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 难道错了吗
许昆从总部会议室走出来，他觉得自己就好像在那个该死的地方坐了一年似的，双腿沉重得抬不起来。
像往常一样，他从裤兜里摸出一根烟，啪的一声点上，深深的吸了一口，凝望着眼前壮观得有些不真实的方舟号。
“我难道错了吗？”他自言自语。
地下城的那些人，早就已经成为联盟的财政负担。现在税收已经几乎为零，反而每年都要倒贴很多资金和物资。
联盟一直都在养着他们，而那些人张口要起物资支援则是毫无愧疚之色，仿佛处在弱势的人就理所应当分配到更多似的，仿佛富人就应该免费施舍穷人似的，世界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他知道地下城大多数人都没有工作，只有身强体壮的男人们在矿洞里工作。矿洞确实是条件不好，但是如果连矿洞也没有，那真不知道地下城还有什么价值。
这样他们还是不满足，妄想要住进地表生存区。
没有贡献，凭什么享受果实。
同样，在地表生存区出生长大的这些贵族公子平民们，也说不上对联盟有半点儿贡献，但那是他们的祖先为他们积累下的永久有效的财富，就像现在方舟号的船票一样，这一代的人有资格登上方舟号，下一代理所当然从出生起就是方舟号的一员。
既然无法协调，那就分出胜负，强者为王吧。
战斗或者战争，也是一种自然选择。
当年在高昌区的时候，他之所以选择让周阳和谢天决斗，就是这个原因。
虽说利益是一切的基础，但是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可以和解的。有的时候，矛盾无法化解，世事难分对错。
“这次轮到你了。”许昆望着远方，喃喃的说道，“你会怎么办？”
他仿佛看见周阳的背影，还像刚见他时一样，是个愣愣的小伙子，“小伙子，这次可比我那次复杂多了啊。你手里的力量很强大，好好利用，可以反转任意一边的战局，但是你却一定不愿意，想要皆大欢喜的结局。但是战争已经开始了，那么多星星之火都在燎原，仇恨越堆越高，他们可不会听你宣讲那无法实现的和平。”
……
青龙区开启了红外自动射击防线。
所有的防务部士兵和特编队都松了口气，终于不用他们亲自缩手缩脚的去阻击那些疯狂的人群，但每个人心里却又都充满了纠结，想象着尸横遍野的情景，就让人无法安眠。
在四个城门的自动防线内圈不远处，各有一个岗哨，用于临时处理各种通行，平时的岗哨守卫都是一天到晚打瞌睡，这时却都睁大了眼睛，盯着远处望不到边际的荒原。
有个岗哨里，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兵，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个大喇叭，向着荒原的尽头不停的喊话：“别过来了，自动防线已经开启了——！”
老兵还记得自己小的时候，牵着作为联盟工程师的父亲的手，从地下城里走出来，走进生存区里的情景。
那回忆让他热血沸腾。
简直是天堂。
但是又有谁不想住进天堂呢……
他明白那些疯狂的起义军的心情，但却不能帮助他们，只能不断的喊着，以免他们在这里毫无防备的丢掉性命。
地平线上隐隐约约的出现一队人。
人越来越多，渐渐走进他的视野，老兵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不要过来！自动防线已经开启了！”
他竭尽全力向着人群呐喊。
人群中有些人开始停下脚步，犹豫不前，似乎在商量着对策。
“这是对付兽潮的超灵敏度红外探测，射击的速度和密度也非同一般啊！你们不要过来，赶紧回去吧！”
起义军的人群里略有骚乱。
“显摆什么！我们才不会听你的！”一个强壮的汉子从人群中走出来喊道，然后举起双手对着大家，激愤的说道，“我们起义军，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即使明知道危险，也要冲上去！这样联盟才能看到我们的决心，我们的后继者才能更坚定的战斗下去！”
人群里有举拳头赞成的，也有摇头反对的。
为首的汉子大步走到他们夺来的巡逻车前，从车上拎下一桶冷水，豪爽的浇在自己头上，从上到下淋了个通透。体温降低，就可以不被红外探测发现，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
凛冽的寒风吹在身上，他打了一个寒战，觉得自己冷得就和这荒野一样温度。
一定没问题！
“冲啊！”他大喊着，向前冲去。
“不管用啊！”老兵早就看到了他们的动作，急得嗓子都喊哑了，“这是对付野兽用的超灵敏红外检测，这样不管用的！”
话音未落，已经有好几个浑身湿透的年轻人，朝着防线冲过来。
防线毫无意外的启动了。
射击声响成一片，空气中无数的血线纵横交错，冲上来的几个人在一瞬间已经被打成筛子，随着子弹的惯性在空中做出奇怪的姿势。
就连后面的人群也都遭了殃，无数没有击中目标的流弹像天罗地网一般，朝着各个方向飞向远方，无情的撕开它行进路上的一切血肉之躯。
老兵嘴唇哆嗦着，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他守了这自动防线很多年，见过它因为一只迷路的兔子就大肆开火，也见过它密不透风的阻挡住成百上千的食腐狼群，傻头傻脑但又精准畅快，但是却从来没见过，它用来扫平一片人群，留下尸横遍野。
残留的起义军拉起受伤的同伴，默默的退下去了，在那沉默中，蕴藏的仇恨就像一座火山。
只是一个红外自动射击防线，就把起义军防得死死的。
他们甚至不知道，联盟还有无人投弹机，还有晶石能源炮，还有黎明之师，还有机甲兵团。
……
小纸条又来了。
李鹏飞紧张的冲过去，毫无必要的警惕的扫视了一圈凌晨空荡荡的据点大厅，赶紧抓起小纸条打开。
“在岗哨里，有紧急制动按钮，可以打开临时通道。
门卫也是人，说服他，或者买通他。
敌人一般都是从内部开始瓦解的。
记住，你是在跟人作战。
穷人心里总是充满愤怒，富人的心里总是充满怜悯。
愚昧的人总是容易相信神话，聪明的人总是容易相信利益。”
第406章 一则小广告
联盟三大媒体之一的未来通讯社。
一个三十多岁的西装革履的年轻人，气愤的从座位上站起来，双手用力拍了一下桌子，“砰”的一声巨响，本来就气氛压抑的会议室里空气更加凝滞。
“我们的新闻，凭什么不能发！”他目光如炬，“这是我们的记者冒着生命危险，从现场带回来的照片！”
他将一摞照片重重的的扔在会议桌上。
没有人去看，大家都知道那是什么，那是起义军在生存区防线下横尸遍野的现场。
这个年轻人是通讯社数一数二的中坚力量，热情洋溢，为人和善，老社长病重，让他来代理一切事务，有意培养他作为接班人，对此谁都没有意见。
但是终归是太年轻了。
上次他擅自作主爆出地质灾难预警，给联盟带来了多大麻烦不说，最后还被现实打脸，根本就是子虚乌有，这次又要违反联盟总部下达的指示，大肆报道起义军的惨状。
“年轻人，就算你替起义军说话，一旦他们攻陷到这里来，也不会给你留半条命。”在座的一个老人说道。
“我没有替谁说话，我只是报道事实！”年轻人毫不示弱，“把事实展现给更多的人，不是我们媒体的责任吗！”
“唉，总之你发了也没用，报纸是跟着防务部的邮件车配送的。”
“那我们就不发吗！”年轻人更加用力的拍着桌子，“在这种时候，放着这种震撼人心的消息不发，去发那些花边新闻和赞美之词？还配做一个合格的媒体人吗？！”
“你想得太简单了……”
“什么都别说了！”年轻人大手一挥，“不想承担责任的，担心咱们公司因此倒闭的，可以趁早从我这里离职！”
……
其他几个通讯社的状况也好不到哪儿去。
苏萌萌所在的光大通讯社，办公室里同样也在发生着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你这个真不能发！”老板客客气气的退回了她的稿件，“这是联盟总部新下的方针，就算不看我的面子，也得看您家那位大人物的面子，是不是……”
“我谁的面子都不看！”苏萌萌很气愤，“我又没写什么煽动性的文字，也没有站任何一方的立场，我写的都是事实！”
老板的头都大了，这个姑娘是个人才，有能力有魄力，家里又有惹不起的背景，就是太固执冲动，决定了的事情谁都拦不住，这个节骨眼儿上，做什么不好，非要做战争系列专题报道。
“姑奶奶……您这真不行……”
“那算了！”苏萌萌板着脸，把稿子收起来就往外走，“我辞职了！”
“哎……”老板眼巴巴的看她出门，欲哭无泪。
……
自从红外自动射击防线完美的阻止了起义军的进攻，战火似乎暂时平息了。
短暂的和平让每个人都松了口气，但是事实却没这么简单。
地下城革命委员会的传单，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不知通过什么渠道，竟然悄悄流入了地表生存区。
不过，传单只在特定的人之间传递着，范围有限。
未来通讯社的那位年轻的社长，正满面愁容加满腔怒火。
他的报纸因为“消息不实”多次被联盟拒绝配送，而且所有送往地下城的报纸也都暂停了，这意味着他的坚持将变得毫无意义。
正在这时，一封没有寄件人地址的信送到了他的手里。
“坚决抵制联盟的舆论封锁，地下城革命委员会将为您服务，我们会将您的报纸送往各个地下城和生存区，《未来日报》将成为联盟阅读人数最多的报纸。”信上说道，“并且，我们可以为记者们提供保护，让他们可以永远站在第一线，看到最真实的前线状况……”
年轻的社长拿着这封信，就好像看见了曙光。
于是，按照信中约定的秘密收取方式，很快一份份被联盟拒收的《未来日报》，被送往各个地下城和生存区。
即使没有联盟防务部的邮件车，在这荒野上，起义军也早已形成了惯例的传递路线。
地下城的人们正疑惑最近怎么没来报纸，就看到了新鲜出炉的《未来日报》，还散发着油印的清香，比之前联盟邮政车配送的快了不知道多少倍。
“妈，你看报纸上都说了！”地下城的一个少年举着报纸，“地下城起义军是正义的，我们是占理的，所有的联盟人都应该得到平等的对待！你干嘛不让我去参加革命委员会？”
“你看看那些惨不忍睹的战场？”老母亲连头也没回，“你要是死了，忍心丢下我一个人吗！”
“每一个死去的生命，都在向联盟宣告着自己的价值！”
“又是报纸上说的啊？！”老母亲气不打一处来，“死了有个屁的价值！平安无事就是最好的生活。”
“不跟你说了！”少年也愤然激昂，“就是因为地下城里像你这样没有追求的人太多了，我们才会无法享受到平等的权利！”
“你给我回来！”母亲慌张的站起来，追着少年离去的身影，却已无法阻止。
生存区的人们则对这份报纸习以为常，谁都以为是联盟正常配送的，与之前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这个报纸上的论调怎么有些怪怪的，那些关于起义军的报道，和别的报纸不一样，让人看了心里有些纠结……
没想到地下城的人们生活这么困难，没想到联盟竟然用对付兽潮的方法对付地下城的人们。有些人随意的合上报纸，有些人愤愤然，而有些人则开始怀疑自己的想法，尤其是那些手上沾过鲜血的防务部士兵和特编队。
不过，无论是地下城还是生存区，某些特定的人，目光则集中在最后一版插进的一则小广告里。
那些人就是革命委员会的特派联络员。
而那篇小广告里，则隐藏着他们约定的暗号。
年轻的社长踌躇满志的坐在办公室里，以为自己实现了媒体人的伟大理想，却不知道自己无心刊登的那则小广告背后的故事。
第407章 我们成功了
虽然野外的温度很低，空气很干燥，但尸体放久了也是会腐烂的。
尤其是红外自动射击防线附近，也许因为那些弹痕上散发的硝烟气味，使得嗅觉异常灵敏的变异野兽也不愿意接近。
老兵从岗哨里看着不远处那片尸横遍野，叹了口气。
他已经申请了好久了，防务部终于有了回应，把这件事排上了日程，明天就会派人来清理。
希望这样的事情再也不要发生了，他心里想到，却又有些隐隐不安。
最近出奇的安静，起义军已经很久没有来骚扰了，但是生存区里却有越来越多的人眼神奇怪，他呆了这么久，当然能看的出来。
前几天甚至有人找到他，企图说服他给起义军打开通道。
“那是不可能的！”对方还没说完，他就一口回绝了。
他同情那些地下城的人们，但是不能因为个人感情，就背叛自己应当承担的责任。
这时，他发现远处的地平线上，隐约走出来两个人影。
一高一矮两个身影，逆着光线看不清细节，步履蹒跚，身后似乎还拉着什么东西，缓慢而坚定的一步步走近，走近。
谁会在这个时候来？老兵眯起眼睛，不敢走神。
两个人终于渐渐走进视野。
那个较高的身影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另一个是十岁左右的小男孩，两个人都穿得破破烂烂。
少年还身后还拉着一个平板车，只用一根粗布拴在肩上，拖着它走在这坑洼不平的荒野上，累的少年气喘吁吁。
“别再往前走了！前面就是自动射击防线了！”老兵举起喇叭喊道，“你们是来干什么的？”
两个孩子听见喊声，立刻停住了脚步四下寻找，才发现不远处有个岗哨似的建筑。
那个年龄大一些的少年开口喊道，“我们是……给我爸爸……收尸……”
他的喊声被淹没在寒风里，老兵只断断续续的听到了这么几句，但是意思已经足够明白。
小一点的孩子大概是看到了不远处的尸体，受了惊吓，抹着脸抽泣起来，被少年从后面踹了一脚。
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老兵猜他们一定是兄弟。
一对地下城的孤儿，不知外面的危险，拉着板车来给战死的父亲收尸……
老兵的心里颤抖着，不是滋味。
只见少年伸手指着前面正说着什么，听不清楚，但是很明白他的意思是要进来寻找自己父亲的尸体。
可是，那里已经进入红外探测的范围里了……
“你们等一下！”老兵赶紧按下了操作台上的一个红色按钮。
简陋的小屏幕亮了起来，一行红字在屏幕中央闪着，“西南f区通道，自动防线暂时关闭。”
忽然，不知从哪里的草丛中升起两盏绿灯，一转一转的闪起来，分别在他们的左前方和右前方。
两个孩子吓了一跳，看得目不转睛。
“看见那两个灯了吗？在那中间的地方都是安全的，过来找吧。”刚才那个和善的声音从岗哨里传了出来。
两个孩子哆哆嗦嗦的走进尸体中间，老兵扭过头去，这场面有些不忍心看。
这时，走在后面的小孩子摔了一跤，似乎是扭到脚了，又似乎是被周围的尸体吓到了，竟然坐在地上哇哇大哭，任凭少年怎么踹也不肯爬起来。
“唉。”老兵准备出去看一眼。
他的手放在门锁上的那一刻，却又收了回来。
这岗哨是监视和控制自动防线用的，坚固程度非比一般，只要里面的人不主动开锁，即使有变异野兽冲过了防线，也不能把这个岗哨怎样，就算用联盟标准的穿甲狙击枪也很难一发打穿。
老兵心里有些纠结，查看了各个方向望远镜的镜头。
镜头里只和平时一样灰蒙蒙的地平线，什么动静也没有。
他又把目光转向两个可怜的孩子，面黄肌瘦的，即使是那个少年，也至少比自己低一头，轻一半。
他们不离开，防线就没法开启。
于是“咔嗒”一声，老兵打开门锁，朝那个哇哇大哭的小男孩走去。
“小朋友，你没事吧？”
小男孩不回答。
“我帮你找吧？爸爸穿的什么样的衣服？”
少年也走了过来。
“要不这样，明天防务部会来收的，我告诉他们，让他们……”
老兵还没说完，只觉得从哪里喷出了热气腾腾的液体，眼前一片鲜红。他低头看着插在自己胸前的西瓜刀。
刀柄拿在那个少年手上。
老兵栽倒在地，倒下之前映入他眼帘的最后一个镜头，是少年那流露出残忍和兴奋的脸庞。
少年甩开黏糊糊的血，麻利的掏出一个信号弹发射出去。
暗淡的天空升起一条黄色的烟雾。
埋伏在远处的起义军看到之后，就会开始行动了。
“我们成功了！”少年兴奋的摇晃着坐在地上的小孩子。
小孩子呆呆的看着倒下的老兵，血溅在了他脸上热呼呼的，和他自己的眼泪混在一起。
“爷爷是个好人……”他抽泣着说。
“好人什么好人！”少年听了暴跳如雷，“他们住在天堂里，而我们呢？！我要是有那么好的生活条件，我也会可怜比我穷的人！”
……
今天对于地下城革命委员会来说，是个值得庆祝的日子。
一共有五个生存区的红外自动射击防线被起义军突破。
有些是用利益买通了值班的岗哨，有些是依靠敌人内部的同志的帮助，也有些是用这样博人同情的骗局骗开的。
起义军每次展开攻击，都会统一时间统一行动，这是李鹏飞的方针，既可以避免生存区之间的互相援助，也可以打得他们措手不及，没有隔壁作业可抄，终究会露出破绽。
红外自动射击防线，一旦被敌人攻到了内部，就会变得毫无用处。
起义军迅速的从缺口进入，将生存区团团围住。
企图靠着一条红外防线镇压住起义的青龙区防务部长，气得大拍桌子，“怎么可能这么脆弱？！怎么失守的？”
“先别说那个了。”助理着急的说，“再不派人出去，咱生存区外墙就被拆掉了！”
“胡说！外墙哪有那么不结实？让他们拆上一年都拆不动！”防务部长吼道，“但是我们不会做缩头乌龟，去下发任务给防务部炮兵营和特编队！”
第408章 围城
突破了红外自动射击防线的起义军声势大振，几乎所有有战斗力的成员都涌入了防线内部，将生存区的各个城门围堵起来，而红外自动射击防线被则可以帮他们防御来自荒野的变异野兽，再也不需要从地下城或者荒野的据点冒着危险奔袭而来，可谓一举两得。
但是前面迎接他们的，则是防务部的凶猛火力，和觉醒者的寒冷刀光。
随着生存区的大门洞开，起义军里爆发出欢呼声，迫不及待的往里冲，却被一阵剧烈的冲击波掀翻，在一片震耳欲聋的爆破声中被冲的七零八落。
防务部炮兵营的十余台装甲战车和特编队的一水儿深蓝色制服，迅速有序的就位。
真正的战争，就这么突如其来的开打了。
然而在这和平已久的年代里，又有谁真正明白战争的意义……
一个防务部的年轻士兵大吼着，控制着速射机枪，向着起义军的人群疯狂扫射着，碗口粗的发射盘旋转着，一颗颗子弹划出密密麻麻的枪林弹雨，在落下处激起一蓬蓬鲜血。
汗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下来，湿透了衣领。
“你疯了！”他旁边的中年人喊道，“他们也是人啊！”
只喊了一句，嗓子就哑了。
火药的声音已经盖住了一切，喊一句话都要声嘶力竭。
“我兄弟就在失踪的巡逻车上！”年轻人头也没回，脸上除了仇恨，更多的则是深深的恐惧。
眼前这一片地狱般的情景，大概自己以后也会进地狱。
不过，他已经想不了那么多了，自从开了第一枪之后，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他的精神紧绷得像一根随时都可能断掉的弦。
中年士兵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却没说出来。
“我兄弟先被他们杀掉的，你怎么不来同情！”年轻人继续吼着，似乎这吼声才能支持他继续战斗的勇气，“这些根本就是野蛮人！是他们先开始的无差别杀人！是他们！这是战争，你跟敌人讲怜悯……”
话说到一半，忽然没有下文了。
旁边的中年士兵蓦然惊觉，热腾腾黏糊糊的液体溅了自己一头一脸。
“啊！”一声惨叫从他的喉咙里发出，他看着身首分离的同伴颓然倒下，而在他后面，一个深蓝色制服的身影蹲在车顶，那身影手中，闪着寒光的刀刃上滑下一滴同伴的鲜血，滴在他脸上。
“我支持起义军。”觉醒者冷冷的留下一句，化作一道残影消失了。
中年士兵眼中的世界变得不真实起来，就好像一场噩梦。
疯狂的扫射停止了，正如他之前所希望的一样，但是疯狂的战场不会停止，疯狂的起义军立刻像洪水一样冲了上来，将无数子弹反过来送进了他的身体。
他失去生机的眼睛看着浑浊不堪的灰色天空，原来这就是战争。
“撤退！撤退！”大喇叭的喊声穿透弹幕，防务部的指挥做出了正确的判断。
一个叛变的队友，相当于一百个敌人。
更何况，在他目之所及已经至少有三处发生了类似的情况，有觉醒者，更有防务部的士兵，将自己速射机枪的枪口调转。
训练有素的士兵们立刻开始撤退。
像来时一样迅速有序，剩余的炮兵营和特编队撤回生存区，大门在他们身后迅速落下，隔绝了那个疯狂的世界。
仅仅片刻间的战斗，以生存区的完败为结局，士兵死伤几乎接近半数，狼狈不堪，被夺取和被遗弃的装甲车竟然有五辆之多，简直是给敌人送去的装备。
……
大获全胜的起义军欢呼雀跃。
似乎躺在地上那些冰冷的尸体，也会为此感到骄傲和自豪似的。
他们干脆在红外防线内侧和生存区的大门之间安营扎寨，将生存区团团围住。源源不断的有来自各个地下城的年轻人，投入起义军的阵营，声势越来越庞大。
那是他们第一次离那宏伟壮观的金色巨蛋如此之近，里面就是天堂，一门之隔，近在咫尺。
这让他们蠢蠢欲动，却拿那坚固的外墙毫无办法。
而生存区只能封门不出，防务部和特编队以及整个军方有关的上上下下，全都开始严密的自查清理。在不知道谁是内鬼的情况下出门作战，简直相当于自寻死路。
物资运输车也没办法出门了，虽然晶石储备还够支持一段时间，生存区内部的折叠农场也可以自给自足，但一直这样也不是办法。
还有晶石能源炮。
生存区用来抵御兽潮的终极武器，以巨大的能源为代价，生存区外墙中隐藏的无数晶石能源炮一起发射，周边三公里范围内的一切都将在高温下化为灰烬，连尸骨都不会留下半块……
但是，没有人敢用。
官员们心知肚明，连提都不敢提。
如果真的有朝着起义军的群众发射晶石能源炮的那一天，一定是联盟走投无路丧心病狂的那一天了。
……
一辆越野车在荒野上颠簸。
那是从生存区劫来的防务部巡逻车，车身上的联盟标志已经被抹掉，喷涂上了大大的地下城革命委员会的红色标志。
李鹏飞坐在车里，看着窗外单调的荒野在视野中飞速后退。
现在这片荒野，都是他的了。
地下城革命委员会控制了第一大区所有的四个生存区外围，敌人的出入被尽数切断，被围困在小小的蛋壳里，总会有能源耗尽的那一天。
“不要骄傲。”今天的小纸条上这样写着，“静观其变，见招拆招。前路漫长，联盟气数远远未尽。”
想到这里，李鹏飞嘴边露出一丝轻蔑的微笑。
哼，到这个时候了还说什么气数未尽？！吓唬人的而已吧！
在过去这些日子，他靠着这神秘的小字条料事如神。
而在别人眼中，起义军的每次行动，都是靠着他的英明决策，敌人的每个弱点，都掌握在他手中，每个线索，都在他的预测下顺利进展，甚至每次集会，在各分部代表和联络员还没开口汇报之前，他就已经知道目前的问题和解决的方法。
地下城革命委员会的首领，被塑造成了神一般的存在。
现在，他就要作为神一般的存在，去亲眼看看他收获的成果。
第409章 前不见古人
“联盟气数已尽！”
李鹏飞举起双手，对着起义军的阵营喊道。
这是他第一次没有按照小字条上的内容说话，那些文绉绉的故作高深的话语，他早就看腻了。
“联盟气数已尽！”人群同样举起双手呼应着。
“革命胜利在望！”
“革命胜利在望！”人群跟着欢呼。
甚至有些人朝着李鹏飞跪了下来，这一跪不要紧，一大片人都跟着匍匐在地。
“他是谁啊？”被旁边的人拉着跪下的小伙子摸不着头脑。
“这个人就是革命委员会的最高首领。”旁边的人压低了声音说道，“首领料事如神，世间万事万物了如指掌，在他的英明指挥下，我们起义军才能无往不胜！”
“哦，就是传闻那个！”小伙子好奇的探头看，“年纪跟我差不多大嘛！”
“别看了！”旁边的人一把把他按了个狗吃屎。
临时的营地周围，散落着土壤和几把铁锹，大家刚才正在挖坑，来埋葬旁边摆成一排的起义军遗体。
“所有牺牲的同志，都将成为我们胜利的一部分！”李鹏飞慷慨激昂，似乎自己真的是救世主一般，“真正的战士，不需要我们为他难过！就让悲伤和缅怀，成为我们向前冲的动力！”
人群再次欢呼，群情激愤。
李鹏飞转了一圈，听了几个负责人的报告，仅仅青龙区一个生存区，从附近十几个地下城聚集起来的起义军就有五万人。看着一呼百应的群众，心里的成就感彻底冲散了他对那张小纸条警告的担忧。
“领袖，我有个问题，不知道当讲不当讲。”刚才那个叛变的觉醒者走过来说道。
他已经换上了普通的衣服，还戴着一个大大的革命委员会的徽章，以示特派联络员的身份。他是这个生存区里第一批被起义军拉进阵营的人之一，因为他和李鹏飞同样出身于73号地下城。
“讲。”
“咱们离城墙太近了。不知您听说过没有，生存区墙内隐藏着一圈超大功率晶石能源炮……”
“这我当然知道。”李鹏飞鄙视的一笑，举手打断了对方的解释，自信的说道，“我打赌，他们不敢用。”
觉醒者愣了一下，然后恍然大悟，“也是啊……领袖英明！”
其实，这也是前阵子小纸条上说的。
李鹏飞热情的挥手，向围攻青龙区的起义军告别，继续奔赴下一个生存区，给他们带去奋不顾身的勇气和胜利在望的宣言。
……
山水仙境。
瀑布像银龙一般，从青翠的山间飞流直下，激起一片朦胧的水雾，白发苍苍的老人站在潭边的青石上，一身东方古风的白衫，衣裾随风轻扬，飘飘欲仙。
“老头儿，你把事情越搞越大了。”周阳说道，摊开双手表示无奈。
他最近一直都在找这个老头儿，但是无奈他的进化比自己高级，无法知道他的意识去了哪里，更找不到与他接触的入口。这次终于找到机会突破了进来，不过，他很怀疑是老头儿有意放自己进来的。
老人捋了一把长长的胡须，笑了起来，“我只不过是阵推波助澜的风，真正掀起海啸的是地震。仇恨不会凭空消亡，没有我的帮助，那些地下城的人只会多堆一些尸体罢了。”
“你也跟联盟有仇吗？”周阳问道。
“当然，我比那个小子更想让联盟灭亡。”
“讲讲？”周阳找了块石头坐下，摘了根草叶叼在嘴里，摆出听故事的姿势。
“我是被遗忘者……”老人抬头望着天空半晌，终于用沧桑的声音讲了起来。
湛蓝的天空中洒下明媚的阳光，透过头顶参天大树茂密的枝叶，在草地上打下斑驳的金色光影。
瀑布的声音无论有多大，在这精神世界里，都会成为背景音。
……
五百年前的地表大撤退时代，当人类像受惊的虫子一样钻入地下的时候，并不是说地表上已经完全无法生存，只是因为危险系数太高，不可控因素太多而已。否则也不会有土著和猎人公会的繁荣。
在第一大区这片传承着古老东方文化的土地上，气候条件较好的中部地区，一支被遗忘者部落存活并繁衍下来。
他们借用东方文化中开天辟地的传说，称自己为盘古部落。
盘古部落的人们经过自然法则的筛选和磨练，个个身体强壮，不畏严寒，在恶劣的环境中，他们注重自我体质的强化，没有像别的土著部落一样向其他奇怪的基因入侵妥协，而是始终保持着纯正的人类血统。
即使五百年过去了，他们和真正的人类并没有什么不同，没有地下城那种不见阳光的苍白，多了份干粗重活儿的强壮。
最重要的是，他们普及联盟语。
盘古部落是猎人的摇篮，年轻人几乎有三分之一都在猎人公会谋生。虽然他们依然保持着崇尚古东方文化的习惯，一般使用旧时代东方语，但是由于猎人众多，联盟语也成为他们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部落的智者甚至开办了学校，借用猎人公会的设施给孩子们印刷教科书。
他们已经在这地表生存了几百年，是这片荒野最大的部族，他们聚居点沿着山麓蔓延，保持着自己特有的繁荣。
虽然环境的恶化使他们资源紧缺，但是倔强和坚强使得盘古一族从未丢弃人类的尊严和智慧的传承。
昏暗的山洞里，一个白发苍苍却精神矍铄的老人，正为一群小孩子念着古东方的诗词。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
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老人念一句，孩子们跟着学一句，其乐融融。
有孩子们聚集的地方就是临时的学校，有人自愿来讲解孩子们不会的知识，就是临时的老师。
讲台上的老人名叫司徒炅，是个医生，平时以采药为生。
在那看似荒芜的土地上，其实却埋藏着无数珍贵的药材，或可治病或可强身健体。有经验的族人会从蛛丝马迹寻找线索，然后深挖，那些看起来肮脏的植物根茎或矿物颗粒，经过特定的处理和搭配，就可以成为良药。
然而有一天，就像苏醒的虫子一样，大批的联盟人忽然从地底下钻出来了。
第410章 后不见来者
一时之间，热火朝天的工地和轰鸣作响的机械声，吸引了盘古部落所有的眼球。
地球生存联盟第一大区最先建立的青龙区，就选址在了他们的聚居地附近，每天都有无数双好奇的眼睛，从远处偷偷的观望着工地。
听那些猎人们说，这是联盟的地表回归计划。因为地下城实在破败到无法修缮，而且岩浆层位置越来越高，地质越来越不稳定，所以联盟举全世界之力，要在地表上建造全封闭的生态园。
盘古部落的大多数人已经不记得或者不在意，自己的祖先是怎样被联盟遗弃的。无论历史怎样，他们作为流浪在外的部落，很希望自己能够回归人类的群体，就像一个被遗弃的孩子看到了回家的希望。
更何况，联盟是繁华和发达的象征，那些来自联盟的猎人们带来的机械和电子技术制品，每一个都让他们赞叹不已。
于是，部落的智者去了拜访了青龙区的建设营地，希望盘古部落可以回归地球生存联盟，在这生存区里也享有一席之地。
正发愁人手不够的联盟营地主管，看到这些身强体壮，不畏严寒的廉价劳动力，还讲着娴熟的联盟语，就像看到了一块肥肉，很是高兴。
“地表生存区的移居权呢，是按照贡献的大小来分配的。”营地主管大手一挥，“只有为联盟做过贡献的人，才有资格入住！”
于是，部落里的年轻人都踊跃的跑到建设工地上报名干活儿，这一干就是好几年，领到手里的工资也不知道怎么花，只好用来跟联盟人换廉价的物资。
眼见着生存区的金色巨蛋渐渐成型，憨厚老实的部落族人充满喜悦，以为自己就要回归真正的人类了。但是他们不知道，当初那只是营地主管的一句敷衍之词。
地表生存区的移居权，确实是按照贡献分配的，不过那是指地下城的居民，联盟从来也没有接收土著的政策，更不准备跟土著讲什么生存区的居住权。
关于盘古部落，联盟甚至不需要经过讨论就全票否决。
什么历史遗留的恩怨，根本就不是问题，问题是，盘古部落的人达到三万多人，几乎占了生存区预计容纳人数的三分之一。
“这是哪个蠢货报上来的？生存区接纳土著？简直是天大的玩笑！”
“这群土著的聚居地离生存区那么近，是个潜在的隐患。”
“那就去解决了！”
“他们身强体壮，这仗可不好打啊。”
“哦正好，科技中心新研发的超大功率晶石能源炮，正缺个发射实验的机会，要不要试一试新武器的威力？”
“那太好了！”
“好，这事儿就这么着，继续下一个议题。”
联盟高层的某个阴暗的会议室里，几个不知面目的背影，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就决定了盘古部落的命运。甚至连这一分钟，他们都觉得是浪费。
所以，当青龙生存区建设完成之后的第二天，整个盘古部落就奇迹般的消失了。
那天夜晚凑巧在生存区外围收尾的工人，半夜三更看到远处山麓那边忽然之间亮如白昼，似乎太阳要从那里升起似的，然后是不知哪里吹来的暖洋洋的风，中间夹杂着无数黑色的粉尘。
司徒老人没有看见这一幕，那夜，他正露宿在几十里路之外的小山洞里，翻越崇山峻岭去寻找药材，一趟花上几天的时间，对他来说再平常不过。
当第二天他回到部落的时候，看见的只有一片黑色的焦土。
除了灰烬，还是灰烬。
高温碳化了一切可以碳化的物质，铺天盖地漫山遍野的黑色齑粉，在空中悠然飞舞，随风颤抖，不知它们一天之前曾经是女孩的一缕秀发，还是男人强壮的肌肉。
晶石能源炮……
司徒老人后来从猎人们那里辗转听说了这种武器，还有整个事情的原委经过。
晶石，他们盘古一族早就知道那种东西，美丽的流转着淡紫色光辉的丛生矿石，它可以取暖却不能长时间离得太近，否则人的身体会长出肿瘤。
只是没想到，它还可以用来制造屠杀。
联盟，就像这晶石一样。
……
“老头儿，你讲么久一直看着天，脖子不会酸的嘛？”
一个清脆的孩子气的声音突然传来。
司徒老人从回忆里醒来，被她说得条件反射的扭了扭脖子，似乎那个实际并不存在的形象真的会脖子酸疼一样。
他叹了口气，“又被你捉弄了……”
安安不知从哪里跳了出来，开心的哈哈大笑。
“哈哈，原来你本来就是个白胡子老头儿！”
“是啊，我进化到这一步的时候，本体就是这个样子的。”老头习惯性的捋着雪白的长胡子，感叹道，“因为很久都没人帮我剪胡子剪头发了啊……”
“老头儿，故事我都听完了。”安安说，“我可没有动力继续帮你咯！”
“嗯，就到这里吧。”司徒老人叹气说道，“已经够了，我只能帮到他这里了，看起来他也不会再接受我的帮助了。”
“这就放弃了？”
“那个年轻人，一开始我觉得自己和他一样，现在似乎又觉得不一样了。”老人说道，“他的心中只有恨，从来没有想过要保护谁。看到那么多战友在炮火中死去，即使是我，也是很震撼的，而他的内心里却没有一丝愧疚，仿佛他在那些起义军的尸体上建立起的成功，是理所当然属于他的。这跟联盟又有什么区别？”
老人转向一直在旁边听故事看戏的周阳，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小伙子，这段时间里，不仅仅我在做事情，你也做了很多事情吧？表面上看起来，这场战争与你毫无关系，实际上呢，接下来的发展，大概都已经掌握在你的手里了吧？”
周阳无所谓的撇撇嘴，不置可否。
“也许你是对的。”老人缓缓的说，“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你了，祝你一切顺利。”
“嗯。”周阳从草地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老头儿，风景不错！”
第411章 容我三思
周阳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回答，转身告辞，留下安安在那里，他知道这一老一少的故交一定有话要说。
“老头儿，我有一个好消息！”安安说。
“哦？”司徒老人皱皱眉头，姜凤阳所谓的好消息，一般来说很难是好消息。
安安离开了片刻之后又回来，手里牵着一匹巨大的冰原白狼。
“啊？！”老人吓了一跳，连整个精神世界的山水仙境都开始晃动起来，“它是怎么进来的？！不对……你是怎么把它弄进来的？！”
终极进化者的精神世界，都只是一个虚幻的场景，无论是军神何观海的浩瀚星空，还是姜凤阳的惊涛拍岸，抑或是司徒老人的山水仙境，都是通过意识的传递形成的。
就好像对讲机的信号，对方接收并回应，才可以进到这里来。
所以，这世界上也只有进化到一定程度的进化者，才有可能走进他们的精神世界，而普通人则没有进行意识交流的能力，根本无法产生任何互动。
但是……眼前这只冰原白狼，是怎么进来的？！
“这就是我要告诉你的好消息！”安安摸着比她还高的冰原白狼，很是亲昵，“这是我的宠物！”
司徒老人皱起眉头。
“额好吧……我说实话，这是我们部落曾经失落的圣兽。功夫不负有心人，找了这么久，终于让我找到了！”
那头冰原白狼非常漂亮，顺滑的雪白色皮毛像闪亮的绸缎，呈现出优美的充满力量的曲线，尤其是那对特殊的眼睛。它的瞳孔不像别的冰原白狼一样是红色的，而是漂亮的纯金色，就像真正的黄金一样闪闪发光。
司徒老人看着那只白狼，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眉头越皱越深。
“说重点。”他一字一顿的说道。
“喂老头儿，你脑筋也太笨了吧，这还不明白！”安安生气的撅起嘴，“它能进来你的花果山，说明什么？说明它能接收你的精神信息啊！而且，他可不是普通的冰原白狼，是我们族里的圣兽！而且，它的瞳孔跟我之前一样是金色的，我们族人金色的瞳孔也很罕见啊！这一切的一切，说明什么？——说明它体内绝对也可以寄附一个无家可归的意志生命哦！”
“卧槽……”司徒老人低声骂道，这台词与他的形象太不符了。
“老头儿，这是真的！我不说你也应该能感觉到嘛！况且我费这么大劲找来送给你的哦！”
“滚一边去，我才不要当你的宠物……”老人压住怒气。
“不是宠物，是圣兽哦！圣兽！”
“那不还是宠物！！！”
“嘿，你不要？”安安歪着脑袋，“那我就把它送给吴清那个死板大叔咯，这样他就可以摇着尾巴陪在她的宝贝闺女身边！”
“擦……”老人看着白狼那漂亮的皮毛和强壮的身体。
记得他小的时候，最喜欢听部落的老人们讲冰原白狼的传说。那是一种有着神奇智慧和超长寿命的生物，它们不像食腐狼一样喜欢成群结队，它们总喜欢独来独往，来去无踪，是冰原低调的霸主，而每一匹冰原白狼，前世都是一个有着世间最丰厚灵魂的人类。
“容我三思，择日再议。”
司徒老人生气的甩甩袖子，山水仙境渐渐黯淡，消失退去。
“真是个倔强的老头儿！”安安掩口偷笑。
……
联盟总部的会议室里，空气凝重得要滴下水来，连外面灿烂的阳光似乎都照不进来。
第一大区所有四个生存区都被起义军围困，第二大区也有一个生存区外围沦陷，从无人机上的影像来看，每个生存区的门口，都驻扎着数以万计的起义大军，最严重的青龙区，估计至少达到五万人以上。
除此之外，地下城的人们依然在不断涌出，汇入起义军的行列。有谁不愿在胜利在望之时，顺势推一把波澜。
形势刻不容缓。
“黎明之师，能出战吗？”许昆问道。
“能，但是最好不要抱太大希望。”李辉煌答道。
“怎么讲？”
“在这个时代，没有人见识过战争的残酷，真正到了战场上，也许有很多人会刷新自己的人生观。众所周知，黎明之师崇尚自我意志，每个人都有决定自己行为的权利，现在内部已经开始争论不休，只怕到时候会更乱……”
“说了半天还是不能用呗。”关智插嘴，“黎明之师个个儿都是大爷，关键时刻指望不上！”
“但是我的人，一定会光明正大的选择阵营，不会从背后向自己人下刀。”李辉煌快快的怼回去，暗指各生存区都有特编队成员叛变的事实。
“你说谁呢你！”
“都闭嘴！”许昆脸色不好看，一句话大家都不吭声了，会议室里静得连掉下一根针都能听见。
“第三大区的黎明之师、防务部、特编队，各挑两百名精英出来，配备最好的武器，由黎明之师开路，突破大区边界的敌军，去驰援路程最近的白虎区。”许昆顿了顿，“其他的……机甲兵团出战！”
机甲兵团终于被提上议程，大家都松了口气。
机甲兵团一直由许昆本人牵头组建，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他不提可没人敢提。
“一共一百台机甲，分成四组，最严重的第一大区的青龙区去四十台，朱雀区、玄武区、和第二大区的西阳区，分别各去二十台。目标驱逐反叛军，若有抵抗，允许开火！其余各区，整顿内部，清理外围！”
许昆一边说着，手指头烦躁的敲着桌子，无意识中暗示出他内心的不安。
“还有什么意见吗？”他在一片安静中问道。
在座的齐齐沉默。
还能有什么意见，这可算是全联盟可出动的最大战力了，等待起义军的只有死路一条，看来首相是不想再拖了，要用铁腕政策一次性解决干净。
几秒钟难以忍受的沉寂之后。
许昆一拍桌子，噌的站了起来，“就这么定了！给你们每个部门两天的集合时间，两天之后——开战！”
第412章 开火
地球生存联盟第一大区，青龙地表生存区。
天空依旧暗云密布，透不下一丝阳光，地表生存区的金色巨蛋外墙依旧熠熠生辉，雄伟壮观，荒野的风依旧凛冽阴冷，却在这里多了一份躁动不安。
地下城起义军将近十万，浩浩荡荡，一眼望不到边。
无数红色的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像一片波涛汹涌的红色海洋。
那红色的海洋在某处划分出分明的界限，相隔百米之外的对面，整整齐齐的伫立着四十台机甲，一片寒冷的金属光泽让人不由得心生畏惧。
这百米的距离，就是残酷的战争之界。
“请立刻撤离生存区外围，否则联盟将有权向你们开火！”大喇叭的声音响彻荒野。
相对于机甲兵团，起义军虽然声势浩大，但装备却显得单薄了许多，只有抢来的几辆巡逻车和装甲车打头阵，配备了热武器的战士也只有不到千人。
况且，人群中来凑热闹的占了大半，大多数人连件厚点的衣服都没有，在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抱紧了手里的铁锹和锄头，心里明知这些东西在炮火面前没有半点用处。
人数是他们唯一的优势，却也是绝对的优势。
“我就不信，他们敢对咱们这么多手无寸铁的群众开火！”
“有本事把我们所有地下城人都杀掉，杀得完吗！”
“联盟有人权！”
“平等和自由！”
人群中一阵接一阵的跟着喊起来，汇成一股股声浪，在荒野的空气中震荡。
在四十台机甲的后方，停着一辆巨大的联盟辎重车，车上载满了备用的武装弹药，还有一间机甲指挥系统舱。
指挥舱里，曾经作为复试选拔官的那位老人，懒懒的靠在椅背上，啪的一声点燃了嘴里叼了半天的烟。
旁边的年轻士兵吓坏了。
“将军将军！这儿不能抽烟！车上都是弹药！”
“紧张什么，我又不往弹药库里扔烟头。”老将军悠闲的吐出一口烟雾，“机甲军团的弹药品质，要是连旁边儿抽根烟都能点着，那才是笑话。”
“额……”年轻士兵无语。
“如果他们不退，咱们真的要开火吗？”
“当然开火。”老人吐着烟圈。
“怕是这么多人，即使咱们真的狠下心来狂轰滥炸，轰到明天早上也轰不完……”
“年轻人懂什么。这些人组织松散，没有什么凝聚力，伤亡最多不到十分之一，他们就会自动撤退干净。”
“十分之一，也不是小数字了……”
年轻士兵想象着一万人横尸遍野的惨状，不由打了个寒战，那绝对是地狱般的场景。
“那能怎么办？你来告诉我怎么办？”老人依然悠闲的抽着烟，顺手拿起大喇叭塞给他，“来，再去喊最后一遍，然后准备开火了！”
年轻士兵接过喇叭，一打开隔音的车门，就听见外面传来起义军一阵阵震耳欲聋的呐喊。
“他们在喊……人权。”年轻士兵犹豫的回头。
“那你就喊得更大声。”老将军不耐烦的挥挥手。
……
“最后一遍警告！所有人立刻撤离生存区外围，否则马上开火！”
年轻人一口气儿喊了三遍，却没有任何用处。
起义军非但没有撤退的趋势，反而热情越来越高涨。
“将军，不管用。”年轻士兵满头大汗的钻进指挥舱。
“不管用就对了，你越喊他们就会越觉得我们不敢开火。”老将军正好抽完一根烟，趁他开门的功夫，熟练的把烟头弹出门外，“刚才只是跟他们讲点礼貌而已，现在来点儿正经的。”
老人转向指挥台，按下了全员通话。
“所有机甲，准备战斗！”他的声音慵懒而高傲，“优先攻击目标，装甲车和前面那些拿着武器的，还有其他任何往前冲的领头人。剩下的乌合之众，你们自己看着办。特殊时期，联盟赋予你们开火的权利。”
所有机甲都把手臂上的炮管抬了起来，动作整齐划一。
一阵轻微的咔咔声，子弹已经被推进弹膛。一排黑漆漆阴森森的炮管，高傲的斜指下方，齐齐的瞄准了起义军的人群。
“怎么办？”起义军里有人开始慌张。
即使在百米之外，也能感受到大火力的威压，在机甲那高耸入云的巨大身影之下，他们抢来的装甲车就像只无助的小虫。装甲车上曾经让他们赞叹不已的六个炮管的速射机枪旋转发射盘，相对于机甲手臂上那粗粗的花样繁多的炮筒来说，简直就像小孩子的玩具。
“首领呢？”有人想起来神机妙算的李鹏飞，“首领有什么指示？”
“首领说过，坚持，胜利在望！放弃，功亏一篑！”有些激进的人高声喊起来。
而此刻，李鹏飞正在革命委员会的据点里，心慌意乱的到处翻找。
只有他一个人的据点，安静的可怕。
没有小字条，没有小字条！
这么关键的时候，怎么会没有小字条！
……
老将军叹口气摇摇头，开始倒数。
“三，二，一……”
他不指望这些年轻的机甲驾驶员，都有勇气对着自己同类狂轰滥炸，但是只要其中有几台开火，这事儿就成了。
“开火！”
一声冷冷的命令。
站在机甲阵列最前端的小队长知道自己的使命，如果大家都没有发射的勇气和决心，第一发就要从自己这里发出。
他瞄准了一台起义军的装甲车，眼神一冷，手臂一震。
一发高爆弹从机甲手臂的炮管中冲出，流线型的弹头飞速旋转着，撕开空气。与它的速度相比，所有人都近乎静止。下一瞬间，装甲车骤然爆炸成一朵小小的蘑菇云。
周围的起义军无法避免的被爆炸波及，死伤一片。
“机甲兵团朝人民群众开火了！”人们惊慌的喊着，这让他们心里充满了深深的愤怒和恐惧。
起义军装甲车的速射机枪也开始运转。
庞然大物的机甲几乎无需瞄准，密集的子弹织成弹幕，结结实实的扫射在机甲那闪着特殊金属光泽的外壳上。
然而，速射机枪的普通子弹，在高硬度的护甲上发出刺耳的哀鸣，被尽数弹飞，甚至连个浅坑都没能留下。
与之同时，随着几声沉闷的发射声，更多的高爆弹纷纷从机甲手臂中冲出，划破天空，向起义军的红色海洋砸来。
第413章 从天而降
在人们的惊呼声中，高爆弹却并没有落进人群，而是相继在天空中爆成壮观的烟花，一团团黑色烟雾中弹片四射。
所有的人都停止了攻击，仰头望天。
对于炮弹下侥幸活下来的起义军来说，这是神迹，而对于机甲兵团来说，这是不速之客。
七个黑衣的人影从天空中降落，轻盈的落在起义军与机甲兵团中间的百米空地上，黑烟遮蔽的上空传来直升机远去的声音。
七个人手中的刀刃闪着犀利的光泽，刃面上鬼头的纹样虽然不甚起眼，但是对于知情的人来说，足够说明自己的身份。
“呼，还好来的不算太晚。”周阳说道。
机甲兵团的指挥室里，头发花白的老将军盯着机甲传回来的细节影响，低声暗自骂了一句，转身拿起大喇叭。
“自由先遣军，你们来干什么？”傲慢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了过来。
周阳把刀扛在肩上，只是淡淡的说了两个字：“维和。”
然而这两个字却像魔法一般，穿过荒野的风，穿过机甲的密封舱，穿过喧闹的起义军人群，传到了每一个人耳朵里。
如果不是他们，大概在这对话的几秒之间，起义军所站立的地方已经是一片哀嚎遍野。机甲的火力强度周阳再清楚不过，即使四十台之中只有三台开火，结局也并不会差的很远。
“就凭你们几个，也想对抗机甲？”老将军高傲的声音。
周阳朝阿乐使了个眼色。
阿乐朝着机甲兵团的方向，举起他的宝贝手炮，那是联盟一代传奇材料大师郑云天送给他的专用武器。
所有的机甲还没明白他要干什么的时候，一发穿甲弹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中了最前面那台机甲右侧的平衡系统，轻易的在上面贯穿出一个拳头大的洞，然后直接打在它后面那台机甲下腹部的运动中枢上。
顿时两台机甲损失了80%的移动能力。
机甲兵团的全员都看得真真的，瞬间有一种脱离现实感。
机甲的外壳护甲能抗两颗武装穿甲弹？谁说的！
——连颗小手炮都没扛住！
刚才起义军的装甲车，在机甲面前成了小孩子的玩具，而现在机甲在自由先遣军面前，竟然也成了小孩子的玩具。
老将军倒也不急，无奈的摇摇头，一声不吭的钻回车里。
“原地待命。”他拿起通话器说道，还是那种慵懒却冰冷的语调。
他知道那是能力者的加成。虽然能力者在机甲面前并不占什么优势，但是他绝对不愿去冒两败俱伤的风险。
而且，能够这么精确的打在机甲的关键位置，失去机动性能又不至于全毁，看起来对机甲的结构非常熟悉，这比进化者的能力加成更让他感到心中一寒。
看来以后要强化一下机甲资料的保密工作了，他想到，殊不知周阳传回去的机甲资料，早已经被自由先遣军研究透彻了。
另一边的起义军欢呼起来，红色的旗帜挥舞得如同大获全胜一般，对于他们来说，仿佛穷苦百姓获得了天兵天将的相助。
“我只是来救你们的，不是来帮你们的。”周阳平淡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立刻在欢呼雀跃的起义军头上浇了一瓢冷水，“如果你们有人擅自发起进攻去找死，我不会提供任何保护和援助。”
“你到底站在哪一边？”有人喊道。
“我哪一边都不站。”周阳说，“我只希望少一些人在这没有意义的战争中死去。”
周阳把刀收进刀鞘，寒风吹乱他棕色的头发，就像很多年前在地下城时出来打野那时一样。
无边无际的荒原，一边是庞然大物的机甲兵团，一边是浩浩荡荡的起义军，七个黑色制服的人影，在寒风中显得如此单薄，却有一种无人敢侵犯的威压。
“世界上没有什么问题是不能靠和平的方式解决的，如果真的有，那么无论死多少人也无济于事。”周阳说道，一字一句都清楚无比的响在每个人耳边，“我们是维和军，全力阻止人类在这个地球上开战，自相残杀。”
荒野安静无比，仿佛时间静止。
……
南方，距离这里二百公里的朱雀生存区。
机甲兵团和起义军的对峙情景在同一时间以同样的剧本上演着。
红色旗帜飘扬的起义军人声鼎沸，虽然没有青龙区的人数多，但至少也在三五万左右，联盟警告性的喊话完全没有效果，机甲大军齐齐抬起手臂上的炮管，进入战斗准备状态。
机甲大军身后，辎重车的指挥室里，指挥官看着面前巨大的屏幕，每台机甲的视觉数据都反应在这屏幕上，其中为首的那台机甲队长的数据被他放到最大。
只见脚下一片红色旗帜的海洋。
这些自不量力的人们，他想到，几秒钟之后，这里就会变成一片红色鲜血的海洋。
他呼出一口气，面色严峻的开始倒数。
“三，二，一……”
“啊？！”
开火俩字儿还没说出来，屏幕上的主画面忽然黑了！站在最前面的机甲队长的视觉系统还是传输系统坏掉了？！
“什么情况？！”
指挥官慌忙点击屏幕，将其他机甲的视觉数据放大显示。
只见最前面那台机甲的的脑袋，突然耷拉下来，歪向一边，就像个被小孩子掰坏的玩偶。
脖颈上的缺口处，各种杂乱的数据线和神经纤维被齐齐砍断，还噼里啪啦冒着电火花。
这画面如此诡异，指挥官不由得后退一步，深吸一口冷气。
他慌忙将画面后退定格，扩大了十倍，隐约看见一个人影，像鬼魅一般的落在机甲肩上，手中挥舞着一把宽厚的形状夸张的大剑，只有这一瞬间，人影不知从哪里来的，又不知道消失到哪里去了。
因为头部并不是要害，机甲的脖颈确实比胸前的驾驶舱挡板脆弱，但也不至于一剑就能劈开啊！
“擦的，进化者！”指挥官低声骂道，而且以他多年的经验来看，这绝对是全联盟实力顶尖的进化者。
第414章 杀手的准则
眨眼间的功夫，似乎有一些残影飞过眼前，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机甲兵团和起义军中间的缓冲地带，已经涌进了一大排人，竟然全都是进化者。
机甲兵团的指挥官盯着屏幕眨眨眼睛。
这支突然出现的小队伍，没有统一着装，没有统一的武器，也没有表明身份的徽章，个个表情凶狠，杀气十足。这难道是一小撮山野流民吗？
“自我介绍一下，我们是杀手集团朱雀，这朱雀生存区就是我们的大本营！”一个白白的胖子，举着大喇叭跟说单口相声似的。
“说起杀手朱雀，那可是整个联盟办事效率最快，收费最高的地方！因为我们全部由世界顶级的进化者组成，连那个什么自由先遣军？也得求我们办事儿！什么，没听说过？你当然没听说过，因为听说过我们的人，不是我们的雇主，就是已经死在我们的刀下的亡魂！”
没错，他就是周阳之前曾经见过的孟白，而那个一刀砍断机甲头颅的，则是朱雀的首领，以速度和力量著称的朱晏。
无论是起义军还是机甲兵团，全场的人都愣住了听他瞎掰活，心里想着什么情况？怎么来这么一出？
“我们朱雀这次全体出动，来到这残酷无情的战场里，既不是为了杀人，也不是为了什么正义，那么，究竟是为了什么呢？”孟白欠欠的卖关子，“因为……我们接了一个八百万的大单——维和！这里不开战，我们就坐等收钱，你们谁敢开战，就是跟我们的钱过不去，那就是跟我们朱雀过不去！”
“什么人情，什么正义，统统都是狗屁！我们杀手的原则只有一条，那就是接单收钱！”孟白神气十足的指着自己脚下，左右看看对峙的双方，“今天谁或者谁的武器敢越过这条界限，试试？！”
起义军前排的战士都咽了咽口水，他们可以跟凭着人多势众对抗联盟，但是跟杀手可没这个人道可讲。
“一群流民……”机甲兵团的指挥官半句话还没说完，忽然觉得一个冰凉的刃物搭上了自己的脖子！
“喏，听见了吧？”一个冷冷的声音忽然响起在全密封舱的指挥室里。
紧接着，一张年轻的脸从他背后露出来，冲他嘿嘿一笑。来人身材瘦小灵活，手里拿着一把奇怪的软剑，剑的另一头正搭在指挥官的脖子上，只要手腕稍稍一震，剑头就会挑断他的喉管。
此人正是朱雀的宁非尘，猎人公会那一战曾经与自由先遣军大战的三个杀手之一。
宁非尘敲了敲屏幕上定格的那台脑袋掉了的机甲，笑到，“你要不要也来一下？”
指挥官早已吓得面如土色：“你你……你是怎么进来的！你们进化者难道会穿墙术吗？！”
“当然。”宁非尘微笑回答，“那些机甲我也可以穿哟。不过那个稍微困难点儿啊，我估计大概要三秒钟才能解决一个……”
指挥官脸都绿了，他当然不知道宁非尘只是信口胡说，他早就埋伏在这里了。对于擅长隐藏的杀手来说，只要有一片黑暗的阴影，就可以成为他无声无息的藏身之处，连任何比他低级的进化者都不会察觉。
“原……原地待命！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开火！”指挥官终于反应过来，拿起手边的通话器，向所有的机甲说了这么一句。
然后他赶紧关掉通话，可怜兮兮的冲宁非尘举起双手，“咱商量下，您能把刀拿开了吗……”
……
此时，位于第一大区北方的玄武生存区。
玄武区虽然在最北方，但是相比第三大区的梅原生存区，纬度还是要低很多，加上北方巍峨的山脉挡住了从极寒之地过来的寒气，使得其附近的地表气温比其他区并不差很多。
所以聚集在这里的起义军，也是数以几万计。
起义军和机甲军团的对峙如出一辙，然而却正在上演一场不同的戏码，因为坐在指挥室里的是楚行风。
“1号机甲，出列！”
“好嘞！”驾驶舱里的魏东美滋滋的应到，向前迈出一小步。
楚行风皱皱眉头，这家伙就不能回答个“是”或者“遵命”吗！“好嘞”是怎么个意思？让人发现驾驶员被调包，可就糟糕透顶了！
没错，1号机甲的魏东是个冒牌货。
还有2号3号4号机甲里的徐子剑、罗飞、金大洲，都是冒牌货。
这事儿要从昨天晚上说起。
……
几天之前周阳就秘密来找过楚行风。
按照周阳的预料，既然联盟和起义军双方都没有和谈的打算，那么这一战许昆是一定会出动自己的招牌机甲兵团的，而楚行风一定会是指挥者之一，而且通过上次的合作，周阳知道这个人是个比自己更彻头彻尾的人道主义精神者，一定更不愿意杀人。
一切都很顺利，就像上次他们在赤道环带暗影巨人事件的那次握手一样，两个志同道合的人又一次爽快的达成了同盟，以共同控制局势，促成和平谈判为目标。
在机甲兵团的行动布局确定之后，昨天晚上两个人又一次秘密会见，交换了彼此掌握的信息。
“现在我担心的是……”最后楚行风有些困惑的说道，“可能会有机甲不愿意听我的，毕竟这与联盟的命令有出入……”
“那还不好办，把咱们的皮卡丘盟友叫来，顶个位置！”周阳挤挤眼睛，“这边就交给你了，我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先走一步！”
“哎……能不能借胖兔子……”
楚行风话还没说完，周阳的身影早已消失在眼前。
于是，魏东就被他的小教官盟友安排了一个奇怪的任务，无论用什么方法，把已经确定好的1号机甲驾驶员调包。
“用什么方法？”魏东一脸无辜，虽然他很想再一次驾驶机甲，但是看到1号机甲驾驶员那魁梧的背影他就有点小怕怕。
用什么方法，周阳也没说，也没留下胖兔子，名单早就定好，楚行风也无能为力。
“你不是很聪明吗？！”小教官一如既往的冷淡，“自己想！明天早上出发时，我要看到你在队伍里！”
第415章 冒牌货
“这简直是一层一层的推锅啊……”魏东满腹怨言的挠着头，跟徐子剑和罗飞一起吃完了晚饭正往宿舍走，金大洲和往常一样屁颠屁颠的跟在他们身后，厚着脸皮硬要跟他们凑成一堆。
看着这一幕，魏东忽然灵感迸发。
反正一个也是调包，多几个也是调包。
“大洲同学，你是进化者对不对？”魏东转过身，朝金大洲露出诡异的笑容。
“是啊！”金大洲自豪的答应。
“你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打晕人不？”
“能啊！”
“你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连续打晕四个壮汉不？”
“都是普通人的话，应该没问题！”
“那你想真正的驾驶一台机甲吗？”
“当然想啊！”
“嘿嘿，哥给你指条路哟……”魏东神神秘秘的
大家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扎在一堆，听完了魏东的计划之后，所有人都不禁倒吸一口冷气，“这么大的事儿，不怕被发现吗？！”
“没事儿，我有人！”魏东拍拍胸口，“我家皮卡丘……啊不是，我家……老爷子，早就买通指挥官了！再说，明天天不亮就出发，黑灯瞎火的谁看得清你的脸。”
“这也行……”
“不去算了，不缺你一个！”
“我可没说不去啊！”
事情就是这样，所以今天未明之时，机甲军团出发前楚行风点名的时候，就一口气看到了四个冒牌货，气得脸都绿了，却什么也没敢说。
……
“1号机甲，行动！”机甲通话里传来楚行风的命令。
硕大的机甲缓缓抬起手臂，毫不客气的指向起义军的人群。
玄武区的防务部见风使舵，直接封门不出，以至于起义军连台装甲车都没机会抢来，只有三辆破旧的巡逻车和几把单兵作战的热武器。
他们仰望着面前的机甲，脖子都酸了。
巨大的身影耸入天空中黯淡的铅云，投下一片模糊的似乎无处不在的阴影，还有冰冷的金属光泽。
机甲高得几乎看不见它的头部，只能看见手臂上无数阴森森的炮口正对着他们，大的炮口足有碗口粗，他们手里的冲锋枪，简直还不够给它塞牙缝。
咔咔一阵有质感的轻响，几乎让起义军所有人都打了一个寒战，那是机甲的炮弹在上膛。
起义军里一阵骚乱和推搡。
然而下一秒，机甲的手臂忽然调低了一寸，一颗颗碗口粗的炮弹飞驰而出，打在两军中间百米宽的缓冲地带上。
顿时土块夹杂着杂草，随着轰击飞起几米高，一片狼籍。
震耳欲聋的发射声和爆破声响彻在荒野，在厚重的云层和大地之间回响着。
这里的地面是较松软的土壤地带，并不是岩石。
魏东特意用了打击建筑用的破坏力强大的爆破弹，从这头轰到那头。在三秒钟的轰击过后，地面赫然出现一条深深的沟壑，足有一人多深。
起义军里一片狼狈，或被气浪掀倒，或被从天而降的土块砸得抱头逃窜，虽然没受什么伤，但是前面一大片都灰头土脸，几乎都快被轰飞的黄土掩埋了。
当他们狼狈不堪的从黄土堆里钻出来，就看见对面的机甲军团连动都没动，只有最前面那台脚面上落了些土渣。
魏东跺了跺脚，土渣滑落，银灰色的光泽依旧闪烁，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粗大的手臂重新缓缓抬起，阴森森的炮筒又一次安静的对准了人群，似乎在说，下一次就轮到你们了。
“不行……我们实力悬殊太大了，撤退吧……”起义军里有人说道。
“呸！”另一个人吐掉嘴里的土渣，“撤个屁！撤了我们就输了！”
“不撤我们就死了……”
“贪生怕死的孬种！”
起义军内部发生了矛盾，吵得好不热闹。
“先不着急。”楚行风打开了全员通话，淡淡的说道，“等他们吵完看看结果，也许他们都撤退了，咱们也都能少杀生，积点德。”
“小教官，我胳膊举酸了，可以放下来了吗？”魏东的声音。
之后好像还有其他人漏出的憋笑声。
楚行风气得差点儿没吐出一口老血，“你说什么！”
“小……啊不是，大领导，我胳膊酸了……”
“保持这个姿势，直到对面撤退！否则你就从驾驶舱出来滚回去！”
……
第一大区白虎生存区。
由于地形的原因，白虎生存区选址在了第一大区西部边界，与第三大区接壤之处。所以许昆才会安排第三大区黎明之师的驰援，比机甲兵团的路程要近的多。
黎明之师的总师长李辉煌此时正静静的坐在办公室里。
倒是他的助手焦急不安的在走廊里走来走去。
“别走了，烦不烦啊。”李辉煌冲门外喊道。
助手愁眉苦脸的推门进来了，“您真的不着急啊，这回黎明之师危险了，那些邮件我都转给您看过了吧？”
“嗯。”李辉煌端起茶杯。
“您怎么还有心思喝茶啊！”助手拍着大腿，“咱们黎明之师跟他们不一样，个个出身复杂，观点鲜明。您看看那些邮件，为起义军请愿的可真不少，这么派过去，怕是有一半儿要当场就站到起义军那边的吧？您就不怕黎明之师分裂吗？！”
“怕什么。”李辉煌淡定的放下茶杯，“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忠诚和服从，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同时必须承担选择的后果，黎明之师正是靠这点走到了最强。我们尽可能的教他们更多的知识，天文地理，历史经济，因为对于这个世界，我们知道的越多，就越不会被迷惑，才能做出自己真正的选择。”
“即使分裂，走向万劫不复的终点，黎明之师又如何放弃这个原则？”李辉煌望向窗外，“他们为自己的人生做出选择，为自己的想法坚定不移，为自己相信的信念战斗，这样的人生，不好吗。”
“那……”助手着急的挠头，“联盟败了也无所谓吗？”
“别说联盟败了，地球都快毁了。”李辉煌无奈的笑了笑，“所以，每个人更应该成为自己的英雄。黎明之师只是个统称，在那里面，是为了自己的抉择而战的一个个活着的人。”
第416章 还有认识我的吗
白虎生存区附近。
浩浩荡荡的车队行驶在荒野上，荡起大片的烟尘滚滚，穿越大区边界，直逼生存区外围的起义军。
这里没有一台机甲，却比机甲兵团更声势浩大。
行驶在最前面的是三十余辆联盟最新型的战车，纯黑色的抗爆车身在昏暗的日光下显得庄严阴森，炮管隐藏在车体内部，随时伸缩，外表既不庞大，也不张扬，但却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
这是黎明之师。
这款战车名为黑翼，是黎明之师的自研产品，采用晶石能源发射点火，集合各种口径的远近程火炮为一体，虽然比起机甲来，缺少了庞大的体积优势和操作的灵活性，但是在火力性能上丝毫不逊于机甲。
坐在黑翼战车上的，全都是选出来的精英，大部分是进化者，剩下的要么是神枪手，要么就是能空手拆了这台黑翼再组装好的武器大师。
黎明之师后面跟着的，是防务部的炮兵营。
他们虽然都是普通人，但是好歹是代表联盟军方，在声势上自然不能被比下去，也全都是一水儿最先进的装甲车，配着最好的武器。
在队伍最后收尾的，是特编队的载人越野卡车。
平淡无奇，甚至是灰头土脸，略显破旧。
穿着深蓝色制服的觉醒者，坐在车厢里打瞌睡，一点也不在意。因为他们不需要依靠什么热武器和装甲，他们依靠的是自己的力量。
如果说真的有什么先进玩意儿管用的话，那就是队长放在脚边的那个大箱子，里面装着觉醒者专用的手持晶石能源炮。
面对将白虎生存区围死的数万起义军，联盟的队伍停了下来，对峙的阵型在所难免。
这时，最前端的黎明之师的阵型忽然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经过简短的争执，一个人钻出黑翼战车，在车顶摇起了起义军的红色旗帜，高声喊道：“我们支持地下城起义军！”
所有在场的人都不禁愕然，短暂的安静之后，起义军突然爆发出欢呼声，联盟军则全体哑然。
那辆黑翼战车在欢呼声中越过缓冲地带，一百八十度转向，将正面对准了联盟军，那一排跟自己一模一样的战车。
紧接着，又有几辆黑翼战车，停到了起义军的行列里。
黎明之师这次行动带队的，是第三大区的师长宋远山。
之前他和李辉煌讨论过，这种情况虽然在意料之中，但是真的发生了，却又如此难以置信。
“马的！”他挠着鸡窝一样乱糟糟的头发，破口骂道，“谁还支持起义军，都给我滚那边去！”
“头儿，我也去了。”一个声音在通话频道里响起来，那是宋远山最信任的下属，他们从新源建设营地起，就一起在门口抽烟。
“弱者不应该受到不公平的待遇。”那声音说道，显得有些悲伤。
又一辆黑翼战车缓缓驶出，归入起义军阵营。
通话频道里一阵难以忍受的死寂。
防务部的装甲车和深蓝色制服的觉醒者统统识相的退到了大后方，谁也不淌这滩浑水，在这点上他们倒是很有默契。
“没有了联盟，你们现在用的战车、装备、弹药，你告诉我要从哪里来？！”宋远山有些急躁，“没有联盟，一切建立起来的秩序都会失去，乱成一团！没有联盟，也根本不会有咱们曾经一起呆了那么多年的新源建设营地！”
“联盟就是一个骗局。从被遗忘者开始，联盟就在欺骗，在舍弃同类，在掩盖真相。”那个声音说道，语调沉重却很坚定，“这些地下城的群众，也许他们的方法太激进，那是因为联盟根本没有给过他们平等的待遇，所以他们除了这样拼命，别无他法！”
“你说的对。”宋远山说道，“但是我支持联盟。我不希望联盟的根基受到动摇，然后整个社会推倒重来，我们能源已经很紧缺，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你说的也对。”那个声音说道，“但是我支持起义军。弱势群体被欺骗，被变相剥夺教育和知识，被慢性死亡，这样的联盟就算有再先进的机甲，也只能用来削减人口，有什么意义？！”
“那咱们就开战吧，没什么好说的！”宋远山愤怒的抹了一把胡子拉碴的下巴，“你们抉择好了吗？自己的命运！”
对面黑翼战车的炮口伸出车顶，对准了自己曾经的战友，作为回答，起义军在黎明之师的战车后面欢呼着，却不知道这将要发生的是一场怎样的悲剧。
……
这时，天空中忽然传来直升机的轰鸣。
在这紧张的战场里，直升机的声音并不大，但是黎明之师全都仰头望天，宋远山颤抖的手指赶紧离开了发射操作台，就像离开了一颗炸弹。
他多希望老天能给他一丝转机，否则他很确定，自己的手指一定会脱离大脑的控制，绝对不会按下去的。
一架小小的直升机悬停在了战场正中心，缓缓降低高度，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忽然，一个人影直接从机舱里跳了下来，稳稳的落在对峙的黎明之师中间，落地处激起一片尘土。
对于第三大区经常活跃在前线的黎明之师成员来说，这个背影，这个姿势，太熟悉了，太怀念了。
“还有认识我的吗？”梁立抬起头来，挑挑眉毛说道，“我不在你们竟然要打起来？”
“梁师长……”
“头儿！”
黎明之师沸腾了。
这个曾经是第三大区所有成员的偶像级人物，在经历了与秘密人类研究所和鬼兵队的恩恩怨怨之后隐退，现在竟然又回来了！就这样出现在他们把炮火对准自己的战场上！
有欢呼的，有沉默的，有啜泣的。
“头儿……”宋远山都快感动哭了。
“我本不愿意来的。”梁立说道，“但是有个人说，这世界上没有什么问题是不能靠和平的方式解决的，如果真的有，那么无论死多少人也无济于事。”
大家安静下来，听他说话。
“啧，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还说，他有一个梦想。”梁立一向慵懒的声音在天空里回响，“那就是所有的人，都能过完自己应该有的一生。地下城的民众没有理由死去，联盟士兵也没有理由死去。也许生活是不平等的，但是生命是平等的，没有贵贱之分，每个人的生命都应该得到尊重。”
“这个梦想虽然很可笑，但是我觉得还挺帅。”梁立说道，“所以，我主张维持和平，反对战争，促成和谈。有志同道合的，可以跟我站到中间来！”
一个孤单的身影，几句平淡的话，黎明之师所有的战车，几乎同时开始动了，向两军的中间地带靠拢过来。
第417章 砍他一个玩玩
第二大区，西阳地表生存区。
依旧是无边无际的荒野，远处偶尔有山岭起伏，都隐藏在了灰蒙蒙的空气中。第一二三大区，这片广阔的平原大陆地带，曾经是旧时代人类繁荣的顶峰。
第二大区的西部边境与第一大区的东南边境接壤，而那里正是地下城革命委员会的起源地，所以这西阳区附近的地下城，是第一大区之外的革命委员会流传最广的地方。
几天前，同样的起义军围城也在这里上演。
现在，同样也是二十台机甲，对峙数以万计的浩浩荡荡的起义军。
然而这时，气氛紧绷的两军中间的缓冲地带，却忽然涌进了一大票人，把正准备发号施令的机甲指挥官弄得莫名其妙。
只见那些人没有统一的服装，穿得各有千秋，有些说是奇装异服也不为过，一共来了起码两百多人，却又没什么纪律可言，两军中间的缓冲地带顿时变得熙熙攘攘，就像开了个集市，紧绷的气氛一时间被冲的无影无踪。
“你们是什么人？！”
机甲军团的指挥官气愤的喊道。
“我们？”一个满头鲜红色头发的年轻人傲慢的答道，“哼，我们是人道主义维和部队！”
“错了错了。”旁边一个人直捅他，小声说道，“盟主，你早上定的名字是人类和平联盟。”
“是吗。”红头发丝毫不在意的摆着pose，“我一时触景生情改名字了！”
“额……”
机甲军团的指挥官皱起眉头，什么部队？没听说过啊。
“你是隶属哪儿的部队？”他继续问道。
“啊？！”红头发拍着自己胸前的一枚徽章，“你眼瞎吗？没看见啊！”
指挥官赶紧扩大屏幕上的细节，才发现他胸前有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徽章，再看其他人，胸前也都挂着同样的徽章。
眼熟！
这徽章怎么这么眼熟，但是死活想不起来……
“恕我眼拙，这是？”指挥官顿时换上了客气的语气，既然眼熟，那就得悠着点儿不是。
“不认识？”
“一时想不起来了……”
“哼哼！竟然有机甲兵团的人说，他不认识自由先遣军的徽章！”红头发高傲的扭头冲下面一挥手，“去！砍他一个玩玩！”
没错，他就是自由先遣军众所周知的第一个白银大盟。
今天来的，是他的盟友和几乎所有自由先遣军的正式成员，由他领队，当然无一例外都是进化者。
话音未落，旁边似有一道电光，脩然一闪，直奔机甲兵团打头阵的那台机甲而去。
机甲小队长还没反应过来，屏幕骤然一片漆黑，浑身的感知也都消失了！只有刺耳的警报声在驾驶舱内回荡，虚拟屏幕上闪着一行红字：“电路短路！已接备用保险丝，请重启电源！”
这时他却不敢重启，只怕备用保险丝也被烧坏。
因为一把电磁长枪，插进了他防护板的间隙，正滋啦滋啦的冒着电火花。
那把电磁长枪很多人眼熟，曾经参加过面具人一战。那枪头带着电磁波激发装置，瞬间速度达到一定程度，就能产生大功率的电磁波。速度越快，破坏力就越大，就好像在长枪上加了一个无需能源的电磁炮。
拿着电磁长枪的人，是一个杀气腾腾的年轻人，裹着颜色鲜艳的头巾，就像个来表演街舞的小伙子。
“卧槽……”指挥官抱头，他只眨了下眼的功夫，就报废了一台机甲。
对对对，报纸上看见过，那是自由先遣军的徽章啊，怎么没想起来呢。不过他们跟自由先遣军向来毫无交集，不知道也很正常啊，这就是找借口示威而已。
虽说进化者与机甲作战，要想用冷兵器拆掉坚固的机甲，除了那些有特殊技能的之外，实在是不占什么便宜，但是，即使不算那根电磁长枪的威力，这里只有二十台机甲，却有二百多个进化者。
机甲兵团的指挥官想了想，放弃了跟这帮人开战的想法。
通话频道里传出命令：“所有机甲后退百米，待命！”
后退并不代表撤退，他只是想留大点地方给这帮人折腾，代表高新技术的机甲兵团和代表个人体能的自由先遣军，本来就水火不相容，免得这些疯子以误伤为借口来找茬。
……
确认了各方进展顺利，周阳将自己的意识收回来，探知这些信息，他只需要不到一秒的时间。
在所有联盟战争发生的地点，对战的双方都被强势压制的第三方以各种形式隔开，战争还未开始就陷入了僵局。
“如果你们想打，先过我这一关，如果你们愿意耗，那就看看谁耗得比较久。”周阳说道。
今天的战报将被火速送往双方的最高领导人，想打不敢打，想耗耗不起，唯有低下头来寻求和平解决的途径，这才是周阳所希望的结果。
地下城群众要住进生存区的要求，联盟无法回应也无能为力，联盟采取的铁腕措施，也是非人道的，不会被世人所接受，矛盾无法调和，但是可以取中。他无权代表任何一方发言，所以用这种方法减小损失，促成和解。
他终于理解了上一辈，在进化派和守正派之间，许昆的中立派所采取的态度。
只不过，上一辈的事件只是联盟内部，这次的冲突却事关全人类。
……
联盟总部，许昆一分钟都没耽搁，收到战报就召开了紧急会议。
“本想速战速决，直接把这些暴民压下去就算了，没想到半路杀出个自由先遣军。”首席防务官杜明擦着汗，最近他真是焦头烂额，“不只是自由先遣军，各个战场上都出现了稀奇古怪的维和军……”
“这还用问，肯定是周阳那厮搞得鬼！”关智哼了一声，“还想要方舟号的船票？一张也别惦记！”
“这时候你还口口不离船票，有什么用？！”许昆瞪了他一眼。
关智本来还想继续讽刺黎明之师一番，只好作罢，讪讪的闭了嘴。
“打也打不成，要不咱们就摆个和谈的态度，看看他们想要什么条件？”任平小心翼翼的说。
没人回答，尴尬的沉默。
“只怕我们和谈开了口，地下城这些人一定会狮子大开口，到时候和谈不成，对舆论的影响更大。”许昆终于缓缓的说道，“打，我们未必会输，耗，我们未必耗不过。何必自己先退一步？”
“是啊，有道理！”任平装做恍然大悟，又换来一阵尴尬的沉默。
“各军暂时原地待命，提高警惕，相关负责人24小时待命，有任何相关消息第一时间送到我这里来，对策可能随时变化，尽量做好万全的准备。散会！”许昆说完，径自走出了会议室。
他觉得好累，这帮心思各异的人，没一个能帮的上他。
第418章 僵持
傍晚时分，李鹏飞也终于出现在战场上。
他在起义军的拥簇下，缓缓走到前方，黑色的兜帽和愈加苍白的脸色，布满血丝的眼睛愤恨的盯着周阳。
“都是你，阻拦我的好事！”李鹏飞恨恨的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我是阻拦你还是帮了你，你自己心里清楚。”周阳口气平淡，“我不来的话，你的人现在早已经死的死，逃的逃了。”
短暂的沉默。
旁边有个起义军的前锋战士接话，“领袖，他说的是真的，你是没见到那钢铁大块头多厉害……”
“闭嘴！”李鹏飞恼羞成怒，一双冒火的眼睛盯着周阳，“我们起义军怎么样，不用你管！联盟的走狗！”
“啧！不要因为你的小字条不来了，就迁怒于别人。”周阳口气依然平淡。
“你……你怎么知道！”李鹏飞不由得后退一步。
“什么小字条？”旁边的人好奇。
“闭嘴！”李鹏飞怒吼。
周阳上前一步，认真的看着他：“之前在地下城我就问过你，现在再问你一遍，和平谈判，你可愿意？”
“和平谈判？想都别想！”
“如果我撤走，放任机甲兵团对着你们狂轰滥炸，这里要死多少人你知道吗？你只管煽动，这么多人信任你跟随你，你却不管他们的生死吗？”
“哼，和平谈判？那之前我们死去的同志，又算什么！有什么价值？”李鹏飞握起拳头。
“打，你们打不过，耗，你们耗不起，你还想怎样？除了死更多，我看不到其他结果，又有什么价值？”
“我们是正义的！我们要自由和平等！我们从来不怕死！”李鹏飞高声的喊着，每喊一句就向身后的起义军高举双手，“我们地下城的同志千千万万，一个倒下去，会有更多站起来！”
起义军跟着大声喊口号，欢呼雀跃，旗帜飞舞。
周阳无奈的摇头。
俗话说，嗓门儿越大，说明心里越慌。
就好比街边的小混混打架，骂的最凶喊的最响的，往往是没有自信心中害怕的那一方。
似乎大喊着这些口号，就能压住内心深处的不安与恐惧，但是却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不能做出任何改变。
起义军觉得自己占了正义的多数，联盟觉得自己占了实力的压制，一边有理，一边有拳头，双方都拒绝让步。
整个联盟战争从你死我活的对战阶段，正式进入到谁也不肯退让的僵持阶段。
不过，周阳预料到了。
世界上的事情都不是那么好办的。
……
与此同时，秦氏财团驻地所在的永定生存区。
一家不起眼的报纸印刷厂，工人们正干劲儿十足的忙碌着，一份份新鲜的报纸正在整齐的出炉，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墨香。
在这个特殊时期，所有报纸停止送往地下城，几个生存区也都闭门不出，大部分的报社和印刷厂都叫苦不迭，面临倒闭的边缘，却只有这家干得火热。
苏萌萌拿起一份准备出库的报纸，满意的点了点头。
报纸上是她主办的战争专题，站在中立客观的立场上，用浅显易通的语言进行深刻的分析，讲述着目前联盟的战局形势，前因后果，以及与此相关的一切信息。
报纸上大大的标题，叫做《和平之光》，很俗，却很大众化。
在几条街区外的豪宅里，秦天白悠闲的坐在办公室的大沙发上，看着眼前硕大的电子屏幕。
“唉，我什么时候开始办报社了，真是太扯了！”秦天白自言自语，然后转向旁边的侍者，随口问道，“是不是，一哥？”
“哪有，老板的决定很英明。”一哥有些尴尬，这事儿明明是秦老板自己决定的，现在反过来问他，只能硬着头皮敷衍，“咱们家族虽说从来没有媒体方面的业务经验，但是我觉得开展一项新业务，也不是件坏事。”
“你不懂。”秦天白的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彩，又瞬间消失，“虽然之前咱们也有很多跟联盟甚至高层的暗中协议或者交易，但是一旦我们涉足这个控制舆论的行业，就要明着和联盟打交道了，这其中藏着无数潜在的规则，还是很危险的。”
“那老板您怎么还……”
“战争，也许是投机贩子的机遇，但战争从来都是我们这样庞大资本的敌人。”秦天白站了起来，继续讲到，“也许现在还看不出什么实质上的损失，但是原本井然有序的资本运行受阻，资金链断裂，资源或劳动力发生短缺，最后都会体现在资本的增值上。”
“……”一哥默默低头表示受教，却不知说什么好，秦老板很少说这么多没用的话。
讲这些话的功夫，秦天白已经在大电子屏幕上标出了几个点，分布在联盟的各个大区。
“这些个报纸印刷厂，都给我收购了，这样咱们的报纸就可以直接从本区出货，节省配送资源。另外，脱离防务部配送车的自行配送流程，都没问题了吗？”
“没问题，今天就开始试运行了。”
“配送路径和车辆，还有人手，都再扩充三倍！”
“啊……是！”一哥有些诧异。
秦天白坐进沙发，嘴角浮起一丝微笑，“我秦氏财团的产业，既然要做，就要做到一流，不能沦落成那种看别人脸色吃饭的行当！”
……
以反对战争维护和平，深刻剖析联盟现状和将来为中心内容的《和平之光》，开始通过秦氏财团的自行配送流程，和自由先遣军的任务协助的方式，广泛送往各个生存区和地下城。
连围城僵持中的起义军和联盟军里，也都在零零星星的传阅着，甚至被围困的生存区，也在维和军的倡导和压制下，为报纸的配送开了个门。
一份新诞生的媒体报纸，能在短短的三天之内达到这个传播效果，实属罕见。
这份报纸同样放在了联盟总部会议室洒满阳光的桌子上，也同样放在了起义军营地李鹏飞的简易帐篷里，但是它迎来的却是同样的沉默。
第419章 妒忌与偏见
在僵持中，荒野的风似乎越来越冷了。
起义军的人大部分都露宿在荒野上，用尽了各种取暖方式，依然是冻得瑟瑟发抖，一些来凑热闹的，已经不顾颜面的开始陆陆续续逃回地下城。而对面的机甲兵团，则是舒舒服服的睡在温度宜人的机甲操作舱或者车里。
比起寒冷，食物才是最大的问题。
即使有联络员组织了运粮小队，地下城也有不少人支持起义军的粮食供给，但是几万人的口粮，又谈何容易。
饿着肚子只会让人觉得更冷，寒冷只会让他们的身体消耗更多能量，变得更饿。
而对面的机甲兵团，加上后勤人员也不过几十人，车里备用的一箱压缩饼干就够他们安安心心的吃上半个月。
刘一明翻了翻背包，把里面的压缩饼干全都扔给远处眼巴巴望着他的起义军，立刻被哄抢一空。
“没骨气的东西！”李鹏飞走过来骂道，“连敌人的残羹剩饭也吃！”
不过这次再没有人附和他，大家都默默的避开他的目光，狼吞虎咽的吃着，肚子饿的时候，食物比什么都重要。
“那不是残羹剩饭。”刘一明走过来，较真儿的说道，“那是我所有的口粮，是我送给他们的！”
“都是你们，把我们弄到今天这种地步！”李鹏飞也许是饿了，情绪有些激动，“你们让开！让那帮机甲轰过来试试啊！轰一个看看！”
“我又没拦着你，你自己去啊……激动个啥……”刘一明莫名其妙，扭头走了。
“同志们，不能这样下去了！”李鹏飞转身向起义军喊道，“再这样下去，我们还没战斗，就会被冻死，饿死！就让我们一起冲过去，决以死战吧！”
他振臂高呼，却无人响应。
“领袖，不是我夸张，那机甲……”旁边有人说了半截，忽然觉得不合适，声音低了下去。
可怕的安静，空气里只有寒风作响。
李鹏飞环视着起义军，一张张脸也抬头看着他，映在他眼中。
那些脸，有的年轻，有的成熟，有的坚定，有的恐惧，但或多或少都透露着一种同样的情绪，那种情绪叫做“我想回家”。
“你的心里只有仇恨。”周阳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来，“你从来没想过要保护谁。”
李鹏飞愤然转身，说道：“是，我恨这个都是骗局的联盟！所以我要推翻它，之后才能保护我想保护的人，难道不对吗？！”
“你推翻了联盟之后，准备怎么办？”
“我们要住进生存区！”李鹏飞振臂一呼。
起义军跟着一阵喝彩。只有听到这个，大家才能打起一些精神。
“那生存区的人，你要把他们放在哪里？”周阳问。
“我不管！”
“你推翻了联盟，你就要来管，否则谁来管？”
李鹏飞一时答不上来，脸色阴沉。
“在你们眼中生存区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周阳指着不远处的金色巨蛋。
“是天堂！”旁边一个起义军的年轻人抢着说道，眼里闪着无限向往的光芒，“阳光明媚，丰衣足食，人人都住在漂亮的大房子里！”
“阳光明媚是真的。”周阳说，“丰衣足食？你们去看看生存区的粮食储备仓库，够不够你们吃上三天的？折叠农场每一天的播种量收获量，劳动量都是算好的，粮食工厂的每天的进货出货量，食物加工工厂的流水线，这其中无数个环节，一刻也不能停，你敢断上三天试试？”
“漂亮的大房子？你去试试，每天从大早上工作到深夜，996，不吃不喝攒一年，够不够买下一块儿厕所大的地方？”
年轻人扫兴的挠头，溜到一边。
“你要建立一个怎样的社会？你理想的人类社会是什么结构？你想向联盟要求什么资源？你想为地下城的人争取什么权利？”周阳对着李鹏飞问道。
李鹏飞哑口无言，每次面对这个人，他都觉得有一股莫名的压力让自己抬不起头来。
“基本的权利地下城的人都有，人身自由权，选举权和被选举权，义务教育权。地下城人缺的不是权利，而是资源。那你有没有想过，是哪些资源的缺失让地下城衰败？又如何解决这些资源缺失的问题？”
李鹏飞继续哑口无言，他没有想过。
“你没有想过。”周阳说，“你心里只有过去，没有未来。”
“……”
李鹏飞阴郁的看着周阳转身远去的背影，浑身微微发抖。
不远处那七个人，拿着和二十年前同样的刀，穿着和二十年前相似的制服，但是比起照片上的七个人，简直是天差地别。
“照片上的那些英雄，都是潇洒自信，英姿勃发！看看这些人呢，从傻不拉叽的少年到佝偻猥琐的老大爷，还有高官子弟？！还有女人？！简直是给鬼兵队丢脸！”李鹏飞这么想着，心里像有一团火，烧得他浑身不舒服。
他却不肯承认这只是妒忌和偏见。
……
寒风凛冽，周阳就这样站在两军僵持的中间地带，极目远眺北方的茫茫荒野和乌云压顶，眉头越皱越紧。
“嗯？”小白从他的帽子里钻出来，使劲嗅着寒冷的空气。
“你也觉得奇怪了？”周阳问。
“是哇！”小白说，“风里有种极寒之地的气味！”
大气正在降温，不过降温幅度并不是很大，这种程度的寒潮，在荒野上其实非常常见，引起周阳注意的，是风里那种不祥的气味，原因不明。
他用意识搜索了大面积的范围，并没有发现什么生物或者地质异常，但是那种不祥的感觉却始终压在他心头上，而且越来越强烈。
“小白，说具体一点，极寒之地的气味，是什么样的气味？”周阳问道。
“是零下一千度的气味。”小白得意的说。
“胡说，哪里有零下一千度！”周阳说道，“绝对零度已经是宇宙最低的温度了。”
“当然有，你这个学渣！”小白终于找到机会嘲笑他变聪明的主人了，“我们阿米巴族能创造出负的物质，为什么没有负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