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七章 莫须有
“快告诉朕,凶手是谁?”
道君皇帝赵佶勃然大怒,第一次隐隐觉得自己热衷修道,似乎是有一定危险的,就像今天的情况,若不是雷法失了准头,那躺在地上的可不就是自己么?...之前为什么想不到?
嘉王赵楷似乎已经知道了西门庆所指的凶手是谁,大喜过望。
本想着利用这次机会让自己父皇了解林灵素的真面目,但没想到西门庆却借机发挥...这个结果可大大出乎赵楷的预料。
童贯向前拱手道:“西门大人还请说了凶手姓名,童某必然不肯放过!”
“陛下,凶手不是别人!”西门庆站直了身子虚虚一指:“就是他!”
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万万没想到,西门庆所指的居然就是旁边面色不善的林灵素!
文武百官哗然,而本来昏昏欲睡的蔡京也突然撩开眼皮,精神满满的注意起这边来。
“西门大人!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
林灵素见张如晦倒地,人事不知,也大吃一惊,但旋即明白是雷公石的古怪,此刻见西门庆把手指向他,这才回过神来,急忙辩解:“贫道怎么会施用雷法在自己弟子身上!”
“你当然不会施用在自己弟子身上,而是瞄准了陛下!”林灵素此言一出,西门庆便是冷笑一声:“林道长,方才全场只有你一个人在施法,又是烧符箓,又是念咒的;你的独门道法我是不懂的,想必就是你那个什么神霄雷罢!”
嘉王赵楷暗中一竖大拇指:“这帽子,扣得太好了!太黑了!”
“胡说!你胡说!”林灵素被西门庆一通说,气得暴跳如雷,转眼见道君皇帝赵佶面沉似水,顿时心头一凉。
林灵素突然发现,自己布下的局不但被西门庆随手破解,反而利用破局后的形势对付自己。
而且林灵素发现自己居然无从辩解!
因为西门庆不是指责他欺骗官家,也不是道法水平低下...而是弑君!
这可以说是每一个皇帝的几大逆鳞之一,根本就是连碰都碰不得!
试想自己身边的某个天天拍自己马屁,自己尊为先生的人物,突然在某一天在自己面前拨出凶器扑向自己,那是什么一种感受?
背叛!居心恶毒!
常人都受不了的感受,赵佶作为天子更加接受不了!
但林灵素还是扑倒赵佶面前,开始辩解,从自己一片忠心到为官家诚心祈祷;西门庆没有打断他,也没有阻止他,因为根本没有必要。
看赵佶的脸色,西门庆便知道这货完了。
四周突然安静下来,没有人说话,只有林灵素在一直无力的辩解...持续了一炷香时间。
林灵素越是辩解,道君皇帝赵佶的脸色越是难看,阴沉得几乎能滴下水来。
童贯一付老神在在的样子,垂首而立,但西门庆可以肯定,只要赵佶一声令下,这厮便能活劈了林灵素。
而右边看台上,蔡京已经合上了眼睛,重新开始打起盹来,在他看来,此事结局已定,已经没有关注的必要了。
林灵素已经把辩解的话来来回回说了三五遍,但赵佶始终没有说话,而是盯着林灵素看,似乎今天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个人。
林灵素讲到口吐白沫,终于一口气接不过来,一下子停顿了下来。
“呼...呼...”
整个院子里面一片寂静,偶尔有最后的树叶掉落下来,发出的细声,几不可闻,林灵素大口大口喘气的声音十分刺耳。
所有人都在等道君皇帝赵佶开口,但赵佶依然没有开口,而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林灵素终于不再喘息,正准备重新开口辩解,便在这时,赵佶突然说话了。
“林道长,你说完了?”
林灵素本来已经到了嘴边的话被生生咽下,伏在地上开始做一件事情。
那就是不断的磕头。
“咚...咚!”
赵佶在这声响中突然笑了,没有质问林灵素,而是问西门庆道:“西门卿家,你说这厮该当何罪?”
从通真达灵先生,到林道长,再到那厮!
可见赵佶此刻虽然在笑,但对林灵素却充满了愤怒!凡人一怒,五步流血;帝王一怒,足够让这个通真达灵先生死上一百万次的。
童贯惊讶万分,自己在旁蓄势待发,便是要给林灵素一下狠的,好讨官家欢心;但他没有想到,官家偏偏去问站在旁边的西门庆...这让他开始思考起来。
西门庆没有犹豫,张口便把几十年后那一句名言提前说了出来。
“莫须有!”
“咦!”蔡京重新睁开老花眼,惊讶的远远看着西门庆,这三个字已经出乎了他对西门庆的判断。
而坐在后面的蔡攸蔡居安把自己发抖的双手放在屁股下面,用身体的重量死命压住;这一刻,蔡攸对西门庆的印象重新改观,这一刻,西门庆让他发抖!
“莫须有?”道君皇帝赵佶哈哈大笑:“好一个莫须有!”
林灵素听到这三个字,像条死鱼般的瘫在地上,浑身发抖。
这三个字一出,林灵素便没有了希望。
古今以来,所有的天子坐在那张宝座上,无时无刻不在用警惕的目光打量身边的人,即使最亲密的人也是一般;所谓帝王心术,最要命的就是疑神疑鬼。
而西门庆便利用了这一点,用“莫须有”三个字回答了赵佶的问题。
没错,难道没有么?不管怎么说,林灵素是有罪的。
西门庆用这三个字把林灵素的前途拦腰砍断,把定罪的皮球重新提回给道君皇帝赵佶。
赵佶站起身来,目光环顾左右观礼台一周之后,重新低头看着趴在地上发抖的林灵素:“有些事情朕要好好想想...神霄派便由皇城司问话罢。”
说完这两句话,赵佶转身,拔腿就走,大有把文武百官晾在这里的打算。
“儿臣遵旨。”嘉王赵楷心中大乐,拱手领命。
黄门官打起代表天子的黄盖伞来,嗓子尖的好像鸭子被人提起:“起驾!”
文武百官众目睽睽之下,赵佶连个招呼也不打...走了!
“来人!”
嘉王赵楷一声令下:“把这些神霄派的大小道士,全部押解到皇城司狱去!先把这里好好搜上一搜!”
西门庆拱手,快步走出院子,这命令自然是要通过他发布下去了。
这话就好像逐客令一般,观礼台上文武百官如梦初醒,纷纷站起身来,三五成群往外走去。
今天这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太戏剧性了,让很多人还没弄懂发生了什么,和即将要发生什么。
禁军和察子很快赶到,浩浩荡荡进了院子,开始认真的执行起命令来;而西门庆则懒洋洋的靠在门口,看着这一切发生。
还没醒来的张如晦被人从地上拽起来,捆上!
瘫倒在地上的林灵素也被人像小鸡似得提溜起来,道袍扒了!捆上!
那二三百道士被聚集在院子一角,而嘉王赵楷则神气活现的点头欣赏着这一幕。
痛快!太痛快了!
这十五岁的少年此刻心中的感觉竟然是痛快无比,恨不得连饮三杯景阳春。
“可惜大哥没来,却是错过了一场好戏!”赵楷心中突然涌现这样的念头,嘴角露出微笑。
西门庆办事...太让人放心了!要没有他,赵楷今天绝对出不了这么大的风头。
皇城司识破林灵素居心叵测,这在年底的时候还不得算上重重的一笔功劳啊!
蔡京走得最慢,在旁边其他官员的搀扶下,众星捧月一般拉在了最后;经过院门的时候,蔡京突然停下了脚步,对旁边的西门庆微微一笑道:“托西门大人的福,老夫今天看了一场好戏!”
旁边众官暗自吃惊,能让太师说出这番话来,那说明对西门庆的表现刮目相看啊。
当然,西门庆今天的表现已经让所有人都刮目相看了...事实上,从今天开始,没有人敢小看皇城司,也没有人敢小看西门庆了!
所有人都几乎有同样的想法,西门庆此人,不好惹!
西门庆一付人畜无害的笑容,在众人看来却有些不怀好意;西门庆拱手道:“让太师见笑了!”
蔡京呵呵笑着摇手道:“若西门大人有空,不如来府上坐坐...只要西门大人愿意,老夫的门随时为西门大人敞开!”
“改日!改日!”
西门庆笑着送走蔡京,心中倒还真是想去蔡京府上转转,看看这个列入奸臣传的老家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狠角色,这把岁数还让梁师成等人如此忌惮!
赵佶这一去,竟然是罢朝三日,把文武百官吓得不轻;皇城司狱虽然不小,但也装不下这几百名神霄派道士,也完全没有必要;所以西门庆和嘉王赵楷商量,只留下林灵素和张如晦在狱中受苦,而把其他道人都打发回去,这神霄玉清万寿宫自然是要摘了牌匾,紧锁宫门,派人看守的。
当然,黑衣察子们在神霄玉清万寿宫里仔仔细细搜了一遍,除了少许五石散之外,倒也没有什么扎眼的事物...
第四百三十八章 罪己诏
三日一过,官家竟然没有任何举动,连下旨查问林灵素都没有,似乎完全遗忘了这么一个人,偌大的神霄派在林灵素手中风光一时,竟然在这一日之间烟消云散了;被神霄派强占了去的道观、寺庙尼庵也重新发回,那些道士、和尚、尼姑感恩戴德,一时间不知道立下了多少西门皇城使的长生牌位,日夜祈福。
这件事让西门庆成为文武百官中议论最多的人,皇城司也再一次证明了自己的存在。
深受官家宠爱,哪有如何?皇城司在关键时刻果断出手,把这位通真达灵先生锒铛入狱,神霄派不复存在。
这种手段,让更多的人开始关注起这位出身低微,却扶摇直上、炙手可热的西门皇城使。
提起皇城司,可能有人不知道嘉王赵楷,但却都知道皇城司有个了不得的西门庆。
西门庆和皇城司的表现却让某些人开始暗中越发的警惕起来,而另外一方面,则有人尝试着向西门庆伸出手,准备结交、拉拢。
这批人以当朝太师蔡京为首,而这位太师当日在众官面前力邀西门庆上门做客,竟然是毫不掩饰。
这种举动落到梁师成、王黼等人眼里,自然是另外一种想法。
第四日,赵佶终于上朝面对文武百官,脸色也终于好看了一些。
这位道君皇帝通过黄门官宣布了三件事。
一、剥夺林灵素通真达灵先生的名号,另有凝神殿侍宸名号一律剥夺。林灵素、张如晦下皇城司狱,另行处置。
二、解散神霄教,将所有神霄教门徒统统赶出汴梁;宣告天下,有以神霄教名目行事者,各地官府一律擒拿下狱,视其所为定罪。
三、自今日起,教主道君皇帝这个名号取消,若有提起者,问罪。
上面两条还则罢了,第三条却是大大出乎文武百官的意料之外,这一条简直相当于官家的罪已诏,虽然没有言明今后是否依然修道,但至少官家今后不会再让类似于林灵素这类道教中人靠近自己。
太子赵桓和嘉王赵楷欣喜,二人都信佛教,这一条一出,几乎是说明他们两个的父皇在今后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强迫自己改变信仰了。
西门庆知道这三条诏令的时候,正在皇城司闲坐,笑对武松、马如龙道:“如此一来,天下总算稍稍太平了一些;官家身边,本来就不该有这种人物,禁内里面建道观,迟早要闹出事情来。”
“哥哥说的甚是。”武松点头道:“这样一来嘉王倒是能放心了。”
马如龙自从接替钱贵出任勾当官以来,事情做得条条在理,此刻听了西门庆此说也道:“西门大人这一招实在是漂亮,马某佩服,神霄派这一垮,倒是剩下不少人手...”
提起这事西门庆肃然道:“新加的那个指挥人数已经差不多满了,再加上腾出来的人手,按我的意思,可以开始把重点放到北边和南边去了。”
“北边?”马如龙眉头一动:“看着辽国通事局的黑衣察子从来就没有少过,西门大人指的南边是?”
西门庆把玩着雷公石,慢慢道:“西边出不了大篓子,北边不光有辽国,还有金国!若不及早做好情报工作,战事一起,察子们便不好行动...南边么,听说最近明教活动很是频繁啊,尤其是江南诸道...”
“金国!摩尼教!”马如龙倒吸一口凉气,感觉西门庆这话里信息量太大了。
明教,也就是摩尼教一直在民间隐秘传教,马如龙是有所耳闻的,但江南诸道的情报里面并没有提及太多...但这位西门皇城使似乎非常看重啊...
马如龙如何知道,西门庆的观点是来自对水浒传的熟悉,方腊起事不过是三年后的事情,现在当然要提前防备,能不动刀兵的解决掉,才是最好的结局。
“泉州是明教大本营。”马如龙回忆起情报里的些许内容:“我会让那边的黑衣察子多多关注。”
“还有睦州、歙州二处!”西门庆以手加额,终于从记忆中翻出方腊所在,补充道:“浙西一带都要多多注意!据说有一位明教浙西分舵的舵主,此人要严加关注!”
马如龙额头见汗:“这个...西门大人,你这情报是从哪儿来的?为何我这边统统没有?”
皇城司情报向来是抄送三位勾当官和提举官的,西门庆说的也实在太精准了,让马如龙心生疑惑。
“嗯?”西门庆这才想起来自己好像犯了个不小的错误,幸好没把方腊的名字说出来,急忙用话遮掩:“这个...我夜观天象,南方有灾星有如扫把一般,推算应在睦州、歙州二处!”
马如龙微微颔首:“原来如此!”
旁边武松汗颜,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这位明教浙西分舵舵主什么时候得罪了自己这位哥哥,竟然让他如此挂念。
“没错!”西门庆侃侃而谈,越来越顺嘴:“那林灵素便是伏在官家身边的一颗灾星,若不是我精通天象,如何能预先得知?南方灾星越来越明亮,若不及时关注,恐怕要酿成大错!”
“我马上吩咐下去!”马如龙被说得紧张兮兮:“那北边的金国,莫非也是西门大人夜观天象的时候...”
西门庆大笑起来:“马大人说的太好了!正是北方有一片赤红,正是兵戈之象!金国虽然刚刚立国,但位处苦寒之地,人人身强力壮,皆可为兵;被辽国奴役太久,不大起战事就奇怪了...”
这么一说,比起南方什么明教舵主,马如龙倒是能接受的多;北方金国崛起的情报,他是知道的,而且金国已经开始从北方慢慢蚕食辽国土地,两虎相争,对于大宋是喜是忧还未可知,及时关注总是对的。
“大哥说的在理。”武松也同意西门庆的看法:“金人野心不小!还记得曾头市那曾家父子,便是金国的细作!”
马如龙点头叹道:“曾头市算是一个...事实上在那之后,皇城司又发现了数处地方有金人活动的迹象,金人野心确实很大,还没有打败辽国,便已经把贪婪的目光投向我大宋!”
“我倒是有个计划,要和你们商量一下。”西门庆道:“派去北边的察子至少有一半要是精英,以商人的名义活动...辽国和我大宋现在还是名义上的兄弟之国,以非官方的身份最好。”
马如龙把手一摊:“这个没问题,这些人过去,要长期在辽国各地潜伏行事,商人本来就是个最好的掩护,不过么...西门大人是不是准备顺便也做点生意?”
西门庆哈哈大笑:“我这点心思,可逃不出你马大人的眼去,生意要做,情报也要,所以咱们的人要进行的买卖,是要符合那些辽国贵族所需...比如说美酒、香料、瓷器等,稻米么,一粒都不会卖的。”
武松竖起大拇指:“大哥说的太对了,而且要交易的是辽国的骏马!”
马如龙对这个计划似乎也很感兴趣:“这样一来倒也是能给皇城司增加不少经费...”
“马大人要作起生意,恐怕也是好手!”西门庆赞道,话锋一转:“当然,我的计划还不仅仅止于这一点...”
屋子的大门罕见的关上了,三位勾当官在里面谋划了些什么,没有人知道。
不过当屋门重新打开的时候,马如龙的脸上洋溢着一种难于言表的喜悦之情,双手也同时握起。
武松则若有所思的在一旁想着什么。
西门庆向他们二人所展示的不仅仅是计划,还有美好的前景。
马如龙本以为西门庆提出对北边加大人手,未必就没有私心在其中,但没有想到,西门庆的计划居然是如此的翔实,方方面面都考虑周全。
若是按照西门庆所言步步为营,慢慢开展起来,不管是辽国还是金国,都不会再是来自北方的威胁。
天下大定!黎民苍生之福!
马如龙第一次用敬畏的眼神打量着这位西门皇城使,西门庆的计划已经超出了他能想象的极致,除了按照计划行动之外,马如龙没有更好的选择。
当然,作为老牌情报工作者,马如龙还是有资格对计划的细节做出修改和完善。
但西门庆今天所说的计划,已经让马如龙陷入深深的震惊之中。
如果计划成功...那份荣耀属于西门庆,也属于皇城司!
马如龙庆幸现在是自己坐在这个勾当官的位置上,能亲身经历到这计划的实现中去!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就没这么容易了。”西门庆耸耸肩,自然也能认识到事情的发展不可能完全如同自己计划的一般:“但至少在我们三个人的努力下,我相信能把整件事情维持在正确的方向在。”
“武松抛头颅,洒热血,在所不辞。”
武松口气坚定,话语中充满了一股子血性:“北边要开展这么大的计划,需要有人及时指挥...我去!”
第四百三十九章 谁伸,就剁了谁的手!
“二弟你当然要去。”西门庆面对武松的主动请缨,微微颔首道:“不但是你一个,林教头,鲁大师也要去,北边的事情最为关键,关你一个主事的还不够。”
马如龙要坐镇汴梁,自然不能轻动;而明年开春的时候西门庆也要去东瀛,最好的选择便是武松了。
当然,西门庆不会让武松面对所有压力,所以要安排林冲和鲁智深等人也同去。
“我听人说那个鲁大师已经还俗了,怎么西门大人还如此称呼?”马如龙忍不住插嘴:“那鲁大师是否用回原先的姓名?”
“习惯了这个称呼,倒是难改了,就像林教头一样。”西门庆解释道:“鲁大师虽然还俗,但依然使用智深这个名字,这也是一种习惯。”
马如龙赞同的点点头:“很多事情一旦形成习惯,便难以改变了。”
“有的时候,给敌人培养一些习惯,这也是一种攻击的方式。”西门庆思维跳转的很快:“很多时候会收到正面进攻无法达成的奇效,事半功倍也不在话下。”
马如龙叹道:“这一点还真是叫敌人难以觉察...就好像西门大人的计划一样。”
“要是被人识破,那就算不上是上策了。”西门庆微笑道:“不过很多时候,其实大家运用的手段,都可以算得上是阳谋。就算被识破,留给敌人的选择余地不大,最后还不得不跟随我方的脚步行事。”
操纵棋局者的水平自然是高于棋局中人的,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也就是这个道理;下棋的人自认为占到了上风,步步紧逼,但到头来却是为他人做嫁衣,又或者是釜底抽薪,来个满盘皆输的下场。
之前蔡攸就是这样,在自以为击败景阳春的时候,却被西门庆远程遥控,来了个釜底抽薪,这一下便是十万贯,对于蔡攸来说也是抽筋拔骨般的疼痛。
“今日从西门大人的计划中所悟甚多。”马如龙感慨道:“看来世间很多事情,某家之前都看得不对门路。”
西门庆微微一笑:“马大人之前对在下兄弟二人助力不小,何必妄自菲薄?”
马如龙摇头道:“说老实话,当初皇城司这一潭死水中,某家不过是想看看西门大人能不能把这死水激起波澜来,没想到西门大人一来,皇城司数月之内改头换面,不得不让人感慨了。”
“天道好轮回,也许你我不过是在其中不知不觉起了一点作用罢了。”西门庆呵呵笑道:“皇城司现在也是在风尖浪口上,行事必须要多加注意才是。”
“这个自然。”马如龙道:“皇城司发挥的作用已经超出了很多人的意料之外,估计现在有人已经开始想着如何加快步伐,把势力重新伸进皇城司了。”
“谁伸,就剁了谁的手!”西门庆语气很平和,但其中的意境却是血淋淋的霸道:“我所说的小心并不是指这种方面,皇城司有今天的局面颇为不易,可不能再让外面的势力探进手来了...剁了,算我的。”
武松和马如龙明白西门庆的意思,嘉王提举皇城司、皇城司不隶台察、谭稹下狱、白英受诛、内部整顿,今天的局面确实正如同西门庆所说的,实在来之不易;或者说,皇城司重新让某些人、某些势力感到了威胁,在这种时候,用些重手段也是应有的选择。
皇城司这潭死水现如今已经变成活水,纯净的活水,绝对不能再倒入一桶墨汁进去!
“你放心,有我马如龙在,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马如龙斩钉截铁的回应道。
西门庆点点头,事情商量得定,便起身告辞,准备前往自己的别庄。
木下藤吉郎、安道全和菊子夫妇前日已经搬去别庄小住,西门庆总觉得菊子身上还有些不明不白的地方,需要细细的问出来才行,顺便再看看藤吉郎这个学习进度如何。
西门庆可不想等到开春的时候,才需要拉着菊子才能和藤吉郎正常对话。
至于孙俊明和郑清二人,西门庆倒也没有遗忘,不过在明年开春出发之前,还是把这两个货控制起来比较好。
万一影响到东渡东瀛的行程,那就不划算了。
...
...
“孙兄,你说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出去!”
面对郑清的问题,孙俊明也心里没底。
藤吉郎自从上次被那个说话很温柔但手下不温柔的女察子叫出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就算是去那个什么西门勾当官府上做客,留宿一夜,也早就该出现了。
藤吉郎“失踪”的第二天,孙俊明尝试着向门口把守的黑衣察子聊天,准备探探口风。
但那黑衣察子用冰冷的目光打量了孙俊明全身上下,并没有开口;直到孙俊明被看得毛骨悚然,觉得这黑衣察子是在他自己身上找什么地方下刀子的时候,那黑衣察子才丢出一句不痛不痒的话。
“东瀛使节正在西门大人府上做客。”
废话,这不是废话么?
孙俊明再问,那黑衣察子就再也不说话了。
从那天起,孙俊明和郑清就过着无聊的日子,无聊到开始数院子里面那两棵不大的树上有多少叶子。
冬天虽然已经来了,但树上还是剩下一些叶子的。
孙俊明负责左边那颗,而右边那颗就交给郑清,二人已经无聊到用树上叶子的多少来赌博了。
开始的时候互有胜负,因为谁也不知道第二天早上起来,树上还剩下多少叶子。
但某日二人早上起来一看,连这个无聊的赌博也进行不下去了。
昨天一夜大风,两棵树上所有的叶子都掉光了。
所以郑清问出那个问题的时候,情绪已经有些不对劲了。
而孙俊明能做到的只是安慰郑清,也同时安慰自己:“如果真出了问题,藤吉郎那小子敢走漏风声,你以为我们两个的首级现在还能在脖子上么?”
这个倒是一句大实话,郑清眼中的情绪总算平稳了一些。
但二人坐在院子里面晒着太阳,没到半刻钟,郑清又突然开口道:“万一现在已经出了事,而给我们两个的惩罚便是一辈子呆在这个破院子里面,永远也出不去?”
孙俊明想了想道:“兄弟啊,你听说过朝廷有这种惩罚人的方法么?我不知道你,哥哥我自从被窝在这个破地方,自觉最少已经长了五斤肉。”
郑清转过脸来,眼神空洞的让孙俊明有些害怕:“万一朝廷是想把我们喂得白白胖胖的,好多剐几刀呢?”
“胡说!”
孙俊明马上给予否认,但觉得再这么下去,郑清这货迟早疯在自己前面,和一个疯子圈在一起,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
所以孙俊明只好开始编起故事来:“兄弟,听人说明天藤吉郎就回来了。”
“你听谁说的?”郑清一阵激动过后,突然用狐疑的眼光看着孙俊明:“你和我一直在一起,谁给你的这个消息?孙兄,你可不能把兄弟给卖了啊!”
孙俊明一时无语,想了想凑在郑清耳边说了几句;郑清便突然发狂般的大喊起来:“假的!什么都是假的!”
看着门口两道冷冷的目光扫过来,孙俊明有心把这厮的嘴捂上,却被郑清咬了一口。
一个黑衣察子快步走来,伸手在有些失控的郑清脖子后面一按,顿时让后者软瘫了下去。
孙俊明捂着有些出血的右手,沉声道:“你们不能再把人这么关下去了,迟早这下,我也会疯掉的。”
“是么?”黑衣察子冷笑一声:“我看这人有羊角风,你把这货扶进屋去,会有太医来看的。”
孙俊明心头暗喜,有太医来,自然就可以顺便问问外面的消息,更重要的是,乘机把消息传出去,传给王左丞听,六成货物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黑衣察子退了出去,和同伴说了一声便悄然离去;孙俊明把吃奶的力气都使了出来,这才把郑清弄进屋子里去,丢在床上自己坐下来喘息一阵,心头小鼓打个不停。
屋里笔墨纸砚倒都是齐备的,孙俊明顾不上气息还未完全平稳,挣扎着站起来用还有些发抖的右手写了几句话,把眼下的情势简单说了说,吹干了墨迹便搓成一个球,从怀中取出一张交子包了起来。
剩下,便是等着太医来了。
孙俊明回头看看还在昏迷中的郑清,在看看自己的右手,虎口还在往外渗着血。
妈蛋,这下咬得还真狠!
眼看就要成功,这下可别白咬啊!
郑清虽然情绪不好,但离崩溃实在还差得很远,孙俊明倒有些急智,想出这个主意来,让郑清假装发疯,好创造机会把消息送出去。
现在要做的只是等太医来,不过孙俊明回忆起方才的一幕还是心有余悸。
郑清还是懂点把势的,寻常三五个壮汉不在话下,但方才那个黑衣察子面对“发疯”的郑清,居然只是在他脖子后面按了一按,便把这货直接撂倒,到现在也没有苏醒的痕迹。
便在这时,门帘被人掀开了,来人背着个不小的药箱,标准的太医行头。
“床上的就是病人?”
第四百四十章 摸脸脉
孙俊明见来人虽然是一付太医的打扮,偌大的药箱背在身后,但却长的鼠头獐目,两条狗油胡子一动一动的,岁数又不大,怎么看也不像是悬壶济世的太医。
更不用说此人瘦弱矮小,和藤吉郎几分相似,身上的衣服倒是不小,来回咣当。
孙俊明心生疑惑,拱手问道:“孙某眼浊,敢问你是...?”
那人一摆手,把药箱随便往桌上一丢,“咣当”一声巨响显得分量不轻,接着又拍了拍胸膛:“不是我说你,你这人也太不会看人...这浑身上下的太医打扮难道还看不出来?”
又拍了拍药箱:“我时太医在汴梁行医数年,已经混得有妙手之称!”
这时太医自然是鼓上蚤时迁假扮,现如今满口的汴梁官话,说的孙俊明一愣一愣的。
这边郑清一倒地,察子们便把消息传了出去,正合时迁无事,在皇城司和武松说话;不用西门庆吩咐,时迁随手翻出一身行头,跟着便来了。
“时先生你是皇城司的太医?”孙俊明小心翼翼的旁敲侧击,试探着时迁。
“废话!”时迁怪眼一翻:“你这人看人奇怪,说话也奇怪,不是皇城司院子里的,谁敢放进来看病?老爷在皇城司不知道救了多少人...问东问西的,那躺在床上的就是病人罢?”
孙俊明一时看不清时迁来历,不过想想也对,若非皇城司信得过的,也不敢放进来,暗忖道:“还须得慢慢试探才好。”
“是,那便是小人的郑兄弟。”孙俊明点头道:“先生给看看?”
“又说废话!不看...老爷来是干啥的?”
时迁骂了一句,走上前去,见郑清侧着身子脸冲里躺着,毫不客气的上手一扒拉,直接给扒拉成仰面朝天。
孙俊明见时迁动作粗鲁,更不像是治病救人之辈,心下未免翻了嘀咕。
谁料这位时太医只是匆匆瞅了一脸郑清眼色,抽了抽鼻子,便突然开口问道:“怎么不好了?”
孙俊明顿时有一种要打人的冲动,人是皇城司察子叫来的,怎么连一点基本情况都不知道?
见孙俊明支支吾吾不说话,时迁皱着眉头转过身子,装模作样的咳嗽一声:“问你话呢,你这汉子...这会儿是聋了还是哑了?”
孙俊明无奈,只好道:“方才小人这兄弟在院中突然发了疯,后来门口皇城司的差人进来,把我这兄弟给打昏了。”
时迁心下暗笑,表面却是一本正经的道:“看你这汉子脸色不好,原来是不懂医家望闻问切之道;望也望了,闻了闻了,病人昏迷不醒,自然是要问病人亲友的!你看你,回答得这等不情不愿!”
孙俊明被这番说动,暗道:“莫非此人行事乖张,倒是有几分医术的?”
便对时迁唱了个喏道:“总归是小人的不是,还请先生念在医者父母心的份上,施手救救小人这兄弟。”
“这还像句人话!”时迁嘻嘻一笑,突然把身子一晃,孙俊明眼前一花,这位方才正儿八经教训自己的时太医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床上,而且还蹲在郑清身前。
“时先生,你这是要干啥?”孙俊明也知道望闻问切之道,接下来应该是切脉了才对;普通医者都是在床边好好坐着,细细把脉,哪有这番像猴子一样跳到病人床上去的?
“你不懂!”时迁嘿嘿笑道:“下面便是要切脉了...这个么,老爷倒有一手与众不同的妙法,别人都是摸脉门,老爷却是要摸脸脉!”
“脸脉?那是什么东西?”
孙俊明被搞得一头雾水,正合计间便见时迁提起手来,毫不客气的向郑清脸上扇去。
“啪!啪!”
这就是摸脸脉?这特么的不就是打脸么?
孙俊明总算明白过来,就听“哎哟”一声,郑清捂着腮帮子睁开了眼睛。
“啊呀我去!”郑清睁眼就看见有个小瘦子蹲在自己身前,挣扎起身,举拳便打:“什么人也敢来打老爷!”
时迁微微冷笑一声,伸手在郑清那手臂上一抚,那拳顿时没了力气,擦着时迁身子过去了。
“得,摸完脸脉,人也醒了!”
时迁身子往后一动,已经消无声息的下了地,冲孙俊明一摊手:“给钱!”
“你谁啊!”郑清恼羞成怒,一跃跳下床,又要挥拳打来,却被孙俊明给拦住了。
“兄弟等等,冷静下!”孙俊明用身子挡住郑清,喝道:“你要什么钱?”
“诊金,出诊费。”时迁假意喝道:“老爷可不能白来一趟!”
孙俊明听了这话倒是心下暗喜,俗话说苍蝇不叮无缝的鸡蛋,只要谈到钱,那就好说话了;这时太医是皇城司派来的,按道理讲肯定不会有什么诊金,既然主动提起来,那只能说明两件事情。
其一,此人贪财如命。
其二,此人胆大包天。
孙俊明转过身去冲郑清使了个眼色,让他少安毋躁,转过头道:“先生妙手回春,诊金自然是要给的,不知道十贯够不够?”
说实话,一贯钱几乎都够让汴梁满城的太医屁颠屁颠的出门了。
孙俊明故意多说十倍,也算是一种试探。
鼓上蚤时迁嘿嘿一笑:“还算你识相!诊金十贯,出诊费十贯,一共二十贯!”
“你这厮,怎么不去抢!”后面郑清假意大怒,便要冲出来,却被孙俊明死死抱住。
“怎么?二十贯就给不起了?”时迁哑然失笑:“你们两个在马行街花了多少?这二十贯不过是小费而已!”
“莫说二十贯,便给你一百贯又如何?”
孙俊明看着时迁准备狠敲一笔,觉得基本已经试探出来这位时太医的本性,终于忍不住开出价码:“二十贯算是你诊金和出诊费,另外八十贯...却要你帮我们兄弟两个做一件事情。”
鼓上蚤时迁眼珠一转,嘿嘿笑道:“一百贯对于你们来说也不过是九牛一毛...也罢,且说说看你这是什么事情,老爷可没权力能让你们走!”
孙俊明大喜道:“自然不会叫你为难,只要你往王左丞府上送个话就行。”
“王左丞?”时迁摸了摸那两条狗油胡子:“是王黼那厮?那倒也不难,老爷和他兄弟相称,碍着面子便替你走一趟罢!”
孙俊明见时迁说的玄乎,半信半疑道:“王左丞那么大的官,怎么可能和你还是兄弟!你莫要唬我!”
“说来你们也不信。”时迁呵呵笑道:“早两年王黼那厮得了伤寒,满城太医都看不好,还是老爷我过去,给他摸摸脸脉,活动活动血脉,一付药下去就药到病除!”
“连王左丞的脸脉你也摸了?”孙俊明唬道:“真的假的?”
时迁不耐烦道:“你看你这人,东问西问,说了又不信!算了,算老爷今天倒霉,碰上你们两个!”
说完时迁啐了一口,转身提起药箱假意要走,孙俊明和郑清急忙拦住:“先生留步,我们信了!”
“哎!早这样不就完了么!”时迁重新把药箱放下道:“都说了是老爷我的独门医术,别的太医可学不来的。”
孙俊明把牙一咬,管这个时太医是真话还是大话,只要能把消息送到就行,从袖中取了那个纸团道:“先生,信件在此!”
鼓上蚤时迁大咧咧接过来,先把外面那张交子剥开,倒把里面团成一团的纸条丢回给孙俊明,自己细细打量那张一百贯的交子,又冲着日光翻来覆去的看。
“先生看好了,这张是宝记出的交子,到处都认的,随时兑换!”孙俊明低声道:“先生收好,若有回信,可明日带回给小人。”
时迁把那张交子顺手揣入怀中,却把药箱打开了:“罪过!老爷可什么也没看见!也没看见你把东西丢进来!”
孙俊明听他这等说话,顿时会意,把那纸团丢进药箱去了:“小人兄弟两个,盼先生早点过来!”
时迁把药箱盖好,点头道:“你等二人放心,明天还这个时辰,必有消息!”说完背起药箱自顾自的去了。
时迁一走,郑清忍不住问道:“哥哥,你看这厮靠得住么?”
“有钱能使鬼推磨。”孙俊明叹道:“外面那轮岗的黑衣察子是油盐不进,这厮贪财,胆子也不小,估计能帮着传个消息。”
“话说回来,这也是你我的唯一机会了。说不得要赌上一赌!”
郑清默默点头。
...
...
“一百贯?”
西门庆看着时迁送来的交子和那张纸条,哈哈大笑:“孙俊明和郑清这两个货,做事情倒也对路,知道钱的好处!”
“可惜却用错了对象!”鼓上蚤时迁嘿嘿笑道:“还真以为我是皇城司一个贪财的太医,可以帮着传递消息!”
“摸脸脉这说法不错!”西门庆赞道:“王黼是躺着中枪,被你恶搞了一把!”
时迁小胡子一动一动:“老是听大哥提什么躺着中枪,没想到今日能用的上!”
“三弟,你做的很好。”西门庆把那张纸条摊开看了一眼:“果然未出所料,他们两个有点急了。”
“那怎么办?”时迁耸耸肩:“总不能真把这消息丢给王黼那厮罢?”
西门庆笑道:“那倒不用,不过我们倒是可以假借王黼的名义给那两个货回个口信!”
第四百四十一章 蔡府门子
第二天从早上起来,孙俊明和郑清这两个货吃完早饭就开始眼巴巴的等着那“时太医”过来送消息;二人不顾外面还下着小雪,在院子里面搬凳子坐了,往院子外面探头探脑的看,让来送午饭的伙计险些没笑出声来。
饭菜是可以拿进去的,但必须是在黑衣察子的全程陪同下;莫说是饭菜,就是送上洗浴的热水,黑衣察子也不放过,让孙俊明和郑清二人下不去手,无法通过伙计询问外面的消息。
所以这两个货只能把所有的宝全部压在那“时太医”身上。
“怎么着?二位就在这外面吃?”伙计提着食盒,笑眯眯的问道。
而后面则是一张冰冷的脸,默默的监视着这一切。
郑清跳起来活动了一下几乎已经麻木的四肢,而孙俊明简直就快要变成一个雪人了。
“还...还是屋里...里。”郑清被冻得舌头都有点打不过弯了。
二人刚刚在屋子里面暖和过来,胡乱吃了点东西,就听见院子外面有个熟悉的声音和黑衣察子们打着招呼。
“这雪天...辛苦了!”
“那姓时的来了!”二人对视一眼,都从椅子上跳起来往屋外跑去,险些没把门给挤破了。
外面哼着小曲,一步三摇,背着个药箱的可不就是那姓时的太医?
“啊呀,时先生,你可来了!”
孙俊明和郑清二人几乎是把鼓上蚤时迁给架进屋去的。
紧接着,屋门被紧紧的关上了。
“怎么样?”郑清迫不及待的问道。
“什么怎么样?”时迁反问,眼睛在郑清脸上游来游去:“你这汉子,要不要再摸摸脸脉?”
孙俊明急忙把时迁拉到一边:“先生,小人这个兄弟不太会说话,可别见怪!”
“这还差不多。”时迁丢下药箱,把外面衣服解了解:“这屋里还挺热乎...你们兄弟两个正吃饭呢?”
孙俊明见时迁东拉西扯,就是不说正题,在袖子里一摸,又是一张交子送上:“先生辛苦!”
时迁大咧咧的接了过去,便把那交子展开,看了半响,这才有了点笑容:“你这个人还有点意思,不像你这个兄弟,不识礼数!放心,王兄弟那里我已经替你们问过了!”
“王兄弟!”孙俊明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时迁说的是王黼:“王左丞那边...”
时迁嘿嘿笑道:“王兄弟说了,让你们放心,那东瀛使节一直是在那西门皇城使别庄上小住,毕竟这个地方环境差了点不是?”
“是是是!”孙俊明连连点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小人兄弟两个都算是东瀛使节的随从,西门皇城使怎么不把我们也安排过去?东瀛使节言语不通,沟通起来多有不便啊!”
时迁伸出个手指摇了摇,一付语重心长的样子:“你看你这想错了不是?使节是外来的客人,自然是要请了;你们两个本来就是我大宋的子民,在这里好吃好喝的供着,何必去伺候一个东瀛人?再说了,皇城司里面精通东瀛话的人也不在少数,用的着你们吗?”
孙俊明顿时无语,郑清在旁边憋了半天终于憋出来一句:“那也不能把我们当犯人对待罢?”
“犯人?”时迁笑了:“难道二位想去皇城司狱还是开封府大狱里面呆着?那也没问题,我回去递个消息,下午便能把二位挪去大狱里面。”
“别别别,我这兄弟开玩笑!”孙俊明面色微变,急忙一拉郑清,赔笑道:“在这儿呆着挺好,挺好的!”
时迁嘿嘿笑道:“这才像句人话。还是说正事罢...”
时迁话音刚落,孙俊明和郑清二人急忙竖起耳朵,等着下文。
“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时迁微微一笑:“我那王兄弟说了,让你们两个好好的在这儿呆着,别给他惹事!养胖点也好,到了开春去明州,路上、船上辛苦,也得把吃出来的肥肉累掉!”
“王左丞说的极是。”孙俊明听时迁这么一说,倒是放下心来。
“王兄弟还说,这次西门皇城使也要跟着去东瀛出使。”时迁动了动那两条狗油胡子:“你们两个把招子放亮点,别把商量好的事情抖落出来!被皇城使知道了...嘿嘿,你们两个自己跳海喂鱼去吧!”
郑清唬道:“王左丞把那事情也告诉你了?那六成...唔唔。”
却是孙俊明急忙去捂他的嘴,猛打眼色:“满嘴胡说些什么呢?”
郑清急忙闭起嘴巴。
鼓上蚤时迁心中冷笑不已,只当是没听见,方才也不过是用话头诈一诈,没想到这郑清没主意,倒露了口风。
“行了,话也带到了。”时迁背起药箱:“你们兄弟两个好好的在这儿呆着,过年从吹雪楼托人给你们带两盘好菜...等着开春罢!”
说完头也不回的开门去了。
“哥哥,你说这时太医神神秘秘的,王左丞真能是他兄弟么?”郑清见时迁远去,这才开口问道。
孙俊明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我也说不好,不过这时太医知道的确实不少...至少我们两个没危险,还是老老实实呆着等开春...等到了明州,便是我们的天下!上了船莫要说什么皇城使,便是天皇老子也得给我磕头!”
...
...
蔡府永远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来来往往,正门紧闭,但好几个侧门可都是开着的。
而蔡有才便是管着其中一个侧门。
宰相门前七品官,蔡有才虽然只是个管门的,但从来没有把那些官员放在眼里,莫说七品,便是四品、五品又如何?还不得给他客客气气的?
只有三品大员来了,蔡有才才会客气一点。
从杂役做起,二十多岁的蔡有才在数年内爬到这个位置,已经是历尽艰辛,连屁股都卖了这才从主管那里捞到了这个肥缺。
确实很肥,才干了三五个月,蔡有才便已经攒了几百贯,虽然也动过拿这笔钱做小买卖的冲动,但思来想去,还是干上三年,弄个几千贯再衣锦还乡的号。
不就是买三年的屁股给那个老色鬼主管么?等有了钱回去,弄他个十个八个小妾,还是非常划算的。
这笔账,以蔡有才的智商还是算的清楚的。
蔡有才眯着眼睛,命手下把侧门开了一条缝,坐等人来。
今天运气不算太好,下雪!一上午也就来了两个穷鬼,捞了两贯而已。
“再没有肥羊来只能回去歇着了。”
蔡有才想着想着,眼前一花,突然从街头来了一个披着白狐裘袍的青年男子,手中提着一小坛酒,笑盈盈的踏雪而来。
“说肥羊,肥羊就来了。”
蔡有才暗自一笑,摆出一张臭脸,准备动手宰羊了。
但他刚刚摆好姿势,那青年男子已经飘然到了近前,像进自己家门口似得,直接上手便要推门了!
“站住!”蔡有才急忙喝了一声,感觉还是有点问题:“不对...住手!”
“怎么,这里不是蔡府?”那青年男子露齿一笑:“太师请我来做客,你们是干嘛的?”
太师!
蔡有才倒吸一口凉气,这青年男子看起来不像是当官的,但即使是当官的到了也得正儿八经的送上名片,报上官名;不用说大部分都是来找太师的那几个儿子的。
而这青年男子张口闭口“太师”,居然还声称是太师请他来做客!
这厮简直就是疯了!
“拦住!”蔡有才一声令下,手下家丁急忙把那青年男子给拦住了。
“你是什么人!太师怎么可能有功夫见你!”
来人惊讶道:“俗话说得好:阎王好过,小鬼难缠!没想到太师府上也是这般!也罢,你便进去通禀一声,就说皇城司西门庆到了。”
说起来蔡有才能须一层层禀报上去,也就能到蔡京次子蔡绦处,至于能不能叫蔡京知道,那还得蔡绦说了算。
“好大的口气!”蔡有才大喝一声:“太师日理万机,可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什么皇城司!什么西门庆!打出去!”
西门庆倒是微微惊讶,自己的名声莫要说汴梁,恐怕大宋朝上上下下都传遍了,没想到却在一个门子口中却成了要驱赶的对象。
那两个家丁倒是听说过西门庆的名字,蔡有才三番两次呵斥,也没人敢上来赶人;西门庆哈哈一笑,在门口提着酒坛傲然而立,让蔡有才十分光火。
“蔡大哥,这西门庆可是...”
终于有个家丁忍不住,在蔡有才耳边一顿说,让他顿时骇然起来。
“原来是西门大人!”蔡有才脸色总算好看了一些,语气也缓和了许多:“小人通禀一声算不了什么,大人莫要坏了规矩!”
“规矩?”西门庆哑然失笑:“什么规矩?”
蔡有才不耐烦的从袖子里伸出三个手指,朝着西门庆比划了一通。
规矩,当然是要钱,但这种事情谁也不能放在嘴里讲不是?
“哦,那你不早说!”西门庆呵呵笑道:“明白了!”
话音刚落西门庆挽起袖子,伸出手来,摊开五指,便朝蔡有才脸上狠狠的打去!
“啪!”
“哎呀!”蔡有才捂着腮帮子,愣了。
他才刚刚想起来汴梁里面流传的一个故事,那个故事的主人公叫“打脸西门”!
第四百四十二章 老狐狸蔡京
“你!你怎么打人!”蔡有才急忙忙的,差点没把自己舌头给咬了。
西门庆笑吟吟的:“怎么,这不是规矩么?有门子不让本官进去,这便是本官的规矩!”
“你好大的官威!”
蔡有才终于把舌头给捋顺了,破口骂道:“今儿没有老爷开口,你这门还就进不去了!”
“是吗?”西门庆微微一笑:“那你想怎么办?”
“这个...”
蔡有才本来是外厉内荏的主,强作高姿态,但西门庆一个反问丢过来顿时无语。
骑虎难下啊!
蔡有才真希望自己能把刚才这两句话给收回来嚼碎了咽下去。
西门庆是皇城司三巨头之一,蔡有才可不想自己下辈子就在那个神秘的皇城司狱里渡过了。
口快害死人啊!
蔡有才只好丢个眼色给手下家丁,有个家丁见情势不好,得了眼色悄悄进门报信去了。
“西门大人如此蛮横无理,我们也只好通禀进去,等老爷决定了。”
蔡有才又丢出一句吓人的话,但在西门庆看来只当是放屁。
区区一个门子,也敢有如此威风,可见蔡府如何的难进;不过这个门子在西门庆面前连个纸糊的老虎都算不上,就算西门庆把这门子活活打死,蔡京也没话说,只当是出手替他惩罚恶奴罢了。
西门庆把拿酒坛丢在脚下,背着双手看小雪花碎玉一般的从天上飘飘下来,竟然是连看蔡有才都不看一眼。
蔡有才脸色变了几变,也终于没有能放出第二个屁来,自己缩着身子窝在一边,让旁边那几个家丁看了暗自发笑。
这幅架势摆出来,自然没有人敢靠近这个侧门;本来有些官员准备就近下轿,一看是这幅形势,都认得是西门皇城使这个牛人堵了门口看雪,忙不迭的把准备伸出去的脚收回去,调头的调头,转弯的转弯,做鸟兽散了。
没到半刻钟,就听着里面脚步声急急的往这边来了。
“开门!快开门!”
这声音对于西门庆是陌生的,但对于蔡有才来说,这是当家的老爷,蔡太师的次子蔡绦!
老爷亲自出来!
蔡有才的右眼皮不争气的跳动了两下。
厚重的木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蔡绦自然不会自己动手,动手的是蔡府的大总管。
蔡有才的右眼皮开始狂跳。
西门庆则转过脸来,饶有兴趣的看着。
蔡绦面沉似水,而大总管的脸色则更加难看。
蔡有才心下一沉,看着这个昨天晚上刚把他折腾不轻的老男人,似乎菊花有有点隐隐作痛了。
“见过老爷、大总管...”
蔡绦和大总管出来,蔡有才当然不能缩在那里,急忙过来行礼。
但他的话还没说完,蔡府大总管的手已经和他的脸发生的亲密接触。
“啪!”
偏偏还正好是西门庆打过的位置,但这一耳光打得比西门庆还狠,还重!
“没用的东西!”大总管厉声呵斥:“还不快滚!”
蔡有才心中雪亮,挨一个耳光,能从这里抽身而退,反倒是一件好事。
没敢耽搁,蔡有才惶惶然有如丧家之犬,往院子里面逃去。
大总管收回手来,这才向西门庆深深施了一礼:“小人见过西门大人!”
西门庆没有说话,这种“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戏码他不是没见过,也懒得去管。
“下人不懂事,让西门大人见笑了。”
旁边蔡绦终于开口:“父亲已经在里面等候多时了。”
西门庆微微一笑:“这位仁兄,你是太师次子罢?”
“不敢!”蔡绦微微动容:“在下蔡约之。”
其实西门庆也只是胡猜,蔡京有八字,蔡攸是长子,偏偏不合,传说中便是因为蔡京喜欢这个次子。
没想到一语中的,倒是让蔡绦惊讶不小。
旁边低头的大总管心中一动,满朝文武,有谁能有这份面子,让这位老太师等的?虽然蔡绦只是句客气话,但也足以看出这位西门大人在太师心中的地位,居然比他估计的还要高。
“若是这西门大人非要追究,也只能把蔡有才那小子做掉了。”蔡府大总管面色不改,心中暗自盘算:“反正也快玩腻味了,是时候换个新鲜货色了,没什么可惜的。”
西门庆微笑着从地上提取那小酒坛:“约之兄,这里是自家酿制的景阳春,和市面上卖的不同,算是一点小小心意。”
“大人和父亲相交,怎可如此称呼?”蔡绦竟然是坚持要执子侄之礼,亲自接过小酒坛:“小侄替父亲谢谢大人了。”
西门庆微微一笑:“各交各的,倒也没什么关系,约之何必如此?”
虽然嘴上如此说法,西门庆还是暗自吃惊蔡绦的反应,隐忍功夫居然比蔡京这个老狐狸不相上下,难怪受蔡京喜爱;反观蔡攸此人,锋芒太过,处处不让他人,蔡京难怪不喜!
蔡绦不置可否,只是施一礼,把此段对话轻轻揭过,在前面引着西门庆往院子走去。
蔡府大总管心里越来越是惊骇自家老爷的谦卑,紧紧跟在身后。
待进了三五道门,拐了两道弯,前面是一个雅致小院,这个院子寻常人不得进入;蔡府大总管也收住了脚,站在小院门口静候。
“父亲书房便在此处,西门大人自己进去罢。”蔡绦也站住了脚,给西门庆指明了方向。
西门庆暗自点头,蔡京这老狐狸果然名不虚传,在自己家里还弄这么个禁地,不经允许,竟然连蔡绦也不得入内,也不知道这老狐狸想要跟自己探讨些什么话题?
西门庆想到此处,微微点头示意,自己进了院子,绕过一道影壁,果然是一个偌大的书房迎面而来,没走到近前,便觉得空气和别处有些不同。
抬头细细一看,西门庆不由暗自骂道:“这老狐狸也太会享受了,这简直是帝王级的!不知道算不算僭越!怪不得不让别人进来!”
原来这书房四周数步方圆都是热气腾腾,想必是底下铺了铜管之类的,里面烧炭,就连飘荡下来的小雪花到了书房上空都直接化成水,根本落不下来。
蔡府烧得肯定不是寻常人家的那种炭,而是上好的无烟煤!
这烧得不是煤,而烧得是钱!便是西门庆家大业大,也禁不起这等烧钱...便是官家的睿思殿,也没有这么个烧法啊!
要说这些都是花的蔡京的俸禄,打死西门庆也不能信啊!
这老狐狸一年贪下的钱财,只怕能顶得上西门庆几个吹雪楼的营业额!
西门庆愤愤然脱下那件白狐裘袍,自己炫富是在身上,最多算是个土豪,而蔡京这个老狐狸这种行为,简直已经超出了炫富这种层次,只有低调奢华这四个字才能较为符合。
反正也热了...根本不用穿。
书房的门是开着的,西门庆刚一接近,里面就有个小丫鬟低眉顺眼的出来,把裘袍接了去。
西门庆见那小丫鬟还是总角年纪,比花月容还小上好几岁,心里又是暗骂一声。
不过那小丫鬟的相貌却是比花月容差了好几个档次,这让西门庆倒是暗自得意。
“原来是西门大人到了!”
蔡京居然亲自到门口迎接,这让西门庆感觉有些不自在。
这老狐狸,到底准备干什么!
“太师客气了!”西门庆急忙行礼,见蔡京步履矫健,两道寿眉下目光炯炯有神,那里是前几日观礼台上垂垂老矣的模样?
要知道这老狐狸,这天下最大的贪官,已经是古稀之年了!
“西门大人...到了老夫这里,就像自己家里!”蔡京呵呵笑着虚虚一扶:“太过客气,老夫可就不开心了!”
西门庆顺势而起,目光一扫,书房里数个红木书架上满满登登,墙上挂着一幅孔雀图,约莫是官家手笔...这老狐狸!
“老夫虚长数十载,便大胆称呼你做吹雪贤弟了!”蔡京微微一笑:“吹雪贤弟,看老夫这书房如何?”
西门庆哈哈一笑:“太师也太过于抬举下官了,下官本是商贾出身,这些圣人文章么...它识得我,我却不识得它!”
“吹雪贤弟过谦了,能把通真达灵先生一举击倒,那莫须有三字可不是随随便便是个人便能说的出来的。”蔡京笑着命人看茶上来,叫西门庆坐下,慢慢开口道:“吹雪贤弟可是把官家的脾气摸得一清二楚啊...”
西门庆尝了尝香茶,果然也不是寻常货色,比禁内用的丝毫不差,把玩着雷公石想了想回道:“侥幸,侥幸而已。机缘巧合之下,受罗真人传授天罡五雷正*法,对于林灵素这等欺蒙官家之辈,自然是看不过去,要出手惩戒。”
蔡京两条寿眉一挑,缓缓道:“若是唤作老夫,没有十成把握,是不敢亲自下手的;吹雪贤弟身负法术,深受圣眷,把林灵素下狱,解散神霄教,大快人心啊!”
“不仅如此,吹雪贤弟还有剿灭田虎大功在身,满朝文武无不羡慕...”
蔡京满口称赞,突然又微微摇头道:“可惜啊...只是可惜了!”
第四百四十三章 黑涩会大哥赵桓
西门庆见蔡京这个老狐狸摇头晃脑,一付惋惜的样子,顿时有要上去打脸的冲动。
好好说话不行么?非要卖什么关子?
不过蔡京毕竟是当朝太师,西门庆再特立独行,也不能在太师府把这老货打上一顿;对于蔡京,西门庆有一些盘算,但还不到发作的时候。
“太师此言何意?”西门庆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来:“还请赐教!”
果然这个老狐狸见西门庆上了套,做出沉吟的样子,这才慢慢说道:“吹雪贤弟惊才艳艳,只可惜不是读书人出身,眼下也算是升到极致了,若有进士功名在身,老夫定然力保贤弟飞黄腾达,富贵不可言。”
蔡京说完之后,看往西门庆的眼神中微微有期待之色。
西门庆暗自琢磨,这老狐狸说得确实不错,自己现在在皇城司已经算是到头了,总不能把嘉王赵楷给顶掉了,自己做提举皇城司?即便如此,也不过是四品官到头了,连三品大员的绯袍都穿不上;如果真是有功名在身,凭着剿灭田虎的功劳,也就连连升官了,指不定现在已经被派到某处边境镇守。
不过这老狐狸提起这个,这加上这种眼神必然有下文等着自己无疑。
这是要慢慢引哥进套啊!
西门庆暗自一笑:“太师还不知下官有个毛病,一看书就头疼,所以去考进士实在没想过,也做不到;眼下只想着在皇城司恪守本分,为官家分忧。”
“好一个恪守本分!”
蔡京对西门庆的反应大为震惊,脸上却是一付赞赏的样子。
若是换做旁人,这会儿恐怕已经满怀感激之情,行大礼表忠心了吧?
蔡京原先的想法是给西门庆指明一条升官发财的金光大道,只要西门庆上钩,区区一个进士又算的了什么?蔡京只要一句话,事情便能办得妥妥的;之后西门庆便会成为蔡京旗下的一员大将,为蔡京鞍前马后的办事。
蔡京自己的这八个儿子里面,最没出息的是长子蔡攸,二人已经闹翻;最看好的是次子蔡绦,脾气秉性和蔡京自己颇有些相似,城府极深;蔡京拉拢西门庆,不光是为了自己,也为了自己这个儿子蔡绦。
但没想到的是,西门庆居然一口回绝不说,还来了个“一看书就头疼”的说法,把蔡京堵得严严实实的。
“嘉王有贤弟这样的下属,皇城司运转自然是稳稳当当的。”蔡京又夸奖了一句,毫无痕迹的把话题岔开:“不知贤弟对当今天下形势有什么看法?”
西门庆暗中一笑,拱手道:“下官这点愚见,有什么好说的?下官洗耳恭听太师高见!”
蔡京微微颔首,沉吟了半响才道:“如今田虎反贼已被剿灭,四海升平,国泰民安,正是我大宋开朝以来盛世!”
这老狐狸果然是一贯的“太平盛世”的说法,也难怪梁师成等人要从此处着手,对付蔡京。
“不过西有西夏吐蕃,北有辽金。”西门庆故意皱起眉头:“有这几个不怀好意的邻居,我大宋须得时刻提防才是。”
蔡京呵呵笑道:“贤弟有所不知!这些无非都是小事!”
“愿闻其详!”西门庆见蔡京把这些都当成小事,那天下还真没什么大事了。
“有童太尉在,西边捷报频传,西夏吐蕃迟早灭国,何须担心?”蔡京得意洋洋:“辽国乃是我大宋的兄弟之国,有什么可担心的?再说那金国本来不过是辽国治下的女真而已,据说全族加一起不过区区数万人,眼下在辽国北方作乱,迟早被剿灭!辽国就算有不轨之心,到时也元气大伤,哪有余力进攻?”
说到此处蔡京这老狐狸又抛出一个耸人听闻的理论来:“我大宋乃是大国上邦,受天地垂青,福缘绵绵不绝,万年的江山!”
西门庆也不分清楚这老货是故意这等说法,还是真心如此认为,忍不住微微一叹。
这等平安,也不过只有区区数年而已!
但蔡京话音刚落,外面突兀的传来一句回应,声音颇为年轻。
“好一个万年的江山!”
西门庆听这声音似乎有些耳熟,一时间想不起来,却见蔡京以老年人不该有的速度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冲着门外行礼:“见过殿下!”
我勒个去,这皇太子赵桓连招呼也不打,就消无声息的摸进院子,还真是把太师府当成自己家了啊!
西门庆也站起身来,便见一个和嘉王赵楷年龄相仿的少年缓缓进来,也是同样一脸装出来的老成,可不正是当今太子赵桓,后来的宋钦宗?
靖康耻,靖康耻,便是这赵桓登基后的第一个年号!
西门庆并不是第一次见赵桓,之前在百花楼的时候便已经见过一面,但当时赵桓隐瞒身份,和高衙内两个人同游...还真是与民同乐啊!
“下官见过殿下。”
赵桓背着双手进来,见西门庆微微颔首示意:“原来皇城使也在这里!皇城使把那个林灵素揭穿下狱,大快人心啊!”
西门庆想起来这位太子和嘉王一样,都是信奉佛教,难怪都看不起林灵素,赵桓更加是连观礼都没有参加。
“这都是下官分内的事情!”西门庆笑道:“也是皇城司职责所在!”
“哦?”赵桓一付似笑非笑的表情,示意西门庆和蔡京二人坐下,自己却占了诸位,大咧咧的坐了:“三弟主掌皇城司,倒是得了不少功劳!”
赵桓言下的意思,却有些不屑赵楷没干什么事实,只是依靠了西门庆得了不少功劳,居然也有一丝拉拢之意。
“莫非自己还真是成了个香饽饽?”
西门庆暗自发笑,对于这兄弟阋墙的事情,倒是不好多加评说,只好以平淡的口气道:“都是为官家分忧而已,功劳什么的倒不是首要目标。”
“哈哈哈哈!”赵桓突然发笑,毫无礼貌的手指西门庆道:“本王就喜欢你这种态度!剿灭田虎,那是多大的功劳?轮能力,那个高太尉给你提鞋都配不上!”
赵桓顿了一顿,突然道:“你在三弟手下干,委屈了!不若跟着本王...如何?”
“殿下...”
一旁蔡京都忍不住开口提醒。
这样做...也太唐突了!
但这位皇太子却是老气横秋的把手一张,不让蔡京继续说下去,两只眼睛死死盯住西门庆,等待着回复。
这幅架势在西门庆看来,简直以为身处在某个黑涩会类型的电影里面。
“你老大对你不好,不如跟着我干!吃香的喝辣的!大把大把拿钱,什么本地的外地的大洋马随便上!”
西门庆十分怀疑赵桓这货整天都看什么书,身边都是什么货色,看上去就连蔡京也有些头疼。
不过对于这种小孩把戏,西门庆不用想就有了答案:“殿下抬举,折煞下官了。”
算不上一个断然回绝的态度,但却是个不软不硬的钉子。
蔡京倒吸一口凉气,这位皇太子的脾气西门庆可能不知道,他可了解的太清楚了,身为皇太子亲自出言拉拢,西门庆还不给面子,只怕是要当场发作。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赵桓却是一拍桌子,哈哈笑道:“本来是句玩笑话,皇城使却在意了!”
接着转头又问蔡京道:“你们二人方才在讨论些什么?”
蔡京微微惊愕,言简意赅的把方才的事情说了,这位皇太子呵呵笑道:“太师说的在理,什么西夏吐蕃,什么辽国金国,能弄出什么花样了?若是父皇允许,本王亲自率领五十万大军,东讨西伐,不用三年便可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
五十万大军!
这位皇太子还真是把打仗当成过家家了!把辽金等国当成是纸糊的!
就拿辽国来说,不管是疆域范围还是经济实力,实则都不在大宋之下,虽然有二国有和约,都是马放南山的势头,但金国在后方蚕食辽国领土,辽国已经进入战争状态,凑出七八十万军队并没有什么难度。
更何况,五十万大军?每月的粮草、军饷都是个天文数字,更何况成年累月的在外征战也必须要采取轮流作战的方式才行。
估计要这位皇太子真是带着五十万人出征,只怕没遇上敌人,便先逃走了十万。
面对这种想法,蔡京明知不靠谱,也只能道:“殿下志向高远,但这种事情须得是领军大将所为,殿下何必以身犯险?”
蔡京这话也算是附和,也算是暗中指出这种想法的不合理之处。
“当然父皇肯定不会让我领军出征。”赵桓哈哈笑道:“不过有时候还真是想体验一把那种纵马横刀的感觉!”
对于赵桓这种人,西门庆不免腹诽:你不是没有机会,只是到时候被金人押着一路北上,连死了也没能回到这片故土。
既然这货要玩,那就给他机会玩!
“这个倒也不是没有办法。”西门庆笑道:“从禁军中抽调人马,由殿下率队演习不就是了?”
赵桓遗憾着摇摇头道:“那也没有那种千军万马的感觉啊...算了,呆着也没什么意思,本王走了。”
这位皇太子突如其来,又说走就走,把蔡京和西门庆二人倒晾在这里。
第四百四十四章 雅蠛蝶
西门庆和蔡京互相看了一阵,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些许的无奈来,还是蔡京这老狐狸反应快,先开了口。
“殿下为人率直灵动,平易近人。”
西门庆默默点头,都能去百花楼与民同乐,可不是平易近人?蔡京也知道这位皇太子城府极浅,方才在西门庆这里碰了个软钉子,虽然说是开玩笑的话,但暗自里已有薄怒。这位皇太子突然离去肯定也是与之相关无疑。
“那吹雪贤弟对天下形势是如何看待的?”
蔡京跳过这个有些尴尬的局面,把话题重新拉回到天下形势来。
西门庆沉吟半响,把玩着雷公石:“西边有童太尉在,自然不会出什么纰漏;问题多半还会在北边,若是辽国取胜,那还则罢了,若金国取胜,只怕不日便要南下,侵犯我大宋疆域。及早应对,才是良策。”
西门庆当然不能把什么话都说给蔡京听,尤其是皇城司即将展开的宏伟计划,更加是不能透露给蔡京半分;所以不过是将历史上将要发生的事情稍微说了一些皮毛。
但这也让蔡京这个老狐狸吃惊不小,虽然老狐狸城府极深,脸上半点变化都看不见,但双手却不由自主的动了动,在西门庆眼里却是再明显不过。
不用说,这老狐狸想的是子子孙孙都做高管、拿厚禄不说,还要猛划拉钱财,一直过着比官家还奢华的生活...这一点,还真需要宋朝万年江山。
蔡京一贯的作风是粉饰太平,但并不代表着这老狐狸不知道边境的局势;西门庆所言并无夸张之处,只不过是把将要发生的事情提出来讲而已。
“我大宋百万雄兵,良将万千。”蔡京突然道:“就算那金国能再强,能打得过黄河来么?”
西门庆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微微一笑,让蔡京自己去合计合计。
“太师,话已尽此。”西门庆微笑着向蔡京告辞:“高太尉在盖州一战击溃,不可谓兵不良,将不优。”
蔡京恍然,把西门庆送出院子,自有下人给引路出去;这老狐狸自己踱步回来,两条寿眉紧缩在一处。
“父亲,你看西门庆此人...”
蔡绦不知道从哪儿钻了出来,手中提这个小酒坛,正是西门庆送来的礼物。
“此人虽然学问不高,却常常有惊人之语。”蔡京道:“殿下亲自招揽,也碰了个软钉子,西门庆可谓是嘉王一大助力,偏偏还深得圣眷...须得小心应付才是。”
蔡绦颔首:“孩儿记下了。”又把那坛景阳春放在桌上:“此乃那西门庆送来的,说是自酿的景阳春,和市面上有所不同。”
“哦?”蔡京微微惊讶:“居然送酒给老夫?”
蔡京并不嗜酒,西门庆送这份礼物,看来是全然没有预先了解过,似乎是随手而为。
“打开看看。”
蔡京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兴趣,让蔡绦启开了那小酒坛的封口,顿时一股浓郁的药香混合着酒香在书房里肆意的散发开来。
浓郁,但并不是霸道的气味,反倒是有一种温文尔雅的君子味道,让人不自觉身处其中。
“这什么酒!”
蔡绦就站在酒坛边上,吸了两口进去,顿觉浑身舒畅。
蔡京这个老狐狸也是寿眉一展,忍不住上前细看:“药酒!景阳春做底,调配出来的上好药酒!”
这让蔡京这个老狐狸十分吃惊,西门庆这哪是没有预先了解,而简直就是对症下药,送来了蔡京最喜欢的东西。
蔡京已然是古稀之年,最大的希望便是恨不能向老天多借上十几年、几十年;平时最注重养生,但毕竟岁数摆在这里,虽然比起寻常古稀老人,蔡京这老狐狸的身体状况要好上很多,但蔡京近年来发现自己精力渐渐跟不上,很多公务其实都是由蔡绦帮着处理,更不用说应付那些讨要墨宝的请求。
之前神算子蒋敬托人以一百贯一个字的价钱讨来的“吹雪”二字墨宝,至今还悬挂在吹雪楼的门前;但其实这些字有些是蔡绦帮着写的,有些则更加是府中养的那些清客写的。
蔡京的书法,天下学习的实在不少。
当然,这是一个秘密。
蔡绦闻着这混合的香气,忍不住吩咐下人要取来酒杯,品尝一二,而蔡京这老狐狸不动声色的制止了自己儿子。
“西门庆是嘉王的人。”
蔡绦明白蔡京这句话其中的含义,带着惋惜的表情把那小酒坛重新封好。
那股混合的奇异香气也随之一断。
“等等。”蔡京见蔡绦要把那小酒坛拿去处置,突然道:“府中清客里挑个年纪最大的,给他送过去。”
蔡绦会意:“那如果确实有效果...”
“那就带个信给西门庆,让吹雪楼定期把这种药酒送到蔡府。”蔡京发出一声叹息:“年岁不饶人啊...这样也可以和西门庆保持一点联系。”
“是,孩儿这就去办。”
...
...
时间过得飞快,紧锣密鼓的安排下,武松、林冲和鲁智深已经准备动身了,已经有皇城司的黑衣察子去打了前站,而景阳春也被秘密发往霸州、雄州等地。
宋辽二国开设的榷场,便是在这些边境;而每年的岁赐银三十万两、绢二十万匹,也是在雄州交割。
这些货物自然不是通过榷场来交易,霸州、雄州那里有地下自由贸易,规模还不小。
因为榷场交易的都是指定货物,已然不能满足辽国贵族日益增加的需求,而辽国也考虑到马匹作为重要的战争物资,不能随意贸易,所以现如今贸易的只有羊、骆驼等牲畜。
地下自由贸易不仅满足了部分需求,更关键的是不用去榷场登记备案,也不用交税。
当然,你首先得认识一些掌控地下贸易的家伙,得到他们的许可,才能真正踏进这个圈子。
但这一点对于皇城司的黑衣察子们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把这些掌控地下贸易的家伙干掉也只是举手之劳,但偏偏这次要把所有的事情隐秘进行,所以黑衣察子们已经通过一些“常规手段”打开了地下贸易的大门。
景阳春开始秘密流向辽国,走上那些辽国贵族的饭桌。
与此同时,西门庆也通知梁山上留几手和刘能父子,准确研制一种生产时间短,相对廉价的酒类。
虽然还需要些时日才能研制成功,但西门庆已经把名字起好了。
烧刀子!
品质不用高,只要度数高!
对于辽国贵族来说,景阳春是一种奢侈品;但对于辽国百姓来说,景阳春的度数却不够看的。
西门庆不但要让景阳春占据辽国贵族的饭桌,也要让辽国百姓的饭桌上都摆上一瓶烧刀子。
这么做的目的,西门庆还没有和任何人透露过,却是他计划中重要的一环。
临行之前,众人在西门庆府上商议。
“我也要去!”
不用回头西门庆便能听说这声音是出自雪儿这个磨人的小妖精之口...
“不行。”西门庆并没有回头,直接否定了雪儿的任性:“这次我要去东瀛,北边由二弟主持,又不是观光,用得着你去么?”
雪儿不依不饶:“不管!上次打田虎你就没带人家去!二爷他们这回都能去,为啥我不能去?”
武松、林冲等人纷纷躲了开去,只当是没听到,只有鲁智深微微一笑:“雪儿,辽人凶狠,可不像我大宋子民善良,你去了,只怕大官人不放心。”
“那我就跟着老爷去东瀛。”雪儿不肯放过:“最近在家里呆着发慌,再不出去,人都快长毛了!”
这句话一出,就连风骚的鲁大师也受用不住,咳嗽一声转过脸去,假意对豹子头林冲道:“教头,我们去后院赏雪罢!”
“同去!”武松也加入了赏雪的队伍。
就连书童儿、画童儿也躲了开去,书房里只剩下西门庆和雪儿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不用说东瀛形势不明,只要踏上海船,便把生命交给老天爷,能不能到达东瀛都是两说。”西门庆柔声道:“要不是我预先计划好了,我都懒得去。”
“骗人!”雪儿眨巴眨巴眼睛:“雪儿还没有坐过海船,听上去很有意思的样子嘛。”
西门庆道:“就连孙俊明、郑清那两个货都不是自己人,随时还要防止他们下手...”
“那我去正好可以保护老爷。”雪儿继续眨巴眨巴眼睛:“听上去很有意思的样子嘛。”
“语言不通。”西门庆冷静的丢出杀手锏:“等你到了东瀛便成了聋子哑巴,又有什么意思?”
雪儿还是眨巴眨巴眼睛:“那老爷也不会啊?”
“其实...老爷我还是会几句的。”西门庆表示自己的博学。
“老爷都会什么?”雪儿好奇的问道。
“雅蠛蝶...一库...”西门庆随口说了两句,才发现自己脑子里面也就会这几句而已。
“听起来...很高端的样子啊!”雪儿眼睛里面都是崇拜的小星星,上前拉着西门庆的袖子求道:“老爷...教雪儿好不好?”
西门庆咳嗽一声,这些熟悉的东瀛语似乎只有在某些特定环境下才会使用啊。
“老爷会的也不多。”西门庆无奈道:“改天让菊子姑娘教你些罢。”
“那雪儿学会了是不是就可以去东瀛了?”雪儿高兴的蹦了起来:“太好了,老爷答应了!”
西门庆顿时哑然,没想到自己居然被这个磨人的小妖精给绕进去了。
第四百四十五章 诡计多端
本来语言不通只是个伪命题,西门庆只是说出来给雪儿设立障碍,让她产生退意。
因为东瀛贵族都是精通华语的,何来语言不通?当然,像“藤原吉太郎”这样的冒牌贵族自然是不会说的。这也是为什么西门庆让木下藤吉郎尽快掌握华语的原因,在西门庆的计划里面,木下藤吉郎还真的可算得上是重要的一环。
没想到雪儿绕来绕去,就是死活不撤销去东瀛的想法,西门庆也非常无奈。
不过想想,让雪儿去学东瀛语倒是有两个好处:一是看看这磨人的小妖精到底毅力如何,如果学不好,西门庆当然就有理由不让她跟着去;二是如果这磨人的小妖精能掌握东瀛语,说不定还真能帮到西门庆...至少可以从哪些贵族女眷那里获取一些西门庆无法获取的情报。
拿定主意后,西门庆表示了赞同:“雪儿,只要你学得好,老爷就带你去!”
雪儿欢呼雀跃,出门去了;西门庆自去后花园寻了武松、林冲、鲁智深等人议事,等下午问起来的时候,这磨人的小妖精竟然收拾了些衣物去别庄了。
不用问,这是找菊子去学习东瀛语了。
西门庆摸了摸脑袋,这磨人的小妖精还真有点决心?行动也太快了吧!
就是不知道菊子会不会大伤脑筋,上次西门庆过去的时候,木下藤吉郎的学习进度可有点落后啊,菊子虽然表面上不说,西门庆也能看出来;这次再加上个雪儿古灵精怪的,只怕菊子吃不消。
西门庆摇摇头,还是过几天再去看看罢!穿越前西门庆学习外语还是有一定经验的,也许能帮得上忙。
虽然离春天还有好几个月,但中间还得过年,其实留给菊子的时间也不多。
不过为了尽快在辽国开展“业务”,武松、林冲、鲁智深等人在过年前就要动身,看来今年这个年是要在雄州那边过了。
还有一个原因便是春节前后边境会适当宽松一点,方便行事。
武松和林冲都是夫妻双双出动,鲁大师孤身一人、光棍一条,倒也潇洒自如。
西门庆和马如龙商议过,这个计划目前还只是起步阶段,能不和嘉王赵楷说的,先就别说了;自从上次开宫大典那一出,嘉王赵楷还一直保持着兴奋状态,对皇城司的事务过问不多。
正想的时候,嘉王赵楷派人下了帖子,叫西门庆过去。
西门庆搞不清楚这位嘉王脑子里现在想的是什么,不过大致上应该是如何得到更多来自官家的宠爱罢?
让他没想到的是,嘉王赵楷还特意把他找去,屏退左右,而后提出了一个让人啼笑皆非的请求。
“有没有机会...本王是说可能...”赵楷试探着问西门庆:“让父皇转向佛教?”
西门庆没有说话,观察了半天,才认定赵楷是十分认真的。
这对父子啊...
赵佶想要赵楷信奉道教,西门庆算是给唬弄过去了;没想到赵楷反过来又要西门庆想方设法让赵佶对佛教感兴趣。
“王爷,何出此言?”西门庆微微一笑算是回应:“可还记得下官得到官家的密令后,对王爷说的话么?”
“信仰自由。”赵楷自然记得:“但眼下确实一个再好不过的机会...”
西门庆果断的摇摇头,毫不客气的指出了赵楷的问题:“王爷想错了,眼下并不是一个好机会。”
赵楷有些惊愕的望着西门庆,西门庆不肯答应,他是有些预感的;但现如今林灵素下狱,神霄教烟消云散,更重要的是,官家刚刚下诏令取消了他自己道君皇帝的封号。
如果现在不是好机会,那还有什么好机会?
“信仰是无法强迫的。”西门庆解释道:“如果去强迫,或者说引导,并不是一件好事,还有可能引起反作用。”
“所谓信仰信仰,只有信了,还能仰望、膜拜。”
对于西门庆的解释,赵楷虽然觉得新鲜,但似乎还能比较接受。
“佛教对于官家来说是个与以往截然不同的东西,需要很大的转变。”西门庆继续道:“而且官家现在也并没有放弃信奉道教,只是觉得上了林灵素那厮的恶当,无言以对,所以才自己取消了那个道君皇帝的封号。如果王爷这时候准备用一些手段影响官家,只怕是适得其反。”
听完之后,嘉王赵楷这十五岁的少年居然发出一声和年龄极为不符的叹息:“皇城使诡计...神机妙策,难道就没有办法?”
西门庆心中暗骂一声,原来自己在这个少年心中居然是诡计多端的形象。
“其实退一万步讲,官家信奉佛教,也并不是一件好事情。”西门庆正色道。
看来,是得给你这个少年好好上一课的时候了!
赵楷突然看西门庆严肃的样子,似乎还有些不习惯,笑着端起茶来喝了一口:“佛法无边,如何不是好事?”
西门庆侧过脑袋想了想,问道:“王爷可知道有个国家叫大理?”
嘉王赵楷哈哈笑道:“皇城司何有此问?大理乃一弹丸之地,与我大宋的西南边陲接壤,历代都受我大宋庇护,才不至于被吐蕃给吞并了。”
西门庆又是微微一笑:“那王爷知不知道大理乃是以佛法治国?历代大理王都是信奉佛教,深通佛法。”
西门庆这点知识,自然是从一本穿越前的小说里面看来的,不过细想想小说里的那段时间还跟现在很接近啊...虽然小说里有不少描写都是作者的想象,但基本元素应该是有些根据的。
果然嘉王赵楷点点头,吃惊不小:“皇城司比本王想得还要博学,此事不假。据说大理那边是以佛、乳二教教义治国,百姓都是温文尔雅,有我大宋庇护,倒是一片平和。”
“那么有好几位大理王干着干着就退位了,自己跑去天龙寺出家...”西门庆趁热打铁:“这件事情王爷知道么?”
赵楷倒吸一口凉气,似乎明白了西门庆这不断抛出问题,想要表达的意思了。
这位十五岁的少年忍不住想象了一下,某一天官家突然宣布退位,自己跑去大相国寺出家,会给整个大宋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和大理那种边陲小国不同,大宋地域辽阔,官家突然撂挑子不干了,只怕等着后继者的是四处的动乱,还有那些不怀好意的邻居突然进犯边境。
赵楷承认,这种后果虽然不是百分百,也是有很大几率的。
“本王明白了。”这位十五岁的少年点点头:“看来本王之前确实想错了,不过万一父皇又找来林灵素之流的,如何是好?”
“有下官在,王爷大可放心。”西门庆笑道:“而且不但要防止林灵素之流,还要主动给官家介绍一两位真正的道家高人,从根源上避免类似问题。尊重官家的信仰,而不让官家沉迷在其中,这才是最好的做法。”
赵楷道:“皇城使所言甚是,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去办了...另外这年关快到了,皇城使这账目是不是也该清一清了?”
西门庆知道赵楷提及的是之前吹雪楼一时,每年需上缴一定数额的金钱作为皇城司的经费。
这当口问起来,赵楷也只不过是转移话题而已...这件事,似乎还算不上事。
因为吹雪楼这多半年来经营的不错,虽然还达不到日进斗金,但前段时间西门庆刚和神算子蒋敬对过,如果不算上黑蔡攸的那十万贯,吹雪楼今年也能有大几万贯的进账。
想到这里,西门庆觉得蔡京欢迎自己上门做客,只怕也是因为把蔡攸黑了一把,这老狐狸反倒高兴了?看了这对父子还真是不和啊,简直成了冤家对头。
“下官回去就叫人把钱上缴,充作皇城司经费。”西门庆拱手道:“五千贯一文不会少的。”
嘉王赵楷却摇了摇头道:“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当初那个价码是你做指挥使的时候立下的,现如今你已经是勾当官,又是皇城使,自然不能是这个价码了。”
“那王爷的意思是?”西门庆心中暗骂,不过转念一想把吹雪楼的盈利缴上去,还不是自己支配,多半用到北边那大计划里面?
赵楷嘻嘻笑着,似乎恢复了几分少年的顽皮:“说说罢,今年你那个吹雪楼盈利多少?”
不过西门庆还是做出一副肉疼的样子:“吹雪楼今年盈利不到两万贯,王爷手下留情。不过为了支援皇城司经费,再多的钱,下官也认了就是!”
“奸商,奸商,无奸不商。”嘉王赵楷嘿嘿一笑:“本王没做过生意,但你吹雪楼红红火火,本王还是看在眼里的,更加上你店里面摆着父皇那个免税的手令...你当本王是无知少年啊!”
西门庆把手一摊,做出无奈的样子:“虽说赚了些钱,但费用也大啊!下官家里上上下下上百张嘴...难啊!”
“得了!”赵楷微微皱眉,喝道:“少在本王面前哭穷...”
第四百四十六章 天下第一神功
“家里还有三个小妾要养,个个都是大手大脚花钱的主啊...”
“还有皇城司一帮子弟兄,见天的上吹雪楼胡吃海塞的,都是吃完嘴一抹,哪有结账的啊...”
西门庆并没有放弃,继续哭穷。
“行了!”赵楷一跺脚:“再说下去,莫非要本王给你掏钱不成?”
西门庆非常识相的闭上了嘴。
“两万贯。”赵楷比出两个手指:“你官都升了好几级,就缴两万贯罢!别跟我说你缴不起!”
“遵命!”西门庆笑眯眯的:“两万贯就两万贯,明天下官就让账房送过去。”
“嗯,找马勾当官交接...”赵楷说着说着似乎咂摸出些味道来:“合着你这是左口袋进,右口袋出啊!三个勾当官你们兄弟就占了两个...”
西门庆斩钉截铁道:“保证每一文都用在该用的地方,只要马大人一个不同意,绝对不会动用!这叫一票否决制!”
赵楷听到这新鲜词倒是愣了一愣,问清楚后点点头:“好一个一票否决制!你这一套一套的,本王从来没听说过,书上也没有,都是从哪儿想出来的?”
“西边极远处的有些国家就有这种一票否决制。”西门庆随口搪塞:“做生意的时候听得多,就知道了。”
赵楷颔首道:“看来做生意也有很多好处啊...西边极远...莫不是大秦?”
西门庆虽然历史完全是体育老师教的,但也知道赵楷说的大秦并不是古代吞并六国的秦国,而是罗马的旧称。
“对,就是大秦!”西门庆似乎想起了什么,顺手拍了记马屁:“王爷这才是真正的博学,从下官一句话里面,就知道了这么多!”
嘉王赵楷顿时有些飘飘然,脸上多有得意之色:“本王也只是胡乱一说...”
西门庆感叹这拍马屁神功简直可谓是古今中外第一神功,和它比起来什么九阳真经、九阴真经、乾坤大挪移、降龙十八掌都弱爆了啊!不仅如此,而且是这门神功一出,不管男女老少,一律通杀!
不过这门神功还是要注意分寸的,拍太多了,马屁股也会疼的,万一拍到马腿上,那就该被踢了!
所以西门庆也就到此为止,并没有继续拍下去。
“王爷没别的事情,那下官就先告辞了。”
“等等。”赵楷开口制止,之后又有些犹豫:“其实还有一件事情,要和皇城使商议。”
西门庆迈出去的腿不得已又收了回来,拱手道:“王爷请讲。”
嘉王赵楷想了一会儿,这才开口道:“父皇对今年皇城司的表现非常满意,嘉奖令都已经拟好了。”
“这是好事啊。”西门庆呵呵笑道:“王爷任提举皇城司以来,取得的成就大家都看在眼里...更重要的是,官家也看在眼里。”
赵楷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好事,也不好。明年可就没有田虎了...”
西门庆突然明白了这位少年的意思,也深深震惊这位少年居然能想的这么久远,似乎说不上是城府或者秉性,倒有点像与生俱来的警觉感。
出身在皇家,这种警觉感倒还真是类似于天赋了。
赵楷说的没错,今年皇城司干得不错,应该说干得太好了;但也带来一个问题。
那就是,明年会如何?
田虎已经被剿灭,明年可就没有这么大的功劳了。
想到这里,西门庆倒是想起来原先白英搞出来的怪门道...总不能皇城司以后真自己培养山贼,等“成熟”了自己剿灭罢?
西门庆绝对不会同意这种荒唐的主意的。
要不然干掉“六贼”中的某一个或某几个?
西门庆马上否定了这个想法,现在这几个货还是官家眼中值得信赖之人,事实上“六贼”这个提法还没有出现过,就算皇城司查出这几个货贪赃枉法,到了官家面前也是轻轻的一笔。
这和林灵素不一样,那次确实触及了官家的“逆鳞”。
莫非...
西门庆左思右想,突然抬起头来微微一笑:“王爷过虑了。”
“此言怎讲?”赵楷眼前一亮:“本王就知道皇城使诡...神机妙策...”
少年!你够了!
西门庆咳嗽一声,正儿八经的道:“皇城司只要恪守本分,便是大功劳。王爷也许不会同意,其实皇城司做的再多,在官家眼里并不是他所需要的。”
赵楷心头一凛:“继续说下去!”
“恕下官猜测,官家当初让王爷任提举皇城司,用意何在?”西门庆提醒道。
“大胆!父皇用意,能随意猜测么?”赵楷突然喝道:“这件事情,不用再说了!”
说完赵楷站起身来,竟然有送客的味道。
西门庆心中暗笑,这件事情官家做的,却说不得,也站起身来拱手道:“王爷,只要想想这一点,便知道应该如何去做了。下官言尽于此,这就告退了...”
一句话说完,西门庆头也不回的往门口走去,他有十成十的把握,这位十五岁的少年会叫住自已问计。
“站住!”
果不其然,赵楷叫住西门庆:“若父皇真是这种意思,本王应该怎么做?”
西门庆缓缓转过身来,远远行了一礼:“做一件别人都想不到的事情,证明自己。”
赵佶把自己这个三儿子弄成提举皇城司,本来就是向文武百官,也是赵楷,下了一步试探性的棋。
正如西门庆所说,不管皇城司做得如何,只要能恪守本分,官家便会乘机褒奖,因为这是自己这个三儿子能力的展示。
基本上也就是这个意思:老蔡、老梁,你们看看俺这个儿子,能力不错罢!
所以无论明年如何,只要赵楷做出让别人刮目相看的成绩,不管是不是和皇城司有关,都可以让赵佶满意,继续下一步棋。
赵楷恍然,似乎已经有了主意:“原来如此!”
这位十五岁的少年已经明白,西门庆也不用多说,当下告退,飘然离去。
嘉王赵楷看着这“诡计多端”的皇城使离去,暗道:“明年却正好是轮到会试...正可大展身手。”
...
...
皇城司开始密切关注泉州等地的时候,得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
那就是原先的明教浙西舵主方腊已经接任了教主一职,为第九代教主。
出乎所有人意外的,方腊并没有在泉州停留许久,而是办完了老教主钟万仇的后事,就秘密北上,回到了浙西。
这就意味着,泉州不再是明教的中心,而是降级成一个分舵。
而老教主之子钟相,被任命为泉州分舵舵主,继续在泉州干事。
这消息让王仓、余五婆等支持方腊的舵主欣喜,毕竟他们多半都离浙西不远,明教中心挪去浙西,对于他们来说实在是一件好事。
王宗石之流疑心重重,不过钟相为方腊作证,再加上那象征着教主身份的羊皮确实到了方腊手中,他们也是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方腊成为第九代教主,除了惯例的发展教徒等指令外,第一个命令便是除去钟相外所有舵主去睦州,商量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
方腊是在老教主钟万仇的坟前向众人宣布这个命令的,让王宗石等人疑惑的是,为什么不在泉州就把事情议了,非要等回到睦州?
但这毕竟是新教主的第一条命令,没有人敢反对,纵然不情愿也不得不前往睦州。
王宗石的想法是:“就算姓方的胆子再大,也不可能老帮主尸骨未寒,就猛下杀手,把不听话的舵主全部干掉吧?”
他们不知道的时,方腊要回去睦州,是因为有几个人在睦州等着他,而且还带来的最新的进展情况。
方腊一在睦州现身,这几个人迅速的出现在了他面前。
“恭喜方兄弟!”说话的是个胖大和尚,声若铜钟:“有明教教主身份,振臂一呼,教众不下十万,大事可成!”
“元觉大师,你回来的正好!”方腊喜不自胜:“这几个人中你去的最远,居然能及时赶到!天助我也!”
这胖大和尚不是别人,正是假称“圆觉大师”,拉拢没羽箭张清的宝光如来邓元觉!
邓元觉本来是歙州僧人,和方腊相识多年,也使一杆禅杖,有万夫不敌之勇。
剩下数人也齐声贺道:“恭喜!”
方腊一一扫过,连同邓元觉在内共有五人,正是:
歙州石匠出身的王寅,惯使钢枪,神出鬼没,万夫莫当!
宝光如来邓元觉!
福州人氏石宝,刀法精奇,又有流星锤百发百中!
方腊自己的侄子方杰,惯使一枝方天画戟,兵马娴熟!
庞万春,人送绰号“小养由基”,箭无虚发!
“有你等五人助我,何愁大事不成!”方腊大声道:“如今方某已经是教主,你等五人便入教来,占据高位,也好行事!”
众人齐齐躬身道:“见过教主!”
方腊便封王寅、石宝、方杰、庞万春为明教四大护教法王,而邓元觉为光明使,又取出那块羊皮给众人过目。
“此乃历代教主随身之物,其上记载了一门神功,名曰乾坤大挪移。”方腊道:“但老教主有言在先,不可随意修炼。此乃本教最大秘密,你等牢记于心。”
众人知道方腊这么做,是将此秘密分享,以表示对众人的信任,纷纷发誓保守此秘密。
方腊收起羊皮微微一笑:“那么把你们这段时间的成果都说出来,大家议议接下去该如何做。明教的舵主,过些时日便来这里开会,正好可将大事公布出来。倒是你等五人暗自警惕,又不从者,悄悄格杀了便是。”
众人均是心中凛然,也明白做大事必定要如此,一一领命了。
第四百四十七章 大明尊!赐予我力量吧!
数日后,方腊继任教主以来的明教第一次大会在一个有阳光的冬日里进行。
邓元觉等人敏锐的发现原先准备的地点,也就是方腊住所附近经常出现一些不应该出现的人,方腊得知之后果断的通知了众位舵主,临时换了地点。
新的地点是在歙州郊外一处农庄,这里是富商吕师囊家中产业,此人也是明教中人,常发放钱财,救济百姓,很是得人心,对方腊更加是言听计从。
方腊和邓元觉等人早一步秘密到达,下令众舵主假扮成乞丐来此,吕师囊家中日日熬粥救济,混在乞丐人群中,倒也是神不知鬼不觉。
只是众舵主未免有些怨言,尤其是饶州舵主王宗石,简直是怒火冲天,到了农庄后院处见方腊在跟几个陌生人说话,恨不得要指着方腊鼻子怒骂一通。
“今番有关系我教重大事务要讨论,不得已行此诡秘之道,王舵主受苦了。”
方腊见王宗石一脸怨气,含笑起身,竟然是以教主之尊亲自来迎。
王宗石就算再不知好歹,也明白尊卑,唬的连怒火多半都消了,再加上方腊笑脸相对,王宗石也不好发作,暗忖道:“方腊倒是个明时务的,知道某家在教中资历最老。”
“不敢有劳教主相迎。”
王宗石犹豫了一下,还是拱手向方腊行礼。
“王舵主,你现在旁稍坐。”方腊颔首道:“等众位舵主都到了,再行议事。”
王宗石见旁边早就备下了不少凳子,稀稀拉拉坐了几个舵主,倒有三五个熟识的,便选个最前面的位置坐了,打过招呼,又上下打量邓元觉等人。
这五人王宗石是从来没见过的,心下狐疑:“明教大会,却有这几个外人在此,方腊是何用意?”
正想着,院外脚步声大作,却是其他舵主都到了,鱼贯而入,都一一入座;最后进来的是衢州舵主余五婆和严州舵主王仓,二人居然是并肩而入,举止亲密,先向方腊行礼,二人又选了个离王宗石最远的地方坐下。
王宗石看在眼中,不免嘀咕道:“这王仓和余五婆二人莫非已经成了亲?”
方腊见状微微一笑,转身走到众人面前,双手往下一压,众舵主顿时鸦雀无声。
“诸位!”方腊目光一扫众舵主:“这次叫大家来便是要商量一件本教数百年来的头等大事!此事不可叫官府得知,所以让大家假扮乞丐!”
众舵主听得均是心头一震,中土明教自创建以来,一直是隐秘传教,虽然教徒数十万,但平日里也是隐秘行事,官府对明教的态度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去惹官府,自然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但方腊如此一说,便有隐隐要和官府作对的意思在内,众舵主未免心中多有疑惑。
众人神色,方腊都看在眼中,微微一笑,倒先卖了关子,反而喝令邓元觉等五人上前:“议事之前,有五个弟兄要介绍给大家认识!”
邓元觉、王寅、石宝、方杰、庞万春等五人往众人面前一站,方腊一一说了姓名和教中职务,众舵主一片哗然,有些舵主认识方杰乃是方腊亲侄,这倒也没什么,偏偏其他四人个个都是眼生,更让人搞不懂的是,邓元觉居然还身穿一领烈天猩红直裰,光秃秃脑门九个香疤,明明是个和尚!
“方教主!”王宗石长身而起:“这五人刚刚入教,并无功劳,便身居高位,是何道理?尤其是这宝光如来邓元觉,光明使乃是教主以下第一人,他一个和尚,也能做的?”
方腊含笑不语,邓元觉却上前一步,口呼佛号道:“衣服相貌,无非是个皮囊,某家确实是佛门中人,但也信奉明教,有何不可?”
邓元觉说完这几句,便悄然退回队伍中,垂手而立。
王宗石顿时无语,细细思来,明教教义只是信奉光明,倒还真没有禁止其他教派入教一说,转念一想,喝道:“即便如此,你有何功劳,可任光明使?”
此言一出,顿时有数名舵主应和,个个都是在明教多年的老资格。
方腊突然开口道:“王舵主,我来问你,我明教教义如何?”
“你身为教主,却来问我?”王宗石喝道:“清净!光明!大力!智慧!这便是我明教教义!”
王宗石这八个字,确实概括了明教教义,一字一顿的说出来,顿时引得多位舵主喝彩。
王宗石得意洋洋,却见方腊微笑颔首道:“好!王舵主说得好!那当今朝廷设立的造作局到江南各路收刮花石竹木和奇珍异宝,贪官朱勔等人乘机敲诈百姓,大发横财。百姓怨声载道,我明教应当如何?”
王宗石见方腊突然转变话题,心下嘀咕,但这个话题实在是沉重,王宗石不得不正色道:“我明教教徒必然以无上大力和无上智慧战胜黑暗,还江南各路百姓一个清净光明世界!”
方腊鼓掌道:“王舵主所言极是,这便是方某今天叫大家来的目的!”
众舵主闻听此言,心下倒明白了三四分,有默默点头的,也有义愤填膺的,王仓和余五婆对视一眼,余五婆悄悄伸过手去在王仓手背上一点,王仓翻过手来,和余五婆紧紧握在一起。
“五婆,我本来想要乘着这次机会,在众人面前宣布我俩的婚事,教主也可做个见证,但教主起事在即...”
王仓还未说完,余五婆接过话头道:“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婚事先不要管了。”
王仓叹道:“便等到待教主大事成时罢。”
二人低声交头接耳,旁人都未曾听到,互相点点头,王仓便松开了手,紧紧握起拳头,站起身来大呼道:“教主起事,严州虽然只有三千五百一十六名教众,也必然全力以赴!”
余五婆也握起拳头站起身来:“衢州四千一百二十八名教众,静候教主下令!”
其他舵主一片哗然,饶州舵主王宗石见王仓和余五婆二人抢过话头,顿时冷哼一声,抱拳道:“教主!饶州一万余名教徒,连同某家在内,愿为明教急先锋!”
王宗石这一表态,其他舵主也忍不住纷纷站起身来表明态度,一时间倒没有半个坐着的。
方腊见状,暗叹道:“我明教中各位舵主虽有间隙,但面对大事还是能凝成一股绳,倒是我多虑了!”
“诸位还请坐下。”方腊表情严肃,待众舵主重新坐下后缓缓道:“此事并非微末小事,须得细细谋划。逞一时之勇,反倒坏了大事!眼下我教实力还不足以对抗朝廷,匆促起事,就算能占据州县一时,也无法抵抗朝廷大军。”
王宗石抬头道:“教主有何方略,只管说便是!我等一一照办。”
王宗石话音刚落,顿时便是一片附和之声。
“一年!”方腊伸出一根手指:“我明教要忍耐一年时间。在这一年中要大力发展教众,尤其是要将官府中那些有兵权,有能力的正直之士发展成教众,不愿意入我明教的也要拉拢,为将来起事做准备!只有这样,后年起事之时才能以最快的速度拿下江南各路,便是朝廷有所警觉,也来不及救援!”
“这个...”
方腊此言引起底下议论纷纷。
说起打仗玩命,这些舵主都不惧怕,但说起拉拢、发展官府中人入教,却是叫人为难。
“其实不用强迫。”方腊解释道:“直接拉拢确实有难度,但只要是人,便有父母亲戚,便有三灾五难,只要用心,便能从外围逐步接近这些官府中人,在他们遇到困难的时候及时出现,便能收到良好的效果。千万要记住,不可急于求成。”
说完方腊微微一笑:“光明使,你来给大家讲讲之前的经验。”
众舵主这才明白,这位新任教主提出的方略不关是一种设想,而且已经部分变成了事实,而新任光明使的邓元觉便是先驱!
邓元觉上前咳嗽一声:“按教主的意思,某家便给众位讲讲东昌府和东平府的事情!”
东昌府!东平府!
有的舵主顿时想起来两个赫赫有名的人物。
东昌府兵马都监没羽箭张清!
东平府兵马都监双枪将董平!
莫非邓元觉已经将此二人拉拢入了明教不成?
“没错,这两个地方的兵马都监都已经被拉拢,虽然眼下还未曾入教,但也只不过是某家一句话送到即可。”邓元觉算是回答了众舵主疑惑的眼神,紧接着开始介绍起经验来:“张清前段时间得了一种怪病...”
邓元觉这一段话说得众舵主连连颔首,似乎从不可能中看到了一丝可能。
王宗石也终于明白,为什么邓元觉能得到这个光明使的职位!
方腊在没有成为教主之前,便已经暗自行动,为这一切做准备!
王宗石终于心服口服,和其他舵主一样,为即将到来的光明大业付出自己所有的力量,甚至于生命,也毫不迟疑。
至此,大会算是圆满成功,众舵主也纷纷离去,各自谋划接下来如何拉拢各地都监、统制之类的官府中人。
“待到后年开春,便是举旗起事之时!”方腊默默祷告:“大明尊!赐予我力量吧!”
第四百四十八章 喂饱了再走
转眼冬去春又来。
有很多东西在冬天蛰伏、酝酿,而到了春天才出现在别人面前。
到了该出发的日子了。
孙俊明和郑清二人盼星星盼月亮的,终于看到了藤吉郎的身影在院中出现。
藤吉郎身上的衣服早就不是原先那套,而是换过一套宋人的服饰,同样的名贵。
不仅如此,藤吉郎似乎胖了一些。
“藤吉郎!你这些天都去了哪儿,都在那西门庆府上么?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还不快滚过来!”
郑清一见藤吉郎,顿时把委屈了几个月的怒火发泄出来,用东瀛语大声的喊叫着,而孙俊明则默默的观察,他发现藤吉郎身上的气质似乎已经产生了一些变化。
藤吉郎面对郑清的喊叫,只是微微一笑,用华语说着完全不相关的话:“尔等二人在此辛苦了!明日一早便要出发,做好准备罢!”
郑清一下子愣住了,藤吉郎什么时候能说这么流利的华语了?
自信!这是自信的目光!
孙俊明顿时明白了藤吉郎身上有什么不同以前的东西了,藤吉郎不再是当初那个任凭他们两个呼来喝去的东瀛杂役,而不知道在什么人的帮助下找到了自信,目光中对郑清已微微有嘲讽之意!
“还有...”藤吉郎冷笑一声,言语中都是自傲:“现如今我已经不叫藤原吉太郎,本使节的名字叫木下藤吉郎!”
说完这句话,木下藤吉郎便转回身子,往院外走去,竟然是不闻不顾孙俊明和郑清二人。
“大哥,他怎么会变成这样!”木下藤吉郎的背影消失在院外,郑清才刚刚醒过神来:“藤吉郎背后莫不是那西门庆!”
郑清用的是东瀛语,以防止被院外守候的皇城司黑衣察子听去。
“肯定是这样。西门庆那厮找人教了藤吉郎,但这么短时间便说得如此流利,说明藤吉郎还是有一定天赋的!”孙俊明不无遗憾的用东瀛话说道:“你我之前居然没看出来!”
郑清怒气冲天的:“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我们好歹也是东瀛使节的随从,不可能再找人把我们看起来。”孙俊明沉吟道:“只要到了明州,联系上那帮老弟兄,等上了船便是我们的天下!便是官家,也说不得请他吃个板刀面了!”
郑清用力扯下旁边树上已经有些发绿的枝条,在手中用力掰成两段:“大哥,我要把藤吉郎和西门庆这二人切碎了喂鱼!”
“任你处置!”孙俊明道:“眼下还需忍耐,不可声张!”
郑清丢下枝条,点点头道:“明白!”
藤吉郎快步走到外面,熙熙楼的刘掌柜笑脸相迎:“使节大人一向可好?”
“好!我好得很!”藤吉郎想起孙俊明和郑清二人的神色,哈哈大笑:“这几个月叨扰了,明日便要出发返回东瀛!费用多少,掌柜的给算算!”
“应该的应该的。”刘掌柜笑成一朵花也似:“费用方面,朝廷已经通过开封府预支了不少,足够了!”
藤吉郎点点头:“那就祝刘掌柜生意兴隆!告辞!”
看着藤吉郎扬长而去,刘掌柜颇有些疑惑道:“这没多长时间,怎么就像换了个人似得,说话也流利了?”
...
...
不仅木下藤吉郎从菊子那边学习了很多华语,雪儿的东瀛话也说得像模像样了。
西门庆深知东瀛贵族和普通民众所用的东瀛语也有很大不同,幸好菊子由于身份的关系,对东瀛贵族使用的语言也有涉猎,交给雪儿的绝大部分都是贵族用语。
这样一来,西门庆也不得不答应带雪儿前往东瀛。
不但是雪儿一人,西门庆定下的队伍里面还有鼓上蚤时迁、浪子燕青、安道全和菊子夫妇,再加上五十名吹血亲兵队,由疤面虎刘任重亲自带领,浩浩荡荡组成了一支不小的使节团。
吹血亲兵队负责的不但是西门庆等人的安全,还需要负责货物,也就是所谓的“回礼”。
使节团名义上的使节是孙俊明,副使节是郑清,西门庆只不过是代表官家随行监督的。
但就连孙俊明和郑清也明白,有这位西门皇城使在,自己两个人只不过是稻草人而已。
牒文也第一时间已经到了西门庆手中,其中的内容倒是好好让他沉吟了一番。
回礼相当丰厚,这就不用说了,让西门庆有些起疑的是其中的一句话。
更准确的说,是一个要求。
这个要求是要东瀛以“珍奇之产”,竭尽“事大之诚”。
用通俗的语言来讲便是:“你们那儿有什么好东西,统统给我献上来!”
这句话按理来说不应该出现在正式的牒文之中,因为牒文便是大宋给东瀛的国书,代表的是官家的意思。
而这种要求简直把东瀛天皇当成了奴仆一般,口气嚣张到了极致。
东瀛天皇以下,只要不是白痴,都会对此等要求极度不爽;退一万步讲,也是东瀛进贡,大宋打赏的节奏,绝对不可能是这种一边倒的局面。
因为藤吉郎这个使节是实打实的假货,根本见不得光;而孙俊明和郑清这两个名义上的大宋使节此次前往东瀛,是为了表示来自大宋的友好。
可想而知,这等牒文放到东瀛天皇面前,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不管这份牒文的起草人是谁,西门庆觉得此人是要凭借这份牒文,坑死整个使节团!
西门庆不知道的是,历史上还正是因为这样的一份牒文,惹得东瀛议论纷纷,最后做出的决定是和大宋断绝来往。
“莫不是梁师成?”西门庆猛然警觉,背后微微汗出:“这老贼时刻盘算自己,不是他起草也和他有莫大关系!梁师成和王黼都是收了好处的,好处只要到手,这使节团也不过是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团灭了才是这两个奸贼愿意看到的...大宋和东瀛能不能有官方往来,其实没有人会在乎!”
西门庆想通之后,第一反应便是要托嘉王赵楷进禁内面见官家,重新书写牒文;但这样一来,定下的出发日期便需要顺延,而禁内的一举一动也瞒不过梁师成的耳目。
“反正眼下牒文也在我手里,梁师成那老贼又能奈何?”西门庆转念一想:“对于这种敌人,何不让他自以为得计?若是揭穿了,这老贼一计不成又生一计,误了事反而不好。”
想到这里,西门庆便叫潘金莲把这份牒文好好收起来,以后还是有机会凭此作为扳倒梁师成的重要砝码,又叫来时迁,吩咐去梁山搬取圣手书生萧让和玉臂匠金大坚,在半路候着。
既然牒文有问题,那干脆就伪造一份算了!
西门庆这一去东瀛,来回便至少是半年以上,幸好北边传来消息,武松等人已经按计划慢慢展开,一切顺利,让西门庆放下心来。
当然,西门庆要在临行之前喂饱潘金莲、琼英二女,半年可算得上是时间不短了,一夜风流温存是必不可少的。
雪儿自觉,这次讨来了和老爷出行的机会,等到掌灯时间便躲了开去,不来和二女抢夺“资源”,自去和花月容睡了。
潘金莲和琼英早早浴过香汤,在房中等候;西门庆喝了两杯安道全特意调制的药酒,摸上床来,二女便配合默契的“夹攻”上来,显然也是要在西门庆出行之前过把瘾。
西门庆抖擞精神,本钱也足,再加上药酒助攻,用尽浑身解数把二女弄得顾前不顾后,顾上不顾下;二女也是竭尽全力,伺候的这位西门老爷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其中滋味自不用说。
三人直弄到三更时分,这才心满意足的睡下;西门庆左搂右抱,幸福感满满,在潘金莲和琼英二女脸上都各自亲了数下,二女也自然回吻...
三人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才进入梦乡的,但西门庆却是第一个醒来,悄悄挪开二女八爪鱼一般的缠上来的胳膊大腿,有心在早上再舞弄一回,又舍不得佳人甜梦。
思来想去,还是悄然起身,披衣下床,打开房门,雪儿却早就装束整齐,在门口久候了。
“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西门庆佯怒道:“昨天晚上又不来,这会儿早早的在门口候着,是什么意思?看我不打你!”
“雅蠛蝶...”雪儿假意扭着身子逃开,嘻嘻一笑:“老爷的心思只有雪儿懂,你舍得打雪儿么?”
西门庆本来也没想打她,被她一句“雅蠛蝶”弄了个啼笑皆非,反手把门带上道:“他们都到齐了么?”
“早到齐了,就等着老爷了。”雪儿指了指已经升起的太阳:“衣服杂物我都已经替老爷备好,只要老爷开动,我们这使节团就可以出发了!”
西门庆默默点头,和雪儿边说边笑,举步迎着早春的阳光往前院走去。
要去东瀛,最好的线路便是从明州出海。
所以这第一站便是明州!
西门庆不用想也知道,这次出使必然是危险和机遇并存,鲜血和金钱乱飞。
但西门庆却有相当的把握,从东瀛狠狠的捞上一笔;相比起来,从百花楼蔡攸那里黑来的十万贯,不过是小钱而已。
第四百四十九章 论刀
明州郊外驿站。
西门庆在马上提鼻子嗅了嗅,果然空气中已经有一股大海的味道,咸咸的,湿乎乎的,旁边雪儿已经兴奋的不行,恨不得立即见到大海。
西门庆非常理解这种心情,就好像自己第一次即将看见大海一般,那种新鲜感让人兴奋不已。
没有见过大海的人,绝对是有遗憾的,当然,这里大海比起那些后世度假胜地根本不是一回事,说来让人扫兴的是,中国偌大的海岸线,居然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个地方才能称得上是真正的度假胜地。
因为绝大部分地方不是礁石,便是泥滩;纵然有沙滩,也都是黄沙,海水看起来黄呼呼的,有什么意思?
只有蓝蓝的海天一色,洁白的沙滩,才是真正的大海。
不过说来可笑的是,好看的地方海产却不丰富,只有泥滩富含的营养成分可以产出质量最好的海鲜。
不过对于明州港来说,所产海鲜多半却在舟山群岛,舟山群岛虽然是一堆岛组成,但其中最大的舟山岛有五百多平方公里,着实比很多县还大上许多。
在路过宿州的时候,鼓上蚤时迁已经带着圣手书生萧让和玉臂匠金大坚赶了上来,伪造一份牒文对于这二位来说并不是一件难事,不用两三天就搞出个惟妙惟肖的牒文来,让西门庆都看不出破绽。
虽然对于金大坚和萧让来说还不是最完美的,但西门庆已经决定足够。
牒文把原先那些乱七八糟让东瀛献上“珍奇之产”之类的删去,而将西门庆的来头略微改了改,已经变成正牌大宋使节了。
而对此依旧一无所知的孙俊明和郑清二人正谋划着自己的恶毒计划,车队进了驿站之后,就有疤面虎刘任重命人传来消息,说这两个货和某些驿卒眉来眼去的,似乎接上了头。
西门庆对此微微一笑,让吹血亲兵们继续暗中盯紧便是,孙俊明和郑清二人在明州多年,恐怕认识不少破落户和东瀛商人,这次正好引蛇出洞、一网打尽,也算为明州官府除去几个祸害了。
现在么...就让他们自以为得计罢!
西门庆也懒得去礼他们,反正货物没到手之前,这两个货是绝对不会动手的,想来多半还是准备在海上动手...
说到这点,西门庆倒有些佩服这九百年前古人的智慧,货物不是从汴梁一路运送过来,而是由明州当地衙门直接采购,那些货物别的地方还需要慢慢收集,而明州则是满大街都是,锦、绫、香药、茶碗、文具...简直就是如同探囊取物一般。
随着西门庆这使节团的,只有一百坛景阳春,再加上西门庆的一些“私货”。
这些“私货”包括西门庆吩咐时迁找地方定制的一些砚台等文具,还有些沉甸甸黄橙橙的...铜钱。
时间紧了些,不过神算子蒋敬也搞到了差不多五万贯的铜钱。
这东西一到东瀛,马上就是七八倍的利润,而如果换成金银再回来兑换的话...西门庆也不知道能有多少利润。
反正有很多。
西门庆这次的策略就是闷声发大财!
...
...
吃晚饭的时候,驿卒上菜的时候故意碰了碰郑清的胳膊,郑清会意,从菜碗底部翻出一张纸条来。
孙俊明也看见了,二人草草用过饭,就推说身体不舒服,回房间去了。
二人一走,旁边木下藤吉郎忙不迭的向西门庆行礼道:“主人,这里已经离明州港不远,孙俊明和郑清二人在明州港有很多熟人,主人不可掉以轻心。”
西门庆呵呵笑道:“你说的那些熟人,只不过是些破落户而已,就算手执利器,能比得过我这些亲兵么?”
坐在下首的刘任重听了,有些骄傲的抬起头来,虽然没有说话,但那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本地破落户再多,也不是训练有素加上刚刚从战场上经历鲜血洗礼的吹血亲兵。
“主人。”木下藤吉郎的态度越发的谦卑,连头都快要贴到地面了,声音在嗓子里面压着:“不光是破落户,还有一些东瀛人...准确的说是东瀛海寇,也经常在明州活动,这些人只认钱,平日里孙俊明和郑清可没少花钱。虽然不知道他们的武艺比起主人的亲兵来是强是弱,但至少他们手中的太刀却要占优。”
听木下藤吉郎这么一说,西门庆倒是想起来东瀛所谓的太刀多半还是受唐刀和汉代的环首刀影响,慢慢演化而来,而大宋开朝以来,却是实行了武器禁令,除了官府公差,民间莫说是环首刀,还有好几户合用一把菜刀的,绝大部分人出行都随身带着一根哨棒,刀具制作方面不知道有多少工艺都断了根,更不用说发展了。
吹血亲兵标配的雁翎刀倒是官府精心打造的,但大环境如此恶劣,雁翎刀也强不到哪儿去。
而现在东瀛处于平安后期,正是制刀工艺突飞猛进的时候,甚至于有一个名称叫太刀时代,武士势力最活跃的“前九年之役”和“后三年之役”也就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就连苏轼、欧阳修等人也写诗赞过东瀛刀的锋利。
这些知识都是西门庆在穿越前偶尔玩过一些游戏中获取的小知识,被木下藤吉郎一提醒到全然记了起来。
看来这些东瀛海寇,只怕也有不少是原先的武士,跑到明州来作乱了。
“东瀛人身材矮小,所用太刀能比得过我大宋的雁翎刀么?我这一刀下去,就把脑袋给切了!对了,他们个子矮,可能切不到...哈哈哈哈!”
疤面虎刘任重并不买账,拍了拍放在一边的雁翎刀,要不是西门庆在场,恐怕就要用雁翎刀拍桌子了。
面对刘任重的嘲笑,木下藤吉郎没有丝毫动容,只是伏在地上,静等西门庆发言。
“小心无大错。”西门庆把玩着雷公石,眯了眯眼睛:“你们的合击之术练得如何了?”
刘任重见西门庆突然转移了话题,微微惊讶,但还是老老实实正色回道:“合击之术一直在训练,士兵们已经非常熟练了。”
“很好。”西门庆颔首道:“东瀛海寇就算武艺再强,兵器再利,那也只是少数,如果遇上不要一对一,而是用合击之术以多对一,迅速斩杀!”
刘任重这才知道西门庆的意思,心中一凛,急忙领命称是。
木下藤吉郎也磕了个头,欣喜道:“主人愿意听从藤吉郎的劝说,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好了,你起来罢。”西门庆微微一笑:“你的提法很好,说的在理,我自然采纳。”
“是。”木下藤吉郎从地上爬起来,去自己位置坐了,却无意间看了对面刘任重一眼,让后者十分光火。
“大人答应了,那就按大人说的办!”刘任重暗忖:“等缴获了东瀛刀具,一定要试试和雁翎刀谁更锋利,到时候看这藤吉郎还有何话说!”
西门庆看刘任重脸色,便知道这厮暗地里依旧不服,笑着摇摇头道:“疤面虎,虽然东瀛不过区区几个岛屿,和大宋不可同日而语,但也说不定制刀工艺强过了我大宋,这并没有什么可奇怪的。你还记得林教头那把龙鳞么?”
“小人当然记得。”疤面虎刘任重点头道:“龙鳞宝刀是天下有数的宝刀,花纹密布,重重叠叠,削铁如泥,不在话下。”
西门庆笑道:“那你可知道龙鳞宝刀是何地所出?”
“这个...”刘任重迟疑道:“小人不知。只是听说是从西方而来...约莫是西夏吐蕃那边?”
“哈哈哈哈!”西门庆笑道:“西方是西方,但比西夏吐蕃可远多了,这种宝刀有特殊的花纹,只有叫大马士革的地方才有这种工艺,而大马士革不过是白衣大食属下的一个小国而已,说起来比东瀛还要小上很多。”
这话听得刘任重大为吃惊,而木下藤吉郎也暗暗吃惊自己这个主人的博学。
不过这样一来,刘任重倒是服了,也没有暗自怄气。
西门庆暗自点头,万一和那些东瀛海寇遇上,刘任重在内的五十名吹血亲兵是使节团的主力,西门庆可不想这个队长带着情绪上阵。
“好了,明日一早先和明州衙门联系下...船舶司那边也要打个招呼。”西门庆道:“货物备齐了,就可以装船等着出航了。”
...
...
等第二天早上起来...严格来说西门庆是被雪儿给弄醒的,方式么,自然是西门庆最喜欢的一种。
舒舒服服的在雪儿口中释放了之后,西门庆神清气爽的起来,而雪儿漱口之后也表达了真实想法。
要去看海。
“看海倒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到时你别失望才是。”西门庆笑道:“毕竟明州港现在是最繁忙的时候,恐怕你看得最多的不是海,而是各种大船小船。等出了海景色才好...安神医给调配的丸药可别忘记服用,要不然吐得稀里哗啦的我可不管。”
雪儿没想到一句话惹出西门庆这么多回应来,眼珠一转正要想些言语回击,外面刘任重已经在轻轻叩门了。
“大人,驿站外面有人喊冤。”
第四百五十章 喊冤的童威童猛
喊冤?
拦轿喊冤听说过,击鼓鸣冤也听说过,这种跑到驿站门口喊冤的,西门庆倒是第一次听说,没想到被自己给遇上了。
不过话说回来,西门庆只不过是个过路的,又不是什么八府巡按,喊冤之人似乎还真是找错对象了。
而且八府巡按这种官职直到明代才出现的,而且都是监察御史一流的兼任,西门庆一个皇城司的勾当官,而且这次是陪同使节,和那种听取民间冤情的御史八竿子打不着。
不过西门庆还是有些兴趣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如此无知,跑到驿站来向皇城司或使节团喊冤。
同时来人也很大胆,没搞清楚情况就来喊冤,万一遇到脾气不好的,吊起来打个半死不说,还丢去当地衙门,十有**就死在黑狱里面了。
“走,看看去!”
西门庆打开房门,门外疤面虎刘任重面色有些犹豫:“大人,要不要赶走?”
“赶走?”西门庆不由莞尔:“那你来敲我门干嘛?”
刘任重低声道:“来人说明州通判收受钱财,草菅人命...但大人并无管辖权...”
西门庆顿时心中明了,刘任重原来也是在官府当差,知道些黑幕,所以听说有这等事情,义愤填膺,想也没想便来敲门;等敲了门西门庆出现,刘任重才想起自己这支使节团只不过是过路的,根本没有权利去介入。
“听听也没什么关系。”西门庆微微一笑:“管辖权什么的...不过是浮云。再说不是还有很多手段可以运用...”
刘任重跟随西门庆较长时间,听语气已经知道西门庆的打算,欣喜道:“大人是愿意管了?”
不管是皇城司或者使节团,确实没有什么权利,不过刘任重却知道自己这位大人行事从来都是出乎意料,也不愿意遵从太多的官场规则,所以倒是极大可能真能顺手管一管。
“情况到底如何还不知道。”西门庆微微摇头道:“官府欺压民众是有的,刁民也从来没有少过,如果真是有冤情,当然要管。”
一旁雪儿听得稀奇,也要出来看看;西门庆也不阻拦,三人出了院子没多远就听到门口传来的喊冤声,还有驿卒呼喝之声。
“冤枉啊!青天大老爷!你要给我们伸冤啊!”
“你们两个老实点!别乱喊乱叫的!这儿只有去东瀛的使节团,没有什么大老爷!”
“你们几个,把人叉出去!”
“我们是来喊冤的,你们也敢动手!”
西门庆知道如果不是使节团在此,正巧刘任重出去查看,这些驿卒恐怕早就把人给赶走了,方才刘任重离开,两边又开始掐了起来。
“疤面虎,你先去把人留住。”西门庆吩咐刘任重道:“我随后就到。”
刘任重答应一声,叫了两个吹血亲兵急急去了,果然一阵混乱之后,两边的声音都低了下去;西门庆和雪儿两个人出来时,场面已经被刘任重控制住了。
人群泾渭分明的分成两边,七八个驿卒手提哨棒等兵器,气呼呼的,却让刘任重和吹血亲兵挡在了前面,而喊冤之人正直挺挺的叉手站着,并不像一般的都跪在地上,西门庆看了两眼,都是二十五岁以上三十岁不到的样子,样貌相若,倒像是兄弟两个。
那气势,说是来喊冤的,莫如说是来踢场子的。
“大人来了。你们有何冤情,直言讲来!”疤面虎刘任重喝道:“我家大人是皇城司西门勾当官!”
“如果不是西门大人到此,我兄弟二人也不会来此喊冤。”年长的那个拱手禀道:“有些话要私底下才能和西门大人说。”
还真是兄弟二人啊!
“放肆!”刘任重沉下脸来,没想到这两个看起来像是好汉的,却提出如此不切实际的要求。
莫非是孙俊明和郑清请来的,准备对西门大人不利?
刘任重暗自警惕。
西门庆倒是呵呵一笑:“看来我的名字流传甚广...也罢,且报上姓名来。”
没想到西门庆此言一出,这二人反而一改态度,冲西门庆翻身下拜,当场剪拂了,让旁边雪儿吃惊不小。
“我二人名叫童威、童猛,久在江湖上闻得西门大人姓名,特有一事相求!”
童威?童猛?
西门庆倒有些印象,试探着问道:“可是浔阳江边上的童家二兄弟?”
这话说起来童威、童猛二人脸上又是惭愧又是欣喜:“没想到西门大人居然知道小人来历。”
疤面虎刘任重也暗自心惊,却见西门庆皱了皱眉头:“你们两个起来罢,随我进来说话。”
童威、童猛二兄弟从地下爬起来,点头称是,随着西门庆进去了;那些驿卒自然一个个都散了去,雪儿见西门庆有正事,自己也先回房了,这样一来,明州港倒是先去不成了。
西门庆借了间屋子,叫刘任重陪着自己,让吹血亲兵们在外警戒,又对童威童猛二人道:“这是我亲兵队刘队长,有话无需瞒着他。”
童威、童猛二兄弟抱拳道:“原来是疤面虎!我兄弟二人方才无礼,得罪了!”
刘任重哑然,没想到自己跟着西门庆,倒也混了个不小的名声出来,急忙回礼,重新见过。
四人正待坐下说话,外面有吹血亲兵禀道:“孙俊明、郑清二人趁热闹从驿站后门走了,三爷已经跟了上去。”
西门庆微微点头,不用问,这两个货不是出去和人见面,就是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既然有鼓上蚤时迁跟了上去,西门庆倒也不用担心,挥手叫亲兵退下。
“两位兄弟,这会儿总该说说为什么来找我了罢?”西门庆奇道:“为何从浔阳江来此?混江龙李俊兄弟何在?”
在西门庆记忆中,童威童猛二兄弟一向是在浔阳江上跟着混江龙李俊讨生活的,应该是在江州劫了法场便上梁山的...梁山上并未见这几个货色,看来当初并没有跟着上山。
而混江龙李俊也未曾在此处现身,让西门庆不得不猜疑这件事情必然和李俊有关。
果不其然,西门庆话音刚落,童威便是长叹一声:“有些事情当初不好讲出来,现如今倒是不碍了。当初江州劫法场之前,李大哥便派人去江州狱中打探消息,居然正好遇见不知道什么官员神神秘秘的去狱中寻宋江说话,虽然心中有些疑惑,后来还是随着劫法场去了。”
“等劫完法场,晁天王和宋江便力邀我等上山,李大哥推说家中事情未曾料理完,便没有上山。果然,宋江这黑厮早就从了官府,若非西门大人,险些害了晁天王性命!李大哥每每谈及此事,恨不能当初在揭阳岭上便活剥了这黑厮!”
西门庆摇头道:“此一时彼一时也,当初宋江山东及时雨、孝义黑三郎的名气颇大,不知道多少江湖好汉受他迷惑。此人已在威胜州身死,不能再祸害别人了。”
“李大哥生怕梁山上有人来访,干脆带了我们兄弟两个到明州来讨些生活。”童猛接着道:“向商户收些费用,保他平安,日子过得倒也平稳...”
童猛说道这里,西门庆便在心中暗自赞了一个,这混江龙李俊果然是个聪明人,记得在水浒传小说里面便是借着打方腊的时机假装生病,不随宋江回归朝廷做官;不仅如此,还假意让童威童猛留下照看自己,信誓旦旦的和宋江说病好了便追赶上去;宋江一走,李俊便和童威童猛二兄弟,再加上四个新结识的兄弟扬帆出海,据说是去暹逻国做了国王,逍遥自在。
“李俊兄弟没有随你们前来,莫非这件事情和此有关?”
童威面有愧色道:“本来那些商户常常被城中破落户欺凌,我们兄弟在此,倒是保一方平安;最近几个月突然来了十多个东瀛人,和那些破落户勾结,放言要和我等比个高低,谁赢了谁就能得到那块地盘。”
“那些东瀛人可能都是原先的武士流浪到此,来我大宋耀武扬威,却是选错了地方!”西门庆一拍桌子,愤愤然道:“那怎么又和明州通判有关了?”
童威叹道:“单打独斗,我们三人都能胜过,但那些东瀛人突然不讲规矩一窝蜂的冲上来,还亮出利器来...”
“所以你们就输了?”疤面虎刘任重突然插嘴道。
童猛愤然道:“他们有利器,我们兄弟自然也有,谁曾想一交手才发现他们手中的太刀锋利无比,一连砍断了好几把钢刀...李大哥见不是头,带着我们且战且退...”
刘任重听到这里,若有所思,看来昨晚木下藤吉郎所言并非夸大其词,对上太刀还真是需要多加小心。
像西门庆所提议的合击之术才是多对多的不二法门。
“后来官府的人突然出现...抓了不少人,说是私自携带利器。”童威叹道:“李大哥掩护我等,自己倒被抓了起来,本来我们兄弟两个想花些钱财把人捞出来,没想到却看见那些东瀛人又在街上横行霸道!官府又贴出公告,要将李大哥斩首示众!”
第四百五十一章 贱人兄
童威、童猛二兄弟所说的经过,如果放在后世,简直可以拍成古惑仔系列的猛片了,要是按这个套路,西门庆应该一拍桌子,怒火冲天的叫上一堆弟兄,由童威、童猛二兄弟领路,先去明州狱中杀个血流成河,把混江龙李俊捞出来,之后再去找那些破落户和东瀛武士,杀个人头乱滚,说不定还要和什么东瀛武士头目来个最终对决。
如果西门庆现在是梁山的扛把子,说不定就这么做了,但西门庆现在偏偏是官府中人,虽然不怎么按官场规矩办,可也不能就这么提着刀杀上街头的,来一场明州劫法场。
“所以那个公告是明州通判签发的?”西门庆问道:“此人姓甚名谁?”
“姓崔!叫崔树青!”童威提起来就咬牙切齿:“有个字号叫建仁,但明州百姓、商户暗地里都叫他崔贱人!”
西门庆失笑道:“那好,那就让我们去会会这个崔贱人,你们两个先混在队伍中,万事由我出面,先将混江龙李俊捞出来再说!”
西门庆这个“捞”字说的江湖口吻十足,听得童威、童猛二兄弟心头一热:“我们兄弟都听西门哥哥的!”
西门庆便叫刘任重寻了些服饰,把童威、童猛二人打扮成吹血亲兵,本来二人身材都是高大,相貌威猛,混在队伍里面倒有如黑炭进了煤堆,外人看不出来。
“大人,那孙俊明和郑清二人...?”刘任重请示道,这两个货自从刚才乘着人多的时候“偷偷”跑了,到现在还没有现身。
西门庆呵呵笑道:“这两个家伙只怕是已经进了明州城...管他们作甚?若真是和东瀛武士勾结,弄不好还和我们殊途同归。货物还在官府手中...他们可不会放弃的。”
...
...
通判府上,崔树青不像往日鼻孔冲天,而是弯腰屈膝的和旁边一人说话。
来人岁数五六十岁,穿的衣服普普通通,但却把崔树青训成了孙子一般。
崔府的下人都知道,自己老爷这是来了贵客,得罪不起的贵客。
所以端上来的都是平日里自己老爷都舍不得享用的上等好茶。
“王主管,这茶可是杭州龙井寿圣院所产,今年最好的明前茶。”崔树青介绍道:“每年进贡给官家的可都没有这么好!”
那王总管大咧咧的品了一口,砸吧砸吧嘴,又把茶碗给丢下了,摇头晃脑道:“清香宜人...这份香气与众不同啊...”
崔树青正在旁边陪着笑,这王总管却突然皱起眉头道:“可惜!可惜了!这茶太淡了些,比起御制的香片,香气实在是太淡了!我的通判大人啊,你平时就喝这种茶?”
崔树青听得恼火无比,这等明前茶本来就是清淡的品种,哪儿能比得上香片那种混合了花香的浓厚?但论起珍稀程度,拿十斤这位王总管平时喝的香片也换不走这半两正宗龙井。
“是是是,这里的茶就是清淡了,不合总管口味。”崔树青咽下一口怒气,本想着把最好的东西搬出来讨好这位总管,没想到这位总管却是喜欢重口味:“不知道总管这次光临明州这种小地方,有何公干?王左丞那边有何吩咐?”
那王总管叹气道:“通判大人啊...像我们这种为人奴仆的,可比不上通判大人威风,老爷一句话,下人就要跑断腿啊...从汴梁到这明州,没有两千里也有一千八,我这把年纪,整天在马车上颠着...那滋味可不好受啊!”
“总管辛苦!”
崔树青明白王黼这次把总管派出来,肯定是要在明州有件大事要做,自己只要办得让这位左丞满意,好处自然是不会少的,升官发财只是寻常事;所以这王总管一脱裤子,崔树青就知道他拉什么屎。
不就是明摆着要钱么!
崔树青大袖一摆,王总管面前已经多了两张交子;那王总管眉开眼笑的接了去,看一看是两张五十贯的,满意的揣进怀中:“要是我家老爷能像通判大人这么体恤,那就再好不过了。”
崔树青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一笑,敲门砖已经丢了出去,只等这位王总管的下文了。
果不其然,王总管收了钱,便把实情吐了出来:“去东瀛的使节团是否已经到了明州?老爷派我前来,是和使节团中的两名商人交割货物,顺便折成交子带回去。”
交割货物?
崔树青眉头一跳,这里面大有名堂啊...王黼为何要和商人交割货物,而且还是巴巴的派人跑到明州来交割?
崔树青非常专业的从中嗅出了浓浓的黑幕味道,哈哈笑道:“无论是交割货物或者折成交子,都包在下官身上!下官在明州为官多时,这点小事如果都办不好,有何面目见左丞大人?”
“好!”王总管笑得皱纹更加多了:“只要这件事情办的好,老爷面前我会多多替通判大人美言的。”
“那就多谢主管了!”
崔树青和王总管相视而笑,仿佛多年的老朋友,但事实上都只是想从对方身上捞好处而已。
就在这时,突然有下人报来。
“老爷,皇城使、宣威将军、勾当皇城司西门大人在门口,要老爷出去迎接!”
“什么西门大人!要我亲自迎接?”崔树青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被这一连串的官职搞得莫名其妙,皇城使、宣威将军这种自然是虚职,勾当皇城司倒是实打实的职位,但天高皇帝远,崔树青全然没有把皇城司放在眼里。
旁边王总管却是吃惊不小,提醒崔树青道:“方才刚说使节团,这便来了?西门庆这厮便是皇城司代表出使东瀛的...”
西门庆?
崔树青倒是记起了什么,顿时出了一身白毛汗,这西门庆在汴梁搞得风生水起,连高俅的面子都不给,去年又剿灭田虎,官家面前也有这么一号人物的...而且更关键的是,这西门庆还有个“打脸西门”的绰号。
“走走走!出去看看!总管在此稍候!”
崔树青风风火火的来到前面,见门口呼啦啦二三十号人,一水的士兵服饰,中间一个白袍男子正在背对自己仰头望天,旁边一个貌似是护卫头领的,脸上好大一块刀疤,正恶狠狠的看着自己。
“这都什么人啊...长得山贼草寇一样的。”
崔树青心下嘀咕,刻意躲开那人凶狠的目光,却没有看出人群中还有两股目光像刀子一般的扫过来,正是童威、童猛二兄弟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不知道哪位是西门大人?”崔树青拱拱手,虽然知道那位白袍男子便是西门庆,但还是按规矩询问了一句。
西门庆转过身子,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的这位明州通判,四十出头的年纪发迹线已经相当靠后了,这岁数还在做着通判,约莫只有这么两种可能:一、上头没人,只能当个通判混混日子;二、这地方做通判能大把大把捞黑钱,是个肥缺不肯放弃。
从这位明州通判的衣着和宅院大小等种种迹象看,捞黑钱是有的,但捞得不多,或者说留给他的机会不多,看来是第一种可能,也就是上头没人了。
崔树青被看得发毛,一直保持着拱手行礼的姿态不敢放松。
“这西门庆到底什么意思?”
正在崔树青疑惑之际,西门庆微微一笑,颔首道:“这位便是明州崔通判罢?”
“正是下官...”崔树青满脸堆笑正准备说些场面话,却被西门庆给打断了。
西门庆语气十分客气,脸上也都是笑容:“贱人兄你好!”
崔树青顿时面色微变,满明州城都知道,自己这个“建仁”的字号,若真是当面提起,那还真是和打脸无异了。
更何况这位西门勾当官把“建仁”两个字咬得极重,显然是知道明州民众背地里给自己起的这个绰号的。
崔树青脸上火辣辣的,却不好当众发作:“西门大人,门口风大,还请里面说话!”
“贱人兄...太客气了!”西门庆笑吟吟的:“我刚一进明州,便听说贱人兄在民间的名气和口碑,不得不来拜访一二。”
崔树青见西门庆左一个“贱人”,右一个“贱人”的,肯不得生拉硬拽,把西门庆拖进门去,这会儿似乎已经有不少百姓远远的围了起来看热闹,而崔树青已经能隐约听到随着春风刮过来“贱人”和笑声。
“西门大人,请!”
崔树青转过身子,几乎是逃进院子,旁边下人已经看见自家老爷脸色黑的像锅底一般。
西门庆一摆手,疤面虎刘任重和童威、童猛二兄弟跟着一起进了崔府,而其他吹血亲兵则在门口等候。
等进了院子,崔树青才想起来还有个王总管在客厅等着,西门庆连高俅的面子都不管,当众掌掴高衙内,区区一个王左丞的家人就更加不会放在眼中,而王总管来明州办事,似乎也是和西门庆并非一路...
“西门大人,还请书房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