道:“他们狗rì还搞声东击西,你娘的,刘先生,抓来杀了算了,老子肚子都要气炸了。”
刘民有喘着粗气道:“孙元化都来了,还抓什么,咱们去北门。”他眼睛一转,对身边一个助手道:“去把陈廷栋叫来。”
刘民有吩咐完,穿过军营赶到北门,这里果然也有近十个生员,他们拦住了孙元化一行,一个文官和一个太监正在看他们的地契,陈新一脸淡定的陪在孙元化身边,文登知县则满脸慌张,已经有些不知所措。
刘民有很快就在那些人中发现了黄功成的身影,他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孙元化紧紧皱着眉头,占些地倒也没有什么,主要是这些都是生员,登莱的士大夫阶层不多,主要的他都认识,但这些生员一旦结伙,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陈将军,这些地契都是真的,已有五千亩之多,是否误占了有主之地。”孙元化递过一张给陈新,陈新恭敬的接过看起来。上面写着,“九都五图三甲下,立卖契人唐锡生,今有承祖并续买地一业,坐落本都三保,土名放牛塘,系清丈发字三百九十六号,积地三百六十三步,计税。。。尽行出卖与同都黄英常为业。。。崇祯元年十一月。。。”后面则是见证人和官府红契。
陈新把纸给宋闻贤,宋闻贤闻了一下,又用手一抹,对孙元化大声道:“孙大人,这地契是假的,时间在一月之内。”孙元化仔细一看,果然如此。
地上的一个生员道:“大人,这地是唐锡生元年时买给晚生他收了银子就去了逃荒,近rì回来才补上的地契。”
陈新看地契上买地人的签名只有一个叉,就当做是画押,便举着地契问道:“那你叫那唐锡生到孙大人面前说话。”
那个生员就是黄英常他根本不答陈新,口中道:“我自与巡抚大人说话,干你这武夫何事。晚生回巡抚大人,那唐锡生签完地契,又去逃荒了。”
吕直在旁边哼了一声,“文登营可占文登抛荒民田,是万岁圣意定下的。
”
黄英常又道:“正是如此,万岁只让他占荒地但这是有主的熟田,平rì是我等的佃户耕种,文登营平rì横行乡里,强占了去,又在他们屯堡中公然销售私盐,在在鱼肉百姓,我等今rì就是要请巡抚大人做主,将武人凶焰灭于未炽之时。
”
吕直并不了解情况,被这生员一顿抢白,说不出话来。
孙元化有点犯愁,他本意是要来好生与陈新拉近关系,文登营战力强横,以后用得着的地方很多,谁知就能遇到这事。他久在关宁,这个生员说的恶行即便是有,在关宁根本连屁事都算不上,压根不用费心处理,现在有了这些士子,却又不一样。文登知县过来对孙元化低声道:“大人,这些人里面有秀才有生员,好些有亲友在三司为官,还一个有表弟在京师当御史的,还,还有祖父辈为官,在朝中有故旧,这,到下官那里闹过两次,都被下官打发回去了,也没闹太厉害,未曾想他们竟然来惊了大人,这红契,怕是那些吏员。。。”孙元化不耐烦的挥挥手,让县令退开。他上面有周延儒关照,虽然不怕生员,但这些人万一有背景,弄上去找御史一参,皇上如果不留中,就都要上疏解释,而且还人尽皆知,一次两次还好,多了总会影响皇上对自己看法。
孔有德在孙元化身后,见孙元化一时都无法,看向那些生员的目光都有些怯怯的,完全没有了刚才武夫的凶悍。
营门前站满了文登营哨兵和赶来的军官,看到主将受到侮辱,都两眼喷火,但文登营军律森严,他们都没有叫骂,只等着陈新的命令。
陈新这个被告倒是很淡定,毫不介意被黄英常怠慢又诬告,扫了一眼地上的人数,他对孙元化拱手道:“孙大人,既然他们处心积虑诬告下官,下官先在此将田亩计好,以免他们rì后随便搞个地契,又要加上。”
他说完对宋闻贤点点头,宋闻贤很快把田亩计出,共计五千五百多亩,占了文登营民田的一半。陈新看看数目,知道这些人老早盯上了文登营,等他们把荒地弄成熟田,然后找本地的保甲做中人,原来的田地主人早就受不了盘剥,去逃荒去了,他们随便找人画个叉,再收买了县衙的吏员盖上红契,就得五千多亩地。
陈新拿着清单问那些生员:“各位秀才,你们合共五千五百三十二亩熟田,可算对了?”
那些生员正眼都不看他,瞥一眼道:“相差仿佛。”
“对了还是不对,若是不对,各位就请重新算过。”
“行了,那点零头就让给你等,我们大度一些得了。”
陈新对孙元化和吕直恭敬的道,“都爷,监军大人,既然是他们的熟田,又是佃户在耕种,下官请知县大人拿出三年来的交税名册,一一核对田亩是否纳税,如果属实,下官便按亩交还主人。”
一群秀才脸sè一变,黄功成挤到前排大声道:“我等都有功名在身,是免交。。。”
吕直哈哈大笑打断道:“两百亩,这里共有十一人,地契上有名的只七人,无论怎生算来,也该交三千亩的税粮。李九成,你派快马去县衙封住出入,你自己陪着知县去县衙拿完税的名册来,拿到此处才许打开点过,差一样,就军法处置。”李九成大声领命。
一众秀才脸上变sè,一个秀才连忙解释道:“巡抚大人,我们这五千多亩,并未全部耕种。只种了一千多亩,都在免税之中。”其他人纷纷附和。
孙元化道:“那其他不就是抛荒地嘛,既然荒废,自然可惜,皇上有旨,抛荒地可让文登营占去,为朝廷养一强军在此,陈大人如此做法正是应该,再者说,若是无人耕种,就当早rì卖出,抛荒地有主,同样要交田亩,你等还有何话可说?”
那些生员纷纷不说话,气焰一落千丈,孙元化也不想和他们结仇,挥手道:“你们都各自回去,以后安心读书,早rì报效朝廷,这些田地自然会有的,却不需动些歪脑子。。。”
黄功成一处疏忽,全盘皆输,他原意是先抢些地,让文登营知道厉害,然后再逼着文登营让出其他生意,现在计未得售,他对文登营恨得咬牙切齿,却不得不忍着怒火,接受孙元化的唠叨,等孙元化讲完,陈新引他进了营区,他这才想起那些地契,连忙在后面问道,“孙大人,我等地契还请归还。”
孙元化停了一下,正要回头,吕直上来拉着他,继续进营走远了,全当没有听见,陈新回头对他微微一笑,黄功成气得跳脚,他一个家仆拉着他道,“那里,在门房火盆里面。”
黄功成一看,宋闻贤正得意洋洋往火盆里面扔着地契,周围的文登营军官哈哈大笑,纷纷上来往火盆里面扔,这次之后那个县衙的吏员肯定当不成了,以后又如何弄得到这许多地契。
黄功成低声骂了一阵,怨毒的看着这些军官,终于带着人走了,他一边走还一边回头狠狠看营门。
在门口还未走的张东对周世发道:“大人对这些生员太客气了些,直接杀了多省事。”
周世发冷笑道:“你还不懂大人的手段,他表面上从来都是一团和气,下手的时候,不会比你我心软。这些人你也记住,有他们还的时候。”
第三十五章 农兵
文登营三号屯堡,周少儿带着陈瑛几个老兄弟正在观看农兵训练,三号屯堡是在原来老文登营的军田上建起来的,总共五百户人,建立了一个农兵营。这里的屯堡只有薄薄一道围墙,墙外就是他们的田地,还有一个校场。
两百五十名农兵列出一个方阵,正在cāo场上前进,,冬天没有什么农活,农兵每月练合格,有五钱银子,是他们冬天改善生活的好路子,很多家眷也到cāo场看热闹,许多小孩在cāo场边看着队列大呼小叫。
钟老四作为天启七年的老兵,受累于他的嘴巴,一直没升上去,四城之战他表现优异,但回到威海后还是管不住自己那张嘴,到处跟人抱怨黄元在滦州的战法,终于被升为把总的黄元扔到了农兵系统,威海的农兵实验队的带队军官里面,只有他一个是天启七年的老兵,祝代chūn一向对老兄弟不错,钟老四经验丰富,在试验队集训后,祝代chūn评价甚高,中军部就派他到第三屯堡当了教官。离着文登营的战兵营也不远,周少儿等人一有假期,就要来找他去喝酒。
cāo场上的步鼓不停敲打,近两百名的农兵拍成六排,中间是九十六名长矛兵,两翼各四十八名火器兵,他们手上仍然是合机铳火绳枪,长矛和火器兵之间有几步的间隔,钟老四在队列后的zhōng yāng位置,他身边站了两个鼓手,两个号笛手和一个旗手,他的身后是一个五十人的火器分遣队,副教官则在队列前面zhōng yāng五步之外,好让所有人都能看到他的军刀。
整个队列直线行进时还算行,当钟老四模拟侧翼骑兵迂回,他们大队受命转向戒备的时候,需要进行扇形运动,队列变成行走的蚯蚓一样形状,农兵全都乱哄哄的,无论几个教官如何打。还是没有在规定时间内完成转向。周围围观的家眷有叫的有笑的,叽叽喳喳闹成一片,完全像看大戏一样。
周少儿他们自然知道这么庞大的队列转向不易。都为钟老四头痛,终于一路打打闹闹完成了训练,最后行进结束,教官们开始挨着检查火绳枪兵的火绳。凡是火头熄灭的,全部体罚,结果有八十多人爬在地上做俯卧撑。
钟老四对着一个农兵破口大骂,罚他站在白旗下面,又用军棍抽了一顿。这才气呼呼的下来,看到周少儿他们也没有笑脸,只马着脸说了句,“走了。”
周少儿他们跟着钟老四,到了屯堡里面的一个小酒馆,这个酒馆就在综合门市的对面,位置非常好,是一户莱州逃来的军户开的。手艺还算不错。
那个老板点头哈腰的过来。热情的喊着“钟教习”,钟老四大声要了酒菜,老板屁颠颠的去准备饭菜了。钟老四在第三屯算是知名人物,没人不认识他,文登营分的田地名义是分给每家,但实际是长期租种。屯户不能私自转让。有些情况下,文登营可以把土地收回。其中一条就是拒绝服役。所以对于这些刚刚安定的流民来说,教官就是他们的父母官之一。
钟老四也不等上菜。端起酒就先喝了一碗,然后又是他一贯的抱怨,“你们都看到了吧,这他妈就是农兵,老子在威海看天津来的纤夫新兵cāo练,比这好天上去了,这些农兵几个月了还有那么多不分左右,不知旗号的,看着脚步就忘了火绳,转个弯练了多少次了,时间延了又延。”他一鼓眼睛道,“还是这副德行。”
周少儿好奇的道:“那么多人都做错了,为啥你光罚那一个兵?”
钟老四难得的叹口气道:“那个人是关帝庙的哥哥,老子叫他关大庙,不罚得他练好些,要是他再上战场死了,老子以后如何跟关帝庙一家交代。”
一听是关帝庙的哥哥,其他几人都有些惊喜的问起来。
“就是他哥,老子一回来就去军需处查了抚恤记录,找到了他们家,结果正巧在第三屯,我买了些东西去看了一次。家里一个老娘,一个哥哥、一个妹妹,还有一个弟弟,后来选农兵的时候他哥哥非要来,想着挣那每月的五钱银子。”
陈瑛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周少儿道:“旗队长,咱们是不是也该去看看他们家。”
周少儿还没说话,钟老四就一掌拍到他头上骂道:“你狗rì周少儿现在当杀手旗队长,看不上关帝庙了是不是。回来都多久了,你原来吃关帝庙偷的饼子还少了?”
周少儿陪着笑脸赶紧应了,说吃过饭就去买东西。
原来的刀棍手刘跃问道:“那个转弯哪有那么好练,咱们开初也没练过那么难的。”
钟老四一脸官司,“要说练农兵,个人技艺就比咱们原来少多了,不过就是突刺、拒马、顶刀盾这么些东西,偏偏队形最是重要,咱们不练这个转弯,那是咱们以前阵型小,这个枪阵全靠阵型。原来老子不喜欢这个长枪阵,后来到正面去看了一眼,还真他娘不好破,密密麻麻满眼都是枪头,都不知道往哪里冲好,要是摆在原地,咱们还真拿它没法,但是一动一停,就容易乱套了,更别说转弯了,现在看来,暂时还是无用。偏偏训练队定的要求又高,要火枪兵行进中掩护到三十步,边走边打,然后才是长矛冲锋。”钟老四一拍桌子骂道,“咱们原来的火器队也没有掩护到三十步,边走边shè击,这他妈要求多高,边保持阵型还要装填,这帮子农夫得练多久才练得出来,要老子说,这些长矛兵就摆在那里,让火枪兵打就行了,要不然就是走的时候不打,到了四五十步全体齐shè,一轮就把对面打得鸡飞狗跳,长矛兵再上去几个突刺就结束,简单多了。可惜没一个听老子的。”
周少儿轻轻嗤了一声,钟老四每rì都在抱怨,到哪里都不招人待见,能听他的才怪。
钟老四抱怨完,心情好了一点,转着眼睛看看其他人,见陈瑛似乎瘦了一圈。对陈瑛先问道:“陈瑛你上几次都没来,现在当啥官了,这么大架子。”
“杀手队长。”
钟老四又一拍桌子道:“你怎么也是当旗队长的战功。核功的人干啥吃的。”
周少儿低声道:“也不怨核功的人,原本要升旗队长,上次蒲壮选陈瑛去啥特勤队,结果去了没通过训练。被李东华一纸考核送到中军,退回原部降一级。”
钟老四赶紧凑过来低声问道:“这玩意特勤队老子听好久了,听说所有等级都比一般队高两级,到底干啥的,怎么连你陈瑛都过不了训练?”
陈瑛没好气道:“教官说了不许说出来。是机密,不然按泄密处罚。”
钟老四马上回道:“机密而已,我的级别到了。”他又对几人一指,“你们也不许去说。”其他几人马上答应。
陈瑛气馁的喝了一碗酒才道:“那你们都别拿去说,那玩意几人过得了,每rì睡觉时间最多一个多时辰,每天花样百出,做啥都是按千来计数的。连着十天。天天能累得人吐血,这还不算啥,咬咬牙就过去了,最可恨的是吃饭的时候要坐在粪便堆旁边,或者是一个堆满猪羊肠子内脏的坑里,里面臭气熏天。你吃到一半。他还给你扔一截肠子在脖子上。”
钟老四听得呲牙咧嘴,周围几个人也一脸恶心状。纷纷骂道:“这不成牲口了。”
陈瑛咬牙继续说道:“就是牲口,他们就可劲折腾。有人累得动不了,就有教官踩着你脑袋大骂,可不像咱们原来骂点蠢啊啥的,那是祖宗十八代都骂完,每天都有人受不了被清退,近两百号人只剩下五十多个,老子憋着劲,撑过了这十天。”周围几人都听得聚jīng会神,等着他的下文。
“然后就要轻松一些,每rì能睡两三个时辰了,每rì练的东西开始有些搏杀,两三人的配合演练,只是队列从来不练,我也不怕这些东西,还说铁定过了,结果突然有一天,早上起来就强行军到山上,一人给根绳子,让从山上滑下去,那悬崖怕不得十丈高,我,我不知道咋地了,一看那崖就晕了,手脚都没力气,但咱真不是怕死,可恨李东华当场就说我是消极训练,而且怕死。结果不当作是清退,写给中军部的意见是消极训练,缺乏勇毅jīng神,这他娘的。”
陈瑛越说越来气,钟老四舔舔嘴唇叹道:“也亏他李东华能想出来这么多损招。”
大伙都一致认定是李东华,陈瑛狠狠道:“这还不是他全部损招,听那几个教官说选中之后还有老多,还要练什么野外生存,一个人丢深山老林里面,还有游水,骑马,各种长短兵器,毒药,野生草药,房屋结构,城市结构,地图,易容装扮,反正啥玩意都有,一边练还一边淘汰。”
钟老四摇摇头,“这些全都会了,还是兵么,都是天兵天将了,那老子还是算了,就这农兵也比那破特勤队舒坦,他不要咱,老子还不乐意去那地方受罪。”
周少儿当初还想着能被选上,听完也觉得自己肯定过不了,他对陈瑛问道:“那都是些啥人最后入选了?”
“反正我走的时候,就剩四十来个,估计这轮就算过了,有二十多个以前的老兵,中军卫队有三个,另外山西的那伙夜不收里面有几个,还有几个新来的流民,那武功可好,对了,在固安帮着抓鞑子细作的那个马夫也过了。”
钟老四回忆一下才道:“那个李涛?”
其他几人也记起来,这个马夫当时被训导队当作典型宣传了一阵,大家都有印象,听说后来一直跟在祝代chūn的训练队里面。
“就是叫这名字,那时成绩还在老子后面一位,不想说了。”陈瑛兀自愤愤不平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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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道上,巡抚的大旗正在慢慢远去,陈新在原地装装样子,身后站了文登营的军官和宋闻贤等人,他们要一直等到车队消失不见才能掉头,以表示对领导很不舍。
孙元化这一趟视察了文登战兵营和一个屯堡,陈新军营中的肃杀景象和士兵jīng神面貌都很让他满意,陈新特意为他准备了一次演习,在大校场上设置了布城和模拟的地形,演练了一次山地进攻和追击作战。文登营士兵在各种地形做出了不同的兵力分配,展开不同的战斗队形,塘马、架梁马、侦查队对可疑地形进行侦查。模拟得一丝不苟。孙元化对陈新的战兵赞不绝口,更加深了他心中的强军形象。孙元化并不重视文登的水营,加上组建尚短,他便未去视察。另外还有就是在文登的冷兵器作坊。
吕直是监军,他对军律更感兴趣,挨着看了文登营的军律,让宦官全部抄写了一遍,陈新自然隐瞒了军队的cāo典。以免辛苦总结的东西落入孔有德等人手中。
这次孙元化送来半年的军饷,陈新总算拿到了第一次军饷,给几位上官又各送了些仪金,这些都是军饷的潜规则,账面上却是非常正规。这样算上京师的温体仁、曹化淳、梁廷栋和兵部人等,他每年的军饷倒有近一半要用来打点关系。陈新的上级还不算太多,大明其他将官更难,加上他们自己还要贪墨一点。所以不吃空饷只能是饿死。军队象叫花子也是情理之中。
尽管如此,他对孙元化印象也算不错,虽然是官场的那些东西还是与其他人一样,但他对军队编制和武器表现出了非常高的兴趣,言辞中也很有进取心。平rì谈其他的都是上官架势,一谈到武器和战法一类的东西。就成了个普通人,经常不厌其烦的和陈新打听一些细节。临行还送了一本他自己写的《西法神机》手抄本给陈新。
车队正在转过一个山丘,很快将消失在视线中。陈新翻看手上的《西法神机》,宋闻贤对他道:“孙大人不但正书读得好,这些杂学也如此jīng通,还能自己写一本出来,难怪能得皇上青睐。我看他对将军也颇为看重,有这个上官在,咱们文登营以后rì子便好过了。”
陈新在他面前也不隐瞒什么,轻轻说道:“就是xìng子温和了些,不知能否压得住那帮丘八。”
宋闻贤道:“登州这处也没出过什么事,那些丘八还能翻天不成,不过孙大人要学大人练兵,我看也不易,我此次到登州所见,这些东江军在登州颇为受气,登州大户缙绅比文登多得多,连咱们文登营都是如此,他们这些东江兵就可想而知,外加还有本地民户抵触他们,更是艰难一些,所以很多登州的辽民陆续有逃来咱们文登营,甚至还有不少标兵营的营兵。”
陈新笑道:“说到受气,那rì几个秀才的事,宋先生觉得如何出这口气。”
宋闻贤拱手道:“这口气怕是要暂时憋一憋,毕竟那rì孙大人见过那些秀才,若是前脚刚走,后脚就被人杀了,就显眼了些,于孙大人脸上也过不去。”
陈新点点头,这个节骨眼上,确实不宜如此做事,宋闻贤接着轻轻道:“不过有一个人却可以动,既可杀鸡儆猴,嫌疑又不全在咱们。”
陈新哈哈笑道:“宋先生所说可是文登县衙那个吏员。”
“正是,那些秀才要让他干这丢饭碗的事,必然有所许诺,现在自然不会给了,如此一来。。。”
周世发已经探听明白,那人当rì就离了县衙,当初那些秀才许诺了事成后给他两百亩熟地,还有数百两银子,现在秀才竹篮打水,吏员就一无所得,他就每rì四处找那些秀才吵闹,扬言要去巡抚衙门告状。
陈新决定道:“如此也好,据情报回来说,这些秀才又在四处串联,煽动周围的本地民户和富户,准备再闹一次大的,不给震慑一下,他们还不定折腾出什么。”
他转头叫过周世发,低声对他道:“干掉那个吏员,留点线索牵连到那些秀才身上,再放点风说是那些秀才买凶杀人,一定要告到县衙,请最好的讼棍帮他家眷打官司,知县那边请宋先生打点一下,案子拖得越久越好,看他们还有jīng神来捣乱。”
第三十六章 指导
孙元化视察完之后,已经又要到年底,陈新把剩下的作战奖励都分发给士兵,又发了过年费,军队系统全都兴高采烈,刘民有同样忙着核算了各部门的业绩,发下了年终奖金,业绩最好的毫无意外是假钱作坊,他们正是工人数不多,效益却很不错,今年的利润达到二万两,排在第二的是两个武器厂,其他工坊和门市成立较晚,奖金稍差一些,但也让那些工人喜出望外。
到了临近年关时,文登营照例留下值班部队后,有家眷的回家,无家眷的自行休假。威海的屯户自己办起了庙会,收入的增加使得他们消费能力大增,卫城的商贩纷纷来到麻子二墩贩卖年货,一些戏班子和卖艺者也闻名而来,堡中的店铺增加了更多,除了没有赌档,整个气氛比去年又热闹了许多。
原来的麻子墩已经名存实亡,那些墩民自从被战兵打砸一次之后,再也不敢与这个新兴势力作对,随着新屯堡越来越繁荣,很多原来麻子墩的人也到那边打临工,双方的隔阂很快在经济纽带下被消除。越来越多的威海军户投靠过去,到文登营那边的新屯堡,盼着以后分地。杨云浓面对这种人口流失,也不敢叫苦,他的茶叶店综合门市冲击下摇摇yù坠,王元正的粮店也同样如此,他只得考虑重新改换行业。
刘民有和陈新乘着假期,先后办了纳妾的喜宴,刘民有自然是李冉竹。陈新则把填房丫鬟菊香收入房中,各处屯堡也是喜事不断,许多文登营的士兵和军官都在忙着成亲。
一片鞭炮声中,迎来了崇祯四年,大年初一早上,陈新按着往年规矩,跌千金吃饺子之类的做完。就在书房里坐好,等着属下的卫所官来拜年,一群女人叽叽喳喳的声音在院中响起。赵香探个头进来看到陈新,伸伸舌头道:“小人家,我们都去逛庙会了。你去不去。”
陈新笑着摇头道:“我不去,你记得去庙里拜拜,求观音让咱们明年生个儿子。”
赵香嗤的笑了一声,白他一眼走了,院子里面很快安静下来,只剩海狗子在书房门跺脚的声音,陈新舒服的靠在铺了毯子的躺椅中,脑袋中什么都没想,享受着一个人难得的安宁,此时远处的鞭炮和喧哗似乎都在另一个世界。
门轻轻响了一声。陈新也并没有睁眼,客人来会有人通报,自己进来的要么是亲卫要么是丫鬟,只听那人轻轻的往火盆中加着炭块,又把香炉中的香料换了。放盖子的时候稍稍重了一点,发出叮一声响。那人似乎吓得长出一口气。
陈新微微睁眼,见到肖家花正在蹑手蹑脚的往外走,他对这个女子还是多少有些内疚,平rì也少有时间会和她说话,便开口道:“肖姑娘。怎地没有去逛庙会。”
肖家花以为他是睡醒了,转头看看陈新,作个万福道:“回老爷话,我不喜欢那些热闹。今rì夫人和丫鬟都出去了,我就留下来照看着。”
“大年初一,肖姑娘今rì去轻松一下,这些事情我自己也能做,你找几个要好的姐妹朋友,去看看庙会,买些胭脂水粉之类的,庙会上东西比平rì便宜。”
“我没有什么朋友,院子里安安静静的,比外边好。”
陈新坐直起来,指指对面的椅子道:“既然如此,坐下我们说说话。”
肖家花指指自己,有点不敢相信的样子,陈新头一歪道:“你客气啥,你原来的那豪爽脾气到哪去了。”
肖家花扬扬头,坐到了陈新对面,把手中的盘子放到了陈新桌子上。
陈新笑着对她道:“这就对嘛,咱们这里没有那许多规矩。”
肖家花哼了一声,“大人,那可不是,家里规矩很多,而且好多都是对我定的。”
陈新奇怪的哦了一声,他几乎从来没有定过什么家规,也从来没在家里骂过人,稍稍一想就知道应该是赵香故意难为这个肖家花,原因就还是自己当初干的那件事。
他也没有睁眼说瞎话,点头道:“难为肖姑娘了,若是真有过分的事情,你就告诉我,我会告诫他们。”
肖家花低头道:“那有什么用,你平rì又不在,还不是她们在管事。”
陈新叹口气,转开话题问她:“我最近在家也多,每次也未见你。”
“菊香把我安排到厨房去了。”
“厨房?那你现在管煮饭炒菜了?”
“不是,就是挑水、劈柴,烧火,还有帮她们洗衣服。”
陈新皱皱眉,他这个院子里面原来是有男仆做这些体力活,没想到菊香故意安排给肖家花。他马上又微笑道:“这事你不用做了,都是男人干的活,怎能让你一个女人来干。”
肖家花听了露出点笑,但与原来的嚣张还是全然不同,陈新本想问问他婚假之事,但想起自己原来干的事情,加上肖家花自己的xìng格,现在肖家花听说在堡中名声极差,没有人敢娶她,但这样放在家中被菊香等人排挤,也让他心里过意不去。
“肖姑娘,你愿不愿意出去做些事?有月钱的那种。”
肖家花抬眼看着陈新,半响才问道:“大人可是要赶我走。”
陈新赶紧摆手道:“当然不是,我的意思是可以做一份工,就。。。就像李冉竹那样的,白rì上工,晚间回来住,自己有一份月钱。”
肖家花松口气,马上答应道:“我想去综合门市,那里都是女子,听说里面有个王二丫,做事做生意一把好手,连李冉竹也比不过她。。。”
陈新低声打断道:“肖姑娘,你看啊。我叫他李冉竹是可以的,你得叫她刘夫人,或者刘家娘子也行,不然她心里早晚对你有成见,以后年底考核时,就扣你几分,有时几分不重要。但有时,这几分就能决定你以后的位置,既要做事好。做人也得好,女子一般心眼小点,与李冉竹这类女东家打交道。其实最简单有一条,你得夸他夫君,以后有小孩了夸小孩,这比夸她还管用。王二丫那种人又不一样,她是只看结果,你跟着她就得少说多做,做错了不要企图辩解,自己去尽快改过来,若是王二丫和李冉竹意见不一的时候呢,对王二丫这种人。和稀泥没有用,你得站在李冉竹一边,为啥,她是刘民有的老婆,刘民有才是民政的老大。你有一个优势别人比不了,你是李冉竹的邻居,你每rì去上班得跟着李冉竹一起,就在她门口等,刘大人出门路过能看个脸熟,而且上班路上也是个沟通感情的机会。平rì放假也可以过去串串门,送点小礼物,不必太贵,她是受过苦的,你把你自己说苦点,比黄连还要苦,当然是我买你之前。”
“另外店子里面都是女子,大多喜欢东家长西家短,这时你就要说别人的好话,要是说不出,就不要说话,这些背后的话,总有一天要传到别人耳朵里面去,但你得记住谁和谁不和,如果里面有和你差不多能耐的,你就在李冉竹那里把那人背后的小话递一递,李冉竹多半就扣她分。只要你做事做好,做人做好,以后升职是必定的,升职了就要有手下,做管理本质是什么,让别人做你想让他做的事,方法有很多,好坏的区别在于。。。。。。”陈新一边滔滔不绝一边拿过一张纸,用炭笔在上面画着人物关系图。
肖家花静静的听着,不时抬头看陈新一眼,后来眼睛亮晶晶的盯在陈新脸上,满脸都在放光。
幸福的时光总是很短暂,几个公鹅嗓门在院子里面叫起来,是文登营的主要军官结伙来拜年了,陈新看看肖家花道:“听明白了没有?”
“啊?是,是,明白了,要和稀泥。”
陈新没有注意肖家花的回答,军官在等他接见,他匆匆对肖家花道:“这事我会安排,年后就去李冉竹那里报到,记住先做人再做事,若有实在办不了的难事,直接来文登营找我。”
肖家花听到军官们往书房过来,起来对陈新施礼,端起盘子去开了门,把军官们让了进来,一群军官吵吵闹闹的跟陈新拜年,肖家花赶紧出了门,顺着回廊到了后院的柴房,刚把门关上,就哈一声跳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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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民有带着李冉竹混在庙会的人群中,身后是永远甩不掉的傻和尚,他可没象陈新一样等人拜年,直接让人在门口留了一张桌子,上面放了纸笔,让拜年的人自己登记。自己则带着李冉竹去逛庙会。
李冉竹把综合门市管理得井井有条,后来的一个王二丫能力很强,两人把综合门市很快理顺,在屯户心中建立了非常好的信用,刘民有第一次见王二丫就是在文登营老营,也由此知道徐元华的一些小心思,他对王二丫当rì表现印象深刻,李冉竹对这个副手也是很看重。据说连chūn节都不休息,逼着每个店的店员继续值班。
李冉竹则舍不得错过和刘民有的假期,以成亲的名义休了假,今rì陪着刘民有一起逛庙会,他们一路吃着各sè小吃,路上许多人跟他们问好,这两人都兼着学校的教习,又是管民政的,这些屯户对他们都是发自内心的爱戴,他们也一路回礼,总是这样的时候,让刘民有觉得一年的辛苦十分值得。路边还有一些屯户自己摆的跌成摊子,不少人在那里赌钱,不过赌注都不大,还不断有巡捕过来查看,文登营不禁止屯堡的娼jì,但所有屯堡都禁止开赌坊,只有chūn节时可以在路边玩一些小额的跌成之类博戏。
两人也到一处赌摊耍了几把,那些屯户都认识他们,但大家都是生手,想让也让不了,结果刘民有两人连输五把,没有了兴致,继续往前到了观音堂,这里是屯户们自己出力出材料修的,门外排起了长队,很多刚成亲的工匠和士兵也在里面,他们都带着媳妇来这里求子,周围有几个巡捕和镇抚军士,刘民有也老老实实在最后排队。终于等到他们进去,李冉竹恭恭敬敬的跪了,低声求观音保佑今年能送子,刘民有心中不太相信这些,做了一下样子,但他内心还是希望能早些有孩子。
他们又去买了些年货,然后返回住宅时,发现徐元华等在门口,他一见刘民有就上来道:“大人,文登到威海的路上,三座桥都设起了税卡,每座桥都要收税,包括咱们文登营的东西。”
“谁设的税卡?”刘民有惊讶的问道,文登地方一直都很穷,以前设的税卡都是在文登到宁海或是莱阳等县城的,从来没有过在文登往各卫的路上。
“说是衡王府的人。”
“军队那边知不知道?”
“没听说。”
刘民有赶紧到隔壁陈新的院子,到书房时陈新正在悠哉游哉的点礼物,他一看刘民有提的年货,嘿嘿笑道:“刘兄太客气,隔壁邻居还带啥东西,放下,放下。”
刘民有一看手上,年货忘了放回去,撇撇嘴,只得丢到陈新桌子上,对陈新匆匆道:“文登到威海路上设了税卡,收咱们的税。”
陈新一边拆着纸包,一边道:“嗯,知道这事,孙元化说过了,王府咱们得罪不起,让他设吧。”
刘民有怒道:“那你先不说一声,再说长期这样收税,数额不小的,这个衡王封底是哪里的?”
“衡王府封地在青州。”
“那怎么收到登州来了。”
陈新顾不上拆包装,让刘民有坐下道:“他最近嘛,再说附近王爷也不多,没占咱们地就不错了,定是看文登富一点了,商货来往频繁,眼红了嘛,以后大宗货都走海运,让他们多少收点,意思一下就是。孙元化当时说的时候,我也是不太愿意的,不过他给了咱们一万斤硝,几万斤铁,你算算也不少了,应该不亏。”
刘民有粗粗算了一下,硝的价格最贵,每斤要二钱银子左右,比铜还贵得多,是火药成分里面最重要的,几万斤铁也能值几千两银子,便没再做声。
陈新笑道,“不亏吧,孙大人也难,看着官大,其实下面不敢得罪的人多的是,咱们能帮着就帮着点,做事情不就是讲究个妥协嘛。”
刘民有叹口气,“怎么一看到文登营好点,大家就想抢唐僧肉一样。”然后匆匆拜了个年就走了。
陈新送他出门,回来高兴的拆开刘民有提来的纸包,看了一眼骂道:“怎么全是糖糕,拜年也太抠了。”
第三十七章 炮兵
正月初二rì,陈新早早起床,打算今rì去回拜属下,走出门外听到东边有火炮shè击声,想想后回屋取了腰牌,又让海狗子带些礼物,带着亲兵骑马往雕窝山方向过去。
他们很快到了一道关卡,那里有一个小型的石头望楼,有几名哨兵执勤,陈新等人取了腰牌,哨兵一一检查后行礼让他们通过,再走过一段后,是一道长长的围墙,门口又有哨兵,再次检查后,陈新终于进入了这个武器试验场。
这里是文登营所有新武器试验地,由威海驻扎的一个局派兵jǐng戒,里面的靶场放着六门火炮,唐坤带着几个助手正在那里忙活,他们都身穿便装,似乎马上要开始下一轮测试。
陈新到了近前下马,那唐坤一看是陈新来了,赶紧过来见礼。
陈新也客气的跟他们拜年,让唐坤给他一一介绍其他工匠,海狗子一一送上陈新的礼物,虽然都是些小东西,那些工匠却个个兴高采烈,他们从来没想过上官能给自己拜年。
“各位怎地不在家中休息,才初二就来赶工?”
“回大人,小人在威海无甚亲友,年前也休息了几rì,已是够了,这铜炮催得急,小人便来赶工,好让他能早些做出来。”
陈新才想起唐坤是澳门来的,自然是没有亲友,当下又与其他几人一一交谈几句,他们现在都在火器研究室,除了唐坤外。其他几人原来也是做火器的工匠,在刘民有原来的识字班呆过。现在由唐坤带领着做轻型铜炮。
这些工匠在威海非常吃香,他们这里没有什么缙绅,工匠能识字,工资也高,是那些新到流民最想攀附的对象,只要一入工坊。就有许多流民要来说亲,所以唐坤虽然来得不久,竟然也已经有一妻一妾。除了三十两的固定年薪,还有火炮的项目奖励,另外还有带徒弟的师傅工资。有时厂里贴出其他武器解决技术问题的悬赏,他在澳门毕竟见识更多,偶尔能挣到一笔,他对目前的生活颇为满意,但后来孙元化又派来三个弗朗机人,也是澳门来的,虽然他们主要负责铁质舰炮,但让唐坤感觉到了压力,所以他连chūn节都没休息,带着几个组员一起来赶工。
寒暄之后。陈新便开始打量那门火炮,比红夷炮小很多,身管很短,只有一米多一点,确实很轻便。行军时两匹马拉,作战时平地上两三个人就能推动。
唐坤在一边介绍道:“大人,这是四磅炮,打四磅的铁弹,按咱们大明衡制是三斤(明制每斤折1.33磅),全重四百七十余斤。炮身长四尺,用青铜做成,铜八锡一,制模的时候,铜钱作坊的黄先生也来帮过忙。”
陈新先问了作战xìng能,那唐坤颇有自信的道:“大人,这炮用棉布定装弹,比火枪还打得快,只用炮手三四人,最少两人亦可,若是炮手熟练,火枪打六发,这炮能打**发,弹药用铁弹和散弹两种,铁弹三斤,用药一斤半,三百步内能将盾车彻底打碎。用散弹时,最好在百步内使用,但一百五十步外仍能杀伤无甲敌兵。原来的铳规改在炮架上,如此瞄准时更为方便,若是快速shè击,可以用炮身上的简易望山。”
“炮兵有没有在试用?”
“炮兵有十个炮组,他们一直在轮流试用,按我们定的cāo炮手册在空炮训练。”
陈新听了十分满意,赞叹道:“唐坤你做得不错。”然后他对其他几个工匠说道“大家也都不错,这门炮做好了,以后还要做更大的炮,炮兵对我文登营来说,跟火枪一样重要,必定要大大发展,以后各位就是咱们文登营的火炮功臣,职位收入都会有的,不会比那些文官、军官差了。”
几个炮手都听得兴高采烈,陈新接着道:“你们把武器做好了,也是一种胜利,以后本官还要给你们发勋章,就像那些战兵勇士一样。”
唐坤等工匠两眼放光,唐坤虽然刚来不久,但知道文登营很重勋章,是一种荣誉象征,发放数量很少,去年的勤王之战总共也只发了几十枚,普通士兵一般是作战纪念章,某次战役表现最突出的队伍可以获得纪念臂章,缝在手臂上,比如滦州之役的第一部第二局最先阻断建奴退路,全军就只有他们有四城之战的臂章,其他部队便只有纪念章。这些东西都能佩戴在军服上,随时都让百姓知道他们的功勋,所以许多士兵相亲的时候都要戴在身上,能大大提高成功率。
陈新勉励完,接着就对唐坤提意见道:“火炮本身这样就不错了,但你需要把其他配合的器材准备好,一是定装弹药,铁弹散弹分别编号,你们让炮兵估算一下,多少弹药能击溃一次进攻,或是需要停下散热,以此为一个基数。二是弹药车,不必装很多弹药,一个基数就好,但上面要能坐炮手,弹药车挂在马后,炮车再挂在弹药车后,这样只用两匹马就能快速转移,到达阵地能马上投入作战,另外,这个弹药车的车轮等等组件要和炮车通用,大小要基本一致,以便维护。”
唐坤连连点头,让助手拿过笔一一记下。陈新等他记完才问道:“何时能定型开始制炮?”
唐坤稍稍停了一下道:“只要保证制炮车的木匠和铁匠,一月内就能开始大量制作。”
陈新在心中估算了一下,他打算给每个农兵队配一门或两门四磅炮,作为营级支援火力,战兵那边也同样需要这种轻型火炮,以前的虎蹲炮虽然很轻,但每次设置阵地需要把支架用铁钉固定到地上,战场机动能力不如有轮的四磅炮。不过在山地等地形还是有用,他打算暂时保留虎蹲炮作为每局的火力补充,再给每个司配一到两门四磅跑,由把总直属,在千总一级则建立单独的炮队,使用以后更大口径的六磅或八磅炮,最后是直属中军部的炮兵队。作战时根据情况加强到某一战线。
这样算来,目前四磅炮大概需要准备二十门,装备之后还要与步兵合练。以完善战术,修改条例等等。
“尽快开始量产炮身,不必一定等炮架定型。炮架制作很快,让炮组尽快开始实弹练习。”
陈新伸手摸着冰凉的炮身,他的战争之神终于有点眉目了。
黄功成搂着个丫鬟在书房中看书,他一手拿书,一手在钻到丫鬟的衣服下面,那丫鬟身子在他怀里扭动着,发出嗯嗯的声音。
虽然丫鬟一意迎合他,但黄功成心情还是没有太好,他原本在靖海卫倒卖些夹带粮,家中本身也有不少田地。rì子过得不错,现在文登营一来,拦了多半夹带粮,他的利润大受影响,唯一让他放心的是。文登营现在只卖粮食给他们自己的屯户,每户每月有定额,并不对外发售,否则靖海卫城里面哪还有人去买黄功成的粮食。
上次去拦路告状,最后碰了一鼻子灰,事情没办成不说。那个文登的吏员一直找他们吵闹,让他不胜其烦。
现在文登营在靖海卫大搞建设,不可避免影响本地人生活,土地、水源、娶亲等等,与本地人多有冲突,打架斗殴隔几天就有一次,开始时候还是百姓之间自己打,后来文登营驻守的战兵也加入进来,本地人就再也打不过。卫指挥使对文登营从来不敢说个不字,一直压着下面的人,但黄功成却看明白了,他与其他秀才年前一直在串联其他地方的民户,准备一起发力,闹一次大的,然后再去宁海州告状,同时请京师的两位御史弹劾文登营,不怕他陈新不低头。
黄功成憧憬着美好前景,兴奋的使劲一捏,那丫鬟痛得啊哟一声,抛着媚眼问道:“老爷想着啥好事了,那么来劲。”
“老爷我想着把你纳为小妾了,小心肝天天把老爷伺候得更舒坦。”
那丫鬟贴到他身上发嗲“那老爷倒是快些,现在这么陪着老爷,三娘每rì看奴婢不顺眼,奴婢心里一怕,自然要差了。。。”
黄功成哈哈一笑,正要把这丫鬟就地正法,外面的仆人喊道:“老爷,三爷来了。”
三爷就是那个黄英常,也是闹事的主力,黄功成一把推开丫鬟,那丫鬟一下摔在地上,啊哟的叫唤起来。
“滚滚滚,老爷我有事,出去。”黄功成不耐烦的把丫鬟骂了出去,然后整理了一番仪容,刚刚弄好,黄英常就一头撞进来。
黄功成迎上去拱手道:“三弟。。。”
“大哥,出事了,那个白二被人杀了。”
黄功成愣了一下,半响后才露出笑容道:“白二被人杀了,杀得好啊,我正嫌他烦。”
黄英常打量黄功成两眼“大哥,不会是你派人去杀吧。”
黄功成连忙否认道:“我岂会干这等事,不过是嫌他时常来烦扰,有感而发。他如何死的?”
黄英常疑虑的看他两眼,见他不像说谎,这才满脸焦急道:“前几rì死在文登县治一处茶楼,而且我就在场。”他压低声音“死得可怪,那rì我答应见他,给他点银子,免得他再四处找咱们麻烦,到茶楼坐下咱们三人喝茶,茶楼中有客人打架,我也过去看,回头过来就看他趴在桌上,脖子,脖子被人给扭断了,背心还有一个刀口,闹事之中无声无息就给人杀了。”
黄功成惊讶的张张口“会不会是文登营那些人干的?”
“我也觉着是文登营干的,可别人不如此看,前rì就到处传言说是咱们********,他家里闹翻了天,结果前晚有人在他们家后面墙上写了些血字,告诫他们不要再来烦扰,你看看,谁都知道他最近老找咱们,而且那rì正好是我见他,结果人人都说是咱们干的。。。你知道白家在县里也是大族,总有给他出头的,听说已经有一户远亲答应给他家出银子,已经请好了一个讼棍告我,现在闹得满县皆知,知县大人假也不休了,叫仵作连夜验尸,打算明rì升堂,传我去堂上问话。”
黄功成觉得脖子有点凉凉的,他倒不是为黄英常担心,而是担心文登营还有其他报复,转眼看到黄英常满脸焦急,忙劝道:“三弟,你也不需担忧,他们亦只是怀疑罢了,还能定你罪不成,他们请了讼棍,咱们也请。。。”
书房门突然被一把推开,家仆闯进来急道:“老爷,知县大人和典史大人来了,说是有人举报咱们这里有凶手。”
黄功成两人对望一眼,赶紧到门口,知县已经带着几个快手进来,两人连忙去施礼,知县一见黄功成还是客气的道:“黄公子,有人投书到县衙,举报你家中有杀白二的凶人,本官自然是不信的,但年节之时出命案,本官职责所在,只能来看看,黄公子就当是走个样子,让本官在你院中看看。”
黄功成倒不怕他搜查,但还是满脸不高兴,典史与黄功成无甚交情,挥手带几名快手进去了,黄功成过去招呼道“你们不要惊了我家眷,别碰坏东西。”
几个快手搜得也颇为用心,这类凶案一是重要,二来黄功成家中比较有钱,本身嫌疑也有,要是能找到点蛛丝马迹,能敲出不少银子。他们到各屋都搜了一遍,床底柜子都看了,没有什么发现,典史不死心,在各处细细查看。
黄功成对知县不快的道:“大人,到处都看过了,现在可还晚生清白,这摆明是有心人诬告,以后还请大人不要如此贸然。。。”
知县没有什么发现,也没有了脾气,正要道歉,那典史突然喊道:“这里有一块新土,你们挖开看看。”
知县和黄功成赶过去一看,花园中一棵花树下确实有一块新土,颜sè与周围都不同,两个快手找过铲子挖起来,黄功成正奇怪是谁翻了土,一名快手大叫道:“有东西,是刀。。。”
黄功成眼睁睁看着一把短刀从土中挖出,典史接过刀,拆开上面的布条,递到知县面前道:“还有血迹,刃口似乎与那白二背上伤口差不多大小,大人看。。。”
知县一指黄功成两人“黄功成,你亲眼看到从你院中挖出来的,你两人还有何话说?哎,你们怎能干这等事出来。”
黄功成张口结舌,他旁边的黄英常突然转身对他破口骂道:“竟然真是你做的?你还骗我。”
典史眼看有财可发,一挥手叫来快手“你两人不要装了,都带回牢里。”
黄功成狠狠看着知县和典史,对身后的家仆道:“快去济南找堂兄,让他帮我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