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章 不能不明白
漆黑的暗夜中白光一闪，画出犀利的弧线。
那是鬼刃的刀尖高速划开空气时产生的能量。
郭凡说过，热武器是不管用的。
如果说靠惯性飞行的子弹，可以被它的力场扭曲缓冲或改变方向，那么一直承受力和方向控制的刀，应该可以给它造成伤害。
这也是能力者最擅长的方式，而且用来对付它这种行动迟缓的目标格外有效。
鬼刃毫不费力的切开了它的身体外层，却被体内厚厚的营养组织挡住，没能一刀剖开腹腔，就像个一口咬不到馅儿的包子。
随之，被切开的地方哧哧的冒着水汽，像凝胶状物质一样，伤口缓缓合拢，恢复原样。
“啧。”周阳落在刚才的岩石上，这种身体的再生速度，看来很难通过鬼刃这种方式把它完全消灭。
怪物向周阳伸出一只左手。
他的手有细长灵活的五指，每根手指都犹如触角，每个触角上还有密密麻麻的微型触角。
每个触角的尖端，都有小小的毒囊，捕食用的神经毒素从里面散发出来，只需要稍稍接近目标，就已足够让一般的猎物瞬间失去意识，连一声尖叫都发不出来。
无数细小的触角把周阳包裹起来，举到眼前。
那颗没有五官的圆圆的脑袋，像电影里面的寄生兽一样，忽然从中间翻开，恶心的蠕动着！
那里就是它的进食口。
然而它举着周阳，似乎有些犹豫，不知道这玩意儿能吃还是不能吃。
在它看来，手里的这个东西虽然会动，但并不是个活跃的蛋白质。
“看来你还只是个低等的腔肠动物。”周阳说道，“不要以为模仿了人类的体型就可以称霸陆地！”
话音刚落，鬼刃划出一圈刀光，直接齐腕砍断了怪物的这只左手。
至于神经毒素，对他早已没有任何作用。
周阳脱身的同时，从腰间摘下一颗燃烧弹，扔到那只怪脚下。
他猜，这些怪物应该会怕火。
无论是人类还是什么生物，总会害怕自己没有见过的东西。
燃烧弹在大怪物的脚下爆炸，比他低一半的熙熙攘攘的小怪物正好被囊括在攻击范围之内。
随着爆炸声和明亮的火光骤起，燃烧剂覆盖在它们身上，燃起扑不灭的火焰。
大小怪物忽然之间陷入了恐慌，匆匆忙忙的尽数退回海平面之下。
周阳站在岩石上，看着漆黑的海平面重新恢复有节奏的波涛汹涌，将鬼刃收回刀鞘。
虽然他已经得到了足够多的信息，但却没有找到它们的致命弱点。接下来就是回去探讨一下怎么应对，目前暂时可以用燃烧弹阻止它们的攻击，但是能够挡住多久或者多少数量，还是个问题。
他在转身离去之前，回头看了一眼那深不可测的大海。
也许，他这次看到的怪物只是冰山一角，也许，在那无法探测的海洋之中，还有它们的老巢，那里有着更高级的生命和智慧。
这个世界从来就是不断的刷新着人类的认知。
……
当周阳慢悠悠的开车回到新源建设营地，已经是晨光大亮。
郭凡从一大早开始就着急的守在门口，看见周阳的车回来了，连忙迎上去。
“头儿，你可回来了！”
“有什么情况吗？”周阳跳下车来，把车钥匙顺手扔给门口的卫兵。
“都挺好的，昨晚上一切正常，什么事儿也没发生。”郭凡应着，挠了挠头，“不过……”
“不过什么？”
“机甲兵团也派人来了……他们要全部人集合开战略会议，你回来的正好，五分钟之前刚刚开始……”
“我去看看。”周阳说道，径直向会议室走去。
还没推门进去，他就听见了一个慷慨激昂的声音。
“……这正是我们机甲兵团成立的初衷！我们将大力发扬我们的科技优势，以坚定的信心，顽强的意志，果断的决策，坚决打赢这场战争！不负重托，不辱使命，不辜负联盟群众寄予我们的厚望！相信我们一定能够万众一心，战胜困难……”
“嘭”的一声，周阳都没敲门，直接就推开了会议室的门。
所有的人都抬头朝门口看去，包括坐在角落的韩光，刘一明和阿乐，刘一明大大的哈欠都憋了回去。
“我不赞成机甲军团参战。”周阳说道。
顿时全场窃窃私语，打瞌睡的都清醒了。
“哎，这个年轻的同志，咱们一会儿再详谈。”讲台上那人摆着手，示意周阳不要现在说话，“总之呢，这次的事件，将交由我们机甲兵团全权负责，我们将坚决贯彻三个原则……”
“停。”周阳说。
又一次被打断，讲台上面那个穿着西装革履的老头儿心里十分不爽，碍于面子又没办法直接吵架，虽然这个年轻人从来不管联盟的事儿，但是在职位上，那还是要比自己高的。
“这人是谁？”周阳问旁边的阿乐。
“额，什么什么……代表。”阿乐说。
旁边传来一片哄笑。
“这位代表，你去过机甲兵团的营地吗？”周阳向讲台上的老头儿问到。
机甲兵团的营地，他简直不能再熟悉了，连哪儿有老鼠洞都一清二楚，可是从来没在营地里见到过这个人。
“那我没去过……”
“你参与过机甲的设计，了解机甲的结构吗？”
“那没有……”
“你知道在强烈的辐射和电磁波乱流下，机甲的电子系统元件会被烧毁吗？”
“这个……我们坚信有得办法解决……”
“是。因为考虑到机甲有可能会在恶劣环境下运行的问题，机甲设置有防护辐射和稳定电磁波的系统。”
“你看，我说的没错……”
“那你知道这些系统可以承压的上限吗？”
“这个我怎么会知道……”
“人体危害极限数值的32倍，超过这个数值防护系统也无能为力。”周阳说到，“别问我怎么会知道，我的队员也都知道，只有你不知道，因为反正你也不用上战场。”
“你……”讲台上的老人气得半死还强装微笑，“这个小同志，你过来一下，咱们单独谈一谈……”
第376章 隔离
那位机甲兵团的代表把周阳拉到一边儿，陪着一脸微笑，“咱们有话好说啊，呵呵。”
他在官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早就知道的门儿清，且不说这个年轻人的职位高低，他可是听说了，这个年轻人是那种平时不爱管闲事儿，但是碰见跟自己有关的事儿，他能把刀架到首相的脖子上去。
“来来来，小伙子，看看今天的报纸。”
“你到底要说什么。”周阳拿起报纸瞟了一眼，头版头条已经报道了来自赤道环带的神秘生物袭击，资料视频中的镜头图片也被魔幻主义美颜之后用大幅图片展现出来，纯黑色的巨大人形生物，神秘感爆棚，媒体称之为“暗影巨人”。
“你看看。”老头儿拿手指戳着报纸上的图片，“这么巨大的未知生物，不就正是我们制造机甲的初衷吗！它们跟我们的机甲，差不多高度，差不多体型，联盟机甲大战暗影巨人！”
“啊？你在拍电影吗！”
“来，你再看看，这下面的评论，大家都在期待着第一批机甲兵团大显身手！民意为大，我们可不能辜负了人民群众的殷切期望啊！”
“你不用跟我打官腔，现在没别人听见。”周阳说，“你到底想说什么？”
“啧，我的意思是，”老头儿挤挤本来就已经很小的眼睛，嘿嘿一笑说道，“你就别跟我抢了，把这份功劳让给我吧。”
“啊？你以为我在跟你抢功劳？！”
周阳很无语，心想楚行风如果知道自己被这种人“代表”了，不得气到吐血。
本来这种大型的人型生物，从外表上看确实应该是机甲兵团的用武之地，但是怪物们自带电磁波乱流，成了依赖电子系统的机甲无法破解的死穴。
“你看，现在人民群众的厚望都寄予在机甲兵团身上，我知道你们厉害，但是对于社会基层来说，相信科技，总比相信超人要稳固扎实，整个社会也会易于形成一种平等安定，团结一致的氛围，我说的对不对？”
老头儿苦口婆心，周阳的眉头越皱越紧。
“不知道你们是不是……找到了什么制胜的秘诀啊？”老头儿看周阳沉默不语，追问道。
“没有。”周阳如实回答，“目前还没有找到消灭它的方法。”
“那行了，剩下的交给机甲兵团来处理吧。我们一定秉承坚定不移，牢记使命，同舟共济，万众……”
“停！”周阳说，“停停停！不要说了，我把我收集到的有价值的信息告诉你，你好自为之。”
周阳没再看那张虚伪得意的笑脸，而是大步走上讲台，向参与会议的所有人说道：“现在我共享一下我昨天收集到的信息。”
“赤道环带的范围比科技中心公布的数据又后退了26公里，在营地正南方122公里处开始出现电流异常和辐射超标，这里是每往正南方前进五公里的打点辐射量记录，呈次方级增长趋势，五次打点记录之后，辐射测量仪已失效。”
“被称为暗影巨人的怪物，并不是灵长类动物，而是腔肠动物门的生物进化而来，它们的双手实际是捕食的触手，会释放瞬间麻痹效果的神经毒素，进食口在头部顶端。它们生活在海底，身体密度小，可变形，一般以群体为单位活动，拥有典型的群居动物模式。”
“怪物身体周围带有强烈的电磁场和扭曲的力场，依靠惯性飞行的炮弹，会因为力场改变方向和速度，而一直承受力量与方向控制的物理锐击，则可以对他们造成伤害，目前致命位置不详。作战时要特别小心电子系统不要离得过近，有可能造成零件烧毁。”
“初步目测它们怕火，建议在攻击中使用燃烧弹，可以暂时击退它们。至于火焰攻击可以持续多久的效果，会在多久后出现适应性，暂未可知。”
“我说完了。”周阳一口气有条不紊的说完了所有的信息，下面一片安静，大家都听呆了。聪明的人自然会记在心里，笨的人，还可以翻看录像。
“好！”那位机甲军团的老头儿看起来很满意，带头鼓起掌来，然而下面的掌声还没响起来，他却又忽然变了脸色，佯作惊慌的问道：“你……你进去看了？”
“进去了。”周阳抱起胳膊瞥着他。
“那我现在是否可以认为，你是一个辐射污染的携带者？”老头儿脸上的表情简直假到不能再假，就像个滑稽的小丑。
下面顿时响起一片喧哗，有指责机甲兵团过河拆桥的，也有担心辐射危险的，都快吵起来了。
周阳看着老头，一摊手，平静的说道：“你的推论很正确。所以，我回去隔离了。”
说完，他就走下讲台，在一片喧哗声中，头也没回的离开了会议室。
“哎，你干嘛去？”阿乐在后面喊他，韩光和刘一明也跟了出来。
“火大，走了。”周阳转身，脸上却看不到生气的表情，反倒带着一丝微笑，“你们三个，留在这里！”
“你都走了，我们留在这干嘛？”阿乐疑惑。
“救人。”
“救机甲兵团？”
“听清楚，我说的是救人，不是救机甲。”周阳挑挑眉毛。
“哦！我貌似明白你的意思了！”
“把貌似俩字儿去了！”
“哎，你不会真的就这么走了吧？不像你的风格啊！”韩光说。
“多嘴。我回去拿小白和史莱姆。”周阳说，“现在还没找到杀死它们的方法，也不知道在深海里还有多少同类，更不知道它们为什么好端端的要侵占陆地，这么打下去没个尽头，我去找找线索。”
“这里有什么问题，事儿比你来搞定丫的。”周阳拍拍韩光，示意了一下会议室里。
“小意思。”韩光说着，心想史莱姆又是什么玩意儿？
周阳告别了三个人，转身走向停机坪。
与此同时，二十台机甲，正轰隆隆的行走在荒野上，前往新源生存区建设营地，激起一路的烟尘滚滚。
其中有三台，与其他几台明显不一样，灰头土脸，连修缮都没来得及修。
空中则有一台直升机，跟着机甲的大部队同步前进，楚行风正坐在直升机的后座上闭目养神。
第377章 生死不能置之度外
二十台机甲的队伍浩浩荡荡，经过几个小时的长途跋涉，终于在下午时分抵达了新源建设营地。
当楚行风从直升机上走下来的时候，周阳已经着陆在了羲和区。
其实，除了找小白之外，这也是他离开营地的原因之一，如果碰上楚行风，一定会被认出来，岂不是很尴尬。
反正左右都是要离开这里的，说是自我隔离，只是为了让那个讨厌的老头儿闭嘴，他很清楚自己带回来了多少辐射污染，充其量是落在身上的几粒宇宙尘而已。
楚行风环视着工地，跟着接待员向营房区走去，只见对面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儿，朝这边迎过来，身材臃肿，身边还唯唯诺诺的跟着两个办事员，看来是个什么领导。
楚行风叹了口气，怎么就派自己来了呢。
走之前上级叮嘱，要和这里的官员默契配合，团结一致……个屁啊，麻烦死了。
其中一个办事员，指着这个刚下飞机的年轻人，“这是机甲兵团的……首席技术参谋，楚行风。”
“你好你好！”对面的老头儿客气的伸出手来。
楚行风看着对方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还有他胸前那枚机甲军团的徽章，眉头一皱，直接问道：“你是谁？”
办事员赶紧来打圆场，“这位，就是机甲军团的联盟唯一官方发言代表……”
“什么什么代表？”楚行风说道，“我可不记得自己被什么人代表。”
“现在的年轻人，怎么都这样一点礼貌也没有！”那位代表很生气，连周阳的帐也算在了他头上，“你们年轻人要学会谦虚谨慎，吃苦奉献，懂不懂？你们是联盟的希望，人类的未来，多么光荣的使命！骄傲使人……”
“莫名其妙！”楚行风打断了他，“反正你管事儿的对不？我需要目前已经获得的关于怪物的所有信息。”
“你……”老头儿噎得脸通红。
办事员无奈又出来打圆场，“楚参谋，刚才我们已经开会共享过信息了，请您过来看会议录像，一看便知。”
“好。”楚行风跟着他走向会议室，把那个什么什么代表晾在一边儿。
二十台机甲整整齐齐的停在营地周围，个头儿比这里最高的营房还要高，机甲外壳防护板的特殊材料熠熠生辉，跟不远处工地里建设了半截的生存区外壳有一拼。
整整齐齐的站成一排，这么仰望过去更加壮观，这里留下的士兵和工人们都惊叹不已，好多人去跟机甲照相。
“来来来。”老头儿气还未消，招呼着自己的办事员，“让后面闲杂人等都躲开点儿，给我照几张照片，回头选一选给媒体。”
……
会议室里，楚行风把周阳一口气讲完的那段录像，来来回回倒了五六遍，直到都快会背了。
“这人牛批啊！”楚行风自言自语，“他是怎么安全无恙的进去的？”
“我也不知道。”办事员摇头。
“不对……”他又倒回来看了一遍，盯着屏幕上那个人，“这人眼熟啊。”
录像的图像清晰度不高，周阳换回了原来的发型和气质，但还是没逃过他敏感的神经。
“这个人就是自由先遣军的首领？叫什么？”
“叫……叫什么忘了。”办事员继续摇头，“反正是个烂大街的普通名字。”
“你除了会替领导打圆场，还知道什么！”
“额……”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喧哗。
“大家安静一下，我们为远道而来的机甲英雄们，特意设计了一个欢迎仪式，下面我来讲两句。”刚才那个什么什么代表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遍营地。
“首先，让我们向这二十位将生死置之度外的联盟英雄表示崇高的敬意，他们是我们学习的榜样！其次，我们要立足当前，充分利用资源，科学精准的打赢这场阻击战！我们更要放眼未来，总结经验，吸取教训……”
“呵。”楚行风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你们领导，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你帮我跟他带个话，管他什么官职，机甲兵团的指挥权，他休想干涉一丝一毫。”
说完，他便站起来，大步走出会议室，来到举着扩音器慷慨激昂的老头儿旁边，下面的人正咔咔照相。
“停停停！”楚行风喊道。
“你……”老头儿今天第好几次被喊停，气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停。你下去，我来讲。”楚行风没等他反应过来，直接从他手里抢过扩音器。
“首先我纠正一点，生死不能置之度外，危急时刻不要冲动，注意保护自己。每一个人的阵亡，都是联盟无法取代的损失。”
听着他真诚的声音，整个营地忽然安静了下来。
“其次，没事儿的时候，我们机甲军团会给大家讲一些机甲的知识，这样方便我们和热武器小队已经觉醒者小队之间的配合，欢迎大家来听。同样，如果听了课对机甲感兴趣的，也可以来找我，安排你们上实机试一试。”
下面的士兵们爆发出一阵掌声和欢呼。
“吊爆了！”
“走着，咱也去试试啊！”
“人家说了要先听课。”
“那就去听课啊！”
“这个才像个头儿嘛，靠谱多了！”
“就是，看之前那个什么代表，就会打官腔……”
代表在一边儿瑟瑟发抖的竖起棉衣的领子，“冻死了，回屋！”
……
夜色渐深。
大部分人都进入到并不深的睡梦当中，尤其是机甲兵团的成员和郭凡的热武器小队，几乎都是和衣而睡，随时准备起来开始战斗。还有一个擅长感知的觉醒者小队，负责夜间的守卫，感知到怪物接近之后会第一时间拉响警报。
韩光、阿乐和刘一明，无聊的坐在床上斗地主。
“仨十带俩八，还剩一张。”阿乐扔出几张牌，说道，“幸亏我带了副扑克过来，本想四个人的话要不要再拿副麻将的。”
韩光皱起眉头。
“那个谁，地主，该你了。”刘一明捅捅韩光。
韩光忽然把一手烂牌全都扔掉，“收了收了，怪来了！”
“怪来了有机甲抗着，你先负责把你的牌打完，不带赖账的！”
话音还没落，尖利的警报声忽起，响彻云霄。
第378章 时空跃迁
“算了不玩了！走，看热闹去！”刘一明扫兴的扔掉手里的扑克牌，抓起身边的鬼刃，打开房门。
这时，外面早已进入紧急战备的状态。
探照灯照得整个营地如同白昼，各种战斗小队和地勤人员急匆匆的跑来跑去，呼喊应答声此起彼伏。
二十台机甲正在依次启动，高大的身影的上半身，几乎都淹没在黑暗的天空中，只有向友方宣告启动的外部轮廓灯光一明一灭的闪烁着，看起来颇有科幻大片的感觉。
三个人站在门口，抱着胳膊看热闹。
“好像没咱们的事儿哈？”
“嗯。看热闹，顺便救人。”
周阳说过，怪物的动作并不快，进化者完全来得及砍断他们的触手，从他们手里抢人。
第一台机甲迅速的完成预热，朝着怪物来的方向迎面迈出了第一步，大地震颤，激起大片的灰尘在探照灯的光柱下飞舞。紧接着，二十台机甲全部出动，迅速而高效的排成阵型，离开营地，向怪物的方向前进迎击，以图把营地放在安全的距离。而热武器小队则在营地大门原地守备，以防万一。
“走，看热闹去！”刘一明兴奋的说。
“乌漆八黑的，看不见啊。”阿乐望着夜幕中远去的机甲大军。
“怪物不要光线，机甲有超声波成像，你去了能看见什么？有感知就够了。”韩光懒懒的靠在墙上。
“那也得前排，不然看哪门子的热闹！”
刘一明说完，嘿嘿一笑，身影闪动，一阵风似的转眼就消失在机甲身后的漫天灰尘里。
不用说，这家伙才不会跑在后面吃土，一定是冲到前面去了。
“要不咱也去看看？”阿乐说。
“唉，服了你们，咱办事儿就不能讲究一点儿吗！”韩光说，“等我去跟机甲兵团打个招呼。”
……
楚行风此刻在临时搭建好的指挥室里，眼睛紧紧的盯着眼前略显简陋的电子显示屏。
各台机甲的数据都已经传送过来，目前一切正常。屏幕上一堆绿色的光点正在匀速前行，在它们前进的方向上，还没有出现任何异常的标记，探测到目标之后机甲系统会自动记录，这说明它们还没有遭遇。
“报告情况！”楚行风对着通话器说道。
“目前一切正常！就是探测的范围明显小了很多，还没有看见怪的影子。”出战的机甲小队队长报告道。
这时，他的雷达发出滴滴的声音，提示他周围有异物。
他迅速转动目光，将视角到雷达指引的方向……忽然发出一声惨叫，“卧槽，这儿有个人！”
刘一明站在最前面那台机甲的肩上，朝它半人多高的脑袋招了招手，吓了驾驶员一跳。
还好，经验丰富的驾驶员视线敏感的集中在了刘一明制服胸前的联盟徽章上。
“自己人？”
“额……那个是我的人。”韩光刚一走进指挥室，就看到了这一幕，赶紧插嘴。
楚行风回头瞟了他一眼，拿起通话器，“没关系，那是自由先遣军的人，你专心对付怪物就好，不用理他们。”
话音刚落，屏幕上忽然出现一个红色的光点，荡漾着耀眼的光芒，落在机甲阵营前方大约三百米处，不用说，这是机甲系统自动捕捉的敌方目标。
“发现目标！”机甲的队长喊道，“但是系统……出现……波形干扰！”
他的话在扩音器中传出，夹杂着尖锐的电流音，已经变得断断续续。而他的视觉镜头，不但完全看不清楚那所谓暗影巨人的身影，而且一大片一大片的雪花点儿布满屏幕。
楚行风盯着屏幕，眉头紧锁。
怪物行走的并不快，和机甲的距离大约有两百多米远，已经进入了燃烧弹的射程。
但是，这次他们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必须要离得再近一些，那就是定位芯片弹。这种子弹一旦接触目标，就会将一个比纽扣还小的定位芯片弹射进目标的身体，尤其适用于大型的低级智慧生物。这样下次目标进入10公里范围之内，系统就可以提前发出预警。
虽然这次的目标自带电磁干扰，也许定位不会很准确甚至有完全失效的可能，不过定位器结构简单，信号单一，有极大可能在电磁波的乱流中生存，值得试一试。
“实施计划b！”楚行风迅速对着通话器发出了指令，“其中5台继续出发，直到定位芯片弹有效射程200米之内！发射完定位芯片之后，迅速发射燃烧弹击退！”
虽然声音已经变得断断续续，但是训练有素的机甲驾驶员们都听懂了，屏幕上的绿色光点开始发生位置变化。走在最前面的五台机甲继续前进，而其他机甲，则原地呈一线散开，确保燃烧弹的击退范围。
一切都井然有序的依照计划进行着，但是不知为什么，楚行风的心里却充满了不安，有哪里不对？到底是哪里不对？
他看着屏幕上不断接近的红色和绿色的光点，觉得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红色光点的移动速度，明显要比绿色光点的移动速度慢半拍，那么按照这样的行进速度，如果像周阳说的一样，它们是夜幕降临才浮出海面的，那么它们又是如何在不到4个小时时间里，就走过了将近200公里的距离的？
“等等！”楚行风叫住了韩光，“你们的人，留在这里！”
“啊？”韩光还没明白是怎么个意思，只见楚行风迅速抓起通话器：“后面五台，全速回撤！”
屏幕上绿色的光点又开始变化，作为后卫的五台机甲开始向后移动，它们的位置迅速被其他的机甲补上。
与此同时，走在前锋的五台机甲，已经抬起了手臂，特殊的定位芯片弹在手臂内部切换，上膛。
随着频繁快速的火光闪动，前前后后一共二十发芯片弹，带着长长的白烟，几乎形成了密不透风的网，向为首的最大的那只暗影巨人飞去。
楚行风盯着屏幕，眉头依然紧锁。
因为有一个关于赤道环带的词，不断的浮现在他的脑海里，刺激着他的神经：“时空跃迁”。
第379章 恶魔之手
二十发定位芯片弹拖着长长的的尾烟，朝暗影巨人飞去。
定位芯片弹的动能并不大，所以其中的大部分，在接近目标的同时，就随着扭曲的力场改变了方向，和目标擦身而过，甚至直接飞向天空，留下几道和物理学相悖的尾烟路径。
但是在这无法躲闪的天罗地网中，终于有三发命中目标。
小小的子弹经过力场的过滤，已经几乎没有伤害力，但这并不影响它们击中目标后立即弹出固定装置，再将弹头内部的微型芯片弹射出去。
纽扣芯片钻进了暗影巨人浑身厚厚的低密度的营养层里，完全没有给它造成任何伤害，甚至连挠痒痒都算不上，但是，它庞大的身躯却忽然静止。
让它停下脚步的，空中是无数呼啸飞来的燃烧弹。
明亮的火光，浓重的燃烧剂的味道，和空中此起彼伏的导弹划破空气的声音。
这一瞬间，一切被定格。
刘一明正站在机甲肩上看热闹，忽然有那么一眨眼的瞬间，他觉得精神恍惚了一下，似乎像个电影镜头，有谁把自己眼前的片子抽走了，然后又重新塞了一个新的进来。
新的和旧的几乎一模一样，不同的是，那些暗影巨人都消失了。
燃烧弹点燃了一片空旷旷的荒野而已，哪里有怪物的影子。无论是走在前面的大个儿，还是跟在后面的小个子，全都不见了。
刘一明难以置信的眨眨眼睛，这个时候果然还是感知比较管用，他迅速转身，轻踏脚下的机甲，借力向营地方向飞去。
他脚下的机甲里，驾驶员就没那么好受了。
一瞬间，所有的电子系统全部失效，视觉听觉触觉突然全部遭到，尤其是在保险开关被烧毁的前一刻，神经系统依然保持着接入的状态。
驾驶员像坐了电椅一样，脑子里一片空白，即使训练有素，估计也要几分钟才能缓过神儿来。
营地里，楚行风忽然一阵头晕耳鸣，赶紧用手撑住桌子。
他余光瞥见面前的电子屏幕上，绿色的己方机甲的光点，瞬间全部消失，而微型芯片定位的怪物的红色光点，则忽然从六百多米之外，直接瞬移到了营地大门口！
还没等他做出任何反应，电子屏幕就断线了，呼的陷入一片漆黑。
下一秒，营地门口的机枪炮火声和惊呼声同时响了起来。
……
在营地门口守备的小队，以为有机甲在前面挡着大为宽心，突然就面对着像幽灵一样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暗影巨人，内心充满了惊恐。
探照灯的光柱向上照去，却依然看不见它的上半身，就好像所有的光线到了它那里就被吸走了似的。
只能看见它那一双巨人般的双腿，一步一步的挪动着，漆黑，吸收一切光谱的外层，让它看起来显得非常不真实，而它的上半身则和同样漆黑的天空融为一体，让人望而生畏。
郭凡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条件发射的按动速射机枪的的按钮，才发现自动发射系统已经黑屏死机，而他们擅长的那些大型的远程炮弹，则根本派不上用场。
“快快快，手动射击！都别愣着，动作快点！”
郭凡一边指挥着自己的队员，一边抱起冲锋枪和燃烧弹。
热武器小队的队员们终于反应过来，开始用燃烧弹和密密麻麻的枪林弹雨阻止它的接近。
燃烧弹阻止了怪物们前进的步伐，但是在它的周身力场缓冲作用的影响下，枪林弹雨并没有对他造成致命的伤害，即使有打进它身体里的子弹，造成的伤口也可以在几秒钟之内愈合。
虽然有火焰阻挡了它的去路，但是这个暗影巨人显然并不想就此罢休，一边尽量躲开脚下的火焰，一边贪婪的俯下身来，像是来一趟不弄点儿东西回去说不过去似的。
郭凡想起周阳说过，它取食的时候，会用它细长而柔软的手臂，致命攻击是瞬间麻痹的神经毒素，从它布满触手的手上释放出来。
抬头望去，一片黑暗。
它的……手臂呢……
郭凡心中一惊，开始到处寻找。
这回他亲眼看见了。
一个士兵正在专心的射击，丝毫没发现自己已经脱离其他人落了单。
这时，就在他的正上方，漆黑得像浓墨一般的天空中，忽然伸下一只巨手，宛如恶魔的手一般，细长柔软的手指伸缩自如，上面布满了小小的触角毒囊。
那士兵还正在射击，不知不觉中忽然栽倒在地。
郭凡一边大喊着，一边想冲过去，但是隔着乱成一团的枪林弹雨，他还没来得及抬起脚步，就眼看着士兵被那只恶魔之手包裹在里面，随即被提上黑暗的天空，消失在光线不可及之处。
这时，夜幕中闪过一道完全不起眼的寒光。
一个黑乎乎的大东西从空中掉了下来。
那个东西落在地上，赫然是半只恶魔的手，离开了躯体的部分咝咝的冒着蒸汽，包裹在里面的士兵渐渐显现出来。
“是自由先遣军！”郭凡惊喜的叫到，赶紧去把那人背回来。
能够在如此猛烈的神经毒素下安然无恙的，大概也只有自由先遣军的生化抗性可以做到了。
那只黑色的恶魔之手，渐渐变成一小团不明物质的残渣。
……
转眼之间，又一只手掉了下来。
暗影巨人疑惑的看着自己失去的两只手，这些触角最多到明天就可以长出来。
虽然它一直觉得人类的身体只有两只触角来取食，太不方便了。不过至今为止，它还未曾觉得两只不够用，因为敌人都不曾碰到它的触角，就会被它的神经毒素直接放倒。
已经失去了取食的器官，暗影巨人不甘心的渐渐后退，后退。
然后就像出现时一样突然，它们的身影无声无息的消失在荒野的夜色中。
如果它有意识，此刻一定心中不解，是应该多进化些触角出来还是应该强化毒素？这都不重要，当务之急还是应该多带些人手过来。
第380章 暗影大军
媒体人的相机咔咔咔的闪着，弄得楚行风很烦躁，坐在他旁边的机甲兵团的代表倒是讲得正在兴头上。
“这次，机甲兵团到达的第一天晚上，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退了暗影巨人大军……既快又稳的完成了联盟赋予的光荣使命……”
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不及掩耳的是咱们吧！
还有暗影巨人大军？只来了一个就已经应付不了了吧！
昨天夜里的战斗中，机甲兵团可谓被暗影巨人耍的团团转，除了打进去几个追踪芯片之外，什么也没做到，反倒被时空跃迁造成的电磁波风暴攻击得烧坏了不少电路。
如果不是自由先遣军出手，现在大概已经有不少人在怪物肚子里消化着了。
想到这里，楚行风更加烦躁，使劲拍了一下桌子，发出一声巨响。
“有媒体，别激动。”老头儿低声说了一句。
楚行风脸色很不好看，站起来说道，“这次是我决策失误，以至于机甲兵团没有发挥出应有的作用。怪物一定还会再来，下一次才是关键！”
说完，他就头也不回的出门去了。
“哎呀，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老头儿依旧对着镜头大谈特谈，“这也充分说明了，我们联盟年轻一代的责任心和荣誉感……”
楚行风呼吸了一口外面凛冽的空气，却不能抹去心头的阴影。
从已经苏醒的两个伤员的情况看来，怪物释放的神经毒素，仅仅在空气接触皮肤就可以一触即发，战斗小队的成员又不能穿着密封防护服作战，所以下次，必须靠机甲兵团将怪物拦截到安全距离之外。
这个任务看似简单，双方身高和体型都相似，二十个坚硬的铁疙瘩阻拦一个软软的大块头和一堆小宝宝，怎么就拦不住。
但是实际情况是真的拦不住，因为在这里，科技变成了劣势，记得最开始的时候，自由先遣军的首领说过不同意机甲兵团参战，他的判断是对的。
科技是个双刃剑，他可以让人拥有数百倍的力量和防御，和孙悟空大战三百回合，但它也有无法逃避的缺点，就是每项科技功能的实现，几乎都是建立在某些自己无法控制的客观条件或者科学原理的基础上的。
例如当受到外界的电磁波风暴袭击，再比如，当芯片里的硅基合成物不再保持原有的性质，即使导电率发生些微的改变，都会给科技制品带来致命的打击。
尤其是，他们还并没有弄清楚怪物的底细，这样一味的防守非常被动。
“唉。”楚行风叹了口气，想到这里就头疼。
……
韩光在屋里悠闲的看着报纸。
报纸上全是对机甲兵团的溢美之词，还有那个什么什么代表的老头儿和机甲的合影，媒体反正也没得到什么有价值的新闻，不如满足一下大众的期望随便夸两句。
关于自由先遣军，倒是一个字儿也没提。
韩光不乐意的皱了皱眉头，推开门，招呼不远处的一个办事员，喊道，“叫你们代表过来见我。”
不一会儿，老头儿就满脸堆笑的敲开了韩光的门。
别人都不认识，这个人他可认识。联盟首相的宝贝儿子，怎么能够放过这个讨好他的绝佳机会。
“早就听说您在这儿，特意给您带了点儿家乡特产，这不一直忙到今天才有空给你送来。”老头儿双手奉上一盒包装精美的红酒，都用上您字儿了。
“哟，不客气。”韩光都没站起来，随便指了一下，“搁那儿吧。”
“好嘞。”
韩光抖了抖报纸，“机甲兵团击退暗影巨人？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你知道吗？”
“我不太清楚。”老头儿满脸气愤，“我又没有指挥权，那个什么参谋啊，年纪轻轻的怎么不给人好脸色看呢。”
“哦？”
“哪像您一样，年轻有为，英俊潇洒，又有一身本领，依我看，您比前几天那个臭脾气的人强多了！”
“嗯，说得太对了！这话我爱听！”韩光点头。
“您就应该是自由先遣军的头儿，凭什么让那个毛头小子当，是不是？”
“那你看，我就快要当头儿了，我们先是给了详细的信息和数据，又在你们机甲兵团失利的时候救人，你要是把功劳独吞了，我可不乐意。”韩光哗啦啦的抖着报纸。
老头儿一咬牙，本想把自由先遣军整个儿挤兑走，没想到还留了个王炸在这，看来这次想要独霸功劳是不可能的了。
“那是当然，咱们是合作关系嘛！”老头儿说道，“在自由先遣军和机甲兵团的亲密合作与默契配合之下，联盟万众一心，痛击赤道环带的未知生物，打得敌人落花流水，人类开拓地表的伟大事业，又往前走了一大步……”
“停停停！”韩光赶紧打断了他，怕自己再听下去会揍人的，“行了，你记住功劳分一半儿就行了。快走吧，哪天我跟老爷子聊天，好好跟他说说你。”
“哎好，那我先告退。”
老头儿美滋滋的退出来，他还真的以为那句“好好跟他说说你”是句好话呢。
……
偌大的新源建设营地里，大部分工人都撤走了，空空荡荡。
每到夜晚，所有留在这的人几乎都不能安眠，惴惴不安的气氛蔓延开来。
于此相反，竟然一连三天平安无事，暗影巨人的影子都没看到。
但是平静的时间越长，大家的心里就越紧张，说不定这正代表着更大规模的攻击正在酝酿中。
某天的夜里，赤道环带。
周阳曾经去过的那片海面上，忽然一片哗啦啦的水声作响。
没有光，所以也没有波光粼粼。否则的话，一定可以看到一片壮观的景象，海水被一大片浮起的物体分开，又如雨点一般哗哗落回水面，二十只暗影巨人一齐浮出水面。
它们走上海岸，缓缓前行，后面照例跟着许多小型的暗影人。
模仿，是每种生物共同的天赋。
这边，二十只大个儿的暗影巨人走在前面，后面跟着一大群小怪。
另一边，二十台高大的机甲守卫在前方，其他所有能战斗的人都在后方准备着。
怪物和人类，阵势可谓一模一样。
第381章 深海五百年
让我们把时光拉回五百年之前，赤道附近的深海中。
即使再强烈的阳光，也照射不到那里，没有光线，但却有着各种各样美丽的腔肠动物。
它们像花一样默默的盛开在海底，无数的取食口随着海水飘荡，将水中的微小生物吸进腹中，在消化腔里过滤，分解，供给它的成长。
当太阳发生异变时，由于各种环境因素的影响和相互作用，赤道附近的海域上最先形成了一条宇宙辐射和电磁波的风暴带，不断扩张。而水中的辐射最为敏感，也最不容易散去。
这样过了百年，环境越来越恶劣，水中积累的辐射量呈几何倍数疯狂增长。
异常的辐射使蛋白质核酸的基因序列断裂逸出，异常的电磁波使高级动物的神经系统受到损伤。无论是陆上还是海洋中的动物，都开始大批死亡。
进化的规律，往往是进化到越高的级别，对环境的依赖性就越强，所以当环境突变，最高级的人类几乎全部面临着死亡，而动物们则会有一部分以变异的形式继续顽强的生存下去。
在这种情况下，死亡率最小的，大概就是单细胞微生物。基因序列的改变，对它们来说并不算什么，病毒几乎每天都在改变着自己的基因序列。
然而单细胞生物想要进化成庞然大物，成为某个区域的霸主，并非一件易事。所以这个机会，便降临在了最低级的多细胞生物身上。
一只小小的腔肠动物，它已经忘了自己最开始是只海葵还是只珊瑚虫，或者是只游动的水螅，更何况它也未曾有过这样的自我意识，它所有的意识只有唯一的一条，就是摄取食物。
它不知道自己小到可怜的基因序列，究竟发生了怎样的变化，也不知道自己每天机械的吞噬吸收的蛋白质分子上，有多少已知或者未知的基因残片，在潜移默化的补充或迭代着它的基因序列。
它的食物不仅仅包括各种蛋白质分子，无处不在的辐射和电磁波也变成了它身体的一部分。
渐渐的，它发现自己后代的足迹已经布满整个深海浅海，甚至可以通过身体密度调节体内的压强，走出海洋，踏上陆地。
在这个陆地上，有着和海洋不同的，更加丰富多彩的世界，但是，在没有浮力的世界里，它却无法前进得更远。
直到有一天，它吸收了一个特殊的基因残片。
本能告诉他，这个基因很强大，是陆地世界的霸主。
它的本能把这个基因残片保留了下来，并在以后的又一个百年之中不断的收集，积累，完善。
终于，它有了独特的在陆地上的形态。
他不理解，这种只有两只脚交替来移动，只有两只触手来取食的动物，是如何拿到陆地世界的霸主地位的。它不知道，自己只是徒有其表而已。
它想要更多的基因！更完整的更完美的霸主基因！
于是，它离开了那堆笨得要死无法交流的群体，独自一人踏上了陆地，朝着陆地深处一直前进，它要亲自去看一看。
如它所愿，没过多久它就看见了，跟自己体型一样的……陆地的霸主……
竟然这么小！比自己小十倍！
腿儿少手不够用也就算了，这么小的生物怎么可能称霸！它们的两只手竟然还不是用来取食？而是拿着一个复杂无比的金属仪器？！
他正惊讶，就发现那个金属仪器对准了自己……
危险！它条件反射的缩成了一坨，释放出靠声纳捕食的变异巨鲸都探测不到的伪装电磁波，来隐藏自己！
——所以，它现在才会在周阳和小白中间的那个大盒子里。
“喂，现在可以把它打开了吧？”小白伸出爪子，敲敲放在礁石上的生化密封盒。
周阳望了一眼波涛汹涌的海面，其实在普通人看来，那里只有漆黑一片的什么也看不见。普通人也不可能看见，因为他们不可能到这种各种辐射和电磁波严重超标的地方来。
“嗯，打开。”周阳简短的回答着，蹲下来，照着郑老爷子教他的方法，打开密封盒。
……
随着哧的一声气流声，密封的盒盖开启了一条小缝。
似乎是感应到了熟悉的空气，里面那坨黑色的史莱姆躁动不安起来，不停的变换着形状。
转眼之间，嘭的一声，盒盖被顶开了！
整个盒子周围卷起一阵旋风，呼啦一下，一个高大无比的暗影巨人就从里面冒了出来，简直像现实版的阿拉丁神灯。
暗影巨人脱离了盒子，站在海滩上，俯视着在它旁边的大礁石上蹲着的一人一兔。
“喂！”小白对着它刚要说话，忽然刮起一阵猛烈的狂风！
狂风以暗影巨人为中心，席卷了至少方圆几百米之内所有能卷起的东西，只见暗影巨人直接将头部的进食口完全打开，把狂风卷起的一切东西甚至包括狂风本身，全都一口气收进了肚子里。
当然也包括周阳和小白，一瞬间都被吸进了无底洞。
“哇呀！”小白早就跳到了周阳头上，牢牢的粘住。
在他们上方，进食口骤然关闭，狂风消失得像它来时一样突然。
在怪物的肚子里，是一片漆黑而寂静的空间，没有坠落感，分不清上下左右。
忽然，从他们脚下升起一个明亮的消化泡，把周阳和小白包裹在里面，缓缓漂浮。
消化泡一个接一个的浮起，越来越多。一起被狂风吸进来的树木，杂草等有机物，甚至还有一条细细的海蛇，都被包裹在同样的消化泡里。
而岩石沙土这些无机物，则直接向下方坠去。
诺大的黑暗的空间中，漂浮着无数纯白明亮的泡泡，柔软的薄膜散发着荧光一般淡淡的光芒。
“哇……真好看！”小白赞叹。
消化泡内部开始漂浮出一些水汽，那些看不见的细小水滴飘在内部空间，被它们接触到的“食物”开始腐蚀，被消化。
“看完了吗？看完我可要出去了！”周阳把手放在腰间的刀柄上，对小白说道。
第382章 势不可挡
这时，新源建设营地。
指挥室里，楚行风盯着屏幕上渐渐接近的红色光点。
植入怪物体内的定位芯片发挥了作用，上次的努力总算是没白费，这次比往常更早就发出了警报，整个营地现在正在全副武装，严阵以待。
二十台机甲分为前后两排守在前方，这次没有主动出击，为了防止上次那种被时空跃迁甩掉的陷阱，机甲只是拉开了适当的距离，原地防守。
“已经就位！目前一切正常！”驾驶员的队长打开通话器报告道。
楚行风能听出来，他的语气缺少了以往的高傲和自信。
上次烧毁的保险丝才刚刚换上不久，如果这次还是突然出现上次那种情景，大家心里都没什么底儿，就连楚行风也是惴惴不安的只能见机行事。
不过根据他的推测，只要怪物不发动时空跃迁，并且距离足够远，就不会像上次一样完全失控。
在机甲背后不远处，就是热武器小队，他们被严令注意随时转换阵地，以便与怪物拉开足够的距离。
闲杂人等则是全部退进室内，严禁外出。
站在外面的闲人只有三个，就是韩光、刘一明和阿乐。
“这次不用咱们出手了吧？”刘一明打了个哈欠。
“难说。”韩光不屑的哼了一声，忽然皱起眉头，脸色微变，“快！你们谁能感知到？”
“貌似是你的最远？”刘一明继续打着哈欠，“怎么了？”
韩光脸色越来越难看，然后急忙转身，冲向指挥室。
“砰”的一声，楚行风身后的门被韩光踹开，一股不祥的凛冽寒风灌了进来。
“至少十只！”韩光吼道，“大个儿的！”
楚行风手下一抖，之前确实想过，怪物可能会多来几个，但是当他看到一个红点的时候，还是失误的没有把这个想法放到最优先。
韩光又一次皱起眉头做沉思状。
“不……二十只……”他说，“大的二十只，小的无数……”
这种数量，一旦让它们接近，即使自由先遣军全力救人，也敌不过同时四十只手来取食！
楚行风脸色凝重，“多远？”
“整整一公里。”
楚行风拿起通话器，接通所有机甲驾驶员，深吸一口气。
“全员听令！前方一公里处，开始轰击，火力全开！”
“系统还没捕捉到目标……”一个驾驶员不明所以的问道。
“不用捕捉！前方一公里，火力全开！现在！”楚行风镇定的说道，“无论如何不能让它们接近！”
驾驶员们虽然一头雾水，但还是都按照指挥的要求，对着完全不明情况的正前方，开始发射各种各样的远程导弹。
随着开火和破空之声，一发发大口径的炸弹，从机甲手臂上黑漆漆的炮口冲出，飞向同样黑漆漆一片的夜空。
没过多久，发射过几轮导弹之后，驾驶员们就都明白了目前的情况。
在他们共享的信息屏幕上，不断的显示出一行红色的大字：“发现目标！”
视角下方的地图上，片刻的工夫，先后一共定位了二十个目标，二十个红色的光点几乎连成一片，朝这里匀速前进着，似乎不可阻挡。
远程武器完全依赖惯性，并没有多少能对他们造成实质上的伤害。
终于，它们进入了燃烧弹的射程。
“燃烧弹，发射！”队长命令的声音响起。
无数的燃烧弹朝怪物们飞去，在漆黑的天空下，即使是雷达系统，在干扰下也只能取到它们模糊的轮廓。它们如果想要进行时空跃迁，则会有后排机甲和热武器小队在等着它们，它们如果直接跃迁到营地里，则什么食物也取不到，还有自由先遣军的刀在等着它们。
“胜率多少？”韩光抱着胳膊问道。
“百分之五。”楚行风坦言，“上次我调查过了，它们并不会燃烧，火焰也不会给它们造成任何致命伤害，所以没有理由一定怕火，也许只是从没见过而已。再继续接近的话，只能造成机甲陷入不能战斗的状态。”
“这么小的几率你也敢上？！”
“那还能怎么办？”楚行风看着韩光，“剩下的就都要靠你们了。”
“嘿，其实你早就想到得靠我们了是不是？！”
“我承认，机甲兵团不适合这场战争。”楚行风长长的叹了口气。
“早点儿说多好，这样我们还能多弄点人过来。”阿乐说，“咱们得赶紧去了，不然等它们一起开始吃人类大餐，哪还来得及砍？”
三个人刚要转身出门，正碰上那个讨厌的机甲军团的代表，抱着个大包，哆哆嗦嗦的闯进来。
“形势不好啊？”老头儿还真不傻，“这里最安全了，对不对？”
“哎，咱们不缺个诱饵吗？这现成的！”韩光说。
“可以！”
“我看行！”
老头儿脸都白了，通的一声就跪下了。
“我我我……”说话都不利索。
三只靴子在他面前依次走出指挥室，房门掩上，挡住了外面寒冷的空气。
没有任何事情发生，谁都知道这只是个玩笑。
……
三个身影在枪林弹雨里穿梭，躲避飞行的子弹对于全部精神集中的进化者来说，只不过是些小小的点缀。
暗影巨人的触手接二连三的被砍断，从天空坠落。
也只有那细长的手臂，可以一刀将它从主体分离，腿部对于鬼刃来说则太厚重，即使加上鬼刃切割波的效果，也难以在它们软软的身体里横行贯穿。
阿乐忽然觉得一阵眩晕。
耳朵里响着高频的耳鸣，似乎要把他的脑壳震裂，手上的触感也变的不真实起来，好像漂浮在……没有重力的……宇宙中……
“撤！”刘一明飞过来，一把拽住正在下坠的阿乐的领子，迅速撤退。
韩光也快速的从另一个方向撤退，脚步明显虚浮起来。
暗影巨人近身的空气中，那超常的电磁波乱流几乎不允许人类呆上一秒，也许只有周阳这种奇葩才受得了。
暗影巨人的大军就这样越来越近，它们看着自己空空的触手前段，将它伸进自己身后跟随着的小怪大军里，几秒钟之后，一个小怪被它吸收，砍掉的触手竟然又快速恢复了原样！
暗影巨人越来越近，势无可挡……
另一边，正在快速后撤的郭凡和他的同伴，丝毫没有发现已经有一只漆黑的长长软软的触手，正伸向他们背后。
第383章 瞧你这傻样
同一时间，位于赤道环带的某处海岸线上。
在一片刚刚被狂风席卷了的礁石中间，一个格外高大的暗影巨人安静的站在那里，消化着刚刚卷进肚子里的营养。
不知道为什么，它呆呆的背影竟然显得有些孤独。
这时，它那略显肥胖的身体中央，黑暗中忽然闪现出两道犀利的刀光！
刀光在暗影巨人的肚子上交错，划了个恐怖的十字，周阳带着小白从那缺口里跳了出来。
暗影巨人依旧呆呆的面朝大海，被剖开的肚子以可见的速度合拢，片刻之间就恢复了原样。
它没有视觉系统，所以即使它现在对自己肚子里跳出来的这一人一兔非常感兴趣，却依然不需要把身体或者脑袋转过来。
“喂，是我们救了你啊好不好！”小白跳到它面前，伸腿儿踹了它一脚，“还想吃掉我，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
暗影巨人没有反应，小白在它眼里不是食物，没有可供分解的蛋白质。
至于那个人类……暗影巨人又把注意力转移到周阳身上，这个是不是食物？它也说不好，刚才觉得是，现在又好像不是。
小白看它愣愣的不动，索性胆子大了起来，直接跳上了它的肩膀，“喂！要不是我们把你放出来，你现在还在那个大盒子里呢知道不？哼，好心没好报！”
小白说着，伸出小短爪子，戳了戳它的脑袋。
它没有五官的脑袋戳起来很有手感，像个软软绵绵又有弹性的气球。
“你好像跟别的有些不一样？”周阳看着这只特别的暗影巨人，一边说着，一边用意识交流传递给它。
“喂，问你话呢！”小白玩儿上瘾了，继续对着脑袋戳戳戳，搞得画风都变了。
“小白别捣乱！”
周阳继续对暗影巨人说道，“你跟他们不一样，你有自我意识，有好奇心和模仿力，会接受信息，希望表达和交流，这是一个智慧生物的标志……”
“毛线的智慧。”小白不屑，“那只是低级本能，条件反射。”
暗影巨人默不做声，它本就没有发出声音的器官，也不知如何表达，但是周阳在它身上读到了表示肯定的信号。
它没有大脑，有的只是无数的神经节。
神经节密集的遍布在它们全身，将取食、消化、行动，各种功能和各种器官，像网络一样密切的联系起来。
谁说智慧的产生一定需要中枢？这些神经节的集合体已经发展到了足以产生自我意识的阶段。
如果周阳没猜错，这只怪物的体内藏着整个族群的进化密码，大概也是唯一一个有自我意识的暗影巨人。
周阳转过身，伸手指着北方，那里两百多公里远的地方，就是正被暗影巨人大军入侵的新源建设营地。
“你叫他们不要攻击了，那里是我的地盘。”周阳用一如既往的淡淡的却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你一定是他们之中最高级的，按照你们的群体生物模式，你应该可以控制他们。”
暗影巨人一动不动的愣着。
“不管他们是要去找你也好，或者是你留给他们的指令也好，现在立刻叫他们停止。”周阳加重了语气，“否则，我会不惜任何代价，就在这里灭掉你。”
暗影巨人依旧一动不动的愣着。
“喂！跟你说话呢！”小白越来越嚣张，抡圆了它的小短爪子，啪的一声，照着暗影巨人的脑袋打了一下。
那没有五官的略显丑陋的脑袋，随着小白的爪子扑棱棱的摇晃着，看起来竟然有些呆萌。
它正在理解周阳传来的意识交流。
虽然它拥有上万个神经节，然而它们的思考能力还是有待进化，比如刚才这个人类随随便便传过来的信息里面，就有非常复杂的因果、条件、假设，等各种逻辑关系。
片刻之后，周阳感觉到暗影巨人的情绪发生了一些细微的变化。
随即，一道难以感应的电磁波从它的身体上发出，以光速定向传输到两百多公里以外，那正在混战中的新源建设营地。
与此同时，以它的身体为中心忽然刮起一阵狂乱的电磁风暴！
随着这阵乱流，上一秒还在入侵营地的二十个暗影巨人，还保持着这一瞬间各异的姿势，带着各自的无数小怪，就这样凭空出现在它的身后。
“哎哟喂！”小白被这情景吓了一跳，拍了拍那只脑袋，“我说，你们这种移动方法，比人类高级多了！干嘛想不开学他们？！你想啊用两条腿走这么远，还不得走到猴年马月！我跟你说哦，他们人类一点儿也不厉害，总有一天会灭亡的你知道不……”
“小白虽然很贫，但是他说的对。”周阳说，“我们人类正在失去陆地霸主的地位。等将来赤道环带和极寒之地相遇，冰河和辐射平分整个地球的时候，也许就是我们人类灭亡的时候。”
暗影巨人一动不动，似懂非懂。
“到那个时候，”周阳看看小白，开玩笑的说道，“也许就是来自冰原的巴拉巴拉族，和来自深海的暗影巨人族大战的时候了。”
“哼！”小白一脸的不屑，“它们就是小菜！没有思想，难以交流，这种生物想要跟我们阿米巴族争霸？简直不是差了一点！”
“你瞧它的傻样，连我说话都听不懂！”小白啪啪的打着暗影巨人。
暗影巨人依然没有反应，脑袋被小白打得扑棱棱的晃，呆萌呆萌的。
“回去吧。”周阳向暗影巨人说道，“回到你的深海里专心进化，你们还没进化到足够扩张的地步，别再出来祸害人类了。”
暗影巨人那里传来表示肯定的信号，然后它慢慢的抬起脚，一步，两步，头也不回的向海里走去。
所有大大小小的怪物，都跟在他后面缓缓向海面移动。
“哇哇哇！”小白还在兴奋的拍打着暗影巨人的脑袋，“看，简直比大黑还傻！”
但是，周阳觉得它们就像两个嬉戏的小孩，看起来很高兴。
第384章 心领神会
“卧槽！怪呢……”
郭凡眨着眼睛，暗影巨人的那只恐怖的手明明已经伸到了自己眼前，怎么就忽然不见了呢？
不仅是这只手，也不仅是这只怪物，而是……所有的怪物都不见了……
探照灯下，一片安静死寂的荒野，散射着苍白的灯光，除了呼啸而过的寒风，空空如也。
“真的消失了？”楚行风看着屏幕，红色光点突然就不见了。
“确实是……消失了……”旁白一个觉醒者说道，连能力者的感知里也不再有怪物们的身影。
楚行风冲出指挥室，“谁看清了？刚才是怎么回事？”
大家面面相觑。
谁也不知道暗影巨人为什么消失，又去了哪里，完全是一团迷雾。
“我猜，又是傻比在搞事。”韩光说道，他正坐在台阶上休息，至今还有点儿头晕耳鸣，“傻比每次都这样，非等到紧要关头再这么高调的来一下，就不能早一点儿么！”
“来得及就好。”阿乐虚弱的说，“我还以为这回得挂了呢。”
……
第二天上午，几个媒体记者在寒风之中包围了机甲兵团的发言代表，看这架势，像是他专程请来的。
闪光灯啪啪的响，代表很喜欢听这个声音。
“向大家宣布一个好消息，机甲兵团又一次以零伤亡的奇迹，击退了暗影巨人的入侵！”老头儿举起双手，讲得慷慨激昂，“我们机甲兵团的所有战士，不顾个人安危，勇敢的战斗在第一线！他们强大的战斗力和昂扬的斗志……”
“这特么是说咱们吗？”机甲驾驶员的小队长远远的听着，不禁愕然，“我怎么觉得像反话……”
“你还不习惯，习惯就好了。”楚行风说，明显他没在听，而是在沉思别的事情。
“怎么？小教官，有心事儿？”小队长开玩笑的问到。
“请把小字儿去掉。”楚行风愁眉不展。
“你是不是觉得，这件事情有蹊跷？”
“你也觉得了？”
“那当然！”小队长拍了一下大腿，“就在我眼前，活生生的就一眨眼消失了？特么的玩儿我呢？！”
“没那么简单，谁在幕后做了什么。”楚行风说，“我得去查查。”
“查？怎么查？”小队长无可奈何的摊开双手，“你又进不去，难道答案会随风飘来吗？！”
楚行风叹了口气，望着远方。
——哎？那是什么？天空中真的随风飘来一个东西……哦不，不是飘来的，是砸来的……
“哇哇哇～！”一个细细的声音由远及近。
“胖兔子！”楚行风眼疾手快，赶紧上前一步把小白接住藏在身后。
“什么？”站在他旁边的小队长还没反应过来。
“什么也没有！我内急，先走啦！”楚行风赶紧溜走，找了个没人的地方藏起来，警惕的四周看了半天，才把小白举到眼前。
“想俺了没？”小白眯起眼睛。
“胖兔子，你出现在这里就说明……这次是你在帮我？”他可是见识过小白的神通，不得不信。
“对哇！”小白自豪的说，“那些傻不拉叽的东西，白长那么大的个头儿！我昨天警告它们，赶紧撤退，以后都不能再出来，否则我就吃了它们，就把它们吓跑了！”
“额……你能吃了它们？”楚行风好尴尬，但是他知道这个胖兔子虽然满口跑火车，但是确实挺神的。
“对哇！”小白倒是一点儿也不尴尬，“放心吧，它们之后都不会再来了！”
“胖兔子我要怎么感谢你！”楚行风双手捧着这个宝贝。
“第一，请你以后不要再叫我胖兔子了我很火大。”
“好的，胖兔子！”
“第二，你要保守我们之间所有的秘密，不能跟任何人说。”
“没问题！”
小白伸出爪子，指向他身后，“——给你介绍一个人，他也是秘密哦。”
楚行风蓦地转过头去，看见周阳正站在自己身后。
“我从第一眼就知道你不是普通人。”楚行风笑了，“现在我更确定了，周阳，自由先遣军的首领。”
“正是。”周阳点头，“我也从第一眼就知道你对我有兴趣，所以干脆告诉你，省得你浪费时间去查。”
两个人释然的微笑，然后不善言辞的两人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陷入略有尴尬的沉默。
不远处还传来代表对着记者们讲话的声音：
“我们机甲兵团，将一如既往的英勇奋进，始终把联盟群众的生命和利益放在第一位……”
“咳咳！”韩光凑过来，咳了一声。
“啊，当然了，这次的胜利光靠机甲兵团是不行的。”老头儿赶紧改口，“多亏了自由先遣军的大力支持和密切配合，我们才能痛击敌人，大获全胜……”
“咳咳！”韩光不太满意的继续咳。
“其实说来，自由先遣军在这次的战斗中，发挥了真正的主力军作用！连我们机甲兵团都自叹不如！正是他们，在关键时刻冲入敌阵，奋不顾身奋勇救人，才能创造我们零伤亡的光辉战果！”老头儿掏出手绢来擦了一把汗，偷偷瞄了一眼韩光，只见这位难伺候的公子爷终于满意的点点头。
“自由先遣军真是个个年轻有为，是我们联盟未来的希望！”老头儿不会放过这个机会，马上向韩光伸出手，“来，我们有请自由先遣军的代表来给我们讲两句！”
韩光差点儿转身逃跑，但是记者的相机永远快过小动作，早已经对准了他咔咔咔响个不停，更何况他还是个爱面子的人。
“咳咳。”韩光对着镜头摆出姿态，“我就不讲话了，我要说的这位代表都替我说了，嗯讲得非常好，呵呵呵……”
在相机和话筒的包围下，代表满脸谄媚的向韩光伸出手，韩光实在是不好拒绝，膈膈应应的和他握了一下手。
明天这幅照片，一定会出现在报纸的头版大图上。
代表科学技术的机甲兵团，和代表个人能力的自由先遣军，绝对可以被称为“富有历史意义的一次握手”！
“噗……”周阳和楚行风站在远处看着这一幕闹剧，不由失笑。
然后两个人默契的同时向对方伸出手，一个短暂而有力的握手，上面还有只胖兔子踩了一下。
历史上每一次私下的握手，永远比台面上的重要一百倍。
第385章 问你一个问题
几天的收尾工作之后，新源建设营地重新复工，一切又恢复了以往热火朝天的样子，工人们在工地上忙碌的穿梭，技术人员指指点点，一片欣欣向荣。
象征着人类梦想的地表生存区，淡金色的外壳闪闪发光。
机甲兵团的那位发言代表，拿着自己和首相公子合影的那张报纸胜利而归，美滋滋的准备大肆显摆的时候，等到的却是一张停职通知。
不过没有人关心他的结局，新源营地里没人记得，甚至没人知道他姓甚名谁。
事情告一段落，虽然没人知道暗影巨人到底为什么消失，但是连续多天的平安无事已经足够让他们安心。楚行风准备带着机甲兵团离开了，自由先遣军也准备撤了。
“哎，小教官。”周阳叫住楚行风。
楚行风对这个称呼很不满意，“咳，干嘛！”
“我探亲假早就用完了，你回去帮我把假期再延长三天？”
“啊？！”楚行风才反应过来，周阳现在还是机甲兵团的学员，“你……还来啊？来干嘛！”
“当然还来！”周阳拍拍他，“别那么小气嘛。”
……
自由先遣军一行人回到了義和区的驻地，一切正常。
周阳靠在自己的办公椅上，沐浴着久违的阳光，看着窗外夕阳余光笼罩，琥珀色的天空美丽无比，然而他却有些看腻了。
仅有的几个天气模式被切换来切换去，不过比起外面来，这里依旧是幸福安宁的。
这时，忽然响起敲门声。
韩光板着脸走了进来，有点欲言又止的模样。
“哟，事儿比，你来找我？少见啊！”周阳说。
“我代表大家问你一个问题。”韩光说。
“大家？”
“阿乐来问你肯定逗小孩子一样两句话打发了，刘一明那个二货又说不清楚……”
“你说。”
“我们接近暗影巨人的时候，神经系统都受到了电磁波的严重干扰，你是怎么扛住的？”韩光板着脸孔，“这次也是，上次跟面具人的战斗也是，你究竟做了什么都没告诉我们，ok那是你的秘密，但是你是如何做到的，总该共享一下吧？”
周阳沉默着。
“而且，以前的高级配方，很多都是从你的基因里提取来的，但是最近可都是老伯那里的土著提供的。你的能力明显在变化，但是我们却一无所知？”韩光有些生气。
“这种事情，你不该去问研究所吗。”周阳淡淡的回复。
“艾丽说，你的基因无法破解，已经不在她能力所及的研究范围之内，是怎么回事？”
“好吧，我告诉你。为了让你更容易相信，你可以先来摸摸我是不是发烧了。”周阳望向窗外，撩起额前的碎发。
“啊？傻比你有病吧？！”韩光虽然这么说着，还是膈应着摸了一下周阳的额头。
……冷的。
就好像在摸一尊雕像，没有一丝热乎气儿。
即使没有学过医学，这也超乎了正常人的常识。韩光脸色一变，手指并拢按上了周阳的脖子，那里是颈动脉。
……没有一丝搏动。
“僵尸啊你……”韩光说话的声音有点颤抖，还在强作镇定。
“要不要来听听？”周阳得意的靠在椅背上，拍拍胸口，这是他们在黎明军校学过的急救流程，但这情景看来怎么都有点儿不妥。
“别恶心人！”韩光赶紧把手收回来，坐回到沙发里，“要讲快讲，别卖关子！”
“这大概就是进化的极限。我拥有几乎在一切环境条件下生存的能力，或者说，我根本不需要生存这种概念。”周阳伸开双臂，“这只是一个躯壳。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也不会真的死去，只是抛弃了这个躯壳而已。”
“因为不需要新陈代谢，所以无所谓空气和养分。因为分子都已经固定，所以蛋白质不会变性，核酸不会断裂。现在我的血液里不会有任何实体的信息，也无法再提取配方。”
韩光一脸看怪物的表情。
“不喜欢吗？”周阳说，“我也不喜欢。所以我想你们都不会喜欢，而且你们之中也没有人有朝这方面发展的趋势。如果你感兴趣，以后可以试着自己摸索一下这条进化之路。”
沉默。
如果是在旧地表时代，所有人听到这个理论，一定会捧腹大笑你在逗我吗。但是现在却不一样，在这个环境异常变化的地表上，一切进化都已经不足为奇，近些年奇奇怪怪的进化者，如雨后春笋般的涌现，就足以说明问题。
“……你这样，还是人类吗？”韩光憋了良久，问了这样一句话。
“不。”周阳说，“我是神。”
“额……”韩光差点儿吐了，这傻比以前说话没这么恶心啊！
抬头一看，发现周阳竟然看着自己的囧样正在偷笑，原来只是个玩笑……好吧，韩光也不禁笑了，僵尸是不会开玩笑也不会看笑话的。
“好吧，傻比你真的是越来越傻比了，我暂时同意你是个人类，而且被划分在傻比那一类里面。”韩光愤愤的说着，站了起来，“但是如果你今后有什么不符合人类资格的举动，可别怪我不客气！”
“这台词太狗血了，换个。”周阳说。
“换个屁！”韩光愤愤的甩门出去了。
……
算不算人类，要看“人类”怎么定义。
最近由于自由先遣军的影响，会讲联盟语的土著已经渐渐被大家接受为人类，如果说，拥有同样体型和细胞结构的生物都算人类，那么军神和姜凤阳他们，又算不算做人类？如果说，拥有同样感情和交流的生物都算做人类，那么小白和大黑，又算不算做人类？
无解，所以无解。
周阳把椅子挪到窗前，继续享受最后一丝夕阳的光辉，竟然有些暖暖的，这是个很适合回忆的时候，一些记忆的片段在他脑中飘过。
他忽然发现自己也开始怀念往事，老了吗？到了终结的时候了吗？
姜凤阳活了三百多年，我才活了二十多年，不够数啊！
周阳从椅子上跳起来，都是晒太阳晒的太舒服了。
“小明，晚上去胖子那儿喝酒！”他从办公室探出头，正好看见刘一明从走廊里经过。
第386章 被无视的灾难预警
入夜的荒野一片黑暗和死寂。
胖子的小工厂门前的探照灯，是这无边的黑暗中唯一一点亮光。在诺大的荒野中显得微不足道，甚至不如天空中一颗星的残光。然而对于每个在这里工作的人来说，却能让人倍感安心，加上地下的矿场传来不易察觉的大型机械震动，门口的两个守卫甚至悠闲的打起哈欠。
小工厂内部有几座低矮的简易建筑，在一扇密不透光的窗帘后面，隐约传来觥筹交错的声音。
“来，走着！”三只杯子碰在一起，发出欢快的撞击声。
胖子的屋里乱到不能再乱，沙发上堆满了东西，连地上都没处下脚。周阳把乱七八糟的垃圾踢到一边，终于弄出来一块干净地板，三个人干脆坐在地上喝酒吃菜。
“我说，咱们在地下城的时候坐在地上喝酒，那是小混混气派，在高昌的时候坐在地上喝酒，那是屋子太小没条件，在小据点的时候坐在地上喝酒，那是因为还没来得及置办桌子，现在……胖子你都这么有钱了！怎么咱们还是坐在地上喝酒？”
“坐在地上喝酒不好吗？”胖子瞥了周阳一眼，“有钱了还坐在地上喝酒，这叫怀旧的情调！”
“来，走着！”三只杯子又一次碰在一起。
“胖子，你有心事儿？”周阳忽然说道。
“哎？没……没有哇……”
“哼，这我还看不出来，每次到你这，你那嘴就跟机关枪似的，各种八卦新闻小道消息，讲的不亦乐乎。今天怎么不讲了？”
“哎哟，这都被你看出来了。”胖子长长的叹了口气，趁着酒劲儿吐了真言，“有个事情，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说！”周阳说。
胖子脸色忽然严肃起来，起身抱来他的电脑。
“你看，这是我前几天拿到的消息。”
周阳凑近屏幕。
地质灾害预警：第一大区66-80号地下城区域，岩浆层活动加剧，与地下城之间的距离已经远远低于警戒值，近三个月内发生熔岩灾害几率，初步预测90%以上。
周阳皱起眉头，“这么危险？我怎么不知道，有对策了吗？”
“这是从科技中心地质研究组泄漏出来的机密情报，你当然不知道。”胖子神神秘秘的皱起眉头，啪啪的点击着鼠标，“我看到也是很吃惊，所以就搜集了所有相关的情报，然后就发现了这些，你看看……”
周阳接过胖子递过来的电脑。
还是地质灾害预警，一篇接着一篇，至今为止所有的历史记录。
包括自己亲身经历的那场地震，他曾经在喷薄而出的熔岩旁边感慨地下城的命运，曾经在漫天飞舞的黑色粉尘中杀死了影子杀手，将他的尸体扔进熔岩，就是那次，前首相奥尔斯在暗杀竞争中获胜，压制了企图光复鬼兵队的梁立……
再往后翻，还有他记得很清楚的一次，前首相奥尔斯出身的地下城遇难，他还第一时间亲自去灾区慰问，在电视镜头前悲伤不已的痛哭流涕……
原来这些，科技中心地质研究组，全都发布过预警。
作为首相，不可能不知道。
这次的预警，从日期上看已经发布了十天有余，联盟总部依然没有任何动静，媒体也没有任何消息，看来许昆也要以同样的原则处理。
……原来所有的政客都是演员。
周阳心情不好的长叹一声，把电脑塞回胖子手里，“我知道了，明天我去解决。”
“哎，你等等。”胖子说，“这事儿，你得听胖爷我一句劝。”
“说。”
“不要鲁莽，想好了再处理。这种情报，虽说只有像胖爷我这样有钱的超级vip会员才能拿到，但是这世界上绝对不止我一个超级vip。这么久了都没有公布，看来其中的水不是一般的深。”
“嗯，我知道。”周阳点点头。
刘一明刚从胖子的便携式游戏机上回过神儿来，被两个人的严肃表情吓了一跳，“你们说什么呢，这么严肃？！”
“没事儿。”周阳摆了摆手，“我在说，上次咱们说了让胖子买一套vr游戏机来着，这家伙到现在还没买！”
“哎玛！”胖子掩口一声惊呼，“是哈，这么重要的事情我怎么能忘了呢……明天我就去买！”
“上次你也是这么说的。”
胖子尴尬的拍着脑袋，他真的是给忘了。
……
第二天，周阳来到了联盟总部，直接敲开了许昆的办公室。
“好久不见。”许昆说，看起来和平时一样和蔼，“在机甲兵团当卧底可还开心？等会儿有高层例会你要不要参加？”
“例会要讨论什么？”周阳不客气的在沙发上坐下。
“还能有什么，方舟号的船票分配呗。”
“你们就不想讨论一下第一大区西部的地质灾难预警？”周阳不动声色的说道。
“唉！”许昆长叹一声，沉思许久，说道，“我就知道，你早晚会知道而且一定会纠结这个事情，那咱们就来讲一讲，讲明白了比较好。”
许昆掏出一根烟递过来，周阳没接，他只好悻悻的自己点上。
“二十多个地下城，有多少人口？”许昆问着，吐出一口烟。
“那个地区曾经比较繁荣，地下城规模也比较大，至少一百万吧。”周阳冷静的回答。
“好，一百万人需要转移出地下城。请问，你要把这么些人放到哪里？”
“……可以疏散到别的地下城。”
“你是地下城出来的，你最清楚不过，地下城里的生活条件和物资供给怎么样？”
“生活……不太好，物资……不太够。”周阳实话实说。
“我们算最理想的情况，用上第一大区所有的地下城，平均接收这一百万人，每个地下城也至少会分到1.5万人。”许昆说道，“如果你的地下城忽然涌进三分之一完全不认识的人进来，会变成什么样子？”
“……”周阳无言以对。
——会乱掉，他几乎不用想就给出了这样的答案，无论是秩序、供给、还是人心，都会乱成一团甚至无法挽回。
第387章 命运的轮盘
周阳觉得这场对话刚刚进行了几句，自己就似乎已经掉进了坑里，但是他的理性思维竭尽全力，却没有找到这个结论里的任何破绽。
目前地下城的人口密度基本已经达到饱和，经过几百年的演化，已经形成了微妙的平衡，再增加三分之一的人口？根本不可能。
即使一时之间的物资紧缺可以通过联盟援助的方式解决，但是总体的资源是有限的。
衣食住行的分配和供给，医疗教育和就业机会，这都不说了，单说自己住过的那个破旧不堪的地下城，有足够的地方提供一万张床给这些人睡觉？一千张都是天方夜谭！
甚至连最基本的净化空气和水源的能力，都可能供应不上。
这都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原住民的不满情绪必然爆发，一发不可收拾。
对于绝大多数地下城居民来说，生活几乎是与外界隔绝的，就在这么一个小世界里，世世代代几百年。以至于哪天进来了一个没见过的面孔，都会成为他们好几天的谈资。而现在突然涌进一大群陌生人，号称自己有跟他们一样的人权，要来平分他们的土地、食物、干净的水、甚至新鲜的空气？——怎么可能！想都不要想！
“即使是这样……”周阳有些艰难的说道，“每个人都有权利知道实情，知道自己将要面临的命运，做出自己的选择。”
“选择？”许昆说，“选择是要有选项的，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可以在荒野上生存。还是那句话，你是地下城出来的，你自己来判断，如果我把这个消息公布，公布给那里的所有人，会发生什么？预警范围里的地下城里会发生什么？他们周围不在预警范围里的地下城，又会发生什么？地表生存区又会发生什么？”
“……”
暴力，冲突……这样的词汇反应在周阳的脑海里。
被宣告毁灭的地下城，一定会奋起反抗，试图涌进其他地下城避难，周围其他的地下城，一定会严加防守，防止难民大批涌入。走投无路的难民们甚至会攻击生存区，被红外自动防线打成筛子，或者被生存区的防务部以火力镇压。
“看起来你已经得出结论了。”许昆无奈的摊开双手，“就是这样。”
周阳的心里一阵心寒，寒冷深入骨髓，“好吧，那现在我来问，联盟宪章的第一条是什么？”
“人权。”
“那他们的人权呢？！”
“这只是个漂亮的幌子，不要当真。没有社会可以实真正的公平，人权只存在于地位相同的人们之间。五百年前，地表大撤退的时候，地球上有七十亿人口，其中大约有十分之一在各种战争和疫病中死亡，可是所有八百多座地下城，装满了也只有不到一亿人口。你以为剩下的六十多亿都去哪里了？”
“被遗忘者，也就是我们所说的土著。”
“那只是他们之中极少极少，之前就不怎么依靠环境生活的部落，才幸存了下来，随着环境进化为土著。剩下的，都湮灭在了历史的长河里。”
“既然说到这里了，不妨再多告诉你一些。”许昆深深的吸了一口烟，缓缓的吐出来，“你知道为什么会有地表回归计划吗？想要太阳，直接挂在地下城里不好吗？现成的穹顶，现成的建筑和城市模型，现成的晶石矿，何必要煞费苦心的搬出来在这破地方建？”
周阳沉默，虽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是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因为联盟的科学家们在几十年前就预言了，岩浆层正在稳步逐年上升，地壳层正在变薄，越来越不稳定。几乎所有的地下城，都会在百年之内迎来毁灭的命运。根据科技中心最新的预测，未来十年，我们会损失一半的地下城。”
“人权这种东西啊。”许昆叹道，“比如有一百个人，但是只有八十人份的粮食，那么我们可以讲人权，我当然也愿意咱们每个人吃八分饱，大家都平等生存。但是现在，一百个人，只有一人份的粮食……我能怎么办？”
周阳冷笑了一声，“所以处在底层的人，就应该被舍弃？”
“不，不是舍弃。”许昆说，“这是自然法则，优胜劣汰。不仅仅是生物个体的进化，人类社会也是一样。当资源严重不足的时候，有些人找到新的生存方式活下来，有些人被淘汰。”
看着沉默的周阳，许昆接着说道：“其实，这也是一种进化，人类社会的进化。几百年前，当地表不再适宜生存，有一小部分精英的人类在地下创造了生存空间。现在，当地下城面临几乎全灭的命运，又有一小部分精英，在地表上创造了全封闭的生存区。也许就在不久的将来，地表生存区也将会面临毁灭，所以我们还预备了方舟号。——这不是联盟在舍弃同类，而是自然法则在选拔人类！”
“大叔。”周阳从许昆桌子上的烟盒里掏出一根烟，自己点上，“我一直以为你是好人，咱们之间不会有本质上的矛盾。现在我才发现，咱们从开始就根本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你口中说的一直是‘联盟’，我心里想的一直是‘人类’。”周阳说。
“联盟和人类，有什么不一样？！”许昆有些激动，“联盟是这个地球上唯一存在的人类社会！所有高端的人才、知识、科技，都集中在这里，保存着人类几千年来的科学和文化遗产，维持着高级的社会形态和稳定的经济理论，联盟是人类唯一的出路！”
“行了，我知道了。”周阳把烟掐灭在烟灰缸里，站了起来，“希望有一天，我还有机会蹭你的烟抽。”
“等等！你要做什么？”许昆忽然有些慌。
“你放心，我不会莽撞。”周阳说道，“不过，看不下去的时候，我自然会按照我的方式行事。”
周阳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脚步声回响在长长的空旷的走廊，回响在他和大叔之间，渐行渐远。他忽然觉得自己的脚步愈发沉重，每走一步都比原来艰难的多。
第388章 绝望与希望之间
一架小型直升飞机，低空盘旋在荒野上空。
周阳独自一人坐在驾驶座上，将驾驶模式调成手动，逐渐降低飞行高度。他的目光一直扫视着下方的地面，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
飞机轰鸣着经过山丘和平原，森林里那些为数不多还挺立着的参天古树被螺旋桨的狂风吹得瑟瑟发抖。
小白趴在他旁边的副驾驶座上闭目养神。
“别睡了！快点找！”
周阳伸手把小白拎起来，扔在挡风玻璃后面的仪表盘上侧。
“你这简直就是在无边无际的大海里寻找一只小小的小纸船。”仪表盘上面很窄，胖乎乎的小白只好紧贴着挡风玻璃，不过这丝毫不影响它继续逗比。
“哪有那么夸张！”周阳说。
他们在找大黑，那个“熔岩怪兽”。
这是周阳随口瞎说的，大黑跟“怪兽”这个词没有半毛钱关系，它是地下熔岩在可持续循环下产生出的能量球，能量球里形成了初级的意识形态。
那是他们在机甲兵团偷偷跑出去的时候发现的，周阳因为好奇踏入了大黑捕食的陷阱，荒原中一片引诱动物接近的绿洲。
但是现在，周阳回到上次的地方，那个小小的绿洲已经不见了，所以他才低空飞行，到处寻找。
“万一大黑变聪明了，陷阱做的跟真的一模一样，肿么找？万一大黑吃饱了犯困，进入了休眠期，肿么找？万一即使找到了，结果大黑根本帮不了你的忙，肿么办？”小白的脸贴在挡风玻璃上，话都说不清楚了。
“闭嘴！”周阳说。
小白悻悻的不再发出声音，主人今天好像心情不好。
无论周阳有多不愿承认许昆的处理方式，但他的理性思维竭尽全力，却给不出更好的方案。
当他对着联盟地图，试图确认这些被预警的地下城位置的时候，忽然想起了大黑。
这些地下城都在第一大区西部，呈聚集式分布，看起来应该是很大一片熔岩都出了问题。
而上次他们遇见大黑的时候，是第一大区中部，也许，这些熔岩会在大黑的控制范围之内？周阳这么想着，就来碰碰运气。
就在这时，小白忽然抬起头，眼睛一亮。
“哇！”小白发出开心的声音，“我闻到大黑冒出来的傻气儿啦！”
是的，周阳这时也看到了下面的一块小绿洲，和他们上次看到的那个一模一样。
他也感受到了大黑的气息，那是利用能量的波动辐射向四周的难以察觉的微妙信息，就好像挂在自家门前的名牌，告诉人家他在这里。
是的，大黑就是怕他们找不到自己。
“你们是谁？我又是谁？”这是大黑在自己漫长无尽的生命里，向别的生命发出的第一个疑问。
“我叫周阳，我是人类。”
“我叫小白，我是阿米巴族。”
“我叫大黑，我是熔岩怪兽。”
这样的对话让它欣喜若狂，沉醉无比。
在它漫长的生命里，原本只有捕食，消化，能量供给和储存，而现在，它忽然有了自己的想法和感情，并如此的渴望与人交流，那个称自己为“朋友”的人，似乎很久都没来了，究竟是多久，它也没有概念。
周阳把飞机停在了荒野上，和小白一起，踏上那块奇异的绿洲。
树叶和杂草轻拂他们的身体，把信息传输给地下深处熔岩空洞中，那个硕大无比的能量球，那就是大黑的主体。
“你们来了！”大黑的问候传了过来，满满的都是喜悦，“巴拉巴拉族统治世界了吗？”
“额……我有说过这话吗！”小白瞪眼。
“说过。”周阳点头，“你说等到巴拉巴拉族统治世界了就来看它。”
小白尴尬：“还没有，不着急，呵呵呵……”
大黑为了表示开心，树叶欢乐的抖动起来。
“抖个毛啊！”小白恼羞成怒，一爪子拍上树干，“傻不拉几的！上次不是跟你说了嘛，不要吃掉地下城的那些人！”
“我？我没吃啊……”大黑吓了一跳。
周阳把受到灾难预警的地下城的大致位置，通过意识交流的方式传送给了大黑，然后问到，“这个地方，是怎么回事？在这里，我的人就快要被岩浆吞没了。”
“那不是我，我怎么可能有那么厉害。”大黑有些眼馋的说，“那么大一片呢，比我大多了！我觉得如果我一次吃掉那么多食物，起码可以再长大好几百倍。”
“你能阻止它吗？”周阳问道，“我不希望我的人被吃掉。”
“看起来挺近的，我可以试试。”大黑说，“我跟那里的岩浆流是不相通的，但是我可以试着朝那里扩张，直到打通它，这样一来那些岩浆层，熔岩暗河，沉积岩层，都会成为我的控制范围，那时我就可以让沸腾的岩浆向下层运动，让上层的沉积岩层变厚。”
“那还不快点！”小白神气十足，“别贫了，快去干活儿吧！”
“好的……”
大黑从自己那巨大无比的能量球中输出一丝特殊的能量，宛如一个隐隐约约的闪电光球，顺着暗红色的岩浆，如闪电一般向西方传输。
在几千近万米之下的地壳层底部，喷吐着红色火花的浓稠岩浆暗河缓缓流动，河道像蛛网一样分布着。
来自大黑的能量光球，就这样在岩浆中穿梭，以光速飞向自己领地的最西部边缘，然后狠狠的腐蚀出一块新的暗河道，顿时被岩浆填满。
紧接着，又是一个能量球冲来……
就这样，熔岩暗河慢慢的向着西方拓展。
这件事情，大黑在它还没有自我意识的时候，就不停的在做，一直在做，把自己的地盘扩张到容易取得有机食物的地方。
不过这次却不一样。
这种感觉是它从来没有体会过的。
为什么聚集能量，又为什么使用能量，为什么吞噬，又为什么扩张……
它以前从来都不知道，也从来没有想过，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它在为了一个朋友的嘱托，有意识的向西方扩张，这种感觉让它激动得干劲十足。
“谢谢，朋友。”周阳说。
大黑从他传来的意识信息中读出了小小的绝望和大大的希望，而绝望与希望之间，正是自己的存在。
第389章 纸包不住火
转眼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了。
在这一个月里，一切如常。
联盟总部依然在为了方舟号的船票争论不休，虽然方舟号连目的地和计划还没有，但是如果不早早确定然后被大众淡忘，到时候一定会出乱子。
自由先遣军依然在扩大规模，有越来越多的新人报名，陆陆续续有更多的人获得了高级配方的资格，同样，也不停的有各种各样的任务发布。
在这个急剧进化的时代，能力者就像给足了料的老鼠，一窝一窝的涌现。人的**也如同恶性肿瘤一般，疯狂的繁殖扩大，甚至传染散播成一种风气。
周阳不太喜欢，他在其中嗅出了不祥的发展趋势。
机甲兵团依然风平浪静，第一批后续一百台机甲已经新鲜出炉，在大家的欢呼下趾高气昂的开回来，放进了机甲仓库。
这些机甲依然没有楚行风的份儿，更别提周阳和魏东了。
皮卡丘三人组依旧过着时而苦闷，时而逗比的日子。
是的，周阳还在机甲兵团混日子，因为营地就在第一大区，那里方便随时去看大黑。
大黑一直在向灾难警戒区域侵蚀扩张，一刻也不停。
自从心里有了思想，自从有了自我意识，时间也开始变得漫长，它正在学会耐心和坚持。
在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它把几百年来积攒的能量都用掉了。
原本在那诺大的空间里，漂浮着的一个巨大无比的能量球，耀眼的闪电和能量风暴在其中穿行，而现在，它只剩下了一个拳头大的小球，散发着奄奄一息的微弱光芒。
但是大黑很满意。
因为它的意识在这能量中诞生并保留了下来，那才是无可替代的最珍贵的收获。
还差一点点了，只有一点点了！
大黑将自己最后一点能量输送出去，狠狠的撞击着已经被侵蚀得脆弱无比的岩石。
在撞击中，岩层终于顶不住两边熔岩暗河的压强，轰然碎裂，迸出无数耀眼的火花，两条之前并不相关的熔岩暗河，在此处汇聚为一体。
大黑兴奋的遨游在自己拓展的新世界里。
这片大规模的熔岩还没有主人，诺大的资源都将成为它的附属结构，虽然它的主体只剩一个拳头大小的能量球，但是它有自我意识，有思想和感情，是一个生命。
哦对了，它还记得周阳的嘱托，让岩浆层下沉，不要吞掉那些地下空间里的人类，——虽然他们看起来很好吃。
……
周阳竟然睡着了。
当他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突然的开门声吵醒的时候，他发现自己靠在办公室的椅子上晒太阳，竟然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这副身体为什么会需要睡眠？
他有些疲惫的起身，看向噪音的来源。
阿乐大惊失色的闯进来，手里晃着一张报纸。
“不好了不好了，大事不好了！”阿乐把报纸拍在周阳面前的桌子上。
头版头条上，赫然写着之前周阳看见过的灾难预警。
“第一大区66-80号地下城范围区域，近三个月内发生熔岩灾难的几率，初步预测90%以上。”
不但这条灾难预警被大肆渲染公布，而且还指出，这条预警是在一个月前发出的，但是联盟高层竟然没有反应，不但没有给出任何对策，还故意隐瞒了这条信息。
同时，科技中心地质研究组做的一项预测也被公布出来：“未来十年之内，毁于熔岩灾难的地下城将会超过半数”。
虽然联盟的媒体经常会为了吸引眼球，添油加醋的骂来骂去，但是可真没有人敢拿这么大的事情开玩笑。
“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阿乐问，“难道都是真的？你早就知道了？”
“是的。”周阳说。
“那你怎么不早说？我们可以早一点公布出来啊！”
周阳有些无奈的看向窗外，说道，“我烦恼了很久，要不要说出来，最后还是放弃了，企图找到别的渠道来拯救这些人……”
“为什么？！”阿乐有些生气，“说真话不对吗？事实不应该被大众知晓吗？隐瞒就能阻止灾难发生吗？”
“……你说的对。说真话没有什么不对，事实应该被大众知道，隐瞒不能阻止灾难发生……”周阳省略了这之后的“可是”。他依旧望着窗外，不想再跟阿乐来一场没有结果的争论。
这份报纸现在大概已经到了各个地下城了。
“帮我准备一下，我去趟联盟总部，然后顺便去第一大区的机甲兵团营地呆几天。”周阳说道。
阿乐本来气鼓鼓的正要和周阳理论一番，忽然被他这句话说愣了，“准备啥？喂，你每次不都是连招呼都不打就自己溜走的嘛！”
周阳想了想，“帮我去艾丽那里，把小白拎来。”
“哦。”
……
联盟总部弥漫着诡异的气氛。
他们收到报纸的时间，丝毫不比其他地方早，所有目前在总部里的高层，都慌慌张张的被叫进许昆的办公室。
临时凑起来的会议上，几个脸色愁苦的领导中间，桌子上放着今天爆料熔岩灾难预警的报纸。
之前为了方舟号的船票争论不休的几个人，现在又把船票的事情抛到一边了，毕竟只要方舟号一天不，船票就是永远的争论话题，而这个新闻报的料，才是现在不得不解决的迫在眉睫的问题。
“什么情况？！”许昆顿时显得老了好几岁，“我们不是跟几个媒体都有保密协议吗？”
“我刚才沟通过了。”副首相任平连连叹气，外联的事情大多是由他负责，“这个通讯社，老社长因病要辞职，现在是一个挺厉害的年轻人在全权管事儿，这……还把我骂了一顿狗血喷头，好像他是救世主似的？！现在的年轻人，都要上天啊！”
薛超擦着汗，“这可怪不得我们科技中心啊……”
“纸是包不住火的，迟早的事儿。”李辉煌倒还镇定，“媒体找渠道弄到这些信息又不是什么难事，单凭一个口头上的协议就让他们按住不发，早晚崩掉。现在不是讨论责任的时候，还是想想下一步怎么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