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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柯山梦     晚明txt下载     晚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三章 四城之战(十)

    陈新平静的看着前面硝烟弥漫的街道,十字街的中心已经在一百步外,建奴在西大街的抵抗十分激烈,虽然节节败退,但建奴从东门和南门都调来了援军,不断投入西大街后,严重迟滞了第三部的攻击,建奴的反应也并不慢。第三部的千总王长福不断派人从小巷穿插,才逼迫得建奴不断后撤。

    陈新骑在马上,越过前面第三千总部队列的头顶,能看到东门的浓浓烟尘,但建奴一直在从东门调兵增援西大街,爬上房顶的中军瞭望手也说南边的建奴旗帜还在,看起来那两面的明军进攻都无力,甚至不知道是否已经开始攻击城墙。

    马世龙的总兵红旗到了西门门楼后,西面的勤王军正在源源入城,但他们都没往这边来,而是进入了各个小街,陈新不用问都知道他们干什么去了,总之是帮不上忙的。

    据那些十分模糊的情报所说,滦州建奴不多,真夷大概也就一千多,包衣可能也有一千,加少量蒙古人也就是两千多,其他两面明军再消极,总也能牵制一些。

    陈新对身边刘破军道:“卢传宗来要过增援没有?”

    “没有,刚才他回报说已经有一个局赶到北街。另外瞭望手说代千总的第二部快要接近北门瓮城。”

    陈新点点头,他估计建奴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了西大街,只要第二部占领了北门,建奴就算被关住了。

    “大人,要不要派人去催一下王千总,这短短一百多步,打了一刻钟了。”

    陈新想想道:“你去派人告诉他,其他两个千总部已经快完成目标,其他的不用多说。你亲自去,把中军卫队也带去。”

    刘破军应了,亲自往前赶去,王长福已经跑到了最前面,一群火器兵对着前面一座三层楼的食铺连连开火,将二三层打得木屑纷飞,但仍有建奴冒着铅字与他们对shè,偶尔还有鸟铳对这边shè击。王长福在队列间走来走去,大声下达着命令。

    王长福是最早跟随陈新的纤夫,有些勇力,敢承担责任,头脑也灵活,所以升职很快,当年他的老属下也大多成了百总或旗队长,他最开始带的那一队人中,就只有钟老四和周少儿两个落后分子,两人一个队长一个伍长。

    他这次一路攻击西大街,打得最久的一个地方就是面前这个食铺,是三层楼的结构,文登营占了一楼,但楼梯口狭窄,二楼被后金兵守住,一些弓手在上面用弓箭和鸟铳封住了街道。因为他们位置高,纵阵的掩护作用减低,第三千总部攻了几次都没攻下来。

    要是时间充足,大可以放一把火烧死他们,但现在没有那个时间。

    刘破军到王长福面前把另外两部的情况说了,王长福咬了咬嘴唇,对三个百总大声骂道:“把你们的刀盾手都调出来,配三十个镗钯手,都给老子上。”

    几个百总马上去传令,很快所有的的刀盾手都来到前排,第一千总部旁边的军法官抽出腰刀,大喊道:“退缩一步者,即刻斩首。”

    王长福手一挥,一名百总带着这批人冲锋,他们呼喝一声,把盾牌举高,全数冲进一楼,那里有一个战斗组守着。长牌手顶着长牌就往上冲,后面的圆牌手则把圆牌举在头上,守在二楼楼梯口的建奴只见一片盾牌往上面涌来,双方在那里一番混战,明军死伤了十余名刀盾手之后,终于攻上二楼,他们的戚家刀在室内比长兵更好用,后面的镗钯手蜂拥上楼,将二楼的建奴斩杀一空,几名走投无路的的建奴直接跳到街上,被楼下的战斗组杀死。那些刀盾兵接着又往三楼冲去。

    食铺的攻击能力大减,王长福不等他们攻克三楼,马上命令最后一个完整的局向前推进。到了离十字街中心路口的前三十步,又一批建奴赶来,这是一批巴牙喇和甲兵混合的队伍,他们竟然在两轮火枪打击下没有溃散,扑上来与杀手队打成一团,一副不要命的架势,反而把这个局打得节节败退。

    东门和南门都响起鸣金声,王长福已经看得到路口不断逃过的后金兵,眼见这个情况大骂一声,抽出自己的腰刀,带着亲兵冲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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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门大街上搭起一道尸体胸墙,有些地方还夹了些门板,胸墙后是三十多个火枪兵,再后面是三十名杀手队士兵,这就是第二局现在剩下的人马。

    阵地前面的街道铺满了人马的尸体,给后面的建奴做出了明确的示范,连续几股建奴被消灭后,零落的建奴不敢再往这边硬冲,纷纷从东边巷道绕路。

    站在后排的钟老四到处看看,第一部的其他人还没有赶来,仍然只有他们这个局守在这里,零散的建奴不来,他们阵地前面居然安静下来,但周围的枪声越来越密集。

    关帝庙拿着一把解首刀,来来回回的跑到前面尸体胸墙割建奴人头,然后扔到他自己挑子里面,好容易割完了,两个挑子装满各种表情的死人头,他喘口气,然后过来低声对钟老四道:“队长,其他人怎地还没来,万一来了大股鞑子咋办?”

    钟老四一脚踩在关帝庙脚面上骂道:“你狗rì尽说坏的。。。。。。”

    话音未落,十字街口的东边转出一群密集的骑兵,蹄声隆隆的往这边冲来。

    周少儿低声骂道:“你娘的关帝庙乌鸦嘴,快把你那挑子弄一边去,拿刀棒准备好。”

    关帝庙呆呆的看了大街一会,把自己脸上一个耳光,把挑子抬到街边,手执大棒站在了钟老四后面。黄元大声指挥,火枪兵排成三排,等着建奴冲近。

    建奴前排一个军官大声呼喝着,建奴骑兵开始加速,马蹄声如雨点般密集,地上的青石板不停颤动。

    钟老四多次在演习中看到马匹在胸墙前自己停下,但心中还是有些紧张,面对正面而来的骑兵需要极大的勇气,实战毕竟和演习不同。

    八十步,第一排火枪打响,四匹马被命中,翻滚着倒在地上,后面的骑兵绕过后继续冲来,第二轮火枪打放后,建奴阵型再次一乱,地上的尸体阻挡,让他们无法再骑马冲击。

    这群后金兵纷纷下马,抽出兵器就蜂拥而来。

    钟老四看着前面密密麻麻的后金兵,有些心虚,这一股起码上百人,他们这里只有六十多个,其中还有三十个火器队的,杀手队也是临时拼凑出来,战力肯定不如原来的老战友,他对周少儿低声道:“咱们堵了人家退路,不跟咱死磕才怪,刚才在巷口杀得多舒服,黄元这混蛋非要来拼命。”

    周少儿吞一口口水,“你就别抱怨了,咱就是这命,就是被这帮杀才折腾的,除了陈大人,其他军官都不是东西。”

    两人说话间,后金兵已经冲到三十步,第三轮火枪shè出,七八名后金兵同时倒地,后面的一个后金军官连连大吼,后金兵都没有取出弓箭,而是加快速度猛扑上来。

    钟老四再顾不得抱怨,带队顶到胸墙后,只有周少儿来得及扔出一根标枪,一群建奴就来到胸墙前面,前排的甲兵和巴牙喇扔出一波飞剑和短柄斧,打到几名文登营士兵,然后双方就在胸墙处互相刺杀,建奴急于逃走,此时都是拼死一搏,双方伤亡惨重。

    在建奴的持续冲击下,文登营的阵线也无法维持,很快又演变为混战,黄元大声吼叫着,火枪兵纷纷丢下火铳,抽出腰刀参与进去。双方的尸体在胸墙处越堆越高,凶猛的后金猎人在混战中占据了上风。

    陈瑛连续刺中两个跳上尸体胸墙的后金兵,他的长枪终于被后面一名大刀手砍断,那名大刀手踩着尸体猛扑过来,陈瑛连退几步,躲开大刀手拦腰一刀,再往后退时却被一人挡住,大刀又横砍过来,陈瑛往地上一滚,大刀噗一声砍进陈瑛身后的一名火枪兵腰中。

    那名强壮的后金大刀手抽了一下,那刀被火枪兵的肌肉夹住,一下竟然没取出来,陈瑛猎豹般从地上窜起,将大刀手扑倒在地上。两人扭打在一起,那大刀手同样是身材粗壮,丝毫不逊sè于陈瑛,两人势均力敌,在地上翻来翻去,都想压在对方身上,他们自己体重加铁甲都接近两百斤,只要压上去,将大占优势。

    喊杀声中传来竹哨子声音,是黄元在向周围的友军求救,陈瑛没有功夫去理会,近在咫尺的后金兵吐出浓重的口臭,令人作呕,两人仍在生死搏杀,那后金兵用手死命在陈瑛脸上扣着,想挖陈瑛的眼睛,陈瑛把脑袋扭动一下,突然一口咬在那建奴食指上。

    建奴啊的叫了一声,一下疏了神,被陈瑛乘机压住,建奴抽出了手,虎吼连连,拼命挣扎,陈瑛靠着体重压住他,伸手要去掏匕首,却摸了个空,不知掉到了何处。

    那建奴拼命挣扎,陈瑛一时也杀不死他,一边搏斗一边晃眼看看周围,发现建奴的箭插中露出的尾羽,腾开一只手抽出一支,猛地向建奴脸面插去,连续几次之后终于刺入建奴的眼睛,那建奴挣扎两下不动了。

    陈瑛筋疲力尽,不停的喘着气,抬头看旁边,见到周少儿也和一个建奴滚在一起,互相卡着脖子,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过去帮忙,两人一起把那建奴杀死,一人捡了一根兵器要去帮助其他人,十字街口又涌过来一群密密麻麻的建奴。

    周少儿绝望的道:“你娘的,今天要归西了。”

    陈瑛哈哈笑道:“我杀够了,多赚了一个,跟着陈大人,这辈子不亏了。”

    周少儿哭笑不得,他与建奴可不是苦大仇深,打仗归打仗,死了他还是觉得亏。

    这时周围突然响起许多哨子声,第一千总部的另外两个局终于赶到了,他们一上来,文登营就占据绝对优势,立即将尸墙周围的第一批建奴全部杀死,只有少数后金兵刚才乘乱逃入北门。

    尸体胸墙早已经超过胸墙的高度,各种姿势的尸体层层叠叠堆起一人高,第一千总部的士兵源源不断的从西边巷子涌出,在胸墙前方排出密集队列,火枪shè击声不绝于耳,十字街口过来的后金军又在更前面的位置倒下无数。

    卢传宗的千总旗也出现在街道,他排出一个局往北门运动,打算把北门彻底封死。

    周少儿哈哈哈的傻笑起来,两侧都有友军,他们已经在安全位置,他赶快到处去看队友,接着就发现了关帝庙的尸体,他被一支长枪刺中胸膛,已经气绝身亡,钟老四也受了伤,左手不停的留下血水,铠甲上至少七八道刀痕,脸上也有一道刀口,满脸鲜血。

    周少儿赶快摸出自己的棉布,这是出发前关帝庙用开水煮过的,陈瑛帮钟老四解下铠甲,开始帮他止血。

    两人正忙着,十字街一阵猛烈的火枪齐shè,然后响起巨大的欢呼声,第三千总旗出现在路口,周少儿转头一看,北门上也竖起第二千总部的旗帜,建奴的北门退路已经被完全封闭,从北门城楼到十字街口,文登营欢声雷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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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忠旗骑在马上,他已经跑出城外,听到满城欢呼声,转头去看看,城头上已经出现红sè服装的火枪兵,几名刚刚跑出瓮城的后金兵被城头一阵火枪打杀。北城的两头也开始出现明军的骑兵。

    张忠旗暗暗庆幸自己跑得快,他扶着牛录额真过了那个街口,就找到两匹无人的空马,塔克潭接应着他两,一起出了城。

    塔克潭已经吓得脸无人sè,那牛录额真身经百战,还算冷静,自己把那支箭杆折断,忍着剧痛骑马赶路。

    牛录额真总算想起什么,转头对张忠旗道:“你是个好奴才,回去老子要是不死,就给你抬旗。”

    张忠旗大喜,连连谢谢主子。

    牛录额真其实对自己的命运也没底,这次大半人又丢在滦州,回去会不会被莽古尔泰砍头,他一时顾不得,他希望这两人不要抛下他,他又对张忠旗问道:“你还要啥东西。”

    “奴才,奴才想要个哑巴。”

第四十四章 四城之战(十一)

    PS?上架感言、

    谢谢各位书友的厚爱,终于上架了,笔者首次写作,能到目前的成绩已经很意外,很多书友给的评价超出了我自己对这本书的评价。

    这书三十万字的时候只有五百收藏,推荐两千多,当时打算以后几天一更,随便写完了结。崔小三、扑克爱打我和闲散道士等朋友的推荐,让许多书友知道了本书,成绩突然好了许多。

    居然能和那些大神在一个榜上出现,50多万的点击、四万多推荐,还有打赏,都是靠各位书友一次次的支持才有的。

    明末是一个灿烂又悲凉的时代,远不是笔者这样的普通写手能完全展现,笔者尽力把自己一些粗浅的理解与各位分享。其他一些话,就留到完本的时候再说。

    听说首订很重要,厚颜求一下订阅和月票。再次谢谢各位书友。

    ………………………………一~…………………

    也在此特别感谢寂寞剑客和老白牛两位大神的推荐,还有冬瓜编辑妹妹和副版主夕阳沉醉兄的大力帮助。

    陈新打马来到尸横遍野的十字街,王长福脸上包着棉布,血水还在顺着脸颊往下滴,陈新一见就大声道:“王长福你搞清自己是干啥的没有。”王长福看到陈新,连忙过来道:“下官一时着急。”

    “你是一部千总,你怕职责是指挥和督阵,要是你死了,谁来指挥?”“是,下官知错了。”

    “评功的时候你个人的功绩减评一级,第三千总部不受影响。”

    王长福和副千总连连答应。陈新跳下马来问道:“防御如何部署的?”“东南两面各部署两个局,就是方才损失有些大,都不满员。”

    陈新对身后的刘破军道:“调一个火器分遣队给王长福,加强到南面。”刘破军马上分发令箭,吩咐一个中军传令兵去调部队,陈新自己拿着一副简要地图继续问道:“确定鞋子中军位置没有?”

    刘破军道:“刚抓了n个包衣问了,在东门内的州衙。”

    “辐重钱粮在不在那里。”

    “在,奴酋走的时候带走了前面的,留下的鞋子压榨的都还在。”陈新脸上现出笑意:“王长福东街两个局穿插,第二千总部第四司主攻,斑鸠锐第二分遣队都投入东街,一定要在关宁军入城前控制那里,周世发领镇抚军士随行,董渔也派几个军需官去。”据曹文昭告诉陈新,皇太极在的时候梦想着把四城变为后金领地,那时候多少还有些限制,等他一走,剩下的后金军必定明目张胆的抢劫,鞋子抢掠的金银应该不少。

    周世发一直随在中军,听了答应一声,随即问道:“大人,要是其他友军要进去,如何应付?”陈新淡淡道:“强卑的抓起来,敢动刀的就地击杀,这事就由周世发负责。除非是孙阁部和张大人来了,其他人都不准进。董渔马上派人去北门找个地方,找到州衙的银钱就往那里转移。”

    几人大声领命去了。接着卢传宗又从北门赶来,他的第一千总部已经封闭了北大街,每个巷口用一个战斗组堵住,北城的建奴也被分隔为两部分,他专门来街口向陈新请示,下了马后对陈新道:“大人,北门已经关上,有一支关宁军骑兵从东面绕过来,说想进城。”“不开,你找一个把总去应付一下就是,就说防备建奴,要找上官请示才能开门。”

    卢传宗嘿嘿笑道:“知道了,兵荒马乱的,一时半会找不到上官。”陈新也笑了下,对卢传宗道:“当然,咱们占了十字街口,建奴已经必败无疑,关宁军就光来摘桃子,能有这等好事。别理会他们就是,卢千总你还有多少兵能调出来?”

    “能调两个局,但是不满员。”

    董渔跟几个军需官布置了任务,又匆匆过来道:“大人,有那许多死掉的后金兵,他们的财物或许都在住处,咱们也去寻一寻。这些畜生刮地三尺,财物不会少。”陈新点头道:“我正有此意。”他又叫过聂洪道:“让抓住的那些个包衣带路,去建奴平rì住的地方搜,先拿金银珠宝,然后是缎帛,最后能拿多少粮食就拿多少。聂洪带一半中军卫队随行监督,还是往董渔选的那地方搬。”

    董渔马上道:“选好了。”

    “啥地方?”

    “北门内的书院,伤兵也放那里,咱们就可以冠冕堂皇的派兵守着,这些将官怕是对书院没啥兴趣。”

    陈新拍拍手笑道:“这地方选得好。”卢传宗倒有点担心的道:“这是读书考官的地方,咱们占了,孙大人和张大人会不会让咱们搬出来?”陈新摇摇头:“咱们给他们挣了这么大的军功,谁还会为这小事出头,放心吧,这些大人一个比一个jīng,他们要是这样的书呆子,也就当不到现今的官位上去。你们马上去,把北城的建奴居住地都抄一遍。”他们几人说话时,预备队第四司从他们身边跑过,进入东街,因为街道狭窄,只能让王长福先部署的两个局主攻,此时东门的炮声已经停止,上面的建奴大多已经抽调或逃散,关宁军随时可能入城,必须争分夺秒的抢在前面。

    十字街口被攻占后,后金兵的心理迅速崩溃,也完全失去了指挥,东门和南门的后金兵大半逃散,城外的关宁军和其他勤王军并不知情,还在城外小心试探,他们也注意到了城头的异常,但又害怕是建奴诡计,毕竟攻击才开始半天时间,都认为不可能一天就打下来,盼着建奴能自己逃走,大家不用拼命就有军功,而且还可以发点小财。

    陈新也不向上汇报进展,甚真安排一些火器队对着无人的巷道轮流开火,做出仍在激战的样子。

    第三千总部的两个局几乎是在东街跑步前进,途中的建奴全都往两侧小街巷落荒而逃,就连王长福都奇怪,刚才还拼死抵抗的建奴,为何一丢失十字街口就变成了如此模样。

    他们只用了不到一刻钟就赶到州衙,绕过照壁后,发现大门洞开,地上落满银链珠宝和缎匹,周世发和几个军需官眼睛发亮,急步跑进去,就在大门里面不远就抓到几名正抱着财物的滦州汉民。

    周世发等人用刀逼着这些人带路,进了大堂后往右转,这里是州衙的大仓,里面的几个仓库门也开着,两个建奴包衣刚刚翻上外墙,跳了出去,周世发根本不理会那些人,直接进了仓库看,呆了一呆,接着就哈哈大笑起来。

    王长福和第四司的把总也跑过来,看了喃喃道:“起码好几万两金银,还有那么多缎帛,得搬多久啊?”

    周世发知道陈新的海贸货物,对王长福低声道:“这缎子也是银子,对大人有用,全部都要搬走,你带人去东门,顶住大门,别让关宁军太早进来了。”……………………………………………………………………

    一群临洮来的明军〖兴〗奋的叫着,这些人的口音有陕西、山西、河南,不少被临洮的王总兵一路拉丁抓来的,此时跟着打顺风仗士气如虹,在几个军官的带领下跑出西门的瓮城,进入西大街。

    刘民有跟在他们身后,身边带着张二会和傻和尚,张二会拿了一把旗枪,〖兴〗奋的满脸通红,也跟着那些士兵大叫,傻和尚还是呆头呆脑的,不过他把那身银甲脱了,身上只有一件超大号的明军胖袄,头上的明盔也取下,他的头实在太大,只是在头上用红巾捆了。

    刘民有在城外看了一会那些火炮,黄思德一直在那里与炮兵套近乎,刘民有参观一会炮架和药包,大致记在脑中。

    城内密集的枪声和喊杀声,让刘民有若坐针毡,他虽然有些害怕,但又有点好奇,想看看古代战争到底是何种模样,他看着各路勤王军源源不断的进入瓮城,终于也按捺不住,带着两个跟班跟在临洮兵后面入城。

    几人到了西门大街,地面上到处是血迹,横七竖八的摆满了许多无头的建奴尸体,一些乞丐般的明军正在录光他们的衣服,刘民有一股胃液涌上来,赶紧转开头,把恶心的感觉压了下去。

    抬头时看到陈新的认旗在十字街口,刘民有赶紧往前面走去,街道上血流遍地,刘民有踩出一路的血sè脚印,当他看到一个脑袋被稽弹打开huā的建奴时,终于忍不住呕吐起来。

    张二会连忙过来拍着刘民有的背,又递过去椰飘。刘民有吐得差不多了,眼睛有点发红的站直身子,喝了一口水,定定神后大量了一下周围的街道,很多铺子被士兵砸开,里面传出翻箱倒柜的声音。

    左边一个铺子里面突然跑出一个留金钱鼠尾的人来,张二会手执长枪站到刘民有前面。

    还不等张二会上去,后面就追出几名官兵,一顿拳打脚踢,将那人打倒在地,那个留猪尾巴的人在地上大声惨叫着,哭喊道:“兵爷,我是汉民,就是滦州安各庄人,左右邻居都能为证啊。”一名临洮的把总按着他的头,翻来翻去看了,哈哈笑道:“你不是汉民,你是银子。”

    刘民有还以为他要敲诈那人银子,谁知那把总猛地一刀挥下,将那人的人头斩落,喷涌的血水把人头冲得一歪,把总一把抓住辫子,提起来仔细看了几眼,满意的挂在腰带上,残留尸身的短颈处还在流出血水,把地上的红sè变得更浓。

    刘民有粗重的喘气,看着那把娄带着人又去了下一家,刘民有看着地上的尸体,两脚发软,他终于也知道这古代的战争景象了,比起大片更残酷许多。

    他喃喃道:“为何要杀百姓。”

    张二会大声道:“刘大哥,他们不是百姓,是二鞋子,就是该杀。

    刘民有惊讶的看着张二会:“他们也是被逼剃头的,没有头发就是都是二鞋子了?”张二会还是理直气壮的道:“咱们汉人没有这样子的,训导官说没有头发认不到祖宗!”

    刘民有知道张二会最近在兵营到处听人讲打仗,也听了许多训导官动员,只是没想到他接受的是这样的观点,此时周围到处是尸体,刘民有也没有心思教育这个小跟班,摇摇手带着两人继续往十字街街口走去,路上很多地段被尸体铺满,路面流满血水有的地方甚至打滑。

    刘民有的布鞋已经被血水完全浸湿。

    因为他穿着平民衣服,一些街边的明军都不怀好意的看着他,但身边的傻和尚无疑具有极大威慑力,而且还穿着胖袄,这些人以为刘民有是带兵的文官,赶紧逃了开去,等他到了文登营守着的地方终于松了一口气。

    接着他在街口又得知陈新去了北门书院,又跟着赶过去,这一带都是文登营控制,两侧全是文登营的战斗组让他很有安全感。

    他见到陈新的时候,是在书院里靠东一面的魁星楼下,一些士兵从几辆马车上卸下许多缎匹,后面还有士兵牵着一些马从东边络绎不绝的过来。

    陈新一见是他,过来笑道:“这些靶子怕是把滦州周围都抢空了,州衙库房里面缎帛棉布堆积如山,今年给麻子墩和文登营的墩户每家发一件棉衣都够了。”

    刘民有对陈新道:“这些是他们抢的滦州百姓的咱们拿了。。

    。

    “咱们不拿就是其他勤王军拿,百姓绝对拿不回去的,就算孙承宗要退,还得靠那些吏目发放,最后也是落到地方官绅亲眷的手中还不如拿去给咱们墩户。”刘民有长长出口气,他也知道这是事实,自己找根凳子坐了一会,心神才安定下来,突然想起刚才的事,对陈新问道:“刚才有明军杀百姓好像是临洮的,咱们快派人去跟孙承宗报告一下。”

    陈新赶紧过来做个低声的手势:“民有,这可不能去报滦州城里有这许多剃鞋子头的,各官杀些人头假冒都是常例大家都看着那三十两一个的人头赏,你以为孙承宗不知道,咱们一报会得罪多少人。

    这些将官就算在蓟州驻防,有时也抓些乞丐来杀了,孙大人带兵多年,真要是认死理,能镇得住这帮丘八才怪,只要不是全城大杀,他不会管也管不住,就他一个人,他能把全城丘八都盯着?”

    刘民有嘴唇抖动了几下,终于没有再说,听着里面传来的伤兵惨叫声,刘民有站起来,卷起袖口道:“我帮不了啥忙,就帮你去护理一下伤兵好了。”

    …………………………………………一……………………

    文登营乘着城中乱鼻,控制了州衙到书院的道路,周世娄带着三百多士兵一起动手,把建奴存在州衙的贵重财物搬运一空,大街上到处剩下的空马也都拉住,全部往书院送去。周世发搬完财物后,又搬了一部分粮食,在关宁军入城之前,从州衙全部撤走。

    关宁军磨磨蹭蹭的终于入城,他们的炮兵表现也不错,但负责工程的人对建奴十分惧怕,等他们上到城墙的时候,迎接他们的是几个文登营的士兵。

    文登营控制了大路,许多建奴无路可逃,躲藏到了城中的民户家中或是街巷的角落,cháo水般的关宁军大呼小叫着冲进城里,他们打顺风仗还是不错的,最重要的是,进城就意味着有了抢掠的机会。

    南门的张chūn和尤世禄所部也将大旗立到了南墙,城中鼓号不绝,但所有队伍都失去了建制,谁也不知道是那个营的军号,士兵挨家挨户搜索建奴,也同时抢掠钱财。

    文登营的部队分为小股,在建奴几个聚居地方扫荡后,又搜得部分财物,陈新的骑马亲兵一路吹着竹哨,慢慢回收部队。天黑前大多已经回到书院,周世发带着镇抚兵开始出门巡视,维持军纪并清查那些还没归队的人。

    刘民有在一盆红sè的水里面随便洗了洗手,走出书院东门,抬头看去,残阳如血,在东面城墙上染上一片红sè,城中升起几股浓烟,北门大街上到处是破门而入的明军。

    陈新已经点过战利品,过来对刘民有道:“州衙和几个主要地方,搜出近十万两金银,这还光是咱们在各处搜到的,他们前面还送走多少。人头又是好几百,人头赏又是一万多,还是打仗赚钱快。”刘民有心不在焉的道:“今年可算是有钱了,民政这边也轻松一些。就是伤亡多了些。”

    陈新满意的道:“伤亡有价值,总之打赢了。”

    刘民有听着四处传来的士兵叫骂和百姓的哭喊声,愣愣的道:“真赢了么。”

第四十五章 心愿

    孙承宗大旗出现在南门门楼,富告滦州正式光复。

    夜幕下的滦州到处火光闪动,无数的明军和百姓打着火把,成群结队在各处搜捕建奴,曾经在战场上不可一世的建奴东躲xī zàng,有如丧家之犬,有很多是被自带行粮的义民用棍棒锄头打死。

    夜间刘民有就住在魁星楼下面的帐篷里,后面的儒学宅院和明伦堂是安置的伤兵,除了大成殿之外,其他地方都有士兵住宿,街道上用门板和粮袋搭了一些小型街垒,外面一侧的巷口都点起篝火或挂了灯笼,防止零散建奴偷袭。

    外面的喊杀哭叫一直不停,周围其他帐篷鼾声如雷,刘民有翻来覆去睡不着,迷迷糊糊中听到有马蹄声进来,隐约听到陈新说话的声音,干脆起来走去中军。

    海狗子站在大帐门口打着哈欠,看到刘民有来了,高兴道:“刘大哥,陈大人刚回来,要不要我去通报。、,

    里面传来陈新的声音:“让刘先生进来。”

    刘民有进去时,里面点着好几个灯笼,还算亮堂,几个千总和主官都在,他们都来跟刘民有见礼,除了知道刘民有是陈新的表弟外,他们对这位心地善良的民政主管也很尊敬。

    陈新招呼刘民有坐了,对几名军官道:“咱们今rì阵亡两百多,伤两百多,杀手队占了七成,加上固安的损失,能作战的只有一千五六,编制也不齐,明rì每部整合出一个满编司,后rì跟我去永平,其余人等在此照料伤员和物资。卢传宗把整合的队伍交副千总,留在滦州统领所有留守人员。”众人也不多问,略微讨论几句就离开大帐,陈新要求他们安排好防御就早些休息,能在任何环境休息的军官才是好军官。

    等他们出去,陈新才对刘民有道:“后天咱们护送三十门广东红夷炮去永平。

    刘民有有点不解道:“咱们今rì主攻,为何不让咱们休整。”陈新嘿嘿笑道:“晚间孙大人在南城楼召集大伙开会,马世龙和祖大寿吵得不可开交,祖大寿说我不给关宁军开门,又影shè我抢了钱粮。

    曹文诏帮我说了一句话,还被祖大寿一顿好批,我当即就在孙大人的大堂跟祖大寿大吵一架。”

    “你敢和上官吵架?吵赢没有?”

    “当然敢,咱大明可是文官领军,他和我又不是一个军镇,我怕他什么,这祖大寿现在是靠着实力强,皇dì dū不买账,文官不敢得罪他,也就孙承宗还能勉强镇得住。孙承宗也是不敢管得太过,心里怕是早不待见他呢。就凭祖大寿那模样,打架绝对能打我几个,但要说吵架,再借他三张嘴巴也吵不过咱,我给他吃瘪,文官和勤王军一大堆人高兴。祖大寿逼得没法,摆出官架子来压我。”“然后马世龙帮你出头了?”

    陈新洋洋得意道:“自然,他马世龙牢里放出来的,勤王军里面没有什么亲信,天一黑娄就去他那里,送了三十个人头,还有三百两黄金。他自然要拉我作亲信,能不给我出头?而且祖大寿要他把州衙让出来给关宁军,马世龙要是让了,这帮勤王军谁还听他话,他两人从大堂开始吵,散会后一下城墙又开始骂起,直骂到十字街口才分路,一路无数士兵围观,把往年辽西的事都扯出来了。”

    刘民有张张嘴,马世龙鼻眼看了文登营的战力,无论如何是要拉拢陈新的,何况陈新还这么知情识趣,给足他面子,这次有了滦州的军功,马世龙说话也有底气,才能对关宁寸步不让。

    “那孙大人咋说的?”

    陈新摇头笑道:“孙大人早就修炼得水火不浸,摆明就两股大的人马,关宁力量更强,也更跋扈,他肯定是扶植马世龙作为牵制,没让马世龙把州衙让出来。不过也不太得罪祖大寿,人人都知道我先去了衙署,多半抢得最多,又没有给关宁军开门,所以嘛,肯定是矛盾焦点,孙大人就以护送红夷炮的名义,把我和曹文昭调走。”

    “你就带三个司,才一千多人去永平?”“够了,还有吴自勉的延绥镇,开会前吴自勉和关宁军在城东南争夺一处建奴巢穴的财物,两边打起来了,孙承宗压了吴自勉,让吴自勉也跟咱们去永平,他那里有几千人。,…

    刘民有道:“那就还是压了马世龙这边。”

    陈新嘿嘿笑道:“咋一看如此,但有咱们文登营在,吴自勉曹文诏说不定跟着立功,到时更亲近马世龙这方,如此就算照顾了,现在曹文诏在关宁里边有些异类,看来孙大人有意提拔他,在辽镇再安个钉子,竖个榜样,也就是说,孙大人有可能再次督师辽东,现在已经在掺沙子。”刘民有揉揉额头道:“你开个会能分析出这许多东西?你累不累你,或者孙大人只是随意的安排,你自做多情而已。”陈新笑笑,叫进海狗子,帮着把山文甲脱了,全身一阵轻松,五月的天气穿这一身实在难受,里面的内衬都能挤出汗水来。

    陈新不再跟刘民有解释,他这次故意针对关宁军,不是一时心血来cháo,祖大寿这帮人有地盘有人马。还有辽饷拿着,现在连朝廷也只得惯着他们,而文登营自力更生,

    连军饷都拿不到,却杀了那许多鞋子,必定会有人提议调动到辽镇,防备建奴,就像当年的浙兵和石柱兵。

    陈新绝不愿与这帮不靠谱的人混在一起,关宁军七八万人,自己几千人进了这个大染缸,平常耳濡目染,战斗力还不定变成什么样,跟他们同流合污倒很简单,但对陈新毫无帮助,辽西地势狭窄众军云集,不利于他悄悄发展。所以他故意与关宁军把关系恶化,以后温体仁等人好找理由让陈新留在文登。

    刘民有起来道:“那你早些睡,我也回去了。”

    陈新揉揉发红的眼睛“睡什么,还要再去巡视伤兵,然后到街垒查哨,你要不要去看看伤兵。”刘民有情绪低落的沉声道:“我在伤兵那里呆了一下午,不想去看了,全军已经死了两百出头,重伤还有几十,轻伤上百,很多人我还认得,有一个东江来的,到麻子墩的时候奄奄一息了,愣是被他的同伴灌了三天米汤救回来,他今天重伤,死前让我转告你,他相信陈大人终有一天能收复辽东。”…………………………………………………………………………

    第二rì文登营休整一rì,又有十多个重伤员死去,孙承宗的指挥部搬到了州衙,马世龙一晚上已经把那里搬得jīng光。陈新去开了一次会,回来后就忙着整编队伍。

    第三天一早,睡眠严重不足的陈新挣扎着爬起来,海狗子打来冷水洗过脸,jīng神好了许多,刚把官服整理好,曹文诏和吴自勉就先后来了。

    吴自勉前rì与关宁军在城东大打一场,延绥镇有十多人受伤,晚上去开会又被孙承宗压了一下,昨rì就被调出城,失去了捞油水的机会,此时一脸的闷闷不乐。陈新前rì攻城是首功,广东红夷炮队才排在第二,所以陈新前途无量是必定的,吴自勉虽然是带队的总兵,也只得巴巴的先过来。

    曹文诏的部队主要是骑兵,因为他有点异类,前rì被留在城外,一点油水也没捞到,帮着陈新说了一句,还被祖大寿训斥,也被发配去永平。被排挤当然也有些不乐意。

    两人看到陈新后还是挤出笑脸,陈新先跪着给吴自勉见礼,然后笑道:“能和吴军门、曹将军并肩作战,实乃下官荣幸,本该下官去见二位,只是昨晚巡夜太迟,起得晚了,失礼失礼。”吴自勉看陈新不摆架子,放下心来,哈哈笑道:“陈将军当rì一战,大涨我大明威风,今rì既是去永平,咱们兄弟三个一起再复一城。

    让老哥也得个功绩。”陈新讶然道:“二位当曰都有首功,兄弟这里暂时存着,吴总兵斩了三十,曹将军二十,二位怎地忘了。,…

    两人一听便明白,陈新要分他们首级,脸上都乐开huā,曹文诏虽然和一般关宁军不同,喜欢和鞋子真刀真枪干,但也不是死脑筋,杀良冒功、劫掠商民这些事也是要干的,否则他下面的人就会起来闹事。

    几人商量了集结地,约定午时正出发,吴自勉两人便各自回去,陈新用人头跟两人打好交道,免得他们担心自己去永平独吞军功,到时不肯出力的话,光靠文登营一千多人也没有用。

    午时刚到,文登营从北门瓮城出城,在城外汇合了曹文诏和吴自勉,因为永平不远,曹文诏只带五百多骑兵,辅兵一个没带,吴自勉步骑原本合计三千多,这次去永平只带了一千五,家丁和骑兵有七百多,另外八百多名步兵也不是那种乞丐兵,看样子是打算去认真打仗的。

    文登营三个千总部都有出动,但出动数量只有编制一半,另外还有所有骑兵和一个斑鸠锐分遣队,共一千三百多人,昨rì缴获了一百多后金马匹,每个杀手队各分到两匹,帮着运输铁甲。

    广东的三十门红夷炮走在文登营中间,大炮都用牛拉着,造成了他们行军极度缓慢。黄思德继续跟炮手套近乎,目前已经找好一个澳门汉人,还有一个弗朗机人,给了十两一月的银子,这两人都是会制炮和观瞄,属于难得的人才,这次打完仗就去文登。

    数千人马先从关宁军前几rì建的几座浮桥渡过滦河,然后上了官道往永平前进,迁安、永平、滦州都在滦河岸边,官道也基本在河道附近,滦州离永平不过四五十里,只要何可纲所部关宁军牵制住建奴,等这支军队一到,围住城池,或许又是一次滦州一般的大胜。

    一个衣服脏兮兮的大汉跟在陈新身边,一边走一边啃着一副鸡骨架,脸上和胡须上都被鸡肉弄得油腻腻的。

    他cāo着南京官话对陈新道:“陈将军,小人叫做陈廷栋,跟大人是本家,咱佩服你们这帮登莱的丘八,辽镇的光知道抢东西,你们抢了东西总能杀鞋子。”陈新听得有些哭笑不得,这个南通州来的陈廷栋是个愤中,听说鞋子入关,变卖家财,跑到北通州自己募兵,我了上千名北通州难民,他出钱买了行粮,带着他们赶往永平。结果路上跑了就剩下两百多。这次被派来帮着这支军队运粮推炮。

    这陈廷栋不是官场中人,陈新也不跟他解释,微笑不语,陈廷栋一会就吃完了鸡骨架,随手扔在路上,把手指挨着舔干净,叫过他的旗手,把油乎乎的手在黑乎乎的红旗上擦了,又用旗布把嘴巴抹了几下,陈新隐隐闻到那大旗上都有一股子肉味。

    然后这人便去后面招呼他的通州难民了,陈新松一口气,这人一腔热血,据说还中过举人,如此不修边幅,实在是个异类,但明末江南确实是什么人都有,当下也不再惊奇。

    他们当天只走了十多里路,第二天还没出发,就遇到了何可纲派来报信的塘马,那塘马急切的告诉几人,前天晚上永平就得知滦州被攻克,阿敏昨rì下午也从迁安到了永平,他刚一到,城中杀声震天,何可纲认为建奴可能在屠城。

    吴自勉毕竟是个老丘八,长期在延绥和套寇作战,听了马上判断阿敏要逃,找来曹文诏和陈新一商议,三人都认同这个推断,如果阿敏要逃,那么红夷炮就没有了用途,吴自勉当即留下步兵就地扎营,守护广东炮队。所有骑兵先期出发,陈新把杀手队配的马匹抽调出来,给一百五十名骑兵配齐一人双马,连带着中军卫队,跟随吴自勉出发。

    阿敏如此快就要逃跑,完全出乎化们的意料,骑兵行动迅速,特别是文登营的骑兵都是一人双马,下午最先赶到永平城下。城池上空飘着一些淡淡的烟雾,永平南门紧闭,但西门已经打开,城墙上也没有看到有建奴旗帜,关宁军何可纲部在东门五里之外扎营,陈新只看到少量明军游骑在南门附近。西门那边跑出一些零散的百姓,陈新赶紧策马过去,那些百姓很多带伤,满身血迹,他们一见是明军,无不放声大哭。

    刘破军上去询问他们才得知,阿敏一到永平就开始屠城,杀了将近一天,城中已经尸积如山,后金军大概半个时辰前才离开。

    陈新马上对朱国斌道:“你立即带所有骑兵追击,遇有大股建奴,以sāo扰为主,能杀多少鞋子是多少鞋子,若有小股的,坚决攻击。”朱国斌一脸悲愤,大声领命后,带着骑兵往北方呼啸而去。

    陈新和刘民有带着中军卫队,策马来到西门,往里一看都倒吸一口凉气,宽阔的东西门大路上,几处沿街的店铺在燃烧,向天空吐出黑烟,地面摆满层层叠叠的尸体,从西门到东门都没有间断”

    马匹无法通异,众人都跳下马来,小心的在尸堆中前进,很多尸体上还插着刀枪,一些女子尸体全身**,街上血流满地,路两侧的阳沟里面荡漾着红sè的液体。

    路中间尸体密集,刘民有几乎无法娄到下脚的地方,偶尔有一个还在蠕动的人,立即便有中军卫队的人上去查看,基本都无法救活,这些士兵只能狠心再帮他们补一刀。

    刘民有jīng神午点恍惚,似乎眼前的尸体已经变成了一些寻常的物品,如同山上的石头腐木一般。

    这时右边有一具尸体似乎动了一下,刘民有愣愣的转过头,发现一个靠墙半坐的女子,**着身子,用一只右手捂在肚子上,手上已经被染成红sè,正在轻轻摇晃着脑袋。

    刘民有的散乱的眼神重新汇聚起来,等到反应过来那是一个活人,赶紧跑过去,中间在其他尸体上摔了两下,等他爬起来赶到的时候,陈新已经先在那里,他解了自己的铠甲绣衫,先盖在那女子身上,然后拿出自己急救包里面的棉布,准备给那女子止血,陈新轻轻拉开那女子的手,看到是一把直没至柄的短刀,已是不可能救活,手上停了下来,叹口气看着那女子。

    那女人嘴唇轻轻动着,已经说不出来话,眼睛死死盯着旁边一堆柴草,刘民有突有所悟,到那堆柴草里一翻,竟然是一个包着婴儿的襁褓,肯定是这女子无处可逃时藏在此处。刘民有再细细一看,那婴儿身上一个枪洞,早已死了多时。

    刘民有抱着婴儿来到陈新旁边,不知如何跟那女子说话,陈新站起来看了那婴儿一眼,自己接了过来,用手遮住那个枪洞,然后蹲下对那女子道:“你的孩子很好,活得好好的,现在睡着了。”那女人恍惚的眼神慢慢看向红sè的襁褓,脸上竟然出现了一丝红sè,两人都知道她是回光返照,陈新看到那女人手微微动了一下,赶紧帮她抬起手,在婴儿的脸上挨着,那女人早已经没有了知觉,没有察觉出丝毫异样。嘴唇动了两下,眼神突然充满渴望的看着襁褓,然后又缓缓看向陈新。

    刘民有站在陈新背后,看不到陈新的表情,只见他握着那女子的手轻轻道:“你放心,他会长大,一定会平平安安的过完一辈子。”女子脸仰了一下,终于没有说出来,慢慢闭上了眼睛。

第四十六章 老狐狸

    当rì吴自勉派出家丁,与朱国斌和曹文诏一路追杀后金兵,双方在途中追追打打,阿敏等统帅只顾自己抢夺的财物,带着镶蓝旗本部当先逃跑,后金兵撤退途中组织混乱,完全失去建制,大股百余人,小股三四十人,开始还是撤退,到后来完全成了溃逃,带着的牛车马车全部丢下,还扔下许多女人和金银,让明军抢夺,使得明军也失去了部分建制。进入山脉后,道路慢慢狭窄,朱国斌等人担心伏击,只能减慢速度。

    两rì后,阿敏带着迁安和永平的后金军,经冷口出关,最后只有文登营和曹文诏带着少量人马追到冷口。这次追击中总共斩首二百三十余,夺得不少后金兵财物,三家均分了首级,回到永平复命。此时文登营步队已经到达永平,正在西门外掩埋百姓尸体。

    十二rì永平下了雨,往年是全民欢庆的事,但今年已经没人有心思庆贺。

    西门外一片空地摆满永平百姓的尸首,下午雨停后,文登营士兵继续挖坑安埋,很多永平附近的百姓也过来帮忙,也顺便寻找着自己在城中的亲友,到处是哭声。

    陈瑛和周少儿在南侧手执刀枪,冷冷看着对面一群关宁军,防止他们过来砍那些百姓尸体的人头,永平百姓大多被建奴逼着剃发,对关宁军而言,他们就是军功。

    陈瑛和周少儿所在的战斗组是临时调整的,周少儿现在是这个战斗组的组长,他们原来的杀手队在北门阻击战中伤亡惨重,还能作战的只有三个,陈瑛、他和那个杀马的刀棒手,连钟老四也受了不轻不重的伤,还在滦州修养,这次他们杀手队表现英勇,回去后多半都有提升。

    身旁其他人都是第一千总部调入补充,在训导官的引导下,他们同样对在城外不作为的关宁军十分不屑,对关宁军砍百姓人头更是深恶痛绝,陈新要求文登营所有士兵都要去收敛尸骨,满城的尸体让文登营士兵义愤填膺,这次勤王之后,建奴的无敌形象已经被彻底击破,他们给文登营士兵留下的印象,只有凶残和野蛮,无奈的是他们现在找不到建奴可杀,靠两只脚也追不上逃命的建奴骑兵。

    周少儿看着那群关宁军对陈瑛道:“这帮狗才贼心不死,杀鞑子不上心,争功倒是急切。”

    陈瑛是个不太说话的xìng格,但周少儿与他一起出生入死,已经是老战友,身边也就这么几个熟悉的人,他在周少儿面前话也慢慢多起来,听了沉声道:“辽镇就这么个样子,我这次勤王后才知道,靠他们打鞑子没指望,要是让陈大人当督师,咱倒相信能五年平辽。”

    周少儿道:“俺觉得还不要五年。”

    陈瑛也点点头骂道:“陈大人是武官,当不了督师,但我看陈大人啥都懂,讲的都是道理,反正我听他的,他就让我打关宁军老子也打。”

    周少儿呸一声道:“鞑子都在咱们手上吃瘪,就凭关宁军这样子,借他们胆子也不敢来惹咱文登营。听说鞑子都出关了,今年怕是没啥好打的了,这次回了文登,老子先找个媳妇,上次训导官来让写遗书,都不知道遗书给谁,咱一家就剩咱一个,还是早些留个后,你有啥打算。”

    陈瑛没有说话,周少儿接着劝他道:“你都杀了八个鞑子了,仇也报了,该给你家留个后。”

    陈瑛想了想道:“也是,不过我不认识墩堡里的人,又不懂找谁说媒。。。”

    “钟老四认得多,现在说媒都是人家找过来的,咱们文登营多吃香,刚才军需官来的时候我打听了,这次作战奖励至少十两以上,还有棉布,真有看上的,找新来的那个训导官赵宣去说,他能说会道,一准能行。”陈瑛答应了,他杀够七个之后,好像突然失去了目的,甚至有点不知道以后该做什么,周少儿一说,他也觉得该留个后,总算有了个近期的目标。

    那边关宁军看了一会,见文登营态度强硬,悻悻的退走了,周少儿解除戒备,火器队把火绳都灭了,士兵把各自背包放在地上,坐下休息。

    周少儿摸出一个饼子,吃了一口,想起平rì都是那个傻傻的关帝庙分发,现在关帝庙已经变成一堆灰,装在一个铁盒子里,喉咙里面哽住一样,又把饼子收起来,在战斗组旁边无聊的乱转。看向那边掩埋的地方时,看到刘民有在一个前几天的新坑前站着。

    周少儿推推身边还站着的陈瑛道:“刘先生又来了。”

    陈瑛一边啃着饼子,一边含糊的道:“又来看那对母子了,陈大人刘先生都是好人,等会下了哨,我也去买点香蜡纸烛,给这些百姓上上香。”

    周少儿切一声道:“到哪里去买,城里人都死光了。”

    陈瑛手往另外一边一指,周少儿转头看去,一群小贩已经在那边兜售香蜡纸烛,有些永平附近居民正在购买,在一些大坑边点起,祭奠起来。

    周少儿呆了一会才道:“你娘的真会做生意,哎,我一会也去买些吧。”

    因为后金军主力的撤离,迁安和遵化都先后收复,阿敏从永平逃走前,派出传令兵通知遵化撤退,遵化的李思忠等人接到命令时明军正在攻城,这几个将官比较冷静,没有像阿敏一样自顾逃命,约束人马缓缓出城,整师而退,没有给明军追杀的机会。

    崇祯三年的四城之战就此结束,收复四城的消息传到京师,整个京师都沸腾了,到处都在庆贺,悬在他们头上的yīn云终于被赶走。

    后金在关内的拙劣布局使得他们一开始就处于绝对下风,他们分城防守,处处无力,突出部的内部又有三屯营这样的大钉子户,情报几乎是睁眼瞎,直到明军开始攻击滦州,阿敏还认为是sāo扰,只派出三百人救援滦州,在路上遇到明军阻击,当即败逃。若非明军的组织也出现问题,他们极可能被围歼于关内。

    阿敏从迁安撤走时也是屠城,因为时间紧迫,不及仔细搜索,有近三成汉民活下来,他到达永平后,后金军数量更多,加上包衣也参加了永平屠城,只有大概一成的永平汉民活下来,就连皇太极任命的知府白养粹等地方官也被阿敏一股脑杀光了。

    滦州一千四百多后金兵,包衣一千余人,只逃脱两百多,文登营最先入城,损失最为惨重,收获也最大,共斩首真夷七百二十,包衣二百多,还抓获真夷二十三人,包衣一百余人。其他后金兵分散在城中被其他各路明军杀死,连滦州义民都拿到了一百多人头。

    其他三城的建奴损失很小,加上朱国斌等人追击所得,三城总共也只损失四百余人。

    何可纲在永平没捞到斩首,就想着屠城后的汉民尸首,那些都是剃过头的,有假冒的希望,派人过来找陈新商量购买,陈新虽然对杀良冒功没法阻止,但他刻意与关宁军制造矛盾,无论何可纲来说什么,给多少银子,都打着哈哈敷衍,态度十分客气,但始终不交出自己收敛的百姓尸体给关宁军砍人头,也不卖真夷首级给何可纲。

    吴自勉追杀建奴有数十个真夷首级,加上陈新分的,总共有一百二十多,他也悄悄砍了一些尸体的人头,但他对关宁军更不待见,现在见陈新如此,倒也干脆,自己也不问陈新要那些尸首,并且扬言如果兵部认了关宁的人头,就要去告御状,请都察院和兵科给事中复核,搞得两边关系十分紧张,双方多次在城内对峙,关宁军对文登营颇为顾忌,不敢上去PK,只能背后对陈新和吴自勉恨之入骨。

    关宁军不但没斩到真夷人头,进城也慢,吴自勉先行入城在西门竖起了总兵红旗,两人都声称是自己这边先进城,各自向上级报功,这个官司一路上行,变成勤王军和辽镇的冲突,由马世龙和祖大寿分别代表两边,一直打到孙承宗面前。陈新也写了一个塘报,证明是吴自勉先入城,而且将最先在西门外碰到的那些百姓保护起来作为证人,他与关宁军的关系更加恶化。

    但最头痛的还是曹文诏,他是关宁的人,作战又和勤王军在一起,他只得推脱说直接去追杀建奴了,没看到谁先入城,结果两头都不落好,勤王军当他是外人,在关宁军中也进一步被孤立。

    胡福弘是勤王军的监军,站在马世龙一边,张凤翼是蓟辽总督,关宁的军功也有他的分润,坚定的支持祖大寿,孙承宗劝解不下,然后官司继续上行,到了兵部,梁廷栋也没有办法,亲自到滦州视察,准备和一把稀泥。

    崇祯听闻四城收复,派温体仁前来慰劳,带来内帑银三万两,五月底的时候,这两人便一起来到永平。

    梁廷栋一到滦州,便找了马世龙和祖大寿说话,温体仁稍稍停留一下,走了一下官面上的过场,便径自去了永平,得知消息的陈新带着骑兵在半路接到,护送着到了永平府衙。

    到了府衙后,温体仁略作休整,就找来陈新说话,他一脸欣慰的道:“陈新你不负万岁重寄,在滦州又立下如此大功,兵部的行文上去,皇上高兴得把茶杯都掉了,本兵梁大人和枢辅孙阁老都以你为首功,此次出来,皇上还让梁大人细问文登营战守详情,尽速回报。”

    陈新看温体仁红光满面的样子,知道他最近很得皇帝欢心,口中谦虚道:“都是皇上洪福,大人指点,下官只是做些本分罢了。”

    温体仁当他是心腹,也不和他说太多虚的,笑着问道:“据本兵大人所说,你和祖大寿颇有嫌隙,以你为人,当不会是意气之争,个中有何关窍?”

    陈新也不打算瞒温体仁,温体仁这样的官场老鸟不是几句空话能骗的,当下直说道:“下官确实刻意为之,听闻京中有人要调下官去辽镇或蓟镇,但于下官有几个难处,现今户部度支艰难,到了蓟辽两镇,土地钱粮都要腾挪,作为客军处处不便。还有祖大寿等人排挤,况且租大寿此人跋扈妄为,下官虽也是武夫,却也不屑与之为伍。是以刻意与辽镇的人划开界限。”

    温体仁知道陈新在文登有土地和财源,否则何来的银子送自己仪金,陈新这次立有大功,前途无量,更重要是文登营展示了强大的力量,温体仁极有政治头脑,以大明现在的形势,建奴的威胁越来越大,现在陈新还真有一点戚继光的味道,如果温体仁能入阁,边功将会让他的地位更加稳固。

    而如果将文登营调入关宁,很可能超出他的掌握,关宁军涉及辽饷,是朝廷最大一笔支出,关宁军在京师各部年年有孝敬,各官在其中多少都有分润,关系盘根错节,一旦进了那里面,温体仁担心文登营最终被吞并,他也就少了一个外援,另外也有可能会被祖大寿拉拢,成为关宁军阀的一部分,这两样对他都没有好处。

    温体仁当下微微点头道:“本官亦是认为辽镇有如泼墨染缸,此事本官自有道理,皇上面前便由本官分说。既然你是刻意为之,永平复地之功就继续争一争,不必理会梁大人的斡旋,你再鼓动一下吴自勉,闹到皇上面前为止,如此不需我说,皇上就知你与关宁不和。此外你自己算一算,将文登营全营和家眷墩户搬迁到蓟辽需要多少银钱、粮饷、船只、车马,安置需要多少屋房、田地,往多了算。谁要是敢提出来让你去蓟辽,你就让他去筹措。”

    陈新明白温体仁的意思,事情闹到皇帝面前去,兵部都摆不平的事情,温体仁到时再出来调解,就显得更有能耐,答应后又道:“大人,下官还有一事,想在威海建一水营。”

    “哦,是何道理?”

    “建奴坐大,虎墩兔西逃之后,宣大蓟镇千里边墙处处可入,此两镇乃京师关要之地,一旦建奴再次入口,我文登营便可由水营运载,快速到达天津上岸。不必如此次一般依靠登莱水师。

    温体仁微笑不语,陈新知道这些官面理由还打动不了他,接着道:“还有便是那海运漕船,夹带甚多,各地卫所私下勾结。。。。。

    温体仁挥挥手道:“早在本官任讲读官时,便识得你和道石,你也无需绕圈子,是否要做些江南的夹带营生。”

    “大人明鉴,实在是朝廷不拨饷银,若非如此,这些兵丁怕是连吃的都没有,遑论打仗了。这次回去,定然还有兵额,下官也是想把兵养足,以备皇上和大人调遣。”

    温体仁也不问他具体做什么生意,从容道:“军饷之事,本官和梁大人都会为你争一争,最好从辽饷中分出一份来,如此你养兵便轻松许多。你要建水师,却麻烦一些。现今辽镇、登莱、天津、东江都有水营,若是文登还建一支,似又重复,内阁必有一番争论。”

    陈新马上道:“此事是不易办,然则不如此买不到便宜的夹带漕粮,又要多出一份银子。”

    温体仁皱眉想了一下,突然莫测高深的一笑道:“年纪大了记心不如从前,本官刚刚想起梁大人昨rì收到的一封塘报。有了开始说的那些安排,再加上塘报上的这个由头,便都好做了。既能不去蓟辽,也能建一水营。”

    陈新惊讶道:“是何事如此重要?”

    温体仁淡淡道:“东江出大事了。”

第四十七章 爱塔(求月票)

    六月初二rì,离沈阳十五里外官道上,从关内归来的后金军正在慢慢行军,他们后队在关内遭到击溃,但最后靠着硕托的几次反冲击护住了前面的队形,所以前队物资还大多都在。他们所带的东西除了各种财物,有些马背上还放着一些汉人女子。

    张忠旗腰上带着一把顺刀,用棍子驱赶着十多名汉民让到路旁。总算活着回到了辽东,他出发时来过沈阳,一隔半年,恍如隔世。

    他和塔克潭护着牛录额真去永平,路上又遇到几个本牛录的甲兵,当rì他们就逃到永平,正蓝旗在滦州四百多人,只逃出七十多,但正蓝的领兵大臣没死,他被明军打破了胆。等到阿敏到永平开始屠城,他就带队先撤了,比大队早走了一rì,一路抢掠,又抓了一些汉民,就靠着这一天时间,他们跑在大队前面,没有受到追杀就安然出关。

    张忠旗救下的牛录额真就躺在后面的马车上,这位强壮的女真猎人生命力颇为强悍,受的伤已经基本好了,只是还稍微有些虚弱。

    那牛录额真坐起来,看看四周的田地骂道:“贼天又不下雨,还好二月带回来一些银子,不然吃的都没有。张忠旗,你把那些汉人看好了,回去就让他们种地。”

    “是,主子放心。”张忠旗点头哈腰的应了。

    牛录额真说完皱着眉头看沈阳方向,他的牛录出去六十多人,总共只回来十来个,还不知道莽古尔泰会怎么惩罚他。

    塔克潭对张忠旗低声道:“你真要把哑巴买回来?你已经抬旗了,不是户下人,随便买个女人也比哑巴那样子好,万一以后生个娃也哑巴怎办。”

    张忠旗傻傻笑道:“奴才还没那些心思,就是想着让她吃好些。”

    塔克潭这次出征,张忠旗忠心耿耿,他对这个包衣态度更加好。几乎把他当做女真人一般。

    张忠旗悄悄摸了摸身边马匹上的褡裢,里面放着沉甸甸的银子,他不知道有多少。他估计一百两是有的,这是在永平拉来的空马,都被牛录额真大人赏了给他。这次墩堡里面死的人多,肯定会有人要卖屋子。他打算去买下一间,正式立户。

    这时前面的人马突然停了下来,几名正黄旗巴牙喇骑马快速跑过,招呼所有人都停下,行军队列中的后金兵都议论纷纷。

    接着沈阳方向蹄声如雷。各sè旗帜引导着大队骑兵到来,他们来到张忠旗这支军队周围,隐隐呈包围之势。

    转眼间形势突变,张忠旗使劲吞着口水,他不知会发生什么事。接着各旗的旗主大纛络绎赶到,停下阿敏所在的位置。

    一群正黄旗的巴牙喇过来,把他们前面一个镶蓝旗的牛录士兵全部缴械,又将他们的金银缎匹全部收缴。

    一名专达过来冷冷看了塔克潭等人一眼。然后看看他们的牛录旗问道:“正蓝旗的?从哪个城出来的?”

    塔克潭有点畏惧的答应道:“是。从滦州出来的。”

    那专达听了,也不让人搜他们财物,而是一挥手道:“兵卒皆入城,备御以上全部留在此地。”

    牛录额真一听急道:“兄弟,这是要干啥?”

    那专达也不答话,又往后面走去。马上就由两名正黄旗甲兵上来驱赶他们。

    塔克潭等人只得跟牛录额真道别,往前走过众旗主站立的位置。两人都把头低下快步通过,塔克潭偷偷看了一眼。镶红旗的旗主岳托高踞马上,拿着一个手札向阿敏大声道:“。。。。。。滦州力战而失,尚有可原,驻永平贝勒阿敏、台吉硕托及众大臣等,明兵未曾攻城,未曾见敌阵列纛,汝等未向敌兵张一弓,发一矢,即行奔回,未收兵尾,致为明人所袭。以明人之金、银、闪缎、蟒缎、瘸足女人为贵而携之;以我兵为贱而弃之,大汗遣我等八旗众大臣齐来,问大贝勒此乃何故。。。。。。”

    文登营的营地一片忙乱,上次整编出来的两个司收到紧急出发命令,要求一rì内收拾好行装,明rì就要开拔,他们将马上赶回文登。

    陈新大帐内几个主官都围在地图边,听着陈新解说。

    “五月十rì刘兴治在皮岛作乱,以祭奠他兄长的名义请来陈继盛等人,然后突然将陈继盛等人拿下,假托中枢之命,将陈继盛等十一人斩首,皮岛兵失了主心骨,加上刘兴治颇能骗人,他们现今都听此人之令,已经攻占了到长山岛,目前动向不明。东江各岛皆有人到过威海,当知远较各岛富庶,若知威海空虚,难保不起心思,我已请本兵梁大人调集天津水营帮忙运送,两司兵力由代正刚为主官,王长福为副官,训导队、总军法官、军需官各抽调人员随行。”

    代正刚看着长山的位置,担忧道:“长山离威海已是不远,咱们的两艘战船都去了天津装货,咱们回去是否赶得及。”

    陈新摇摇手道:“赶不及也得赶,凡敢在威海附近登岸的乱军,一律斩杀。”

    “若是登莱的王大人有其他命令。。。”

    “这事不需听他的,记住我说的就是。”

    王长福额头上还包着棉布,发问道:“这刘兴治是干啥的,好像没听过东江有这么一号人。”

    “刘兴祚的弟弟。”周围几人都露出恍然的神sè。

    这个刘兴祚也算传奇人物,他原本是开原人,老奴还没编出七大恨的时候就被抢去建州,还取了个女真名字叫爱塔,因为颇有才能,渐渐为老奴所器重,一直升官到副将,管金州盖州等四卫之地。

    此人尚存天良,奴尔哈赤在辽东的作为让这位刘兴祚慢慢反感,更重要是他认为。按奴尔哈赤这种搞法迟早要垮台,所以他和大明暗通声气,曾经于天命八年策划复州民众集体逃跑。因为一位铁杆汉jiān告发,被奴尔哈赤捉拿,复州民众更是被屠杀一空,但刘兴祚一贯表现很好。人缘不错,有许多后金权贵为他说情,他自己辩解也很冷静,老奴没有相信他会叛变,反倒把那个铁杆汉jiān杀了。

    但此次过后老奴对汉官和刘兴祚都不敢完全信任,到了天命后期奴尔哈赤几近疯狂的屠杀汉民和汉官,代善等后金权贵也对他百般欺压,刘兴祚颇有朝不保夕的感觉,他平rì小心翼翼,但内心越发向往大明,这段时间里,他与袁崇焕和毛文龙都建立了联系。

    后金对刘兴祚一直不太放心。也察觉到一些蛛丝马迹。但没有任何证据,所以只是对他严加看管,并将他从沈阳城外迁入沈阳城内。

    在如此严酷的情况下,要逃出这个魔窟,是十分困难的,然而刘兴祚果然不负老奴的器重。一个堪称秘密战线的经典之作就此诞生。

    刘兴祚一上来先是一番苦肉计,直接就是上吊自杀。当然是假的,马上被他老婆救下。消息穿出后,皇太极出于安抚其他汉官的心思,觉得不宜太过亏待这位最早投靠的汉人,便让刘爱塔回城外故居好好休养。

    谁知不久后刘兴祚的弟弟刘兴贤突然叛逃了,皇太极的处理意见还没出来,刘兴祚就开始哭天抹地,这次铁了心要自杀,他还写了一封遗书给交好的萨哈廉等人,表示自己的弟弟犯了大错,自己对不起各位后金领导的关怀和信任,只有一死了之,唯一要求把他安葬在一个他自己选的地方,靠近东江镇边界的扎木谷。

    萨哈廉等人收到遗书后赶紧出城,都忙着去救人,到了刘兴祚的屋子边,只见到了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刘兴祚的屋子化为灰烬后,他们在里面找到了一具烧焦的尸体,手上还戴着爱塔从不离身的白玉扳指,几个人已经被遗书先入为主,再看了扳指,哪有怀疑,草草鉴别一番后,伤心的回报皇太极,说刘兴祚死了。

    皇太极毕竟不是奴尔哈赤那种失心疯,对刘兴祚的死还觉得可惜,于是他善待刘兴祚的家眷,还让他儿子继承官职,并且根据刘兴祚的遗愿,让他弟弟刘兴治带着刘兴祚的遗骸去扎木谷安葬。

    因为刘兴祚死了,皇太极也不再派人监视,他哪里知道,其实死的人是一个抓来的醉汉,刘兴祚本人已经乘着假死后无人监视的空当逃走,而他弟弟刘兴治以送葬的名义,安然到达靠近东江镇的扎木谷,轻松潜逃,然后两人便一起跑去了东江镇。

    整个出逃计划一环套一环,兄弟三人分成三次,全都安全抵达东江镇。所有计策都由刘兴祚设计,无论是对敌人的心理把握、设计的jīng巧程度和执行力,都堪称完美,将自诩雄才大略的后金贵族玩弄于股掌之上。

    除了两个弟弟外,刘兴祚将包括老妈、老婆、儿子在内的所有家眷都留在了后金,很有光棍jīng神,而且他一到东江,丝毫不低调,很快就干了一件更让皇太极暴跳如雷的事情。

    刘兴治跑了之后,皇太极才察觉不太对,但没有确切消息证实,只能把其他家眷看管起来,不久之后,刘兴祚就迫不及待的要找老东家讨债,在他的提议和策划下,东江军突然奇袭萨尔浒城,在城里面内应的人就是刘兴祚原来的亲信,他们悄悄打开了城门,东江军由此将萨尔浒建奴斩杀殆尽,狠狠给了皇太极一记耳光。

    皇太极至此才知道真相,暴跳如雷之余仍然体现了他与众不同的城府,他没有把刘兴祚家眷杀戮,只是加强看管,留了一个余地。

    刘兴祚因为萨尔浒的功劳,升为东江镇副将,袁崇焕对他十分欣赏,多次向毛文龙要人,但毛文龙就是不给,毛文龙死后,刘兴祚管东江四协之一,开始有了自己的势力。

    这次后金入寇,刘兴祚好死不死正好在关宁面见袁崇焕,他没有带人马,所以袁崇焕没带他勤王,结果后金很快又回到永平附近,刘兴祚还是不懂为人要低调,他主动要了一支人马,仗着熟悉后金军,四处偷袭之下竟然斩杀颇多,这事被皇太极知道后,严令各军追击,总算寻到刘兴祚,刘兴祚这次终于死了,他力战而亡,尸体运到皇太极那里后,还被皇太极下令碎尸。

    刘兴祚算是个还有良知的汉人,能力也非常强,陈新听说他的事情后感到十分惋惜,也感叹战争年代确实英雄辈出,他认为刘兴祚如果干秘密战线,恐怕不会比戴笠差。

    但刘兴祚骗人骗多了,总是要还的,上次假死有人信,这次真死了,居然没人相信,因为尸首没有找到,大明很多官员认为他是又投降回去了,所以迟迟不明确他的封赏。

    他弟弟刘兴治因此怀恨在心,而且他听说后金入关势如破竹,对于后金和大明的力量对比又有新的看法,皇太极二月回去后,就开始争取刘兴治,筹码自然是刘兴治兄弟的家眷,官位也许了,结果刘兴治这个二愣子还真敢动手杀了陈继盛,并且一举控制了皮岛。

    文登营勤王以来,和各地勤王军经常驻扎在一起,所以各种消息也多,刘爱塔的事大家都听过一些,对于这位弃暗投明,而且毫不畏惧建奴的爱塔还是颇为敬佩,同时也有些惋惜。

    卢传宗试探着道:“这位爱塔还算是好汉,朝廷这样对他,俺都觉得有些不服,他兄弟自然更气愤难平,也怪可怜的,咱们真要杀他兄弟?”

    代正刚听了骂道:“爱塔是好汉,那关他弟弟啥事。”

    王长福也道:“他不来抢咱们,咱也不理会他,他要是敢来,管他是谁的弟弟,照杀不误。”

    陈新拍拍手笑道:“正是如此,不管是谁,也不能来咱威海抢东西,二位就按这个中心处理此事。”

    代正刚和王长福都答应了,陈新也不多说,打发他们回去各自部队,安排起行事宜。他自己则在大帐中闭目养神,一边思考着水营的编制。

    直到海狗子在外面报告说有人来求见,陈新闭着眼问道:“那个衙门的?”

    海狗子回道:“不是京师衙门的,他说是福建一个游击派来的,那游击好像姓许,他带话说是一位姓李的公子介绍来的。”

    陈新的眼睛猛地睁开,“许心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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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福建来客

    “小人左昌昊,拜见陈将军。”一个年轻男子跪在帐内大声道。

    陈新和蔼的道:“左先生请起。”

    等左昌昊起来坐了,陈新叫亲兵奉上茶,帐内只留下聂洪和刘民有。刘民有仔细打量这个左昌昊一番,这人面相年轻,但如同其他人一般留着胡子,又显出一份成熟。

    陈新微笑道:“左先生从福州一路北上,可是辛苦了,现今北直隶兵荒马乱,先生竟然能寻到我文登营所在,必是艰难万分。”

    左昌昊平静的回道:“劳大人费心,其实也不难,小人三月从福州出发,在半途追上熊都爷所遣勤王军,因为许大人的关系,在各位将官那里有些情面,与之一同进京,我等到通州时,建奴已然退去,副总兵大人得知本兵大人和孙枢辅俱在永平,遣人请示行止,小人便一同过来,没费多少工夫便寻到了大人。”

    陈新点头道:“原来如此,左先生可曾来过北方?”

    “未曾来过。”

    “那此次来了,先生定要在北地多留些rì子,看看北地风光,好好游历一番。”

    左昌昊微微一躬身道:“谢大人。”

    两人寒暄几句之后,陈新转入正题问道:“许大人远在福建,派左先生不远千里来此,有何要事?”

    左昌昊从怀中摸出一封书信双手递上,聂洪接了摸了一下才给陈新,陈新拆开看了。是李国助写的,内容是给陈新介绍许心素,告诉他许心素就是在福建的那位友人。

    现在离陈新跟李国助提出想结交福建那位友人已经两年,李国助可能早已跟许心素说过,只不过那时许心素没看上自己罢了,左昌昊三月从福建出发,从时间来看。应当是固安大捷的消息传到福建后,许心素抬高了对陈新实力的评价,才派出人来交结。

    陈新一直装作不知道许心素是谁。等着李国助牵线,现在终于有了眉目,立即摆出一副尊重模样。站起来拱手道:“原来是李公子的友人,方才多有怠慢,失礼失礼。”

    左昌昊不疑有他,还了礼道:“许大人去年就接到李公子的信,得知陈将军数年之前便曾提醒郑一官可能招安之事,李公子家仆新佑卫门亦多次提及将军才干,许大人心中敬佩不已,几次yù亲自来拜访,但许大人事务缠身,加之路途遥远。一直未能成行,三月之时想及此事,便派小人先行来此,带上一些薄礼略表心意。”

    左昌昊说完又递上一份礼单,陈新也多次收过别人的礼了。接了之后稍稍一看,写的是南珠十颗,红珊瑚一支,金一百两,珊瑚和南珠不同品质价格差距巨大,但以许心素的身份来说。应当不会差,加上百两黄金至少值千两银子以上。

    陈新在心里羡慕了一下,对自己这么个没见过的普通武将,出手就是一千多两,果然是大海商的风范。

    陈新也不推辞,道过谢收了。左昌昊此时绝口不提固安大捷之事,以免显得过于着迹,陈新也就不点破,刘民有则是一头雾水,他没听陈新说过福建的事情,不明白为何突然钻了一个许游击出来送礼,陈新接见这人之前还专门跟刘民有商量商业方案,更令他一头雾水。

    左昌昊坐下后,气氛已经融洽了不少,陈新笑道:“许大人太客气,左兄南归之事,本官也有些北地土产要请左兄带去给许大人。前年在五岛之时,听闻李公子友人在中左所一役幸免,很是为李公子高兴,如此既知许大人便是李公子的强援,那郑一官如今必定已是焦头烂额。”

    左昌昊现出一丝得意,回道:“陈将军明鉴,那郑一官如今确是如此,李魁奇去岁顺而后叛,与郑一官翻脸,郑一官被李魁奇连番偷袭,损失惨重,后来终于打败李魁奇一次,岂知李魁奇又去广东得了一批大乌船,远超郑一官的福船,打得郑一官不敢出海,熊大人对郑一官颇为不满,李魁奇得了势,又勾结上荷兰人,准备给荷兰人做货物转手赚银子。郑一官原本想请熊大人禁货出海,断了李魁奇的财路,必定不攻自乱,但熊大人岂会对他一个海寇全信,是以没有应承,现今李魁奇还在澎湖和北港。”

    陈新一脸恍然状,左昌昊说得轻松,似乎不关许心素的事情,但陈新完全能猜到郑一官窘境的背后推手必是许心素,他原本就是跟荷兰人做转手贸易,熟门熟路,现在李魁奇能给郑一官吃瘪,已经具有台海第一的实力,许心素自然会利用自己的网络给李魁奇提供货源,他既能赚银子,又能收拾郑一官,何乐而不为。

    郑一官让李魁奇打得不敢露头,福建官场对他的态度都在转变,加上许心素在后面下了不少烂药,郑一官的局势比原来历史上恶劣了许多,迟迟得不到官方的支持以恢复实力,这使得东南的形势已经偏离了原本的历史,李魁奇有了稳固的财源,他手下的钟斌也没有叛变,在荷兰人的支持下,李魁奇暂时成为了福建外海的霸主。

    陈新不知历史已经改变了如此之多,但他从中看出了许心素的能量,他有官位有钱有商业网络,与各路海盗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唯一差的就是没有自己的可靠武力,这或许也是他联络陈新的原因。

    陈新和刘民有都没有插话,等待着左昌昊的下文,左昌昊喝口茶后继续道:“郑一官如今是龙困浅滩,李公子二月底到了福州,要看看郑一官如何收场。”

    陈新听了就知道李国助是来坐镇的,必定想乘着郑一官手下人心浮动的时候浑水摸鱼,甚至可能指挥人刺杀郑一官。摇摇头道:“李公子还是要小心一些,郑一官此人如此年轻能到今天这一步,绝非等闲,李公子一定要留意。”

    左昌昊道了谢又道:“这次到了通州,才知陈大人立下如此大功,李公子此次说及陈将军打算做一些南货生意,许大人亦是有意。”

    陈新终于听到了最想听的。但表面上十分平静,淡淡道:“本官确有此意,不知许大人原本在北方可有商路。”

    “原本倒有一些。销出都是锦缎之类,在运河南段交货,其自行运往北方。买入多是北方土产和山东棉花。商家是来自河南、京师的大客商,在北段交货,我们运往江南,就是不知陈将军打算如何做?”

    陈新看看刘民有,刘民有现在送算搞清了这许心素是干嘛的,清清嗓子道:“左兄好,我姓刘,乃陈将军的参随,我与陈将军思量一个法子,正好提出与左兄商议。看是否可行。”

    “刘先生请讲。”

    “我们想买些南方的货,包括丝绸、棉布、竹器、油漆、糖类、茶叶。”

    左昌昊道:“若是此事,小人便可做主答应,只需二位定下交割地方便可。”

    “除了买南货之外,许大人在北地所需货物。我等可以代为采购,运去运河南段交给贵方,只需来一人提交清单,保管给许大人办得妥帖。也免去左先生你们舟车劳顿之苦。”

    左昌昊有些难以决定,刘民有所提基本就是许心素在北方商业代理人,不单纯是一笔买卖。所以已经超出他的权限。

    “还有一样,许大人做惯大生意,这钱庄必定也是有的。”

    左昌昊犹豫了一下才回道:“有的,都在江南和福建一带。”

    刘民有道:“如此甚好,钱庄上我也想与许大人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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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养心殿中,崇祯皇帝正在听永平返回的两位大臣汇报,后金军被赶出关外,明军还是体现了一定的战斗力,让崇祯放心不少,但他还不及高兴,刘兴治就在东江来了一下。

    梁廷栋正在汇报:“皇上,孙大人派副将周文郁去了一趟长山岛,告之遵永大捷,以那刘兴治的脑子,当知进退。”

    崇祯问道:“刘兴祚之事是否核实?”

    “回皇上,已经核实确为力战而亡,尸首为建奴送至奴酋之前碎尸,是以先前一直未有找到。”

    “那便要让礼部、吏部尽速落实封赏,此人忠肝义胆,历尽艰险方归我大明,又是力战而死,须得从优抚恤。”

    梁廷栋腹诽了一下,也不知道抚恤什么,刘兴祚没有子嗣在东江,只有两个弟弟,刘兴治如此跋扈,又岂敢从优,当下只是敷衍着答应了。

    温体仁上前一步轻轻道:“皇上,自罪督擅杀毛帅以来,东江几近分崩离析,此次刘兴治据岛为乱,南可至登莱,西可至津门,俱为我辽海重地。东江多为辽民,颇为善战,若是处置不当,恐成建部之外又一强寇。”

    崇祯道:“温卿所说极是,现今朝臣御史有主剿有主抚,各有道理,朕尚未有定论。温卿从未领军,却颇有边才,未知对刘兴治之事如何看。”

    “皇上,无论刘兴治有何理由,亦不应假中枢之命擅杀大将,何况是代管东江的陈继盛,如今其攻占长山,旅顺、登莱草木皆兵,我大明京畿被兵,北地鏖战半载,实无力再起战端,所以臣亦是赞同招抚。”

    崇祯微微点点头,没有说话。

    温体仁接着道:“然只有招抚却不足以防微杜渐,去岁建奴入寇以来,先是关宁军逃归关外,山西勤王军溃于京畿,蓟镇关口及京畿近郊各城,望风而降者十余城,弃城而逃又是多少,更有如白养粹之流,国家养士之报,一至于斯。现今这刘兴治行若谋反,一时招抚乃权宜之策,难保此人以后没有其他心思,更恐有其他怀异志者效仿,臣以为,应在登莱做好万全之备,设一强军震慑刘兴治之流。”

    崇祯微微坐直身体,他知道温体仁所说的是关宁军和东江镇不稳,祖大寿和刘兴治分别树立了两个坏榜样,而且形势所迫,都没有受到惩罚,确实需要防备,想了一会道:“温卿意思是文登营仍留文登?”

    “皇上明鉴,文登营勤王以来,斩杀建奴逾千人,此次还擒获百余,威震四方,忠义无双,臣前些时rì也听闻有给事中提议调文登营至关宁,但臣实难苟同,一则文登营多为登州山民渔民,在文登有田地家室,令其离乡背井,钱粮用度昂贵不说,陈将军与关宁各官颇有嫌隙,必受排挤,军心也恐不稳。二则防备建奴非关宁一地,威海顺风两三rì可至旅顺,再数rì可至东江,十余rì可至觉华、津门,即便入援京师,亦如此次一般,二十rì可至,以文登营此一强军为各镇后劲,远胜留驻关宁。三则,亦可震慑刘兴治之流。”

    崇祯眼神闪动,陈新帮着吴自勉的官司已经打到他那里,文登营与关宁军矛盾尖锐,这是他愿意看到的,想到这里终于露出笑容,“温卿老成谋国,确非纸上谈兵之流可比,本兵管军政,对温卿所说有何见解。”

    梁廷栋最近也很得皇帝青睐,原本有人说他升迁太快,以一道臣耳忽而廵抚忽而督师忽而本兵,但在各职位上都没有什么业绩,现在遵永大捷一出,斩杀建奴过千,立即封住了所有御史的嘴巴,他自己心知肚明全靠文登营为锋锐,其他都是跟着打顺风仗的,加上陈新很会来事,所以对陈新的要求几乎有求必应。

    当下答道:“温大人的见解,臣一向是佩服的,兵部会商,议与文登建援兵一营,仍属登州镇,与温大人不谋而合。唯有一条稍作补遗,文登三面临海,无论关宁、津门、登莱、东江,都以海运为捷,是以议设海防游击一人,水师一营,归属文登营下,若遇急jǐng,顷刻而出,不必往来登州调动水师。”

    崇祯抚掌笑道:“本兵不负边才之誉,如此安排,甚为妥帖,二位可将陈将军唤来京师,亲自面授机宜,必令之明白此中关窍。”

    “皇上,因刘兴治之事,昨rì兵部已调文登营所部尽数返回文登,只恐朝令夕改。。。。。。”

    崇祯叹气道:“那便作罢,陈将军半年来一rì未曾休整,以一无饷之军得惊天之功,确是忠义无双,他虽不在,你等议功之时,务必从优。”

第四十九章 希望

    天津卫城的小院中,刘民有一个人坐在石桌边发呆,傻和尚拿着一只烧鸡开怀大嚼,不时提起一个酒壶灌几口。

    第一批文登营两个司已经乘坐镇海营的船出发,镇海营的水手年前逃散过半,到现在还是只有一半人,船只也维护不善,一次只送走了七百人。剩余的士兵和伤员都在镇海营军营住着。

    这次到天津后,两人开始着手商铺的事情,两人的规划是扬州、临清、天津、通州、京师共设五个点,都是在长江以北的运河沿岸,先从销售南货开始。

    陈新这两rì忙着拜会津门的巡抚、清军厅同知等人,陈新原本是打算和温体仁一起办运河沿岸的店铺,以此逃避钞关纳税,但试探一下之后温体仁没有反应,陈新估计是温体仁打算自己开铺子,以他目前的权势,一般人送钱都要看他心情才送得出去,只要他派几个家人出去,地方官自然会奉上铺子银子。所以也不愿让陈新去搀和。

    逼得陈新自己去打点地方官,好在温体仁还算关照他,派来个家人,拿了温体仁的帖子,先去了通州,杨国栋把陈新当上级一样对待,连连保证陈新的铺子没人敢动。

    然后又去天津各个衙门走了一趟,陈新现在深得崇祯信赖,京师周边的官场没有不知道的,地方文官虽然谈不上巴结一个武官,但给些关照还是要的,这次建奴入寇之后。很多南方来的客商离开天津,运河边的铺子空出不少,价格也跌落下来,陈新很快买好两间,又从衣店调来两名培养了一段时间的店员,设店一事比较顺利。

    刘民有这几rì把缴获的银两都存到了兵营,又与宋闻贤对过铜钱生意和海贸采买的账目。又闲了下来,他也不与陈新一起去应酬,宁可就这样呆在小院。与原来的一些老街坊走动。

    傻和尚嘴中装满鸡肉,含糊不清的问些问题,刘民有心不在焉的答着消磨时间。直到邓柯山敲门进来。

    邓柯山现在都是跪着见礼,他消息灵通,在天津打听了陈新现今的权势和前程,态度比原来还要好得多,连带对刘民有都恭敬得不得了。

    刘民有连忙扶起邓柯山,这个地痞还是老样子,一副油滑的笑脸,看人的时候眼睛都转来转去。这种熟悉让刘民有感觉很亲切,自己去找杯子给邓柯山倒了茶。

    邓柯山接了后转头看看四周,对刘民有笑嘻嘻的道:“刘大哥你们如今既贵又富。还念着老街坊,真是念旧。周世发跟着陈大人,也出息了,当的什么军法官,他今rì晚间就在他家里宴请街坊。让我过来跟刘大哥说一声。”

    刘民有笑着答应了,然后道:“邓兄过誉了,我二人来天津多亏各位街坊关照,才得以在天津立足,人就不应忘本,以后在下能帮忙的。邓兄千万别客气。”

    邓柯山眼睛转转,“刘兄,听说陈大人要在天津卖南货,你知道小弟这人,都爱个新鲜,那衣店的事做腻了,也想着做做南货生意,尤其是砂糖,小人识得些河间府的客商,他们一向都来天津购货,小弟可以做这个牙行。”

    刘民有猜他多半是知道糖类利润高,或许是听了周世发说及有糖类南货,想来得点利益,但牙行在各地都有,刘民有原来在天津找工作,都曾想过去做这行,天津运河商铺竞争激烈,邓柯山这样的地头蛇来做牙行也有好处。

    当下答应道:“彼此方便的事,此时我就可以先答应邓兄,陈大人也应当不会反对。”

    邓柯山搓搓手,仿佛看到了光明的前景,砂糖在天津根本不愁销路,他这牙行是赚定了,他看着刘民有,想起平rì老蔡私下嚼舌头说过的话,决定好好回报一下这人。

    “刘兄你们开新店,可是要从衣店调人去?前些rì子我去衣店,里面多了好多账房和那啥副掌柜,兄弟我在天津这许多年,还是第一次听说副掌柜。”

    刘民有道:“是要调人去。”

    邓柯山神秘的道:“那刘兄可别调沈楼他媳妇。”

    “为何?”

    “平rì打得可惨,兄弟我算是个滚刀肉,也不像这沈瘸子。沈娘子现在衣店可是人人佩服的,做事算账一把好手,由他一个瘸子欺负,纯是打咱兰花衣店的脸来着。刘哥,算起来我与沈娘子是同僚,又是邻居,每次见了这等事,实在气不过,要不要兄弟找人去赌场设个局坑这沈瘸子一场,逼沈楼把这娘子休了,否则这娘子怕是活不长。”

    刘民有犹豫了一下,问道:“沈娘子是脸薄的人,要是休掉了,她怕更是活不成。”

    邓柯山嘿嘿笑道:“刘先生你这未必想对了,沈娘子在衣店两年多,那见多识广,早不是那些深闺女子可比,她自己又有月钱拿着,怕是巴不得。再说,再说刘兄可以把她派遣到其他地方开店铺,也就不怕这些街坊闲话。”

    刘民有咬咬牙问道:“随时都能休掉?大明律有没有定则?”

    邓柯山象看怪物一样看刘民有好一会,终于回答:“在下听那些讼棍说过,按大明律,还要夫家的姑姑或是舅舅为证,方能休妻,不过这沈瘸子没有这些亲戚,不需如此麻烦。况且。。。”邓柯山吞了一口口水接着道:“刘兄,现今还哪有大明律,有银子有权就是大明律。周哥说你这次也要升官的,以陈大人现今的权势,就是把沈楼杀了,也没人敢放个屁。”

    刘民有摇摇头,他也要是个官了,他还没有这种觉悟,当下没有再说话,邓柯山看他没反应,悻悻的告辞出门。刚到门口,刘民有突然叫住他道:“你刚才说的事,可以去做。”

    邓柯山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之后,脸上露出点笑,出门去了。

    刘民有盯着大门自语道:“救不了天下,身边的总能救吧。”

    。。。。。。

    两rì后。沈楼的院子传出沈李氏的哭声,沈楼的妈唠唠叨叨的数落着沈楼,这次沈楼在里面没有说话。周围邻居都围在门口议论纷纷,据说是沈楼输了很多银子,甚至答应要用老婆抵债。刘民有带着张二会也混在人群中。

    一个青皮模样的人拿着一张纸页,大模大样的站在门口,邓柯山还在那里装样子求情。青皮只顾摇头,并不买邓柯山的帐。

    “邓二,老子是认得你不假,但这事可是五十两银子,谁来也不好使。”青皮接着对着里面大声道:“沈瘸子,这是你昨rì欠我的五十两银子,今rì要是还不出来,就把你老婆让给老子。黑纸白字写着。还敢抵赖不成,再不出来,老子就砸大门了。”

    邓柯山忙道:“兄弟使不得,这可是我家大门,他沈楼可没有门。”

    那青皮不依不饶。拾了一块石头,非要去砸门,两人就在门外拉扯吵闹起来,闹得不可开交,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沈李氏脸上挂满泪水。手中拿着一张纸页,面无表情的走出来,呆呆的站在那青皮旁边。

    刘民有细细打量她,这两年似乎憔悴了不少,头上竟然有几根白发。

    青皮拿过纸页看了,哈哈一笑,嬉皮笑脸的就要去拉沈李氏,混在人群中的老蔡大喊一声:“住手!”

    瘦小的老蔡上来挡住那青皮,怒道:“沈娘子是我等店中副掌柜,岂容你两人买卖。”

    青皮扬扬手中的纸条道:“什么沈娘子,沈楼把休书都写了,现今归了老子,要改叫唐娘子了。明rì老子就不再让她去你店中,几时轮到你出头了。”

    老蔡居然有些勇敢,伸手拦着道:“今rì你休想把副掌柜带走。”

    “第一次听说什么他妈副掌柜,再不让开老子动手了。”

    周围邻居相处了两年多,对这沈李氏都很同情,眼见要落个如此下场,都心中不忍,纷纷喝骂那个青皮,青皮见范了众怒,脑袋缩了缩,邓柯山赶紧跟他打个眼sè,青皮随即大声道:“你们嚎啥,嚎啥,反正休书都写了,欠条也在,老子就是把他卖去暗门子,也不关你们事,有本事你们就拿八十两把她买走,老子就开价八十两。。。”

    “我买了!”

    沈李氏和一众街坊同时惊讶的转头看去,刘民有昂然站在人群中。街坊中安静了一下,突然发出一阵喝彩声。

    。。。。。。

    李冉竹,这是沈李氏的原名,已经许久无人叫过,久得连她自己都快要忘了,但刘民有买下她那一刻,她忽然记得清晰无比。

    她净身出户,什么都没带,而且把自己藏的十多两银子全数给了沈楼的妈,似乎交出的不是银子,是过去所有的苦难,李冉竹跟着前面那个身影,穿过喧闹的人群,阳光洒下来,照在她的脸上,温暖而明亮。李冉竹的眼中,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连那些略有些异样的目光也并不觉得刺眼。

    刘民有柔和的声音从前面传来:“你先在衣店住着,过些rì子去威海当掌柜,那里有新的生活等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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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蓝旗墩堡外,一身缎衣的张忠旗骑着马,意气风发的跟在牛录额真的身后,墩堡的影子就在前方,一种迫切而激动的心情突然出现在张忠旗心头。

    他自己嘟哝了一句,“一个傻哑巴有啥得劲。”

    然后他又摸了摸身上的褡裢,里面的银子多半分给了牛录额真和塔克潭,还剩下几十两,应该足够买回哑巴了,他脸上又现出笑来。这个牛录额真在滦州坚守瓮城,受伤昏迷才被拖下城楼,经多个甲兵核实,没有被惩罚,仍留原职,他们都被允许保留下了抢来的金银和布帛。在这位主子关照下,张忠旗已经开户,也就是抬旗了,他现在有资格把哑巴买过来。

    村口没有人,牛录额真一甩鞭子,当先往村中间的木栅栏赶去,其他人一看,都各自散去,急急回家,张忠旗跟塔克潭一起到了自家院子,张忠旗跳下马,等塔克潭父子行过抱见礼,也跪着拜见了塔克潭的阿玛,然后乘着他们父子说话的时间,就慌忙告罪出门,他取下褡裢背在肩上,从怀中摸出两个饼子,急急忙忙往伊兰泰大叔家赶去,转过几个弯终于看到伊兰泰家的院门。

    他兴奋的举着饼子来到门前,用力拍了几下,开门的是伊兰泰的女儿海兰,她似乎已经忘了张忠旗是谁,冷冷道:“狗奴才,敲什么敲。”

    张忠旗弯着身子对海兰道:“主子,奴才抬旗了,想跟主子买个女人。”

    海兰一脸不屑骂道:“你们这些狗奴才,我爹都死在明国,你们倒活着回来了,老天不开眼。你们这些尼堪,抬了旗一样是狗奴才。”

    张忠旗小心的陪着笑脸,“主子说的是,海兰主子一辈子都是奴才的主子。”

    海兰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好半响才问道:“反正没吃食,卖一个给你就是,你买哪个女人?”

    张忠旗腾出一只手,在褡裢里面摸出两锭银子,讨好的奉在海兰面前:“那个哑巴女人。”

    “死了。”

    张忠旗呆在当场,机械的重复了一句:“死了?!”

    海兰作势就要关门,张忠旗猛地拦着,急急问道:“是塔克潭主子那里买的。。。”

    “我知道,还能有哪个哑巴,早几rì就死了。”

    “怎么会死了呢,走的时候。。。”

    “我阿玛都死了,也没有银子回来,哪有她吃的,滚!”海兰不耐烦的大吼一句,一脚蹬开张忠旗,乒一声关上了门。

    张忠旗赶紧又扑到门上,对着门缝大声问道:“海兰主子,尸首到哪里去了?”

    院子里面传回海兰冰冷的声音:“村西头喂狗了!”

    张忠旗丢下饼子和银锭,茫然的向西头狂奔而去,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只是下意识的辨别着村中的道路,一路摇摇晃晃到了村子西口外,小树林边正有几条野狗在撕咬着什么。

    张忠旗抽出身上的顺刀,嚎叫着往几条野狗砍去,几条野狗吃多了人肉,xìng情远比一般家狗凶悍,稍稍跑开一段就停下来,两眼血红的朝着张忠旗狂吠。

    张忠旗恍若不闻的转过来,看向地面,地上留着一些破烂衣服的碎片,还有几根白sè的骨头,他跪在地上拿起一块衣服碎片,就是哑巴平rì穿的那件,他丢下碎片,手颤抖着抚摸那几根骨头。

    “怎地就死了呢,让你有机会就偷吃的,饼子都给你带来了。。。。。。”

    片刻后,低沉嚎哭在树林边慢慢响起,如同荒原上野兽的呜咽,几条野狗似乎也害怕眼前的怪物,低吠几声,消失在了树林中。

第五十章 舞台

    “厉害厉害,这法子想得好,潘金莲总算是脱离苦海,民有你的英文名一定是叫SIMEN。”

    刘民有暼一眼对面嬉皮笑脸的陈新,失笑道:“我又不姓庆,你就省省吧。”

    陈新好奇的问道:“她答应嫁给你没有?不对啊,她是你买的,由不得她不答应。你记着签卖身契没有,现在这世道,八十两银子能买七八个丫鬟了,肖家花才十两,啧啧,你倒好,买个二茬子庄稼,没准是三茬子。”

    刘民有把石桌上的茶碗端起,作势要泼过来。

    陈新赶紧改口道:“得了,你们是一碗红烧肉做媒的zì yóu恋爱,是在工作中发展出的革命感情,这总行了吧,她到底答应你没有?”

    刘民有闷头喝口茶,吐掉茶渣滓才道:“肖家花挺好的,你别老是拿人打趣,你这一打仗,她每隔几rì都要去庙里求神拜佛,保你平安。”

    “你咋知道的?”

    “王带喜说的,她碰到几回。”

    “哦,也是好人嘛,先别说她了,你还没说潘金莲呢。”

    刘民有露出笑来道:“实在没看出来,她居然话那么多,昨rì下午周来福他们去送货,她一直不停的跟我说话,又哭又笑,居然可以差得这么多。”

    “到底答应给你做小妾没有?”

    刘民有唯唯道:“她说只给我做丫鬟。”

    “那就行了,填房丫鬟。不过当丫鬟年纪稍稍大了些,就丫鬟兼掌柜、账房,工资都免了,刘兄打的好主意。她说当丫鬟,那你咋说的?”

    “我,我说让她当掌柜。”

    陈新一拍腿道:“鸡同鸭讲。”接着眼睛转一转,“回了威海再说。赵香也认识她,到时找赵香去给说说,正妻肯定是不行的。平妻也别想,就当个妾好了,跟潘金莲一个待遇。”

    刘民有干脆的道:“好。”

    陈新咦一声道:“你怎地不反对?不坚持一夫一妻那些东西了?”

    刘民有摸着茶杯呆呆看了一会道:“我得接受这个时代。要是我非要如此,回到威海可能说闲话的人更多,而且都是对着她去的。李姑娘她自己都不敢当正妻,最多也就是个妾。”

    陈新有些奇怪的看着他:“江山还没改,本xìng就移了,这是爱情的力量啊。”他舔舔嘴唇接着道:“不过这二茬子庄稼也有好处,尤其潘金莲本xìng又好。原来咱们公司销售部姓文那个小伙,又高又帅,还是富二代,多少小姑娘找他都不要。非找个离过婚的,那女人把他当儿子一样养着,真洗脚来的,洗好搽干净,捂热了还把拖鞋给套上。刘兄你以后的幸福rì子长着哩。”

    刘民有笑着没有说话,什么话到了这个好友口中都是另外一个味道。

    陈新神秘的道:“你马上要名草有主,要不要兄弟我带你去青楼看看,万一以后潘金莲从奴隶到将军,你成了妻管严,你就没机会了。”

    “不去。”刘民有说完看看陈新道:“我记得你也没去过。是不是你自己想去,拉我壮胆。”

    陈新嘿嘿笑道:“真没去过,咱们可是当领导,平时要维护形象,宋闻贤这混蛋也不带我。咱们先回文登,把事情安排一遍,既然左昌昊说许心素七月底要去南京,我就去见见他,咱们走海路去江南登岸,从陆路去南京,那里青楼最好,回程走运河到临清,正好沿途把扬州和临清两个地方的店铺买好,关节打通一下,然后经陆路回威海,骑马辛苦点,比海路还要快。”

    刘民有迟疑道:“看商铺倒也可以,可来去至少两个多月,东江局势又不稳,万一建奴再闹腾咋办。”

    “无妨,登州水师现在防备着东江镇,调不出来,上次招募的一千多纤夫都没走,天津镇海营兵他娘的跑了一半,文登营还要两趟才能运完,至少两个月才能全部回文登,耽搁不了事情,咱两先坐海贸的船回去,把紧急和重要的事情安排了,七月十rì之前出发。建奴九月就要农忙,抽不出人来,今年他们人困马乏,还要消化抢掠的成果,闹不出什么事,这两天咱们就走,记得带上潘金莲。”

    崇祯三年不觉已过去一半,后金这一记勾拳把明廷打得晕头转向,虽然终于赶走了后金军,但他们所造成的损失不是短期能恢复,京师内外乞丐成群,京畿周围往rì的繁华消失无踪,后金军经过的地方村村残破,百业凋敝。

    除此以外,因为陕西等地jīng锐边军的调动,使得当地力量空虚,流寇获得了壮大的机会,开始四处流窜,后来几支勤王军的溃散还埋下了更大的隐患,最大的两股溃军是山西镇和甘肃巡抚标兵营,吴自勉延绥镇所部也有大量逃兵,这些人不敢回伍,也没有不想乞讨谋生,很大部分落草为寇,这些有军事技能的人脱离控制,如同在北方的干柴堆里面又撒了一把火星。

    边军调动后,三边总督杨鹤应对无力,流寇真正的流了起来,今年仍然是大旱,流寇有充足的群众基础,他们一路吸附饥民,滚雪球般壮大。陕西的流寇中,早期出名的王左桂已经被洪承畴干掉了,但后起之秀无数,王嘉胤、老回回、点灯子、神一魁、高迎祥等人的名字都在邸报上出现过。其中的一部分已经于二三月间渡过黄河进入山西,开始把陕西的大火引向山西。

    陈新虽然没在邸报上看到李自成和张献忠,但他估计这两人已经进去。只是还没冒尖,去年刑科给事中刘懋上言整顿驿站,一整顿就直接把驿卒裁掉了,所省下的经费都只是在纸面上,并未真正节约出多少经费,反倒把崇祯的掘墓人整顿出来了。

    这些流寇和建奴的方式差不多,如蝗虫一样到一处吃光一处。对他们而言,不存在什么战略要地一说,也从不考虑下次吃什么。哪里有吃的去哪里,吃垮拉倒,顺带再破坏一下。丝毫不考虑资源再生的问题。

    流寇的势头已经渐渐起来,虽然还不能与官军正面较量,但它们已经显示了强大的破坏能力,大明另一个敌人正在露出他的獠牙。

    后金出关后,部分勤王军逐渐返回原驻地,借着己巳之便的追责和遵永大捷的议功,新一轮的权力分配正在开始。

    这次建奴入关追究责任,温体仁、梁廷栋、周延儒等人抓住袁崇焕这个主线,顺藤摸瓜,穷追不舍。把内阁的钱龙锡和韩爌都弄下了台,空出来的位置周延儒坐了一个,现在剩下一个,梁廷栋虽然有四城之战的大功,但他实在是升得太快。连他自己也没好意思去争,结果温体仁六月初便成为东阁大学士,进入了他梦寐以求的内阁。

    文登营两个司回到威海后,文登已经稳如泰山,有这些经历了两次实战考验的得胜之师,周边没有任何势力是他们对手。刘兴治并没有打登州或文登的意思。他听闻遵永大捷之后,从长山岛退回皮岛,表示愿意接受招抚。

    经过他这么一折腾,东江人心分离,难以收拾,关宁和东江两大军镇作了两个坏榜样,朝廷正在失去对军队的约束力,这种情况下,能战又忠诚的文登营就更显得重要,崇祯亲自做主,将文登营援兵营兵额定为三千五百人,甚至超过了大多数正兵营,军饷也从最充足的辽饷中支付,这次从关宁军虎口夺食,关宁军直接把文登营当了仇人,陈新知道崇祯多少有些制造矛盾的心思,反正他已经打定主意和关宁军划清界限。他既不怕关宁军,也不指望他们,银子是一定要的,有了军饷,他每年的收入就能拿来做更多事情。

    朝中各官知道陈新简在帝心,都不敢反对此议,但几次磨叽下来,文登营还是没能拿到关宁的标准,温体仁和梁廷栋帮陈新争到了最低要求,每兵一两,家丁一两五,加上水营一年军饷也才六七万两,关宁军仍然维持着大明最高的军饷,营兵一两五、家丁二两四,每兵还加五斗米,而且他们还不停的叫穷,梁廷栋已经在运作增收辽饷一事,在原来六厘的基础上加收三厘,这便是后来满清正赋九厘银的由来,满清所谓的废除辽饷,不过是废了一个名字,自我鼓吹一通之后,成了他们一大德政。

    文登营只有折sè,没有本sè,陈新对本sè的五斗米并不在意,温体仁以这个理由,争取了一个政策,文登营可以在文登境内开发荒田,设立军屯,陈新有了这个大旗,可cāo作的空间便大了很多。

    因为军饷打折,崇祯也觉得有些亏待文登营,把文登营的职权恢复到当年备倭都司的范围,将威海、成山、靖海三卫的考绩拿到了手中。陈新也正式升为文登营参将,署山东都司府都指挥使,从二品的武官,九边游击就署职都指挥,陈新的卫所品级比九边参将品级要低,但他一次xìng升了四级,已经是格外关照,为了把他的参将和品级对应,散阶升为正二品,初授骠骑将军,另外荫一子为锦衣卫千户。

    周洪谟有莱阳活捉闻香教匪首的军功,又分润了部分滦州军功,加上他狠心把莱阳搜刮的金银全部拿来打点,升两级成为临清参将,总算找到一个他十分满意的职位,临清在大运河上,商路辐shè北直隶南部、山东腹地和河南部分地方,商业十分繁华,比济南犹有过之,是个肥缺职位,这里处于腹地,现在是没有任何危险的,完全满足了周洪谟赚钱又不打仗的野望,他一拿到告身就迫不及待的去了临清上任。

    王廷试因为文登营的卓越表现,同样分润了军功。他的心理预期慢慢抬高,一番竞争之后,放弃了登莱巡抚,当上了兵部侍郎。登莱巡抚呼声最高的是孙元化,周延儒、徐光启和孙承宗都对这位jīng通西洋火器的宁远兵备推崇有加,陈新知道此人定会当登莱巡抚,也派宋闻贤先去拜访。都依足官场规矩。

    六月任命下来,果然是孙元化任登莱巡抚,他本人似乎对这个职位还不太有兴趣。上疏请辞,崇祯没有准许,逼着他当官。孙元化对登莱管辖的东江镇有些心里没底。希望用他自己信得过的人担任东江镇总兵官,人选是一直跟着他的黄龙,黄龙在滦州战役中指挥关宁军红夷炮队,在原本的历史上是四城之战的首功,因为文登营的出彩表现,他的功绩被大打折扣,而且很多廷官认为从关宁军调人去东江任总兵,恐怕难以服众,没准那些东江丘八再闹出什么大事,所以一直争议不绝。迟迟未能定下来。

    跟孙元化一样不想当官的,还有他的本家孙承宗和马世龙。孙承宗连上三道奏疏请辞,又是说生病,又是说年迈,死活不想再去辽东督师。崇祯思来想去,能镇住关宁军的,只有这个老头,实在无人可用,死活要他去上任,每次都是温言宽慰。最后加一句不许,逼得六十多的老孙头只有再去关宁。马世龙没有那么重要,梁廷栋有意让他当蓟镇总兵,但马世龙推辞了,回了自己的老家,在他看来,套寇没有建奴可怕,而且他在当地也能指挥自如,不必和自己人斗心眼。

    陈新手下的军官也各有升迁,最主要的四名千总,署职都到了山东都司府指挥签书,各荫一子为本卫百户,其他把总、百总多是文登三卫的指挥、同知、佥事,这些都是空衔,不管卫事,三卫的佥事以上资格的官员又是暴增。卫所官再不值钱,对这些纤夫和平民来说,都是一种飞跃,是以文登营军官人人高兴。

    普通士兵最关注的,则是奖金,文登营内部的记功也在紧密进行,这次文登营从莱阳开始算,缴获超过十三万两,最多的是在滦州,文登营的记功体系以任务执行的重要xìng和完成情况评价,这次连续作战,人员又有调整,较为复杂,几个千总都尽力为自己所部争取,虽然代正刚和王长福先回了文登,但都留下本部副千总,加上卢传宗和朱国斌,每rì都和刘破军、黄思德、周世发、董渔等人争执。

    负责核功的周世发几人被他们磨得jīng疲力尽,管银子的董渔也是焦头烂额,陈新并不直接参与,打算先让他们自己折腾,最后他在出来平衡一下。等到他们终于讨论好之后,陈新审查之后略作调整,先行发放了一半奖金,普通士兵的也拿到十两以上,官兵都兴高采烈。

    然后陈新召集各个主官,让朱国斌和祝代chūn第二批返航,带领新招募的一千五百名纤夫返回文登,尽快开始新兵训练。从弗朗机那边挖来的两个炮手也将随第二批返程。第三批由卢传宗带队,主要是剩余的老兵和伤员。

    今年的海贸仍然由两艘船进行,滦州抢来了大量缎匹和棉布,今年这次海贸基本就够了,加上回程利润,比他抢的十三万两银子还要多。

    王足贵和秦律方这群原来的海盗被留下筹建水营,水营游击定为疤子,但他必须先到五岛完成贸易再上任。

    两艘船出发的时候,陈新和刘民有带着宋闻贤、周来福等人也随船返航,同行的还有李冉竹。

    两人在船上就开始编写各自的工作计划,陈新规划优先的是抚恤、伤兵安置、新兵招募训练、营房扩展和水营的筹建。刘民有根据陈新的要求,编写了民政和工坊的近期计划,民政方面也会将人力转移到四个重点方面,保证军队的扩编和伤病安置。更重要的是开始清理文登的所有荒地,编制军屯计划。

    己巳年的这场巨变,让文登营从一支默默无闻的地方部队,成为威名远扬的天下强军,更广阔的舞台已经为他们铺开。

    第三卷完(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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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新生活

    陈新在福船甲板上奋笔疾书,不时嫉妒的看一眼隔壁的刘民有,刘民有正在跟张二会和李冉竹说威海衣店的规划,讲解之后就由李冉竹书写详细计划,这得益于刘民有在衣店的例会制和季度规划,李冉竹在衣店一直就是如此做的,另外一边的周来福和老蔡在写临清和扬州南货店的计划书,张二会在写工坊计划书,而陈新忽然发现身边没有这样的管理助手,刘破军和朱国斌能做一些,但他一时疏忽,将他们留在了天津,董渔则在另外一艘船上写营房规划,逼得陈新只能自己动手写。

    “刘兄,跟你商量个事。”

    “不行,我们都忙不过来。马上还有墩堡的综合门市方案要写,你就自己弄吧。”

    陈新气馁的停下笔,转头看看身边一脸傻笑的海狗子,骂道:“叫你学写字你不学,啥忙都帮不上。”

    海狗子摸着耳朵到一边去了,摸出烟丝和傻和尚抽了起来,这两个亲卫都是傻子兵,除了打架杀人之外,其他一窍不通。

    李冉竹看了海狗子的样子抿嘴笑了一下,这个海狗子是老街坊,她早就认得,那时候还是一个小孩模样,现在已经是大人了。

    李冉竹对陈新陌生一些,加上陈新现在名气很大,心中有些畏惧,但这几天在船上相处下来发现没有什么架子,就连对普通士兵都很好,只是对那些军官严格一些。

    因为传言很快,船上的水手都知道她和刘民有的事情。刘民有管着民政和财务,在文登营系统内很有权势,虽然这些水手在背后要说些闲话,但当面都要故意讨好。尊称李冉竹为女先生,并且在二层单独给她腾了一个房间。李冉竹在这里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尊重,还有一种安全感,虽然刚开始两天晕船,但过了那两天后已经适应了,心情良好之下,容光焕发,更显得漂亮。

    刘民有对她道:“以后的军屯墩堡里面。商业咱们都要自己做,每个墩堡现在计划是五百户,衣店里面最好不单做衣服,咱们要改为用制衣工坊。做好后直接送去综合门市。”

    李冉竹一边点头一边偷偷看刘民有的侧脸,那副认真的模样让她觉得很有魅力,刘民有根本没有注意,“制衣工坊你也要规划一下,大体是咱们原来衣店的模式。但工序要更加分细,按顺序制作,纸板出来后分到各工序分开裁剪,后面的缝制也要分工序制作。缝袖口的只缝袖口,缝口袋的只缝口袋。一个号做完再做下一个号,按服装大小装箱。箱子都要用一样的,上面写编号。。。。。。”

    陈新在一边叫道:“人家都懂,你说那么细干嘛。”

    刘民有理都不理他,继续道:“款式不能按天津的做,这些人都是一般百姓,布料要耐磨,款式要简单和适合劳动,袖口不能用大袖,下摆也不要太长,除了衣服,还要做帽子和袜子,每周,不是,每个月统计销售情况,销量不行的,以后就要减量,细节的东西多考虑一些,把预算和场地都要估计好,可以和周来福多商量一下,一到威海就马上要开始做。”

    陈新听得摇摇头,拿起毛笔继续写自己的武装力量构成规划。。。。。。

    五天后,刘民有已经写好所有计划书,陈新才刚把农兵计划写好,武器发展和生产规划才写了一半,就听到王足贵在望斗中喊道:“大人,马上到麻子港了。”

    陈新没抬头应了一声“知道了。”

    甲板上的水手都大声欢叫起来,刘民有疾步赶到船头,看着慢慢出现的麻子港海湾,心情有些激动,他对这里已经有很深的感情,这一走近四个月,时刻都惦记着这边的事情。

    李冉竹靠在右舷边,好奇的打量这个将要生活的地方,前面的海面上飞着一群海鸟,麻子港的海湾内外漂着点点船帆,一些渔民正在打渔,当福船驶过的时候,他们都朝着大船挥手,李冉竹把手抬了一下,偷偷看看周围的人,他们都在挥手,也学着样子做了。

    福船离码头越来越近,一片片整齐的军营和房屋开始出现,岸上传来大声的呼喊,成群的百姓从工坊涌进码头,陈新站到船头对人群拱手,一阵欢呼声在岸上响起,文登营的光辉战绩早已传遍威海,刘民有接到固安大捷的消息后,让那些教师在识字班大力宣扬,再经过学员一传扬,所以人人都对这支子弟兵敬佩有加,陈新的威望也更上层楼。

    福船停好后,陈新领头走下跳板,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同时热烈的鼓掌,这也是从文登营和学堂传出的,并且很快在堡民中流行,成为他们欢迎的方式。

    刘民有一手帮李冉竹拿着行李,另一手牵着李冉竹,帮着她下了跳板,那些墩民看到这位刘先生,又是一阵欢呼,问好的声音不停响起,刘民有松开李冉竹的手,向两边拱手示意。一路上还指着周围的建筑,告诉李冉竹何处是工坊,何处是学堂。

    各处听到消息的人都往这边过来,各条街巷堵得满满的,人群跟着两人移动,两人也没有发表什么获奖感言,只是微笑着回礼,陈新直接回了家,闻讯赶来的赵香迎到他,一路哭着陪他回去。

    刘民有先叫过赶来的徐元华,让他安排周来福和老蔡等人的吃住,然后才往自己家里走去,他的宅子在陈新院子的旁边,两进的院落,平rì有两个请来的老年军户照看,见到刘民有回来,赶紧把大门打开,刘民有在门口跟众人道谢后,带着李冉竹和傻和尚进了院子。

    李冉竹进到门里,这里就是她以后的家。她带着一种开奖般的心情打量着个安乐窝,一进与普通的人家相差不多,左右厢房,还有一间单独的厨房。装饰很朴素,这里一般是丫鬟和仆人住的,有两个房间还空着,她迫不及待的到了二进,推开门眼前一亮,二进的天井十分宽阔,当中有一座小花园,里面种着各种小树和花草。花园周围的空地上,有一个单杠和一些哑铃。

    二进就是主人休息和活动的地方,屋子的回廊下摆着几张椅子,李冉竹自从家被抄了之后。曾被卖到一户缙绅那里,那里的院落很漂亮,但是给她的感觉很yīn森,这里虽然简单,她的感觉却非常温馨。

    李冉竹挨着房间看过去。厢房基本都空着,书房里面的书架上放着寥寥十几本书,而且还都是农书或者神器谱一类,桌子上倒是堆满了旧的文册。走到正屋门口。李冉竹停住,有点不好意思的问道:“刘。刘先生,我住哪个屋子。”

    刘民有一指一进道:“丫鬟住外进。”

    李冉竹扁扁嘴。刘民有这才笑道:“你喜欢哪个屋子就住哪个屋子,自己选一个。”

    李冉竹把她自己那包小小的行李拿了,高兴的进了一个大点的东厢房。稍稍休息,就到厨房动手煮饭,两个老军户不懂她的菜式,只是帮忙打水烧火。

    刘民有到厨房门口,看着这个女人忙碌的背影,忽然觉得自己有家了。

    李冉竹的手艺自然比那些军户好,刘民有中午吃了一顿丰盛的大餐,虽然菜很多,但都被傻和尚扫荡一空。

    吃过饭后,李冉竹跟着刘民有出门,傻和尚又要跟着,刘民有跟他暗示两遍,这傻和尚根本没懂,刘民有也懒得再说,两人带着一个巨大的尾巴,到墩堡中参观起来。

    他们先去了工坊,刘民有到里面见了唐作相等人,跟他们介绍了李冉竹,只说是以后要管理内部商业的,唐作相和王胡子等人对女人当管事的很惊异,但看两人模样,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刘民有知道他们心思,但他规划的内部商业的营业员以女人为主,负责人用女人也不怕管理不顺畅,他大略跟两人说了一下,让李冉竹参观了铠甲的流水作业。

    然后两人便去了南边的居民区,路过文登营威海驻地时,围墙里面cāo练的口号震,李冉竹从未见过军队cāo练,十分好奇,对刘民有问道:“刘大哥,这里面能不能看?”

    刘民有摇头道:“这里面是军队,没有腰牌一律不准进,连我要进去,都得有人带领登记才行。”

    李冉竹哦了一声,刘民有笑道:“他们早上要出来跑cāo,你要想看,到时候去看便是。他们是这里生活的保障,都是些好汉。”

    李冉竹答应了,两人又一起去了居住去,那边的那些窝棚已经都改造了,形成一个新的居住区,刘民有将新旧两块地方分开,各自使用自己的公共设施,已经不是去年那种脏乱差。一些剿匪受伤的老兵退下来,暂时没有安置工作,陈新成立了一个巡捕队,用棍棒加罚款,比刘民有原来的jǐng告牌管用得多,现在墩堡里面再没人敢乱倒乱拉,等候的时候都知道排队了。

    一路上只要碰到的墩户,都热情的叫着刘先生,李冉竹好奇的看着平直的街道,两侧全是砖瓦房屋,虽然都很小,但保暖和避风雨比草屋就好很多,路上的人走路都要比天津那边快,等到他们走到一道围墙前面,里面传出来朗朗的小孩读书声和欢笑。

    李冉竹眼睛一亮,看向刘民有,刘民有笑道:“这里可以进,我跟守门的人说一下就是。”

    李冉竹迫不及待的到了门口,那守门军户见是刘民有,自己登了记,让两人进去,里面一个大大的cāo场,一些小孩正在做游戏或踢球,只有几个大嫂一类的看着,并没有教什么。

    教室里面都是十岁左右的男孩,几个速成班的老师正在教识字课。

    刘民有介绍道:“这里平rì都是小孩上课,放假时候是工坊的工人上课。”

    刘民有见李冉竹看着cāo场发呆,问道:“想什么?”

    李冉竹脸一红,半响才道:“我也想带个孩子。”(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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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技术人才

    陈新在家中只休息半天,第二rì便到工坊的公事房中,叫来了招募的两名炮手,还有负责火器的唐作相。

    面前这个红毛鬼子叫古斯塔夫约阿其姆拉格洛夫,从瑞典流落到葡萄牙,然后继续流落到远东,这个古斯塔夫与威名赫赫的古二爷没有半点关系,虽然瑞典是陆军强国,他却对陆战一窍不通,就是在澳门的炮厂制炮,并且在海船上当过炮手,这才被黄思德挖到了文登营,华人炮手叫唐坤,广东人,也是在澳门炮厂做过舰炮。

    拉格洛夫用略有些生硬的汉语道:“尊敬的大人,请不要称它为红夷炮,因为我的头发正好也是红的。”

    陈新看着这个红毛鬼子,笑着说道:“那你们称呼它们为什么。”

    “长管加农炮,当然,它们里面还需要分得更细,一般我们称之为大鸠铳、半鸠铳、大蛇铳、半蛇铳和鹰隼铳。大鸠铳最大者可达七八千磅以上,按大明的衡制也有六千斤。”

    陈新摇头道:“我不需要那么大的火炮。它们恐怕不适宜于陆上机动。”

    唐作相也惊讶的问道:“六千斤,这么大的炮是用来做什么的?”

    “用于战列舰底层和船头,或是炮台,尊敬的大人,你们称为红夷炮的这些火炮,都是用于海上的舰炮,如您所说,他们不适合于陆上野战和行军。”

    唐作相问道:“我大明守城所用的红夷炮是否都是这些海上的炮。”

    拉格洛夫回道:“应当都是,据小人所知。数年前运抵京师的加农炮,都来自英国东印度公司武装船独角兽号,独角兽号沉在广东阳江县近海,同时沉没的尚有我澳门船一艘。后来被广东各位大人打捞起来,运送到京共二十六门,各位上官称大蛇铳为西洋炮,称呼半蛇铳和鹰隼铳为红夷炮。”

    “哦。那一条船能装多少炮。是否西洋船都是如此装备,价格又如何?”陈新还是首次听外国人说起红夷炮的来历,原来前面几批大都是英国佬的。

    拉格洛夫继续道:“东印度公司武装船一般要用到四种炮。最大的是十八磅大蛇铳,炮重四千多磅,一般每船在五六门。十二磅半蛇铳和九磅鹰隼铳最多,炮重两三千磅,各船数量不一,十到三十门都有,其他的便是一些MINION铳,这种炮只有千斤重,弹子仅四五斤重。荷兰人一贯买英国炮,用的多半也是这几类。东印度公司铁炮售价每百磅折银五六两,大蛇铳也不过两百余两而已,自造的价格不过百两。”

    陈新一听。这个价格完全能接受,如果按这位拉格洛夫所说,那么大明的火炮一般就是半蛇铳,连十八磅炮都很少。此人说得头头是道,看来黄思德挖人的时候是仔细辨别过的。确实算是火炮专家,至少比王足贵那个山寨炮兵强很多。

    这次滦州战役广东炮队一战成名,其中又以弗朗机人最为引人注目,孙元化当了登莱巡抚后,就向朝廷申请把那些弗朗机雇佣兵调来登州,帮着他练兵。如果能成行,陈新打算直接跟孙元化再要几个,反正是朝廷给银子,不要白不要。

    陈新想完对两人问道:“那你二人是否都做过火炮。”

    拉格洛夫答道:“我两人都在澳门炮厂做过炮工,由万努.博卡罗(注1)先生带领着,专造半蛇铳和鹰隼铳,大人若是要造这两种炮,只要工坊器料备足,小人可以很快开始。”

    陈新从未听过什么万努,听口气似乎是个专家,只是点头道:“我要造一些舰炮,从鹰隼铳开始。但更重要的是陆地,我还需要陆上的野战炮,要那种小的,能几匹马轻松拉着到处跑,进入战场后两三个炮兵要能推着走。直接用准星和照门,能快速瞄准,用什么制式更好?”

    拉格洛夫和华人炮手唐坤互相看看,由唐坤回答:“陈大人,那便需用青铜制炮,只要不是十二磅以上的都可以,青铜制炮身轻便,用炮架螺栓加铁套套住炮尾珠,可以调炮口高低,配以准星和照门,便可快速瞄准,只是shè程并不太远。”

    “大蛇铳能否用铜制?”

    唐坤道:“亦可,只是大蛇铳铁弹沉重,反复发shè炮管极易变形,到时便不堪再用。海军用炮数量巨大,全部用铜成本高了些,是以英人火炮已经多用铁做。”

    陈新决定道:“那舰炮用铁做,陆上的便先造青铜小炮,shè程有数百步就行了,做好后再做大的。”

    拉格洛夫问道:“大人先造三磅还是四磅,又或者是MONION这样六磅左右。。。”

    陈新一挥手道:“你们是专门干这个的,由你们来定,三磅四磅各造两门,三个月内要定下第一批形制,交炮队试用。舰炮便按你们在澳门做的鹰隼铳做,先造三门,另外,你们在澳门有没有试验过火炮。”

    拉格洛夫答道:“大人,当然做过,万努先生要求严格,每门炮做成便要试炮,一般要装同口径两倍装药,若是炮身不裂,然后方可试炮,定下规尺药量。。。”

    “规尺是定装药的?”

    “是,大人,炮身厚薄不一,且有铜制有铁制,所以每炮的规尺皆不相同,使用时用规尺在炮口一比,便可读出尺上药量,以免误用。”

    陈新恍然,这规尺就是直观的告诉cāo作的士兵,该用多少装药。

    他再次提醒自己不要小瞧古人,然后才对拉格洛夫道:“咱们的陆炮试用要求比这个高很多,试用要包括静态shè击、行军、后勤、杀伤力、shè击速度、cāo作简便xìng,测试完后按炮队的意见修改。唐作相你还要估算成本和生产速度,跟原来的合机铳一般流程。哪种好就选哪种。”

    拉格洛夫跪下问道:“大人,我二人是雇佣兵,先前大人定的年饷是五十两,如今已来一月,是否可以先领一月饷银。”

    陈新道:“应当的,先前未给二位发饷。是因为二位的职位在工坊,而非是炮队,是以到了威海才能领到。未及给二位解释,还请勿怪。唐先生到时把工坊的师傅月饷也给他们解释一下,徒弟带得越多。月饷越高,每有一个徒弟能独当一面,还有额外奖励,二位也不必把自己当雇佣军,若是以后习惯了,大可在我威海安身立命。”陈新可以将两人放在军队之外,主要是他们工资远比一般士兵高,恐怕引起反感,工坊里面的只要有手艺,收入高能说得过去。

    唐坤也跪下磕头。他在澳门只是弗朗机人的仆从,这次黄思德挖他,还给了一笔赎身费,所以他第一年的年金只有三十两,但到威海看到的一切都很让他新鲜。这里生活很安宁,街道整洁,没有乞丐,有一种欣欣向荣的感觉。

    眼前这位大人十分亲和,让唐坤更加心生好感。他制炮颇有心得,听到陈新所说的待遇。远远超过他在澳门所得,因此他对留在威海也有些期望。

    制炮的事情就先如此定下,等两人出去后,唐作相拿出一把火枪,递到陈新面前。

    唐作相对陈新道:“大人,这是改进后的燧发枪。”

    陈新拿过细细看了一遍,枪管外壁看得出打磨过,比较光滑,右侧有一个卡笋。

    唐作相汇报道:“大人,这是改进了三次的枪型,里面的铜质簧片加厚了,弹力更强。”说着他拿出一个V形的簧片给陈新看,这个簧片就是燧发枪最重要的内部组件,有了这个东西,才能让龙头具有动能。

    陈新试了一下扳机,指头用到的力量更大,扳过临界点后,火门闪开,火石啪一声撞在火镰上,打出一片火星落入火门。

    “这枪击发率如何?成本多少?”

    “用引药七成,颗粒药六成。这把枪零件多了不少,加上刺刀一支要七两多。”

    “刺刀能装上了?”

    唐作相又有点出汗,后悔提起这刺刀,他硬着头皮道:“大人,若要套刺刀,每把枪都要仔细磨外壁,必得与刺刀套筒内壁一致才套得紧,加上这个步骤,产量就更加跟不上,炼铁作坊那边用灌钢法炼钢,产量也不高。刺刀都靠套筒固定,王胡子试过之后认为要全部用钢来做,刃口按大人你要求的用三角铁形状,用钢所费不少,所以少量做出来可以,大量做却一时还办不到。”

    陈新皱着眉头想了半天,这枪虽然也是燧发枪,但离他想要的要求还差得远,刺刀和枪筒的标准化是一个大难题,还有钢产量也是,现在还有一个自动火门装置,更增加了复杂xìng,他不确定欧洲是不是也这样,但目前的状态显然达不到他对武器生产的几条要求,半响之后终于道:“先生产两百支,交给军队试用。这把枪继续改进,你单独设一个项目,减少一个零件奖励二十两银子,能把shè击步骤减少一个,也奖励二十两。给你三个月时间,三rì内制定计划给我过目,要求成本降到六两以下,发火率用颗粒火药达到八成,要是三个月后还达不到要求,火器工坊所有管理人员的奖金就全数扣发。”

    刘民有到工坊公事房的时候,正好看到一脸忧愁的唐作相出来,他见了刘民有,挤出点笑脸,刘民有看他样子就知道陈新又给他下达了项目,现在工坊的平时管理是刘民有负责,一般武器改进由军队总结后直接提要求到工坊,陈新提出的都是新武器,每次陈新一叫唐作相开会,这个负责人就心情紧张得不得了。

    刘民有停下问了一下情况,唐作相大概说了。就是火炮和火枪两件事,这些东西他也不懂,只好先安慰唐作相一番,让他尽快找人写好计划,先给刘民有看看,这个人原来只是个匠户,到威海后一步步干成了负责人。也是有些难为他。

    送走感激的唐作相,刘民有到了门前,海狗子和聂洪如同门神一样站在门口。海狗子连忙敲了两下门后把门推开,陈新正在里面用写东西,刘民有进去左右看看。不爽的道:“你自己有军队的公事房,跑我这里占着干嘛。”

    “出门忘了带腰牌,懒得跟哨兵解释,别做坏榜样。”

    刘民有自己慢悠悠的泡茶,一边问道:“听说你又给唐作相下指标了?”

    陈新抬头看看刘民有,“他找你告状了?做事不快,告状倒快,一把燧发枪做了一年多还没达到要求,不给他点压力就给我拖着。”

    “不是告状,刚在正好外面碰到他了。再说我是工坊负责人,他迟早要跟我说的。”刘民有给陈新也端过一杯茶,接着道:“这唐作相一个匠户,又要管着生产,有些太难为他了。我打算在工坊里面单独成立一个研究室,放些识字的年轻工匠进去,专门做你的新发明。这次的燧发枪不要直接定时间,毕竟是新东西,定下奖金,越快拿得越多。这样比逼着他们更好一些。”

    陈新停下笔,想了想同意道:“也好,这唐作相做事还算踏实,但每次跟他说个新东西半天说不明白,既然要搞研究室,你就多搞几个,农业的也弄一个,研究一下农技和农具。”

    刘民有点头道:“唐作相以后只管生产,这次燧发枪就交给武器研究室,但也不光靠研究室,设立项目发动全体工匠解决技术问题的方法很有效果,还是要保留。农业研究室也搞一个,民用商品现在还少,暂时就不弄了,就是你那水营,到底要不要修船厂?我好安排。”

    “修,不过修小点,水师目前以运输为主,咱们去年不是买了些船嘛,就先用那些破船训练,梁廷栋答应给我抽调一批船,咱就先等等免费的。这次去见许心素,顺便跟他买些福船。再要几个福建船工少量做一些,先培养人才。”

    刘民有抱怨道:“梁廷栋办事到底稳妥不,为啥咱文登营四城之战的人头赏都还没发下来,按说早该给了。”

    陈新笑道:“还不是又没银子了,你每rì说钱的事,这才多大个摊子,想想人家崇祯皇帝,这大明天下多大的重任,年纪轻轻被人天天伸手要钱,要是你我这样的,怕都要逼疯了,还是梁廷栋懂事,深得上意,看到皇上缺钱,已经在运作加辽饷一事了。”

    “该加就加,这事还要运作?”

    “刘兄这就不知了,大人们做事和咱们不同,这些大事不在下面先和主要的相关方沟通好,直接上朝的话只能碰一鼻子灰,但凡大事一般都是定好了,或者至少有七八成把握,才会在正式的朝会上来说,多少妥协都是在下面交易的,官面上大家义正言辞,好处已经在袖子里面装着,这道理古今皆是一样。”

    “只是和我不同,你们领导就爱干这勾当。”

    陈新摇头笑笑,他的军费也从辽饷中来,当然越充足越好,不过按现今的实际情况,升斗小民和小地主的压力就更大了。

    想到土地,他随口问起原来的土地分配,刘民有大致跟他说了一下,威海的三千亩已经都分给了最早来的一批屯田户,每家二十亩,现在既然有了占荒地的大旗,刘民有打算把威海卫所有无人耕种的土地都占下来,文登境内其他地方也已经按计划派出人员去查看。

    陈新赞道:“先占先得,谅他杨云浓不敢放个屁,土地和人都是最重要的资源,被这些浪费了不如给咱们,文登其他地方有敢来阻挠的,直接反馈到我这里,打压两家就没人敢闹了。”

    陈新说完继续写他的农兵计划,刘民有探头看了一眼,不满道:“一个墩堡五百户,设守备连一个,农兵两百五,你这是学伟大领袖全民皆兵呢。”

    “咱们就是军户制嘛,自然要练兵,每个墩堡配一名教官,这次的伤兵退下来,每个墩堡再分配几个,平rì就训练他们,等到有事的时候,一个墩堡拉出来就是一个作战单位,这些农兵练好,战兵外出作战的时候也没人敢来打主意。”

    刘民有想起这次陈新出征后杨云浓等人的丑态,一副随时等着把麻子二墩一口吞掉的丑态,他知道陈新是防备这类人,当下也没说什么,只是要求不能训练太多,还有农忙时候不能训练。

    ,刘民有叹气道:“只是工坊又有得忙了,你那鸳鸯阵兵器五六种,备料比火枪还繁琐,质检的工序也不相同,太麻烦了。”

    陈新嘿嘿笑道:“未了避免给刘兄添麻烦,我已经专门改进了,这次只有长矛和火枪,其他的都不用备了。”他说着从自己的包里面摸出一份武器需求规划,扔给刘民有,刘民有翻开看了,农兵果然只有长矛和火绳枪。

    “怎么改路数了?”

    “农兵主要用于本地防御,不强调机动xìng和战术多样xìng,咱就学学欧洲人的方阵,同时让他们习惯线列方式,等老子的燧发枪能大量生产了,短短时间就把这些农兵全部变为战列步兵,到时候只要是在家门口打仗,咱谁也不怕。”

    注1:万努.博卡罗,出身于印度果阿,是当时著名的铸炮专家,他1626年到澳门后受命建设炮厂,建造的最大的要塞炮达到35磅,他管理的澳门炮厂质量优良,尤其擅长铜炮,在当时远东很受欢迎,并且他大量雇佣华人技师,通过这些人的流动,将西方最前沿的造炮技术扩散到南方,使得当时广东和福建的铸炮水平领先于北方。

第三章 建设

    “噗通”

    杨云浓刚越过陈新公事房的门槛,就跪在地上,一路膝行过来。

    杨云浓跪在地上边走边道:“陈大人哪,下官rì思夜想,天天在家求神拜佛,总算得偿所愿,看到陈大人平安归来,这心里暖融融的。”

    陈新赶紧扶起他道:“多亏杨指挥使这份心意,本官看来一定是满天神佛都受了杨大人感动,才让本官平安归来。”

    杨云浓听他口气有些怪异,连忙改口道:“大人言重了,都是大人自己洪福齐天,总之大人无恙,下官就心满意足,陈大人带领虎狼之师,得不世之功,文登营上了邸报,名震天下,下官虽未能随扈左右,也与有荣焉。”

    陈新请他坐了,闻言哈哈笑道:“威海、成山、靖海,如今与文登营本是一体,杨指挥使亦可算我文登营的人。”

    杨云浓虽然打仗不入流,但政治觉悟颇高,陈新现在连升数级,文登营又拿到了三卫的考绩之权,明明白白的是他现管,所以他一收到陈新回来的消息,就先带了礼物跑来拜会。原来的下属变了上级,他称呼上马上改过来,而且没有一丝生硬。

    杨云浓满口赞同,奉承一番之后,一本正经的道:“陈大人,前几rì成山和靖海的掌印指挥亦来了此处,现今还等在卫城,小人明rì通知他二人来拜见大人。”

    陈新嘿嘿笑道:“那边麻烦杨指挥使了,杨大人做事就是热心。听说我出征之时,也常来麻子墩打听消息,可见一斑。”

    杨云浓干咳一声,他那时以为陈新必死无疑,想着吞并麻子二墩,也是做得张扬了些,现在陈新的口气不善。杨云浓生怕他公报私仇。

    “下官都是来看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陈大人进京勤王,不能出力就罢了。力所能及帮大人解决些后顾之忧,下官还是能做的的。以后大人用得上的地方,一定遵照大人心意。绝不打折扣。”

    陈新打量几眼这个胖子,现在这种品级的卫所官已经对陈新没有丝毫威胁,他不打算跟这人浪费太多时间,直接开口道:“那本官便多谢杨大人扶持,这里正好也有件要紧事,要先跟杨大人说道,文登营兵额三千五,朝廷没有那许多饷银,让我文登营清理文登荒地,凡文登县境内无论军田民田。均由文登核查后纳入军屯,威海卫的田地咱们都清楚,凡是六月前没有施肥、播种的地,都算荒地,到时还要请杨指挥和王同知当面交割。”

    “一定到。一定到,大人只管通知一声。”杨云浓根本不讲价,满口答应下来,陈新现在只清荒地,要是自己去乱争一通,到时陈新强要他们把隐田吐出来。才真是亏大了。

    杨云浓一脸媚笑,“有大人指点着,咱们威海卫定然越来越好,不过大人也别只留意城外,威海城内也有那许多军民,也要请大人多费心,尤其城内商业凋敝,昨rì正好又有两户租客退租官铺,一时也无法寻到商家,大人人面广,下官斗胆请大人代为寻找。”

    陈新也不拒绝,反正杨云浓是来送礼的,店铺肯定要接着,既然杨云浓如此懂事,他侵占威海卫的隐田就放他一马。

    “嗯,正好刘先生这边有人要开商铺,正好填上这个空子,万勿耽搁了百姓生计。”

    回到威海的第三rì,两人带领在威海的战兵和一些民众,到墓地祭奠了阵亡士兵。仪式已经形成定制,文登营各级军官和民政系统的管理人员都要抬棺,祭奠过程简单而肃穆,军队列队鸣枪取代了放鞭炮,使得葬礼更加具有军队的特点。

    威海的忠烈祠就建在墓地旁边,由民政出资,屯户出力修成,里面摆满这次阵亡士兵的灵牌,里面香火烟气萦绕,刘民有专门雇了一些老年军户,每rì在墓地和忠烈祠打扫,供奉rì常的香火。一些家属每rì在里面祭拜,最近都是哭声不断。

    这次勤王总共阵亡五百多人,占了文登营总编制的两成,尤其以杀手队伤亡居多。很多人是去年才来到威海的东江兵,他们在作战中尤其英勇,斩杀最多,伤亡也最多。

    伤员中不能继续服役的七十多,伤愈能归队的一百余人,这些伤兵都是珍贵的资源,一部分将培训后进入学校,对十岁以上的学生进行军训,另外部分进入屯堡,担任屯堡职务,陈新坚定的要加强对基层的控制力度。

    刘民有在这点上也赞成他的意见,这些伤兵有纪律,服从xìng强,再参加识字的速成班,是很好的屯长人选,他们还懂一些军事,能辅助教官进行训练。未了保证他们的权力,屯堡的耕牛、种子、田地分配等权力都在他们手上,以文登营目前屯户的构成,也没有宗族势力能和他们抗衡。

    按陈新的计划,还要抽调部分老兵培训,然后派到各个新的屯堡训练农兵,农兵的方阵是长矛和火器混编,主要模仿古斯塔夫方阵,甚至编制更小,调动更加灵活,纵深比莫里斯的荷兰方阵还要浅,稳固程度不如厚重的西班牙和瑞士方阵,古斯塔夫解决的办法是前后两排方阵,加强连队炮兵火力,再配以一定的的骑兵。

    瑞典训练jīng良的火枪手能够在前进中轮换装弹shè击,掩护长矛兵进攻,这使得古斯塔夫的长矛手不再是单纯的防御力量。但方阵的机动xìng天然不足,仍然是防御重于进攻。如果不搭配高度机动的骑兵,就无法获得决定xìng胜利,尤其是面对流寇和建奴这样流窜犯罪的团伙来说,击溃容易,歼灭很难。

    每个屯堡编制的是九十六名长矛手加九十六名火枪手,队形纵深四排或六排,附加一个五十人的火枪分遣队。加上指挥官、鼓手、旗手、号手、亲兵,合共二百五十人,编为一个连队。这样的编制更侧重火力输出,陈新打算以后再配上连队用的青铜炮或虎蹲炮,正面火力会非常强大。长矛兵面对的敌人将是被火器大幅削弱和震撼的。

    军屯农兵目前定位就是文登的守卫和后备力量,等到燧发枪大量生产后,这些人可以很快成为正规军,火枪兵的训练比冷兵器兵种更加简单,使用火器的兵源要求也没有冷兵器那么高,而且兵种单一,能迅速召集起一支庞大的军队,与炮兵和骑兵短期集训一段时间,就能当做正规军使用。

    如果文登能建设七十个屯堡,三万户就能拼凑出一万五有基础的兵员。平时可以防备本地,战时能快速补充战兵的损失。只要海路通畅,以这样的部队在文登依托墩堡体系内线作战,确实不需要怕任何人。而文登战兵营,陈新打算仍然使用现在的模式。增加辅助兵种,提高陆上和海上的机动能力。

    批抽调的老兵都是伍长以上的,编制先调入训练队,他们将首先在威海的墩堡试点,摸索方阵的训练方法和作战模式,形成条例后推广到文登驻地的其他军屯。农兵暂时是民兵xìng质。但他们是以后燧发枪步兵的预备兵源,因为古斯塔夫方阵更接近线列,所以他们能很快适应新的燧发枪战术。

    准备抽调这批老兵时,陈新突然发现没有军官培训机构,现在的训练队教官都是面对新兵训练的,培训军官显然并不合适,于是他在威海军营划出一块地方,办了一个军官培训班,他的目标自然是军校,但军校也不是想开就开的,场地经费都是小问题,关键没有教师和教材,况且开武学也有些引人瞩目。所以陈新打算从军官培训班开始,慢慢完善。

    先要解决的便是教师,必须有实战经验,又要识字还要能表达,陈新想来想去都找不到合适的人,只好先让这些主官兼任,教材也让军队来编写,他立即招来代正刚、王长福和董渔等人,分派他们各自写一些战术和后勤教材。

    代正刚和王长福两人都是大老粗,虽然现在能识字了,但哪里写过教材,无奈被陈新逼得紧,当做作战任务一样安排,他们只得又去抓来属下的把总、百总想办法出主意,然后找来本部的训导官润sè,一群军官每晚挑灯夜战,写出来一部分,交给陈新初审后全部被打回重写,原因是抄袭作战条例过多,不适合军官培训,陈新给他们的要求是从实战总结出一些指挥原则,教授给以后要提拔的军官。

    代正刚和王长福抓头的时候,陈新也没放过天津的朱国斌等人,他给这些主官也预留了题目,卢传宗的第一部在滦州表现出sè,安排给他的教材是城市巷战,朱国斌则是步骑协同和骑兵追击。

    六月底,东江又来了一波小的难民cháo,袁崇焕去年杀了毛文龙之后,跟皇帝上了个折子,请登州尽快给东江补充军粮,并且说东江已经饿了八个月了,希望能快一些。第一批粮食到了之后,稍稍缓解了东江的恶劣情况,但断粮八月的后果就是东江兵大多没有了战斗力,在建奴入寇之前,袁大人突然又将东江的兵额减为一万八,而当时辽东已经封冻,东江各岛毫不知情,加上开年后朝廷忙着应付四城战役,东江又被选择xìng遗忘了,东江镇各岛再次断粮,饥寒之下,岛兵已经谈不上对朝廷的忠诚,再加上刘兴治叛乱,从辽东沿岸和东江各岛都有人陆续出逃,因为文登营的名声已经传到东江镇,威海成为了他们的第一选择。

    毛文龙苦心经营的东江镇分崩离析,实力不到顶峰的一半,梁廷栋当时打算把东江整个移到关宁或蓟镇,被孙承宗一顿驳斥,并且给皇帝算了一笔帐,计算了搬迁的时间,至少两三年,安置费就更加惊人,梁廷栋只得打消了这个念头,同样有人建议让文登营移镇的,也是被温体仁用差不多的理由驳斥。

    由于大政方针的问题,东江又闹起饥荒,威海照例还是以商人的名义和他们交易,用粮食换人,随船有一些原来东江的人,讲了一下威海的情形,各岛岛民争先恐后,没选上的很多人都偷船自己逃到威海,岛将虽然不满,但他们没有什么好交换的东西,新的总兵也没来,只得看着威海不停的挖墙角。

    王足贵和秦律方开始在难民和周围渔民中征召水手,陈新至今对水师一窍不通,而且辽海周围水营的水平都很低,包括后来有名的尚可喜在内,不过是矮子里面拔高子,所以陈新给水师定位暂时以运输为主,更像是武装商船,除了军饷和人事抓着不放之外,其他都由这两人自行决定。

    刘民有也忙着民政的事情,他人手充足,副手都在威海,倒是比陈新的事情更顺利。忙碌之中,很快到了七月。(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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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红海

    麻子二墩的一个食铺里面,几个休假的杀手队士兵正在喝酒,带队的就是钟老四。

    钟老四两眼发红,啪一掌拍在桌子上,“你娘的,老子不想每rì跟农户混在一起。”

    周少儿端起一杯酒喝了一口,懒懒的劝道:“队长,那叫农兵,你管咱们一队人才十二个,那农兵可是两百多。”

    “狗屁兵,老子去看了麻子二墩的试验队,都他妈种地的衣服,抗了把长矛鸟铳就叫兵了,老子看着就头痛。”

    陈瑛咳嗽一下,看看酒铺周围的人,低声道:“队长,伍长说得对,你得改改这抱怨的毛病,没准黄元就是嫌你话多,才把你换去管农兵的。”

    钟老四狠狠看两眼陈瑛,这个东江兵自从杀够了八个鞑子,似乎完全变了个人,话也多了起来,回到威海后竟然还托他帮忙找媳妇。钟老四现在哪有心情管陈瑛,他自己在滦州手臂受伤,伤情并不严重,但脸上留下了一道刀痕,他一直担心影响找媳妇。

    他们原本都是第一千总部的,被临时抽调到第二部赶回了威海。刚回来没多久,钟老四就接到了去农兵试验队的命令。

    他想起上午看到的农兵,气不打一处来,“就那群农兵,咱们队能打一百个。”

    旁边的另外一个壮汉道,“队长,要不你找卢千总说道说道,咱们现在虽归代大人管着,但咱们好歹是第一总的人。怎能由得第二总随便调动。”这个壮汉叫刘跃,一个来自登州的山民,是他们队上的刀棒手,在滦州城连人带马一起打死的就是他。

    钟老四憋了好一会,突然泄气道:“命令是陈大人签发的。”

    其他三人一起摇头,齐声道:“那你还抱怨啥。”

    钟老四咕嘟嘟灌了几口酒,继续抱怨道:“老子最先是长刀手。然后说不要长刀了,老子又换成练刀棒,然后升了队长改用旗枪。现在可好,让老子带农兵练火枪,咱文登营的兵器老子用了一半了。对了,那些农兵还用长矛,没准长矛老子也得练练。”

    周少儿笑道:“就是你这样的全才,陈大人才看得上,你当队长后黄元还逼你练过火枪,啥兵器都会,肯定是他跟陈大人推荐你的。”

    “这狗东西,在滦州的时候按老子的打法,关帝庙他们又怎会死了。”

    刘跃赶紧夹一块肉到钟老四碗里面,小声道:“队长。这话可不能乱说,陈大人和卢千总都赞扬黄元行动果决,你这样一说,连带说卢千总和陈大人都不对了,小心连农兵都没得带。”

    钟老四愤愤不平的闷头大嚼一阵。对着三人大声道:“老子当你们队长这许久,你们也出不了一个主意,有个屁用,管他娘带什么兵,只要月饷照发就成。老子就在麻子二墩住下,你们媳妇老子也不管了。”

    陈瑛目瞪口呆的看着钟老四。他可指望着钟老四给说和,陈瑛原来是个闷葫芦,也不认识什么人,正要开口求钟老四,周少儿就在旁边笑道:“要你管,赵宣都答应帮忙了,他那嘴巴死的都能说活,肯定能帮咱们说个三妻四妾。”

    陈瑛听了哈哈一笑,也不去求钟老四了,对周少儿问道:“真的?我的月饷加起来有十两了,这次作战奖励听说总共能拿到二十两,三十两银子应该能修个院子了。”

    刘跃也板着指头算起来,一脸惊喜道:“俺的也够了,一间砖瓦房只要四两,我修个一进的院子,六间的,把俺爹娘弟弟都接来住。”

    “美得你,涨价了!”钟老四抹抹嘴巴上的酒,“昨rì我都问过,一间砖瓦房都快五两了,听说威海的泥瓦匠全都跑来这边,等着赚咱们的银子。要老子说,你们也别找啥泥瓦匠,到老文登营那边去修,那边墩户多,好些个修过营房,价肯定低得多,那边墩户也多,战兵营也在那里,都跑威海凑啥热闹。”

    刘跃抓抓头道:“俺就觉着威海干净,人人看着都挺jīng神。”

    钟老四不耐烦的骂道:“威海屯户都分了地,其他没分地的平rì开荒,家眷小孩都在工坊里面打杂赚钱,要不就是养猪养鸡,有银子了当然jīng神,你想想你刚下山象个啥怂样,穷得叮当响,连蒸饼都没见过,有个屁jīng神。你在这里找媳妇安家,还得人家看得上你,再说训练都在文登营,一年才能回来一趟,就在营区外面安家多好,要是老子当百总,晚上找个理由派你出门公差半个时辰,你就能跟你老婆睡一觉。”

    刘跃呵呵傻笑,周少儿和陈瑛听了钟老四开始的话,也有些迟疑,威海是他们最先呆的地方,对这里有种亲切,下意识的想把家安在麻子墩这边,文登营外面窝棚遍地,环境很差,唯一就是军营干净些。但钟老四一说,他们又觉得文登营那边可能更方便些。

    钟老四自己也嘟哝了一句,“可惜老子当不到百总,管农兵也挺好,下值就能抱老婆睡觉。”

    “文登营营区定位为屯田和军队,抱龙河水水量丰富,离rǔ山寨也近,那边有宁海州两位官吏的铁矿,原料更方便,武器工坊要慢慢往那边转移,对武器作坊和军队来说,有些纵深也更有利于防御。威海定位是贸易和商业,铜钱、商业类的产品暂时都在这里生产,另外成山和靖海再各建一个港口,配以屯堡互为,这样一来,以文登营为中心,北东南三面皆有港口,都可作为海贸和南货的转运港,然后通过咱们的商业网点销售,至少要垄断文登的南货市场,再通过批发,把登莱的南货市场占到一部分,这样咱们可以通过南货先铺设登莱的商业网点。”

    陈新对着地图跟刘民有商议商业网点,刘民有听完了才道:“现在威海和文登营都有不少商铺,多是缙绅和官员的,都是单卖一样,以后咱们自己屯堡里面都要建综合门市,但我只打算买一些主要生活品,就是粮食、成衣、盐、茶、糖、烟丝和铁器。其他产品不卖,以免商人绝途。”

    陈新一边记录一边道:“粮食一定要,等我水师建起来,江南漕船都要留下些夹带粮食,可以作为咱们的储备粮。烟丝销量肯定好,但我估计糖和茶都卖不了多少,一群屯户谁愿意花钱消费那东西。”

    “在分了地的屯堡是可以的,每家二十亩,一亩一石多,交给咱们两斗,他们还是能有些余钱,工坊和养殖的收入也很不错,也有消费能力,加上军人成家后,军饷会大量进入市场,所以糖和茶在好一些的屯堡能够有销路。但是最近发放的银两有些多,物价有上涨的趋势,你的第二批作战奖励稍缓一下,等其他货源进来调节,免得被那些商家白赚了。”

    陈新想了一下,微微点点头道,“那就告诉士兵年底一起拿好了,”

    “你拦着那些漕船,万一有人告你怎办?”

    陈新头都不抬哂道:“我又不是抢他们,杨云浓给多少银子,我也给多少银子,他们告我干啥,他们都是夹带,同样见不得光。真有谁敢告,下次直接击沉。对了,这个铁器为啥要咱们自己卖?”

    “铁器主要是农具和厨房里面的锅,一旦大量建设屯堡,用量会很大,咱们的工坊需要产量养着人,即便利润低些也行,主要是培养工坊和炼铁业,先走低价倾销的路子,把其他铁器赶出文登。”

    陈新问道:“可以不买闽铁了?”

    “打造兵器的闽铁还是得买。不光闽铁,咱们还从登州买钢,炼铁作坊的钢一直产量很少,现在用钢的地方越来越多,主要是兵器的刃口和工具的刃具,要是你要造刺刀,我还要心痛银子呢。”

    陈新也揉揉额头,他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经济来源单一,虽然有了军饷,但也只够发正兵月钱,装备和训练费用都要他出,杀手队随便一件铁甲就是几十两。还有农兵也需要一些费用,即便只是预备役xìng质,他的经济一直严重依赖海贸,万一李国助有个三长两短,他就只剩下屯田和军饷,这些根本不够他的花费,他想来想去,还是只有从国内商业上多挣利润,一条是到江南的海路,一条就是大运河沿岸,所以这次去南京见许心素更显得重要。

    刘民有看看他,摇头道:“运河生意可是拼爹的买卖,完全是红海竞争,即便有许心素供货,咱们也没有太大优势,海路稍好,不过咱们能辐shè的地区只限于登州附近,最重要是咱们没有。。。”

    “核心竞争力,东西都是人家的,咱们费尽心机不过赚点转手费,而且做的人又多,还是垄断的国企好,电老虎油老虎钱老虎,想赚你多少就赚多少。”

    刘民有听得笑道:“所以他们的服务和产品永远是最差的。南货也只够咱们养着铺子,要赚钱就得靠新产品了。”

    “嗯,快些安排完手上的事情,再过几rì咱们就出发去江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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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门市

    七月初,第一个综合门市在威海麻子二墩开业,售卖粮食、成衣、盐巴、铁器、烟草、茶叶,里面结构就如同八十年代的供销社,每个柜台一个人,另有一个掌柜和两个收银员,这个掌柜就是李冉竹,短短时间她就把杂乱的准备工作理顺,基本达到了刘民有的要求。

    人们对这个半官方的店十分信任,里面所有商品明码实价,门口还摆了公平秤,买家可以自行验证,不用担心挨宰,所以开业当天生意就十分火爆,其他同类店铺生意暴跌。

    综合门市粮食价格与墩堡中其他的两家粮店一样,食盐更是直接向一些屯户买的,几乎不赚钱。要在海边赚食盐的银子有第五章  门市很大难度,山东沿海私盐遍地,中叶以后,明廷曾经在边远和沿海地区改引盐法为票盐法,减少手续,直接以票贩盐,也包括文登一些地区,但是这里不像内地,三面都是海,私盐价很低,更有很多是自熬自用,所以仍然收效甚微。威海的很多屯户就是自己熬盐,两人考虑一番,暂时不在麻子墩赚这个钱,售卖价格基本和私盐一样,只起到吸引顾客的作用,让他们顺带消费一下其他东西。

    烟草的销量也不用他们担心,文登地区有不少人种烟草,抽的人更多,男女老少都有,都是因为普遍认为能驱寒除湿,加上烟草的成瘾xìng,北方普及速度极快,刘民有甚至看到过几岁的娃娃拿着烟斗抽烟。

    南方的福建等地是将烟草做成烟丝。用烟斗吸食更方便,北方工艺差些,大多还是用烟叶做成碎块,南方的烟丝价格就贵一些,刘民有目前的货源也是从登州买来,他虽然反对吸烟,但是也说服不了其他人。最后只得规定十岁以下不能抽烟,至于收效如何,他也不太乐观。

    麻子二墩还第五章  门市开着一些商铺。大多是威海各位地头蛇的产业,也有宁海州一些官吏和缙绅,文登营那边同样如此。周洪谟走后,陈新派人接收了几个官铺,周洪谟亲属开的两个铺子仍然保留着,因为陈新在临清同样需要周洪谟关照商铺。

    综合门市一开起来后,这些商铺都有些紧张,涉及相同产品的,就提心吊胆,陈新现在风头正劲,刚刚才立下勤王大功,谁也不愿意因为做生意得罪他。到处找人打听他们的意图。

    刘民有对来打听消息的人,明确只卖这几样商品,也没有和其他铺子打价格战,让大部分店家都放下心来,没出现大量关闭的情况。

    刘民有对于综合门市的竞争力充满信心。麻子二墩的消费群主要是三类人。一是军队,包括部分陆军和全部水手,二是工坊和假钱作坊,这些人收入都不错,第三类是农户,现在麻子二墩最早一批农户已经分地。每户二十亩,人口少点的人家,除开自用之后还有盈余,他们要购买商品的时候,就需要把粮食换成银子消费,这在往常是要被盘剥两次的,一是粮店买入都用入称,明目张胆的吃掉一截,然后付钱的时候用的银子往往都很低劣,按假钱作坊的黄安寿所说,有名称的假银都有四十多种,除非是倾销店的熟手,一般人根本分辨不了这许多。

    所以刘民有认为最关键的在于信用程度,综合门市是文登营官方开办的,至少在信用度上会远远高于一般商铺,农户在这里可以用粮食换钱,然后马上就在综合门市消费,减少了盘剥,即便只从利益角度考虑,农户也肯定会选择这里。

    这种模式既可以防止粮食外流,也可以拉动其他消费品,等到农户习惯了这种交换模式后,再通过综合门市发行内部的货币,农户可以保存起来,这些货币既可以到综合门市买东西,也可以在门市兑换等额银两,这样其他商铺也会接受这种货币。

    到时把军队和工坊的工钱都改为这种货币,通过这种方式实现内部的初步金融架构,扩展到一定程度后,再开展储蓄业务,把这部分金融功能从综合门市剥离出来。

    对于这些不出远门的农户和工匠来说,他们要打交道的就是土地和rì用品店,只要综合门市信用足够,哪怕是纸币也能发行。

    军队方面,第二批天津返回的部队到达威海,主要是训练队和一千名纤夫,这些人在天津已经进行了基础训练。还没等祝代chūn喘口气,陈新立即又跟他部署了新任务,最重要是新兵招募。包括编制农兵的相应条例,陈新的要求是简化旗帜命令和鼓号,连队的指挥以口令和步鼓为主,同时他让工坊另外做了一种铜号,可以吹出几个泛音,组合起来就能形成很多号令。

    除去农兵之外,新一轮战兵营的新兵征集开始,文登营现有官兵两千人,还要抽调一百余名官兵进入农兵系统,陈新打算把文登营正兵数达到四千人,差额就有两千。

    刘民有经过四城之战后,对军队的支持加大,民政系统制定了对应的政策,非单身汉的士兵,所在家庭可以优先分配土地。文登营名震天下,有漂亮的军服和优厚的待遇,本就是屯户中年轻人的梦想,加上土地政策的刺激,几乎所有的青壮男子都报名参加挑选,

    原来文登营和麻子二墩的屯户已经有近万人,除开在天津招募的一千名纤夫,只有一千人的缺额,竞争将会十分激烈。

    陈新也签署了军官升迁命令,文登营的核功在天津就已经完成,除部分抽调到训练队和农兵系统之外,其他基本按主官核定为准。大批的士官和优秀士兵得到提升,因为新兵数量多,训练队临时又抽调了许多基层军官,他们将带队训练,然后直接归入他们所属千总部。

    文登战兵营的编制基本未作变动,只是把每个千总部的两个司改为了三个司,又将骑兵人数加到了四百人,其他编制略作增加。

    军校目前基本是个空壳,陈新先学习二战前苏联的模式,旗队以上都再增加一名副职,作为以后扩军的军官预备。每级一个预备军官,加上农兵系统,陈新便多出了一支能快速动员的隐形军队。

    天津还有部分人马没有回来,文登营各项调整还没完全落实,人员拆得到处都是,有调入训练队带新兵的,有参与农兵试验的,还有一个火器分遣队被借用到工坊,帮着试验燧发枪,炮兵则跟着唐坤这两个专家学习加农炮的cāo作规范。

    七月十rì,三卫的实职卫指挥同知以上官员都叫到威海开会,陈新请他们看了一次文登营的演习,一个司的战兵表演了行军、展开、进攻和追击,陈新这招也是跟戚继光学的,戚大帅在蓟镇就搞过数万人的军事演习,还请了蒙古各部派代表参观,就跟现在演习请的观察员一样,展示了一番肌肉,蒙古部落看完都吓得噤若寒蝉,是一次十分成功的战略威慑。

    一群卫所官一上来就被一百多火器队的齐shè震慑,然后同样被杀手队的强悍杀气吓得唯唯诺诺。

    陈新展示了大棒,随后便带他们到会议室开会,由宋闻贤主持,刘民有也参加了会议,以便让各卫的人都认识他,向他们明确了新的考绩指标,最重要的是荒田清理,并且要求他们提供各提供一处合适的港口。至于他们吞下去的利益,没有动太多,隐田皆不予追究,奴役的军户没有清理,店铺也没有逼迫他们让出,基本维持原状。

    当天散会之后,陈新就回了家,下午各卫的指挥和同知陆续来表了忠心,都送上一些好处,陈新在书房陪着喝了一下午的茶,得了几百两银子,而且在每个卫城都有了商铺,还有几百亩熟田,杨云浓最干脆,把麻子墩钦村河以东的田地一起给了陈新。穷点的卫所官也有想嫁女儿给陈新作小妾的,被他一一婉拒。

    等到靖海卫的指挥离开,陈新算了算应该没有了,这才慢悠悠的出门,聂洪和海狗子马上跟在身后,陈新笑着挥挥手道:“我就到隔壁刘先生那里,跟着干嘛。”

    两人只得离远点,等陈新进了刘民有院子,才又站到门口当门神,守门的老年军户带着陈新去了书房,刘民有一脸憔悴坐在里面。

    陈新哈哈笑道:“刘兄也喝了一下午茶?”

    他抬头看看陈新神采飞扬的样子,埋怨道:“跟这些人打交道有啥意思,死活都要送礼,然后都是些肉麻的奉承,绕着弯子诉苦,无非是要我不好意思动他们的利益,我听着就累心,也只有你整天甘之如饴。”

    陈新左右看了看问道:“收了多少礼,你不想要就给我好了,正好作你江南的路费。”

    刘民有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有些珠玉,我也不识得好坏。”

    “给你的小妾用就是,她还没回来?”

    “在铺子里面忙活,现在居然还要加班,今天又只有去你家蹭饭。”

    陈新笑道:“你这个小妾白娶了,你们住在一起了没有?”

    刘民有瞥他一眼,转说其他,“咱们哪天去江南?”

    “后天就走,原来你迫不及待要去青楼了。”.RT!!!

第六章 江南

    一艘两桅的沙船航行在苍茫的夜sè中夜间在甲板值守的几名水手无聊的或坐或站下仓中也静悄悄的乘客都在休息只剩下桅杆发出的咯吱声。( )

    “到了到了。”船头突然传来一个兴奋的声音值守的人都吓了一跳拿着兵器跳起来等他们看清是那个陈廷栋又骂了几句坐下去。

    陈新一行从威海坐海船南下同行的尚有刘民有、宋闻贤、周来福等人另外便是靠近江南的土著陈廷栋他是南通州人士明代南北各有一个通州这个南通州就是后来的南通市后来说南北通州通南北实际南通州并不在大运河边。

    这位散尽家财的南通州举人脾气火爆跟着登营到永平后自告奋勇在永平城外埋葬殉难百姓发现尸首被盗后多次当面大骂关宁军要不是登营护着他估计他的人头也已经摆在兵部验功了。

    等到四城战役结束陈廷栋的银子也全部用完他当初征集的一千多民勇终于逃散殆尽最后只剩下二十多个都是生活无着无处可去的人陈廷栋也跟他们差不多他见到登营不杀良冒功还安葬百姓便颇为光棍的带着这些人去了登。

    这人忠君爱国但又爱到处大骂朝政陈新不敢安排他去军队和学校暂时把他安排到了刘民有的民政系统陈廷栋在那里干些清理荒地的事干得津津有味。这次陈新到江南出差把这个南直隶的土著一起带了出来当向导。

    陈廷栋这一阵大呼小叫惊动了下仓的人过了一会咚咚的脚步声响几个人来到甲板。

    “陈将军那边就是江南了。”陈廷栋看到陈新来。往那边一指在船头大大咧咧的说道这个不修边幅的粗壮举人穿了一身短衣。扔岸去就跟一个挑夫一般。

    陈新顺着他手指et的方向看着远处一个明亮的火光在夜sè中分外显眼。

    陈廷栋有些卖弄的道:“亮灯所在处即为浏家港。永乐时由陈瑄在此修建就是一座大土堆方百丈高三十余丈白rì举烟夜间点火以免海船迷航由成祖定名为宝山。”

    刘民有此时也来到船头听了问道:“就是说这是长江入海口了?”

    陈廷栋哈哈笑道:“然也。这个浏家港宋元之时十分兴旺停船的港区就达六十余里自本朝运河全线浚通此处已是衰败了。但这宝山不知救了多少走海之人xìng命确是功德无量。”陈廷栋所说的刘家港。在长江北岸曾经是东亚最大的海船港口明朝海禁之后刘家港也慢慢没落到满清康熙二十三年开放南北海运海船的聚集地转移到吴淞口奠定了海rì后的地位。

    周来福咋舌到:“那么大的港区。要停多少船?”

    陈廷栋张张嘴宋元时候的事情他哪里知道停多少船但他好面子还是硬着头皮答道:“成千万。”

    周来福又问道:“为何现今海船还不如元朝之时?”

    陈廷栋大声驳斥道:“胡言乱语元代运河并未全部修通自然要走海运多些又能如何我汉民皆为胡虏之奴婢蛮夷之辈岂可与我朝相提并论。”

    周来福当了三年掌柜见识气度也不是以前的模样听了呵呵一笑不再刺激这个容易冲动的大汉。

    陈廷栋兀自气愤继续大声道:“自五胡乱华晋室衣冠南渡后又安史之乱宋室南迁江南人荟萃已为我华夏正朔未想亡于北方胡虏遍地腥膻我堂皇汉人不感羞耻乎它便万万舟船于我何益。”

    他的声调突然又提高许多“每思崖山老子便对胡虏恨之切骨幸得我朝太祖起于江淮驱逐鞑虏竟北伐之功只某恨生不逢时不能亲见我汉家金戈铁马收复燕云此一憾也。是以建奴虽为癣疥之疾某也要散尽家财一死以抗之。”

    陈新转头看看陈廷栋依稀可以见到他咬牙切齿的样子这是个以化自傲却又不修边幅的人以他的脾气绝不会作亡国奴可以想见原本历史崇祯十七年后铁定是死在江南的某次抗清起义中。( )

    陈廷栋的音调降下来看着海岸的方向“我大明二百余年江南又有今rì之盛”

    刘民有静静看着那团火光没有说话。

    陈新怕陈廷栋继续激动转开话题问他道:“建庸马要进长江了咱们在何处下船合适?”

    “西去金陵沿途处处有港口若要近一些金陵左近一百二十里自镇江到龙江遍布码头随处都可停靠。”

    宋闻贤插进来问道:“如此说来南京附近是否河流很多?”

    “宋兄一向在北地怕是没见过这许多河南京居东南之首非是无因除虎踞龙盘之形胜附近水网密布亦是缘由之一国初修浚各处河道港口更添便利江东门、凤仪门、三山门、石城门、清凉门各门外不远便有港口稍远些又有大胜港其他河道还有板桥镇、秣陵镇等处港口左近汇集河道十余条湖广、江西、南直、浙江万舟云趋是以自古都会得水利者宜无如金陵。”

    周来福这次啧啧叹道:“到时一定要去好好看看。”

    陈新在一边笑道:“有得你看的咱们就在离南京最近的地方岸。”

    陈廷栋回道:“那便是江东门外的新河还有龙江关两处。”

    此时接近天明几人都不再回仓在甲板随意聊天到天亮后海狗子等亲卫也来到甲板。傻和尚看着水面往来的船帆惊奇的道:“咦咋船多了哩。”

    宋闻贤转头调笑道:“胖和尚这是长江了自然比海多些。”

    “啥叫江?”

    “大河。”

    傻和尚摸着光光的脑袋左右看了一圈好半天才道:“娘哎。怎地河岸都看不到有这么大的河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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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数rì后陈新带头走下船。身后的聂洪等人跟着下来好奇的四处打量码头到处是温软的吴地口音。

    这里叫龙潭。江对面不远就是扬州府的瓜埠也就是南京附近长江两个重要渡口之一的瓜洲渡那里也有进入大运河的航道之一从湖广和江西顺流而下的漕船有部分从此处入运河。

    他们停靠龙潭后江一直是逆风此处离南京已经很近陈新也不想耽搁留下沙船让他们在龙潭买一批南货后直接回威海在龙潭休息一夜。第二rì雇了马车向南京赶去。

    几辆马车离开龙潭后沿途景sè慢慢变化两侧农田中植满桑树和棉花八月正在长江中下游棉花的开花季节棉田中布满繁星一般的白sè花朵。桑树林中无数的农人正在采摘桑叶在这些经济作物中夹杂着少量的稻田。这几样主要的农作物之外又见缝插针的在田埂等处种了许多水果最多的是橘子金黄的果实挂满枝头也到了成熟季节。

    沿途所见百姓大多衣衫不俗。而且路行走的女子也比北方多不少人还大胆的打量他们或许是经济宽裕百姓看着比北方多了一种自信的神采。

    刘民有、陈新、宋闻贤和陈廷栋坐一个车刘民有看了一段转头对陈廷栋问道:“建庸兄为何江南种棉桑如此之多?”

    陈廷栋摇头晃脑道:“应天附近还算少的松江、湖州、嘉兴等地更有过之江南得机枢之利升斗小民以蚕桑丝绵得利远超种田是以人人舍本逐末原本的产粮重地如今自给尚不足十一余者皆需湖广江西运来每到两季收熟各条河粮船不绝于途。”

    宋闻贤也道:“山东其他地区实际也相差不多刘先生未去过衮州和东昌那里同样遍种棉花得利确实远超麦粟于一家一户一村一寨可如此于我登营万百姓却不可如此北地今年愈加天旱少雨饥荒一来这棉花也吃不得到时再仰食于商贾非智者所为。”

    刘民有点头道:“宋先生所说有理是以分地之时都要求屯户必须种麦对于套种的面积亦有要求免得那些农户钻空子。”

    陈新静静听着几人说话眼睛看着远处一个骑牛的牧童他正在牛背摇摇晃晃的唱歌江南的牛比他想象的多连行人也有不少骑牛和骑驴的但江南的粮田之少也让他很惊奇原来所说的鱼米之乡现在大多变成经济作物江南丝和棉的销量很大利润也比较高种植和制造都有很大的附加值市场的调节使得地域的经济结构出现了分化便有了陈廷栋口中的江南人人舍本逐末。

    这时马车驶过一座木桥后面马车的海狗子兴奋的大声叫喊起来刘民有转头一看旁边河中几条小竹排渔夫撑着竹篙在缓缓滑行竹排还停着几只尖嘴的鱼鹰。河水清澈见底能看到一尾尾的鱼儿游动。

    渔夫竹篙一挥几只鱼鹰钻入水中水中一阵浪花翻滚看得到鱼鹰在清澈的河水中快速的潜行再冒出水面时它们口颈中都鼓鼓的有一只口中还露出一条摆动的鱼尾。

    渔夫伸出竹篙把鱼鹰架竹排用一个竹篓对着鱼鹰的嘴巴手在颈子一挤一条鱼儿就落入了竹篓中渔夫把竹篓盖好挂在渔船边有一半没入水中鱼鹰接着又开始下一次捕捉。

    海狗子和傻和尚看得哈哈大笑刘民有从来没看到过鱼鹰饶有兴趣的看着有些奇怪的问道:“为何这鱼鹰这么听话吃到口中也不吞?”

    陈廷栋解释道:“脖子捆了绳子它吞不下去。”

    周来福也看得大笑“有趣有趣。”

    陈新曾看过鱼鹰表演没有特别惊奇见他们喜欢让马车停下海狗子下了车大呼小叫帮着渔夫指点鱼群。

    刘民有转头对陈新笑道:“江南果真有趣。”

第七章 南京

    第二rì上午,马车继续行进,房屋店铺渐渐多起来,路上市镇星布,且凡有桥处便有集市,人烟密集,行人车马不绝于途。

    午时一刻,他们来到了南京城北边,一眼看去城楼并不雄伟,门洞上写着“姚坊”两个大字,刘民有跳下马车朝两侧观看,左右城墙短短一截包砖,后面都是土堤,陈新有点失望的道:“这就是金陵?”

    陈廷栋气定神闲的道:“这是南京外郭而已,除城门外只有土堤,外郭共一百二十里,筑土堤四十里,共有十八门,应天府城还在前边。”

    刘民有和周来福都不满的看他一眼,这人每次皆是故意等大伙不明,再出来解说,搞得他们都像土包子一般,特别他还是刘民有的下属,在刘民有面前说完一点谦逊都没有。两人当下都不再给陈廷栋机会,闷着声不说话,只有陈新还不时跟陈廷栋搭搭话。

    排队之时,旁边一个挑橘子的老农听到他们对话,在一边问道:“几位公子可是北地来的?”

    陈新转头打量他,老农一身的腰机布的短衣,打理得十分整洁,客气的回道:“正是,久闻江南繁华,游历而来。”

    那老农呵呵笑道:“读万卷书,何如行万里路,公子既然到了应天府,定然要去看看金陵四十景,才不枉此行。”

    陈新有些惊讶,一个老农竟然能说出如此的话来,笑着问道:“如此。定要去看一看,老丈出口成章,是否亦是读过书的?”

    老农摇头道:“小老儿识得些字,却未读过书,倒是公子仪表斯文,前呼后拥,才是非富即贵。”

    他说到这里。已轮到他们进城门,他乐呵呵的从挑子里面拿出橘子,给陈新等人每人发了一个。刘民有赶紧道谢,又摸出铜板,那老丈摇摇手。担起挑子就进城了,过了门洞还不忘回头喊道:“金陵四十景,公子可去书坊买金陵图咏,比小老儿说得明白。”

    刘民有摇摇头把铜钱放回去,陈新指指那老丈的背影,问陈廷栋:“这老农怕不是真的农夫吧。”

    陈廷栋道:“将军,还真是农夫,江南家家都有棉桑,商业繁盛,大多要与人交易。是以识字者甚多,这老者在应天附近,官见得多了,事见得多了,也不怕什么。自有一股从容。”

    宋闻贤也笑道:“皇城脚下此类人多,说京师一部堂,路遇一老妇,轿夫让她让路,反被她驳斥一顿,说我朝体制所定。女子在道,可不让官轿,部堂哑口无言,末了那老妇还称京官多如狗,部堂也不过芝麻绿豆罢了。”

    陈新哈哈大笑,“如此百姓,才有意思。”

    几人说话间,马车进了姚坊门,继续往南前进。他们现在便已经入了外郭,这里已经颇为繁华,车马如流,轿子马车外饰jīng美,有些轿子窗格甚至是象牙做成,出游的女子沿街大声说笑,与山东等地风格大异。

    百姓衣着亦更加华贵。所见女子衣服争奇斗艳,短短一程,光红sè就看到了四种,按陈廷栋的解说,分为水红、金红、荔枝红、东方sè,其他天蓝、玉sè、浅蓝、鹅黄都十分鲜艳,显示出明代的染sè已经有很高水平。不但sè泽明艳,女子衣服款式也更多,不光有长衣,还有上衣下裳的男式服装,这些女装多为左衽,完全不同于北方。

    大道往南走过一段,在蒋庙又转向西边,陈廷栋告诉陈新,明孝陵便在蒋庙东边的山上,西边则是三司所在,即大理寺、都察院和刑部,这三个部门都是在应天府城外的玄武湖旁边。

    刘民有记起那老者所说金陵四十景,又问了陈廷栋,陈廷栋有些不屑的道:“几个纨绔子无事附庸风雅而已,一个破山也能称一景,乌衣巷不过寻常人家,他们加一个乌衣夕照,到底他娘看巷子还是看夕阳。”他说着往西边一指,“那边的玄武湖也是四十景之一,玄武湖不过一潭水,旁边一道太平堤,他们取名叫平堤观湖,也他娘算一景,卖弄风流,不过如此。”

    刘民有悻悻的转头过来,要是都像陈廷栋这样想,世间哪还有一处看得的风景区。陈新凑到他耳边道:“估计和咱们那时候的旅游行业一样,搞个噱头就是一景,非要凑齐个几十或者一个好听的数。”

    刘民有回道:“有时间的话,我还是想去看看,我也懒得问陈廷栋了,自己去买一本那啥,金陵什么?”

    “金陵图咏。”

    一行人走过太平堤,终于来到了南京城北的太平门,见到了这个曾经世界第一大的宏伟城池。

    南京京城城墙在明初扩建,城周约六十里,城垛一万七千个,城墙上窝铺两百多个,设城门十三座,人称“神策金川仪风门,怀远清凉到石城,三山聚宝连通济,洪武朝阳定太平。”这里按着běi jīng的六部九卿,同样又搭了一套班子,是称为南直隶。加之有长江和运河之利,既是江南的政治中心,也是经济中心之一。

    一行人在太平门下了马车,付了头口钱,太平门气势恢宏,终于符合了众人心目中南京的形象。

    进太平门之后,陈新打算先去左昌昊留下的地址看看,问了中正街的位置,陈廷栋也不清楚,南京街巷无数,他也搞不清楚,只知道大体的布局,跟běi jīng的宛平和大兴一样,南京城内也分为两个县,江宁县和上元县,太平桥以南为江宁县,以北为上元县,两县的位置都在城内偏南边,一般的居民和商业都集中在这里。钟鼓楼北边是各卫的军营和校场,东边则是皇城。五军府和六部都在皇城南面。

    宋闻贤到附近店铺打听了一番,知道中正街是在上元县,他们此时在北城,还要走一段才能到达。

    太平门在龙广山和覆府山之间,南边不远就是皇城,那里不能过的,于是众人顺着大道往西道覆府山。过小校场和西十八卫,经珍珠桥到国子监,一路上河道不断。处处小桥流水,来自北国的一众亲卫都看得津津有味。

    他们在国子监南门往南上了新浮桥,刚踏上桥面。对面就过来一个红sè人影。陈新先前还以为是个女子,再一细看,一名男子用红丝带束发,嘴唇上涂着脂膏,脸上扑上白粉,又补了一点红sè胭脂,革带上挂着一个红sè带玉坠的香囊,身上里面穿一件红sè的道袍,下摆上绣着蟒图,外面反倒套了一件红sè里衣。

    陈新对刘民有低声笑道:“内衣外穿。不过这人还算眉清目秀,比蓟州那个妖胖子好。”

    刘民有见识过蓟州的胖子,还不算太惊奇,后面的那些亲卫则完全看傻了眼,窃窃私语对那人指点。傻和尚张大着嘴,眼睛一直跟着那个男子转动,等那男子从身边过时,呆呆问道:“你是男的还是女的?”

    那人白了一眼傻和尚,啐了一口道:“土包子!”甩甩头走了。

    傻和尚呆了一下,转头对聂洪问道:“聂队长。他骂俺,俺能揍他不。”

    聂洪还没回答,刘民有就过来在他头上一敲,骂道:“你问人家是男是女,他不骂你骂谁,咱们是来办事的,谁让你乱揍人,现在开始不许乱说话。”

    傻和尚摸摸脑袋,低声嘟哝了两句,兀自愤愤不平的不时回头看那人。

    陈廷栋对着那个妖服男子的背影呸一声,一脸厌恶状。

    宋闻贤对陈新笑道:“太祖之时,冠服皆有定制,士农工商、乐户、贱民穿衣戴帽长短用料式样都明明白白,否则都要入罪的,连官员用伞、坐轿亦是如此,到如今,已是人人越制,更有如此妖人,实在可叹。”

    “所以人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刘民有摇摇头低声道,“朱元璋固然雄才伟略,但以为自己万事万能,也就太高看自己,连穿衣戴帽都要管,天下之大,总不见得他比人人都聪明,又岂能人人按他所想那般过rì子。”

    宋闻贤听他直呼朱元璋之名,正要想劝劝,却见陈新毫不在乎的听着,又把劝说的话吞了回去,好在刘民有是说得小声,没被太祖的粉丝陈廷栋听到。

    陈新有些感慨的叹道:“女穿男装,男穿女装,江南风物果然不同。”

    宋闻贤凑趣道:“方才那男子所穿,便是所谓的妖服了,却不是如今才有,当年诗画双绝的唐寅便曾穿女装见客,更有士大夫在闹市骑鹿,招摇过市者。”

    “骑鹿?”

    “是,是真的鹿,是以江南一地,千奇百怪之人甚多。”

    刘民有回头看看后面的陈廷栋,低声对两人道:“后面那个也是,变卖家财,千里迢迢去勤王,完了啥都没有了,也不找朝廷要封赏。”

    宋闻贤笑道:“谁说不是,一般人听鞑子来了还不跑得远远的,他倒巴巴的送上门去。”

    陈新微笑不语,江南风物,确实不同。他们继续往南,一路打听,总算找到了中正街,这条街正好就在上元县的县署旁边,有两三里长,街上行人如织,两侧的木牌店幌林立,左昌昊只告诉他们那家店叫福星货行,两人只得挨着一路找过去。

    走到中段,终于看到了这家店,是个三层的门市,门额上写着福星货行四个字,外面的布幌上写着“东西南北货一应俱全”,倒是直接得很。

    陈新把七个亲卫留在门外,带着刘民有等人进去,陈新打量一番里面,糖、茶叶、烟丝、锦缎样样俱全,分类在不同的货架上,每格都用纸条写了货名,对周来福和刘民有道:“咱们也要学学他们的布局,来福多看一下细节。”

    那掌柜看他们衣着不俗,上来热情的问道:“公子可是买些糖货?”

    陈新直接到:“我等是从北地来的,专程拜访左兄,不知他在否。”

    掌柜收起笑,小心的打量他们几眼,做了请的手势,把几人让到后面一个小间,这才问道:“几位公子何时识得那位左兄?”

    “今年五月,左昌昊受一位大人所托,来北地见过在下,告知此处,是不是在下来得冒昧了?”

    掌柜显然知道左昌昊北上的事情,他听了之后,稍稍计算时间,脸sè一缓,打躬道:“原来如此,小人知道了,只是他与我家主人去了他处,不过也快回来了,敢请公子过两rì再来过。”

    刘民有插话道:“不知他们去了何处,我等不敢久耽,可否告知,我等好自行寻去。”

    那掌柜为难的摇摇头说道:“非是小人故意如此,实在小人亦不知,我家主人有一对头甚为厉害,一向都很小心,他的行踪小人根本不知,即便在应天府,亦不在此处居住,每次只是左昌昊来问些事情,才得知他已来此。”

    陈新点点头,那个对头不用说就是郑一官,他明面上定然是奈何不了许心素,按他的xìng格,对许心素下黑手恐怕也不是一两次了。

    他估计这掌柜真是不知,就算知道,自己也不可能去其他地方找人,那样只怕难度更大,当下便对掌柜道:“如此谢过,等左兄回来,便告诉他文登友人来过,等我等安排好住处,遣人告之兄台。”

    掌柜马上道:“各位无需去寻住处,左昌昊交代过,有文登来的人,食宿皆由咱们店铺出了,诸位若不嫌弃,便随小人走一趟,就在离此不远淮清桥的河边。”

    陈新稍稍想了一下回道:“如此,就有劳掌柜了。”

    掌柜立即出门,看了陈新的随从,他们一行共十三人,掌柜也没有丝毫惊奇的表情,领着众人往东走过一段,到了一处客栈,叫来客栈掌柜订好房,陈新一个人住一间,他推开窗子,窗外竟是一处两河会流的地方,岸上遍植垂柳,放眼望去,苍翠如烟,一些雕梁画栋的游船正在河中缓缓往南而去,许多女人在对面河边的洗衣石上捶打衣服,甩出串串的水珠。

    陈新顿觉心旷神怡,这时小二进来送马桶,陈新问道:“小兄弟,外面这河叫什么?”

    “公子,这便是秦淮河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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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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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明介绍:
天启七年(1627)元月,新即位的后金汗皇太极派遣大军侵入朝鲜,击溃东江镇,逼迫朝鲜签订兄弟之盟,二月澄县民乱,陕西大地危机四伏,四月后金军回到沈阳,对辽西虎视眈眈,宁锦大战一触即发。各地灾乱频仍,官绅勾结,无数不堪压迫的农民逃离家园,土地荒芜,走过259年的明王朝内忧外患,大乱将起。就在此时,一个脸皮极厚的办公室主任,和一个只会写程序的宅男技术员,两人赤条条来到末路的大明。“不,我要争霸天下,给中华不一样的历史。”–陈新“我是不会,但只要给人民自由,他们会创造一切。”–陈新晚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晚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晚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