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二章 质疑使节
十月二十,虽然再过几天才是小雪,但清晨起床的人们惊讶的发现汴梁已经迎来了第一场雪,雪不知道是晚上什么时候下的,石板路上只有薄薄一层,很快便被来往的人群踩得无影无踪。
纵然如此,这场小雪已经能让人感觉到那股冻人的寒意,但并没有影响人员出行;大街上依旧热闹非凡,百姓穿上棉衣,有钱人穿上各式裘衣,小厮们提着烘手用的炉子,跟在换上棉帘子的轿子后面。
一双木屐稳稳的踩在高头街的石板路上,清脆的声音惹的行人纷纷侧目。
藤吉郎衣服依旧光鲜,但在这等天气下已经显得单薄了一些,更不用说那双冰冷的木屐,寒意从脚上直冲上来,藤吉郎从心底打了个哆嗦,但还是稳稳的快步走着。
旁边孙俊明和郑清倒是一人一身狐皮裘袍捂着身子,口中吐出热气。
说实话,这种天气在东瀛算不上有多寒冷,藤吉郎虽然觉得有些寒意,但还不至于冻手冻脚;他真正感到心寒的是即将要发生的事。
对于东瀛贱民来说,大宋商人已经是有如同天一般;上次去王黼那里的时候,藤吉郎是事后才知道那是一个很大很大的官,孙俊明和郑清二人怕他露怯,根本就没告诉他。
而今天,三人要拜见的是官家,是道君皇帝赵佶,是大宋的天子。
到了这份上,孙俊明和郑清二人自然不能故意隐瞒,而是提前告诉了藤吉郎。
因为宫里可是有会东瀛语的传译官,万一藤吉郎再乱说一气,顿时便会被传译官揭穿。
揭穿了,三人自然都是砍头的下场。
藤吉郎非常紧张,昨天听到大宋天子要接见自己的时候,喉部肌肉几乎锁死,根本说不出话来。
“按咱们教你的一句一句说就行。”孙俊明是这么告诉藤吉郎的:“你今天可不是藤吉郎,而是东瀛使节藤原吉太郎,可不能多说话。”
藤吉郎把那几句话背了又背,几乎一夜未睡;孙俊明早上起来亲自对过一遍,觉得没问题了才催促着赶紧用饭,好动身去禁内。
藤吉郎快步走着,嘴里还不停背诵着那些句子;等到东华门的时候,已经有个黄门官出来迎接了。
“你们怎么来的这么迟?险些误了时辰!”那黄门官呵斥道:“咱家已经等了半个时辰!要不是看在梁公公的面子上...”
话还没说完,郑清便满脸堆笑的迎了上去,手掌摊处是叠好的一张十贯交子:“这位公公辛苦!道路不熟,多多担待了!”
那黄门官面色不改,举起拂尘又喝道:“既然来了,便跟咱家走罢!”
郑清会意,手掌一翻,那交子落到黄门官袖子里去了;那黄门官点点头,大袖一摆,手伸进去早扣住了那张交子,大摇大摆的带着三人往东华门里面走去。
行了一阵,已到睿思殿,那黄门官把孙俊明等三人交给门口伺候的小黄门官,便自顾自的去了。
那小黄门官皱着眉头打量了一阵,尤其藤吉郎,看得他有些发毛。
“你便是那东瀛使节?可有国书?”
孙俊明心下一动,便把编造出来的翻船故事重新说了一遍,示意藤吉郎从怀中取出那伪造的礼单:“是梁公公吩咐...”
“咱家当然知道是梁公公吩咐。”那小黄门官接过礼单依旧皱着眉头低声喝道:“在这儿候着!”
藤吉郎听懂了这句话,下意识的要行礼;幸好旁边郑清拉了拉他袖子,这才没露出马脚;孙俊明和郑清倒是冲着那小黄门官的屁股行了一礼。
小黄门官是进去通传了,可门外三人恨不得伸长了脖子想看看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哥哥,没事吧?兄弟这心里可跳得慌啊!”郑清低声道。
“噤声!”孙俊明示意旁边还有另外一个小黄门官在门外守着:“这什么地方,别乱说话!”
便在这时,里面传出一声:“宣东瀛使节觐见!”
藤吉郎几乎已经四肢麻木,动弹不得,孙俊明伸手就要把藤吉郎拉进去,便见方才那小黄门官出来。
“还不快进去!”小黄门官冲着藤吉郎低声喊道:“没听到官家宣么?”
孙俊明和郑清一左一右,便要架着藤吉郎进去;小黄门官伸胳膊一栏:“二位这什么意思,官家让使节进去,可没你们什么事!”
“小公公,这使节听不太懂官话,我们两个帮着传译传译。”
孙俊明笑嘻嘻却遇上一张冷脸。
“放肆!”那小黄门官翻脸道:“这是什么所在,是你们说进便能进的么?里面有会东瀛语的传译官,你们两个给咱家老老实实在外面候着!”
孙俊明和郑清听如此说法,只好把藤吉郎往前面一推,由那小黄门官带着进去了。
“给我看着这两个人,别让他们在宫里乱走!”
那小黄门官进去之前还不忘提醒自己同伴,后者干脆直接叫来两个侍卫,把孙俊明和郑清二人看得死死的。
孙俊明还挺冷静,郑清则脸上有点变色,一个劲的冲孙俊明打眼色。
孙俊明看了那两个侍卫一眼,果断的摇了摇头。
事到如今,只能看藤吉郎到底能不能争气了。
...
...
藤吉郎跟着小黄门官后面进了睿思殿,里面早就点着暖炉,温暖而又干燥,顿时驱赶了藤吉郎身上的寒意。
“这里便是大宋天子平时呆的地方?”
藤吉郎活动着四肢,神经兮兮的左顾右盼,加上那瘦小的身躯,活脱脱从山上跑下来的猴子。
这种形象让道君皇帝赵佶忍俊不禁,第一个笑出声来;官家都笑了,旁边梁公公自然也不能不跟着笑。
另外还有一个人笑得比官家还大声,顿时屋内便是一片笑声,连传译官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阵笑声让藤吉郎弄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看起来中间坐着的便是大宋天子了;藤吉郎如此肯定,是因为整个屋子里面,只有这个人是坐着的,而其他人都是站着的。
不过为什么大家都是一副开心的样子?
藤吉郎在身上啪啪打打,生怕是什么地方让人发笑。
但这个动作让本来有些沉寂下去的笑声重新响亮起来。
“使节上前!”梁师成尖声喝道:“可懂礼仪?”
传译官马上履行职责,把这两句话用东瀛语重新说了一遍,虽然有些发音因为强忍着笑而显得有些古怪,但藤吉郎还是听懂了。
木屐重新响了起来,藤吉郎上前两步,跪了下来认认真真磕了三个头:“东瀛使节藤原吉太郎拜见大宋天子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几个头倒是磕得像模像样,因为在熙熙楼藤吉郎已经演练过无数回,不过对象是孙俊明和郑清;这话虽然发音僵硬了些,但是用汉语说出来的。
“起来罢。”道君皇帝赵佶似乎比较满意的颔首:“你远行不易,虽然天有不测风云,船只倾覆,但你却保留了这张礼单,也算是用心了。”
赵佶话音刚落,旁边传译官用东瀛话又重复了一遍。
藤吉郎见大宋天子并未怀疑自己身份,暗自松了一口气,站起身来正要按照预定好的套话回复;旁边突然想起一个懒洋洋的声线来:“且慢!”
藤吉郎唬了一跳,放眼望去,正是方才笑得最大声的那个年轻男子。
“西门大人!”旁边梁师成面色一变,喝道:“这是你插话的时候吗?”
西门庆毫不在乎的耸了耸肩:“梁公公,下官对使节的身份有所怀疑。”说完又冲道君皇帝赵佶拱手道:“陛下,此人声称自己是东瀛使节,但除了一张礼单再无半点凭证,下官表示怀疑。”
屋内众人听这话都是倒吸一口凉气,目光纷纷投向藤吉郎;藤吉郎虽然没听懂西门庆在说什么,但众人的表现已经说明了事情起了变化,顿时心里打起了小鼓,跳的更快了。。
赵佶听这话倒是来了兴趣:“卿家有何疑问,不妨当面问使节便是。”
西门庆笑嘻嘻的领命道:“下官遵旨。”
赵佶开口,梁师成倒是不好发作,这东瀛使节求见的消息乃是他亲自禀给赵佶的,不过王黼说情的时候,可是拍着胸脯给担保的。
梁师成愿意出头,一是为了王黼说使节愿意分三成回礼出来作为答谢,二是东瀛那边已经有上百年没有正式派使节进贡,这功劳对于梁师成来说其实比钱财更重要。
泱泱大国,不就是为了万国来朝么?
使节进贡,每次大宋都要数倍回礼,这样才能显出上国风度不是?
在赵佶看来,花这点小钱简直就不叫一个事。
只是东瀛许久不来,道君皇帝赵佶连这份钱都没处花去。
“不过下官可不懂东瀛语。”西门庆转向传译官:“你给传译下罢。”
传译官肃然领命,西门庆微微一笑,把目光投向“藤原吉太郎”:“这位吉太郎,本官胸中有些疑惑,想问你三个问题。”
听完传译,藤吉郎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用东瀛语回道:“还请这位大人发问。”
梁师成高度紧张的竖起耳朵,而道君皇帝知道西门庆秉性,兴致满满的等着西门庆发问。
没想到的是,西门庆第一个问题就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第四百二十三章 三个问题
直到看到藤吉郎的那刻,西门庆才知道这货比菊子回来是描述的还要瘦小,方才那个左顾右盼的动作惹得众人哈哈大笑,而西门庆则突然想起几百年后东瀛战国时期的一个人物。
非常巧合的是,那个人物也叫藤吉郎,也是这般瘦小的样子,战国时期的藤吉郎给战国时期带来了一阵腥风血雨,踏着累累白骨坐上关白的位置;不仅如此,就算是临终前也念念不忘当时明朝的广阔疆域。
而眼前的这个藤吉郎,表面上是什么东瀛使节藤原吉太郎,但其实是在船上打杂工的一个东瀛仆役,每天只能吃得上一顿饭而已。
所以西门庆的第一个问题就是:“这位使节,东瀛人是不是都如同你这般瘦小...像猴子一般?”
“西门大人这个问题,似乎和使节的身份没什么关系?”
西门庆话音刚落,旁边梁师成突然开口反驳:“东瀛人也是人,自然又胖又瘦,有高有矮。”
但坐着的道君皇帝赵佶听了这个问题却是乐不可支:“朕看西门卿家这个问题挺好...说起来朕也非常好奇。”
赵佶一出声,梁师成只好让步。
而藤吉郎听不懂西门庆的问题,但西门庆一发言,中间大宋天子便笑了起来...藤吉郎也只好微笑以对。
传译官见官家开口,急忙把西门庆的问题用东瀛话又说了一遍。
藤吉郎这回总算听懂了,这问题问的稀奇古怪,但藤吉郎想了想却严肃的回答道:“回复西门大人,在下的身材在东瀛人里算是中等。”
一个不算问题的问题,一个不算回答的回答。
有点意思!
西门庆通过传译官听完藤吉郎的回复之后,微微皱起眉头,这个回答可是够巧妙的。
一个东瀛杂役居然有如此见识?
道君皇帝赵佶听了回复微微颔首,在他看来,这个回答的甚为得体,东瀛使节的身份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而梁师成却是松了一口气,有些得意起来。
你西门庆不是平时嚣张的很么?这回算吃了个瘪吧?
西门庆看着这个藤吉郎,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当即微微一笑,问出了第二个问题:“东瀛使节,说说东瀛有多少都邑?”
这问题倒算是中规中矩,事实上当初宋神宗当初接见成寻和尚,也就是后来的善慧大师的时候,也问过几乎一模一样的问题。
如果藤吉郎是东瀛使节无误,对于这个问题自然是对答如流;但西门庆却知道这个藤吉郎根本就不是东瀛使节,一个杂役对自己的国家能了解多少?
西门庆很有兴趣知道。
梁师成这次没有反对,因为这个问题实在是再寻常不过;和西门庆第一个问题比起来,这个简直是规规矩矩,让梁师成反而怀疑西门庆问这个问题的真正意义所在。
虽然王黼拍着胸脯对他保证,这藤原吉太郎是东瀛使节无误;但梁师成此刻却产生了一丝怀疑。
藤吉郎从传译官口中得到问题,马上回忆起这个问题是孙俊明教过自己的;但和很多紧张的人一样,藤吉郎记得这个问题,却对答案犯了嘀咕。
“是六十八州还是八十六州?郡县是九百多少来着?”
藤吉郎心里一沉,马上非常有礼貌的向传译官鞠了一躬:“这位大人,刚才没听清楚,还请重复一遍!”
传译官非常奇怪,这句东瀛话再简单不过,怎么可能听不清楚?
但他还是重新阐述了一遍,这次把语速放得更慢。
西门庆微笑着看着这一幕,只见藤吉郎这回露出恍然大悟的样子,通过传译官回复道:“东瀛有六十八州,郡县近千!”
通过拖延时间,藤吉郎终于想起来是六十八州,但后面的数字实在是想不起来了,干脆用了个模糊的表达方式。
九百多,可不就是近千么?
看似一个合理的回答,其他人倒还没什么,梁师成突然沉下了脸。
至此,他有九成的把握肯定“藤原吉太郎”这个东瀛使节是冒充的。
“王黼这厮害人不浅啊!万一西门庆咬住不放,再问下去只怕要露馅了!”梁师成懊恼的想着:“前几天应该先见见这个藤原吉太郎就好了!”
道君皇帝赵佶听了答案倒是微微惊讶道:“东瀛国土能有多少,居然有如此多的州县?”
西门庆笑着拱手答道:“陛下,东瀛不过是个大点的岛屿,他们的州不过是我大宋的县,而他们的县不过相当于我大宋的村落一般。”
“原来如此!卿家见多识广,居然连这都知道!”道君皇帝赵佶大喜。
“原来西门庆这厮也不过是个草包!”
梁师成听了西门庆这话倒是放下心来:“还以为问这个问题有何居心,原来不过是在官家面前卖弄!”
梁师成当即微微一笑:“西门大人,最后一个问题又是什么?咱家可是很期待啊。”
道君皇帝赵佶也是微微颔首。
西门庆呵呵笑道:“梁公公何须着急,我这最后一问才是关键所在。”
说完面向藤吉郎道:“东瀛使节,且说说你家里有几口人,奴仆多少?”
“这也算是问题?”梁师成心中一乐,顿时觉得自己原先对西门庆此人高估了。
就拿这三个问题来说,西门庆这厮也不过是个普通人而已。
藤吉郎通过传译官听了这个问题,内心却是惊讶不已。
这个宋朝大官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种问题实在是在大街上闲聊的水准,但孙俊明和郑清二人肯定不会预先料到有这种问题,也没有提供现成的答案。
藤吉郎一个杂役,家人早就死光了,当然也不可能有什么奴仆;但作为现在这个东瀛使节的身份来说,藤原吉太郎可是有家庭,有奴仆的。
关键是,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藤吉郎一咬牙一狠心,反正是胡说八道,干脆说的大一点。
“在下父母双亡,因年岁尚轻,已经和平家的小姐定下了婚约,等这次回去便要成亲;家中各色奴仆数十人,男女不等。”
“唔?”西门庆通过传译官得到藤吉郎的回复,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个大胆的家伙。
这回答里面似乎颇有深意啊...
“三个问题问完,西门大人可还有疑问?”一旁梁师成跳出来提醒西门庆道。
“梁公公似乎很着急啊。”西门庆微微一笑,向道君皇帝赵佶禀道:“陛下,这藤原吉太郎确系东瀛使节无误。”
赵佶点头道:“卿家的问题虽然问的都是平常琐事,却也能由此甄别使节身份,如今既然再无疑问...”
“梁卿家,回书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梁师成拱手道:“谨遵圣意。回赐的数额方面...”
“卿家自己定就行了。”道君皇帝赵佶道:“按例斟酌便是。”
梁师成又问:“何人可为使节?”
“些许小国,还要什么使节?把回书交给那两个救起东瀛使节的商人就是了。”道君皇帝赵佶不耐烦的回道:“好了,你去办吧。”
藤吉郎稀里糊涂的听了半响,直到传译官开口,这才知道自己这趟总算是完成了孙俊明和郑清二人交代的任务。
西门庆却笑嘻嘻的又叫传译官递过一句话来:“使节明日有空,可到府上做客。”
藤吉郎自然不好拒绝,只盼着早一刻出这间大屋子,剩下的事情就交给孙俊明和郑清二人出面处理就是。
...
...
孙俊明和郑清二人在睿思殿门口度日如年,好不容易才见藤吉郎由小黄门官陪着出来;没有人下令把他们两个抓起来,看来事情自然是成功了。
藤吉郎也及时的递上一个“大功告成”的眼色。
三人由黄门官送出东华门,直到熙熙楼门口,还有如在梦中一般;藤吉郎想着那个奇怪的大宋官员,对西门庆印象极深,而孙俊明和郑清二人则打起了小算盘,想着即将到手的如山货物和数不清的钱财,一路上忍不住发出奇怪的笑声。
刘掌柜迎了出来,自从西门庆那块令牌出现,他便知道这三人并非是寻常客商;今天早上便叫伙计悄悄的跟在三人后面,早先时候伙计带回来的消息让刘掌柜大吃一惊。
原来这三人早上是进了禁内公干!
“三位贵客,小店招待多有不周,已经在店里摆下一桌上等酒席,算是赔礼。”
刘掌柜身子弓得像个虾米,热情的态度让人无法拒绝。
“你来的正好,这位是东瀛使节藤原吉太郎大人!”郑清喝道:“算你识相,前面带路!”
“啊呀,原来是使节大人!”刘掌柜连忙行礼,藤吉郎正待回礼,却被孙俊明给拦住了。
便在这时,门口的第二甜水巷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双马疾驰而至,上面跳下来两名黄门官,喝道:“东瀛使节何在?”
孙俊明和郑清二人心里打了个突,急忙拉着藤吉郎转过身子;刘掌柜听这一声,却是坐实了这位东瀛使节的身份,对自己熙熙楼的生意自然是莫大好处,喜气洋洋的出来,在旁边候着。
第四百二十四章 东瀛使节的安全问题
“官家旨意:东瀛使节暂居熙熙楼,安心等候回书牒文。”其中一名黄门官沉声道:“期间一切费用,均由官府开支。”
熙熙楼刘掌柜又惊又喜,眼见那三人谢过黄门官,另外一个黄门官鼻子朝天道:“汴梁虽然繁华,但使节不可随意走动,自今日起,由皇城司人员负责使节安全。”
孙俊明打个眼色,郑清上前谢了,袖子里递过去两张十贯交子:“两位公公辛苦。”
两名黄门官微微点头,面色不改,自顾自的上马去了。
三人转过身来,孙俊明和郑清脸上已经是洋洋自得的神色,刘掌柜恭恭敬敬把三人请进去,最大的雅间已经摆上一桌上等酒席,数个伙计在里面伺候着。
“让这些人都下去,我们两个有重要事情和使节讨论!”孙俊明喝道:“方才两位公公的话,尔等都听到了?”
刘掌柜满脸堆笑:“这个当然,这个当然。三位在熙熙楼的所有费用,一律全免。”
“那你还在这里废话?”旁边郑清白眼一翻,毫不客气的喝道。
“是是是...”刘掌柜招呼伙计道:“还不退出去?”
等人都出去了,孙俊明和郑清二人一屁股坐下,才不管藤吉郎,藤吉郎看在眼里,摸了摸腰间的那一贯钱,暗自冷笑一声,也自寻个座位坐了。
三人无语,一时间雅间只有咀嚼和吞咽之声,偶尔出现一声“吱溜”声,那是仰脖喝下一小杯景阳春发出的声音。
藤吉郎从装着三珍脍的盘子里面夹起一块,放在嘴里嚼了嚼,这种生鲜之物在东瀛只有贵族可以享用,而对于贱民来说,只有可怜的一点咸菜就着下饭,一条小咸鱼就算是开了大荤;而在大宋,只要有钱的都可以享用到。
这桌上等酒席是熙熙楼的刘掌柜特意从吹雪楼叫来的,让孙俊明和郑清二人吃的极为满意。
“方才在屋子里面官家都跟你说什么了?”
郑清打着饱嗝操东瀛语问藤吉郎:“那些教你的话都用上没有?”
一旁孙俊明还在往嘴里塞着东西,眼睛却瞟着藤吉郎不放。
看着这两个黑心的家伙,本来要老老实实说出一切的藤吉郎突然改变了主意,放下筷子低头答道:“用上了一些,官家没有怀疑小人的身份。”
“站起来说话。”孙俊明突然道:“在我们面前还有你的座位么?从头到尾给老爷详细说说,不许落下一字!”
藤吉郎慢慢从座位上站起身来,躬身把经过说了一遍;但不知怎么的,他觉得把那个大宋官员怀疑的事情跳过去比较好,而且那大宋官员邀请他做客的事情也绝口不提。
反正那间屋子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两个黑心的家伙恐怕没机会知道。
孙俊明和郑清二人非常满意藤吉郎的“详细描述”,二人讨论一阵,觉得应该去王黼府上拜谢一番。
“藤吉郎,你就在熙熙楼呆着,皇城司有人盯着的,可不能随意走动,或者作出可疑的事情来。”孙俊明吩咐道:“若是露出马脚,第一个被砍头的可就是你藤吉郎!”
说着孙俊明以手掌作刀,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藤吉郎自然不敢有违,等回到后面院子,熙熙楼刘掌柜早把那个院子里其他客人劝去其他地方,整个小院显得极为清净。
孙俊明和郑清二人打发了刘掌柜,便把藤吉郎留在房中,二人大摇大摆的准备去王黼府上拜谢一番。
“三千贯丢出去,事情果然办的利索。”孙俊明暗对郑清道:“现在要对那姓王的客气点,等到了明州有的是机会做手脚,六成货物哪有那么容易给他!”
郑清嘿嘿笑着,表示认同;二人都是在海上搏命的主,天高皇帝远,根本就不把朝廷放在眼里。
二人边说边笑,正要踏出院门,左右各自伸出一只手来,挡住了他们去路。
“放肆!”
郑清正待发飙,孙俊明却忙不迭的拦住了他,对来人笑道:“两位官爷,为何拦住我等去路?”
郑清对孙俊明的态度极为不满,但一看来人立即没了脾气。
来的两个人身上穿的都是黑衣,眼睛精光四射,太阳穴高高拱起,表情则是一张臭脸,似乎别人都欠了他们很多钱似得。
孙俊明和郑清二人虽然在明州厮混的多,但也知道汴梁城内有一种人惹不起。
那就是皇城司的黑衣察子!
“回去。”
不但脸很臭,而且语气更加是蛮横无理,其中一个黑衣察子喝道:“奉西门大人令!保卫东瀛使节安全!”
“官爷,使节大人在房间里面好好的,我们出去办点事。”
孙俊明对付冷屁股的是极其热情的笑脸,袖子里面更加是滑出两张交子,想用这无往而不利的大杀器击倒那两个黑衣察子。
但那两个黑衣察子冷冷看着孙俊明和郑清二人,把孙俊明手里的那两张交子当成空气一般。
“你们是使节的随从,为了使节的安全,随从同样不准随意走动。”另外一个黑衣察子喝道:“千万不要做出可疑的举动...这次我们就当做没看到!”
气氛一瞬间极其尴尬,孙俊明也只好灰溜溜的收回交子,狠狠瞪了一眼那两个黑衣察子:“难道连出去吃饭也不成?”
“你们刚刚不是已经吃过了么?”那黑衣察子冷冷的回道:“一日三餐都会有人送过来的。”
郑清顿时变色,这和软禁有什么区别?
“回去!”
二人无奈,返回房中气恼恼的坐下了,郑清旋即跳起来叫道:“什么皇城司西门大人,这是对待使节的做法吗?”
孙俊明唬的跳起来,恨不得用手捂了郑清的嘴:“低声!低声!西门庆的名字你难道没听过?吹雪楼就是他小妾的产业!”
郑清徒然哆嗦了一下,颓然重新坐下。
人的名,树的影。
西门庆这几个月做下的事情已经超出了一般人的想象:从指挥使坐了火箭似的升成勾当官,到吹雪楼把丰乐楼吞并,再到力挽狂澜,剿灭反贼田虎。
没有铁一般的手腕,是决计不可能做成这些事情的;像孙俊明和郑清这种欺软怕硬的主,见了西门庆当然是要绕着走,连一点对抗的念头都不敢有。
“不管了,呆着就呆着,等出了汴梁,就自由了!”孙俊明盘算道:“到东瀛把货物一卖,再以大宋使节的身份从那些东瀛人手中骗出一批,够咱们用的了。”
“那藤吉郎呢?万一朝廷要派使节和我们一起前往东瀛呢?”郑清发问道。
孙俊明仰天打个哈哈,低声道:“记好了,到了海上,咱们两个才是天!要他死,他便死!”
郑清会意的点点头。
...
...
嘉王赵楷的别庄。同时也是皇城司的一个半公开的据点。
秘密仓库的大门打开,顿时一股浓郁的酒香扑面而来,简直能把人冲得跌个跟头。
神算子蒋敬肆意的呼吸着:“蒋某要是在这种地方办公...”
“那你迟早醉死在某个酒坛子里面。”西门庆既是玩笑也是实话。
里面的场面非常壮观,所有从蔡攸那里搬来的景阳春都在这里了,那可是价值十万贯的景阳春啊。
“一千九百七十八坛。”
蒋敬对于西门庆的玩笑会心的一笑,报出了准确的数字。
“要没有大哥提醒,这批酒还在蔡攸别庄。”武松背插双刀,缓缓道:“蔡攸那厮这招可真狠!”
西门庆叹道:“你们其实做的很好,能一直坚持我定下的卖酒原则,正因为你们的坚持,蔡攸才无法轻易得手。”
“要是一般酒商遇到这种‘好事’,肯定是大批量卖出,甚至于抬高价格。”蒋敬道:“但只要百花楼那边突然把新酒推出来,就会死得很难看。”
“正是如此。”西门庆颔首道:“市场有一定的饱和量,蔡攸便是用这一时的利润做诱饵,把人活活逼死。”
武松突然道:“那这批酒我们怎么办?如果按照大哥之前的饥饿策略,那岂不是要让梁山那边的酒坊歇下来?毕竟这里的酒已经够卖上好长一段时间了。”
“不。”西门庆摇头道:“梁山那边不能停,要全速运转,景阳春在储藏一段时间之后会便得更好喝,不用担心生产的问题...另外,这批酒我们是要卖出去的。”
“莫非是要在其他州县贩卖?”蒋敬道:“也是该时间多开几家吹雪楼。”
西门庆依然摇头道:“在其他州县开十家,也抵不上在汴梁多开两家分店。”
顿了一顿西门庆伸手一指,轻声道:“我的想法,是要卖到北边去。”
“北边?”蒋敬疑惑道:“北边能有什么好地方?”
武松倒是对西门庆此言有所领悟,但还是皱着眉头道:“武松知道大哥的意思,但这样做合适么?”
“没什么不合适的。”西门庆微微一笑:“北边的局势已经大有不同,区区一个和约能有几分作用?我有一个想法...”
蒋敬骇然,因为他总算从二人的话中听出,西门庆竟然是想把这批景阳春卖到辽国去!
第四百二十五章 暗算 赏赐
秘密仓库的大门在半个时辰之后重新打开,西门庆、武松和神算子蒋敬从里面走出;门口的黑衣察子们没有人知道在秘密仓库里面西门庆到底说了什么,但从武松和蒋敬凝重的表情可以看出,西门大人肯定说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而不仅仅是去仓库里面看看那些景阳春而已。
“回去吧,明天还有一场好戏。”西门庆做出了重大决定,反而一副轻松的样子:“马大人那边我会亲自去说的。”
武松点点头:“大哥说的是明日请那个东瀛使节来府上做客的事情?”
“没错。”西门庆笑道:“此人本名叫藤吉郎,根本不是什么东瀛使节,那什么藤原吉太郎的名字不过是有人替他起的而已。”
旁边蒋敬忍不住回道:“既然此人是假冒,为什么不当众揭穿?”
“当众揭穿的话,虽然梁公公没面子,官家也会很没面子的。”
早有黑衣察子牵来马匹,西门庆一边动作麻利的认镫上马,一边笑着回道:“再说这件事情我有点打算,那藤吉郎有点意思...东瀛有使节来往,其实也不算是一件坏事。”
武松默默点头,和蒋敬也翻身上马,往汴梁城内而来。
...
...
梁府。
梁师成正在面满阴霾的呵斥旁边站立的王黼,把这个王左丞当成自己儿子一般的骂。
“你从哪儿找来的假货,也敢冒充东瀛使节?”
“怎么,官家看出是假冒了么?”
王黼大吃一惊,这回话已经落实梁师成的怀疑,不由得从鼻子里面重重的“哼”了一声。
“要是被当面揭穿,你以为老夫还会对你这么客气?本来西门庆那厮有所怀疑,幸好问的问题不过都是些鸡毛蒜皮,官家倒没有看出什么问题来!”
王黼咬牙切齿:“西门庆!这厮仗着有几分圣宠,也敢在官家面前故意刁难!”
“算了。”梁师成发泄了一通怒火,面色好看了一些:“不过通过今天御前的对话,依老夫看西门庆的水平也不过尔尔...看来以前高估他了。也许做生意他有点水准,做官么...哼哼,这几个月得罪了多少人?”
王黼皱眉道:“此人不可以常理度之,前番恩府先生说蔡居安在暗中对付此人,把他景阳春的生意挤掉,可现如今百花酿悄然退市,而景阳春却是越来越火了。”
“与其说西门庆那厮厉害,不如说皇城司厉害。”梁师成并不同意王黼的观点:“如果他背后没有皇城司和嘉王,怎么可能把蔡居安弄得偃旗息鼓?吹雪楼的后台本来就是皇城司...只要皇城司没了嘉王,你以为他们还能翻起什么浪来?”
“所以恩府先生要下官去接近嘉王,原来是为了这事!”王黼恍然大悟道:“嘉王素有争储之心,又得官家宠爱...”
“长幼有序。”梁师成打断王黼道:“便是官家也不敢在这件事情上肆意妄为,叫嘉王提举皇城司,何尝不是一种尝试?现在皇城司势头如日中天,不可强行打压...只要想办法把嘉王这个实职弄掉,皇城司便像被抽了筋的老虎,只能是一条狗而已。”
“恩府先生妙算!所见极明!”王黼立即马屁拍上,各种溢美之词有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有如黄河泛滥,一发而不可收拾。
梁师成闭上眼睛享受了一会儿,面带微笑频频颔首;旋即又睁开眼睛问道:“将明,你跟老夫说实话罢,那两个商人到底许了你多少好处?分给老夫的便有三成之多?”
梁师成一问,王黼便叫起屈来:“恩府先生明鉴,下官所得不过一千贯,帮着引条路,三成那可是那两个商人愿意给恩府先生的,和下官半点关系都没有。”
梁师成紧紧盯着王黼脸上,半响才道:“若真是如此,那老夫所得分你一半好了。”
说完从袖中掏出个单子来丢给王黼:“这是老夫拟的回赐清单,纵使那个东瀛礼单是伪造的,也并不影响官家愿意用数倍的货物回赐,这样才有上国风范。”
王黼接过一看,大半是东瀛贵族所需的锦、绫、香药、茶碗、文具等物;王黼估算价值,约莫在十万贯上下,这还是在大宋的价钱,如果在东瀛出手,只怕所获乃是数倍!
王黼看完,心头嗵嗵乱跳不已,梁师成大笔一挥便是如此多的货物,如果真是还分给自己一半,那自己岂不是占了近五成?
难怪那两个商人用三千贯做敲门砖!
但王黼却不可能信任孙俊明和郑清二人,把货物带到东瀛出手之后再把钱返回给自己;这笔钱却要派几个心腹,把货物在明州便出手!
王黼把回赐礼单一合:“下官只不过引路搭桥而已,恩府先生太客气了!”
“将明!你跟老夫还客气什么?”梁师成呵呵笑道:“老夫早就说过,钱财乃是身外之物,我要他做什么?只盼老夫还在官家身边这段日子,可以把你扶上宰相之位!”
王黼急忙翻身跪倒:“多谢恩府先生成全!”
梁师成手抚王黼肩头:“好好做事,前程便交给老夫!西门庆虽然是个小角色,但却是为嘉王办事的急先锋!老夫有一计策,可乘这次机会把此人除去!”
王黼听梁师成说出计策,满心欢喜:“此事易为!待下官派心腹去明州候着,监督那两个商人做成此事!”
...
...
“父皇,儿臣已经考虑清楚,愿意出任神霄玉清万寿宫使。”
嘉王赵楷这番话让道君皇帝赵佶惊喜有加,狼毫笔一抖,把本来就快要画好的“百鸟图”上面涂了一道。
此百鸟图耗费了道君皇帝赵佶数日苦功,如今却成为一张废图,但赵佶并不动怒,反而干脆把狼毫笔往旁边一丢:“楷儿,此言当真?”
“父皇面前,儿臣何曾有过戏言?”赵楷恭恭敬敬禀道:“儿臣麾下西门勾当官时常和儿臣谈心,儿臣这才知道这件事情在父皇心中的分量。”
“好!好!好!”道君皇帝赵佶接连道了三个“好”字,又赞道:“西门吹雪忠心耿耿,有潜移默化之功!朕心甚慰!”
赵佶自然不会说出当初便是他偷偷让西门庆劝说赵楷改变信仰,如今从赵楷口中得到这个消息,显然落实西门庆在背后的努力。
他哪里能够知道,西门庆从来就没在这方面做过一丝一毫的努力,这个神霄玉清万寿宫使的职位倒是西门庆劝说赵楷同意担任,当然目的可就不是赵佶所想的了。
赵楷拱手道:“儿臣任提举皇城司以来,西门勾当官出力最多;更不用说日前剿灭田虎,功劳不小!”
“你的意思朕知道了。”道君皇帝赵佶笑逐颜开:“西门吹雪功劳不小,但皇城司职位受限,已无升迁可能...只好多多赏赐了,他现在是游击将军...加三级,升宣威将军好了。”
旁边有黄门官急忙记下了。
赵楷还不满足,又道:“父皇,还有一个皇城使的职位...”
“现任皇城使是谁?”赵佶问黄门官道。
皇城使并无实权,只不过是一个虚职,赵佶根本不会在乎。
那黄门官回道:“陛下,是张如晦张道长。”
“张如晦?”赵佶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对这个名字显然比较陌生。
“此人是通真达灵先生首徒。”赵楷并不隐瞒:“平日里赏赐已然不少,不如把这职位让给西门勾当官,还更名副其实一些。”
道君皇帝赵佶想了想,也表示同意:“就按你说的办罢。”
赵楷又躬身谢过,那黄门官拟好了赏赐的诏令,又拿来给官家过目。
赵佶随便看了一眼,便颔首表示同意,取过笔在上面签了个花押,那黄门官自拿下去用印了。
赵楷便要告辞退下,道君皇帝赵佶想起一事,开口道:“楷儿且慢,十月二十五神霄玉清万寿宫有开宫大典,你这个神霄玉清万寿宫使可别忘记了。”
“儿臣必然准时到场。”
赵楷肚里暗自冷笑两声,满口应承:“到时儿臣携西门皇城使一并观礼!”
“吾儿考虑周到,如此甚好!”
道君皇帝赵佶大喜,哪儿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心里面却是想的另外一回事。
所谓开宫大典要做什么,赵楷心中一清二楚,无非是一些装神弄鬼的仪式,那通真达灵先生林灵素肯定也要借此机会表演几个“神妙”的手段,哄赵佶开心。
而赵楷要带西门庆的目的,便是要借此机会给林灵素一个难堪,甚至于拆穿某些东西...
西门庆在剿灭田虎之时和对方国师乔道清大斗法术,甚至于让乔道清心服口服,甘心投诚的故事,赵楷也有所听闻;他对于西门庆非常有信心,相信西门庆的道法比这个什么“通真达灵先生”可要强多了。
“要想把林灵素赶出汴梁,最好的方式就是当着父皇的面指出此人不过是个欺世盗名之辈!用道法东西打败道法,就算是父皇也没话说。”
赵楷心中盘算着,退了出去。
而道君皇帝赵佶叫黄门官撤下那张已经废掉的百鸟图,轻描淡写道:“丢了去。”
第四百二十六章 黑吃黑
这幅百鸟图被那黄门官偷偷藏了起来,这种机会并不多见,特别是这幅百鸟图已经快要完成,只是一不小心涂了一笔而已,虽然没有用印,但道君皇帝赵佶独特的笔法别人一看便知,更不用说这宣纸也是御用的,与众不同。
要真按官家所说把这幅百鸟图丢了,那黄门官简直就是白痴到了姥姥家了。
宋人好风雅,蔡太师的一个字明码标价一百贯,官家的随便一张字,一副图在市场上简直就是天价,而且还是有价无市...不到山穷水尽谁拿出来卖啊!
这幅百鸟图虽然还没有画完,但已经是难得的精品。
没到晚上,这幅百鸟图就流出宫去了。
黄门官自然不能亲自出手,平时连宫门都出不去,再说被人发现了那可足够死上好几回的。
所以专门就有商人做这种非法生意。
宫门外头随时都有接应的伙计...价钱嘛,当然是商量着来,等真正出了手,商人至少要占去六成,而剩下的四成才到黄门官手中。
就算是这样,也有不少黄门官发了大财,在外面购置了大宅子、庄园之类的。
梁师成早年就没少干这种事情,现在岁数大了,这点小钱就看不上了。
但对于其他黄门官,这依然是一笔天上掉下来的巨财,能把人活生生的砸死。
“今天新出炉的。”伙计把那卷东西小心翼翼的交给自己老板的时候,没忘加上一句:“李公公说了,这是硬货。”
对这种说法熊五嗤之以鼻。
“硬货?上次那厮弄出来的不过是一张废纸,官家试笔用的,也说是硬货!险些没坑死五爷我!”
熊五今年三十五了,这个名字当然不是本名,没有人知道他的本名叫什么,也并不是排行第五;反正在这行当里面熊五还算是个新手,黑白两道关系都有点,讨价还价起来最喜欢摊开一只巴掌,一五一十的还,所以就得了这么个诨名。
但熊五把那卷东西打开一点,立刻脸上就微微变色,随着看到的越多,熊五额头上的汗越来越多。
伙计还以为熊五又被那李公公给坑了,没想到熊五打开看了一半就不敢继续看下去,而是重新把东西卷好。
“好家伙,是画!”伙计一双眼睛看了点边边角角,差点没把眼珠子掉地上。
熊五使了个眼色:“把门关上。”
伙计也捏了一把汗,转身把门关上,顺便上了门闩。
“老板,这...硬货?”
熊五微微颔首:“十成十的硬货,还很烫手。”
以他的眼光,看到一半就已经明白这件东西的价值了。
在某些人眼里,这简直就是无价之宝!
熊五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这几天你就别去宫门外面了,咱们去城外躲十天半个月的再说,顺便把这东西諘好。”
伙计被吓了一跳,自己老板可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啊,看来这东西是够烫手的!
“收拾收拾!”熊五毫不犹豫:“城门这会儿还没关,马上走!”
伙计手忙脚乱的收拾起来,熊五捧着那卷东西,差点没哭了。
这种东西可遇而不可求,人生能经手这一件,满足了!
熊五甚至于一瞬间有娶妻生子,把这东西当成传家宝的想法。
但很快他就否认了自己这个想法,这东西...太烫手了。
“那几件换洗衣服就得了,你收拾那一大包干甚!”
熊五回过神来,看着伙计翻箱倒柜的,包袱打了一个又一个,实在想要破口大骂,又怕口水沾到那宝贝上面。
便在这时,屋门消无声息的打开了。
熊五第一反应就是转头骂道:“关个门都关不好,真是废物!”
“小人明明关上的...”
那伙计摸着脑袋回想,门外一阵风吹进屋里,不知不觉中,桌前已经多了一个人。
来人贼眉鼠眼,眼睛叽里咕噜乱转,长着极有喜感的两条狗油胡子,身上穿一身黑衣劲装。
这长相,这打扮,明明就是个昼伏夜出的梁上君子。
但这个时辰...天还没黑呢!
善者不来,来者不善。
熊五也知此人没半点动静就把已经闩好的木门从外面打开,又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简直可以用神出鬼没来形容,当然不是好对付的主。
所以熊五只好故作镇静,按江湖规矩问道:“看来这位兄弟也是道上的,不知从哪儿来?”
一边问,熊五一边打眼色让伙计把那宝贝先收起来。
但对方完全不按江湖规矩来,伸手摸了摸狗油胡子,眼睛眯成一条缝,嘿嘿怪笑道:“不用麻烦收起来了,那东西...我要了。”
“这位兄弟,这可不符规矩啊。”熊五咳嗽一声:“这东西刚到手里面还没捂热乎,兄弟怎么知道的?”
来人怪笑一声,一指那僵在旁边的伙计:“这货在宫门外面乱张,我也是一时好奇跟了过来。”
“兄弟莫非是宫里面的?”
熊五问了一句马上觉出来自己问的多余...宫里面谁长成这德性,穿这种衣服!
但来人的回答却是:“也算,也不算。”
熊五闻言想了想,倒吸一口凉气,惊道:“莫非是皇城司的时三爷?”
人的名,树的影。
鼓上蚤时迁实在是特立独行,就算是进了皇城司也是一般;虽然不再做梁上君子,也不好意思再随随便便去御膳房拿东西吃,但秉性未改,汴梁黑白两道都有所耳闻。
“算你眼睛尖。”来人并没有否认,怪笑一声:“就冲这一点,我就不送你们去皇城司狱了。”
熊五额头的汗出得更多,干脆也那宝贝搁在一边,重新擦了擦汗:“三爷,我们这做的都是正经生意...”
“正经生意?”鼓上蚤时迁猛然发出一声怪笑,让熊五的热汗顿时变成冷汗。
“好!”时迁一拍桌子:“三爷今天就跟你谈谈正经生意,把东西打开给三爷看看!”
时迁这么回答,倒是让熊五不敢动作:“三爷,你也别戏弄小人了,这东西三爷要喜欢,小人送给三爷便是。”
“唔?”时迁似笑非笑的:“这多不合适?该给多少钱我给!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熊五又擦了擦汗:“小人熊五。”
“打开。”
时迁用不容置疑的口气命令着,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好像敲在熊五和那伙计的心头,让他们胆战心惊。
画卷打开,那副几近完成的百鸟图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
时迁眼光何其毒辣,见识何其高明?
“好东西,是官家亲笔。”时迁道:“可惜,一不小心涂了一笔。”
“是!是!”熊五头如捣蒜一般,连连点头:“三爷好眼光!”
时迁叹口气,自言自语道:“本来不要说这种东西,就算是比这东西强上百倍的,也是三爷我囊中之物...如今有这层皮...算了!”
熊五听得莫名其妙,但也不敢乱搭话,只好在一旁弓着身子陪着笑,以他高出时迁不少的身材,形象十分滑稽。
“得...熊老板,开个价罢?”
时迁叹完气拍拍手把那副百鸟图卷起来,一付志在必得的样子:“别跟我客气,该多少是多少!”
熊五愁眉苦脸的想了半天,犹豫着伸出一个巴掌:“三爷,你看这个数...”
“五贯?”时迁假装吃惊道:“这怎么行,不能让熊老板亏了...我出五十贯好了!”
熊五尴尬的伸着那个巴掌哭笑不得,五百贯的出价居然被时迁当成五贯,一种要用头撞墙的感觉油然而生。
旁边伙计嘴巴张的能塞进好几个鸡蛋。
时迁站起身来把手一晃,那副百鸟图就此消失,以熊五的眼力,居然也看不出来时迁到底把那副百鸟图藏在了什么地方。
紧接着时迁从袖中掏出几张交子,轻轻放在桌上:“熊老板,多谢了!”
在熊五和伙计呆立的时候,随着一阵怪笑,鼓上蚤时迁大摇大摆出门而去,已然消失不见。
“老板。”那伙计好不容易合上嘴巴,顺便用手活动了两下下巴:“就这么走了?”
熊五揉了揉手,把桌上的五十贯交子收了起来:“那还能怎么办?去皇城司告他?还是开封府?”
伙计瞪目结舌,无言以对。
“没把咱们两个丢进黑狱里头,就算是客气的了。”熊五抽出一张十贯的交子塞在伙计手里:“你明天把这十贯钱送给李公公。”
伙计这才回过神来:“就这点钱,李公公还不得说咱们黑了他?”
熊五嗤笑道:“他把东西送出来,已经是死罪!要不是想着以后还有合作的机会,这十贯我都能不给他你信不信?他要能问,你就告诉他东西被皇城司弄去了!”
“小人明白了。”
熊五叹了口气,觉得后背都有些湿透了,方才这一阵子简直就是在钢丝线上走了一圈啊,幸好时三爷还给点面子,要不然在这僻静小院里把人一杀,顺手一埋简直就是神不知鬼不觉啊!
想到这里熊五才觉得自己原先想错了,住在这么偏的地方,而这行当里的高手可都是住在繁华的地段啊!
“不过时三爷要那百鸟图有啥用?”熊五始终想不明白:“以他的身手,什么弄不到啊...”
第四百二十七章 准备发财
掌灯的时候,时迁神出鬼没的出现在众人面前,变戏法似的把一堆东西抖出袖子,笔、砚台、扇子,零七碎八的东西不少,其中最大件的就是那张百鸟图。
“收获不少啊。”西门庆笑得很开心:“三弟身手不减当年在清河县偷烤全羊的时候啊!”
时迁白了一眼,叹口气在旁边椅子上坐了,自己倒了杯茶灌了下去:“要不是披着皇城司这身皮,去禁内库里面随便一划拉也比这强多了...这都什么破东西,丢份!太丢份了!”
“就是!”西门庆顺着时迁的话往下说,把那张百鸟图展开一观:“你看看这画都没画好,给涂了一笔,算是张废画罢!”
说完西门庆假意便要撕掉那张百鸟图,时迁急忙伸手拦住道:“我的大哥,你可别吓我,这堆东西里面就这最值钱,还花了我五十贯。”
“这谁画的?”西门庆早就看见时迁的眼睛始终注视着这张画。
“官家。”时迁把经过大致讲了一遍:“要不是这画给涂了一笔,也到不了我手上。”
西门庆这才真正了解到这百鸟图的分量,这东西要拿到自己穿越前那个年代,简直就是国宝中的战斗机。
宋徽宗那货就是书画家里面最好的皇帝,皇帝里面最好的书画家;流传下来的作品不多...但问题是,谁也没见过这货画废了的。
这张百鸟图不得卖个几千万上亿啊!
要是西门庆知道这张画是因为他而废掉的,只怕更为惊讶。
“我说大哥,你让我倒腾这些破烂干甚么?”时迁挠了挠脑袋:“也没听说你有这爱好?再说这些也都算不上什么好东西。”
西门庆嘿嘿笑道:“这都是给东瀛人准备的,真正的好东西要留在我大宋,哪儿舍得给他们?”
时迁恍然大悟,指着桌上那些破烂:“这东坡学士用过的砚台,六一居士提过的笔,王荆公打过的扇...都是给明天那个东瀛使节准备的礼物?”
“那个东瀛使节不过是个船上的杂役,给他干什么?”西门庆笑得像个狐狸:“我估计很快皇城司就要派一个官员陪着去东瀛出使,乘着这机会我得干一件大事,这些东西不过是用来顺便发点小财的。”
说着西门庆把那方砚台拿在手中试了试分量:“你说这砚台,没有等量的黄金来换,我怎么舍得出手?”
“啊?”时迁顿时愣住了,这方砚台他完全是随便划拉来的,说实话东坡学士到底用没用过天才知道。
西门庆又拿起了笔掂了掂,皱眉道:“这笔太轻了...太吃亏了,嗯,就按砚台的价钱走罢。”
“这个...”时迁犹豫的问道:“那帮东瀛人会买账么?”
“准确讲是东瀛贵族。”西门庆呵呵笑道:“从他们手里弄点钱,那还叫个事?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这次去东瀛你也去罢!”
鼓上蚤时迁点点头:“倒真要去见识见识...那这幅百鸟图...卖个什么价钱?”
“天价!”西门庆信心满满:“来一场拍卖,不让那些东瀛贵族...不,得让天皇出点血,要不然绝对不能出手!”
时迁对此深表怀疑,西门庆则把那张百鸟图重新丢到他怀里。
“找最好的裱工,一定要裱出一股子贵气来!”西门庆道:“你这么一提醒我想起来了,你干随找地方给我定制一批砚台、笔墨、扇子等物,上面给我刻上、写上东坡居士他们的诗词!”
时迁奇道:“我什么时候提醒你了?”
西门庆嘿嘿笑着抓起砚台:“这东西上面就刻了几句话,落款东坡居士,就真是东坡居士用过的了?别人能刻,我们为什么不能刻?”
时迁张大嘴巴,狗油胡子一抖一抖,看着西门庆在那里笑,脑海里来来回回就两个字:“奸商!”
西门庆笑声未绝,神算子蒋敬推门进来,奇道:“东家什么事情这么开心?”
西门庆也不隐瞒,把事情说了,蒋敬看了那副百鸟图,差点没把下巴掉地上。
“东家见识极为高明!”蒋敬一付不得不服的样子,叹息道:“蒋某早就听人说,东瀛贵族对这些名人痴迷不已,更有能将东坡居士数百篇诗词通篇背诵的奇人,这些东西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时迁无语,脑子里面叫唤道:“两个奸商!”
“对了,蒋先生,上次说的那件事情进行的如何了?”西门庆搓了搓手,一付期待的样子,奸商的形象活灵活现。
神算子蒋敬颔首道:“东家放心,从数日前吹雪楼就开始不再把铜钱兑换成交子,眼下已有数百贯了。”
“不够不够!”西门庆嘿嘿笑道:“最好能弄个几万贯,到了东瀛便能换数倍的钱财,甚至是真金白银!”
蒋敬张口结舌:“东家...这是不是有点过了?这几万贯重量可不轻啊。”
西门庆不以为然:“不过是数万斤的东西,箱子夹杂在货物里面一并运去便是。”
“这次去东瀛,办事要办好,同时也要哗啦哗啦,发点小财才行!”
西门庆用最后一句话总结了自己的目的,那就是准备发财!
...
...
整天闷在院子里面,只能看到藤吉郎那个猴子的感觉怎么也算不上好,孙俊明和郑清二人被搞得五心烦躁,整天在院子里面走来走去。
一日三餐是专门有人送过来,伙食还是很好的,但孙俊明和郑清二人所求的并不是吃饱饭,而是要追求更高层次的愉悦。
比如上前两晚在马行街花大价钱才见到的两个行首,这才是孙俊明和郑清二人的追求。
本来想着今天晚上再加一把劲,趁热打铁,说不定就能上了香床不是?现如今却是手里握着交子,却没处花去。
这种没着没落的感觉,让孙俊明和郑清二人更加讨厌藤吉郎那厮,刻意离他远远的。
门外有皇城司的黑衣察子守着,孙俊明和郑清二人可不敢对“东瀛使节”大呼小叫,万一被人怀疑起来,捅了篓子,那可就前功尽弃了。
二人好不容易在院子里面转到掌灯时分,等用过了晚饭,看着院子外面的黑衣察子换了两遍岗,孙俊明和郑清二人摇摇头洗了脚睡觉去了。
而藤吉郎却十分高兴,这种情况可比前几天强太多了,好吃好喝供着,还什么都不用干,这等好日子藤吉郎恨不得能一直这么延续下去。
晚上躺在床上,藤吉郎才舍得把那贯铜钱从腰间解下,拿出来一枚一枚的数着,有点像和尚数念珠似得,藤吉郎数着数着就这么幸福的沉入梦乡。
待到第二天早上起来用过了造反,藤吉郎故意穿戴整齐,在院子里面叫唤一声,孙俊明和郑清二人无奈,从房中出来,装模作样向藤吉郎行礼、问安。
“好!你们退下罢!”藤吉郎用生硬的汉语说着,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孙俊明和郑清二人昨天晚上就睡得不好,没想到大早上起来就被藤吉郎戏弄一番,二人都是咬牙切齿,恨不得当场把这个猴子分尸!
但皇城司的黑衣察子就在门口盯着,这件事情也只好在心中想想就算。
孙俊明和郑清二人见藤吉郎东看看西看看,丝毫没有回屋的意思,愤愤不平的正要回屋,就见院门外来了一个年轻女郎,脸上挂着微笑,看上去十分温柔的样子。
“这是哪儿来的女子?模样不在那些行首之下!”
孙俊明和郑清二人正在暗自嘀咕,旁边藤吉郎突然挥手招呼道:“菊子姑娘!你怎么来了?”
藤吉郎的东瀛话二人听得分明,顿时心头大震:这猴子一样的东瀛奴仆什么时候认识这等好看的女子了?莫不是失心疯了?
更让他们吃惊的是,那年轻女子远远的冲藤吉郎点点头算是回答,紧接着亮出来一块黄橙橙的腰牌。
门口那两名黑衣察子一见腰牌,便冲那年轻女子行了个礼,放她进了院子。
“这女子居然是皇城司的?”孙俊明和郑清二人面面相觑。
菊子笑不露齿,向藤吉郎行了一礼:“给使节请安了。”
藤吉郎赶紧回礼:“菊子姑娘安好?”
二人对话用的都是东瀛语,孙俊明和郑清二人越听越是心惊,偏偏还插不进话去。
“我家主人请使节过去做客。”菊子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外面已经有轿子候着了。”
藤吉郎恍然道:“你家主人...便是大屋里的那位高官?”
菊子笑道:“什么大屋,那明明是睿思殿,我家主人复姓西门,是皇城司的勾当官。”
孙俊明和郑清二人心头猛跳,皇城司是什么机构?皇城司的勾当官要请藤吉郎去做客?
“这位姑娘,使节过去做客,我们二人也要陪同的。”孙俊明不由自主的用上了东瀛话。
菊子温柔的摇摇头:“我家主人说了,只请使节一人,二位还是留下这里罢。”
郑清哼了一声:“那我们二人非要跟去呢?”说完胸脯一挺,便往菊子身上挤去。
第四百二十八章 西门藤吉郎
郑清不同于孙俊明,年少的时候可是练过几年把式的,虽然功夫撂下了好些年,但底子还在。
菊子在他眼中不过是个皇城司的传译人员,按郑清的想法,一是欺负菊子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一个女子,而则是略微展现一下自己的武力,好能让菊子同意他自己和孙俊明一同前去。
这一撞看似随意,但蕴含的力道实在不算太弱,而且撞击的位置是菊子形状很完美的胸部,显得有些流氓了。
如果菊子后退或者是躲避,郑清接下来还有些手段可以使用,甚至于有把菊子擒拿起来的打算。
就算菊子是皇城司的人员,但郑清现在也算是堂堂东瀛使节的随从,闹点事情出来还真没人敢动他。
当然,要凭郑清的身手闯出这个院子那是做梦,门外悄然站立的那两个黑衣察子可不是他这种三脚猫功夫能对付的了的。
所以郑清看准了机会,果断下手...不对,果断耍流氓!
眼看就在离菊子不到二尺的距离,郑清心中大喜...成了!
但菊子冲着对自己撞过来的郑清温柔的一笑,右手提到胸前...
玉葱也似的手指缝里露出的是一段奇特的尖头,锥子一般,但两旁都是开了刃的。
郑清吓出一声白毛汗,硬生生把自己身子停住,如果自己再往前二尺,那尖头便会插进他的胸膛。
菊子笑得很温柔,很开心,好像遇上什么好玩的事情,而郑清则脸色有些发白。
菊子的手掌摊开,露出那几乎和飞镖一般大小的兵器来,极像缩小的短剑,但后面呈环状方便抓握。
孙俊明暗怪郑清鲁莽,看到这兵器顿时觉得有几分眼熟,旁边藤吉郎已经用东瀛话喊了出来。
“苦无!”
孙俊明和郑清二人顿时觉得嘴里发苦,苦无这名字翻译过来就是手里剑的意思,一种能轻轻松松藏在手中的剑,让敌人无法发觉。
在东瀛用苦无用的最多的就是忍者,而忍者一般都是为东瀛贵族服务的。
一个女忍者出现在皇城司里,这说明了什么?
孙俊明和郑清二人大为头疼的时候,菊子已经收回手去,重新摊开的时候,手中已经空无一物。
“还好你停得住。”菊子笑里似乎隐藏着什么:“这苦无可是喂过毒的。”
郑清立觉身上一阵恶寒。
“藤吉郎,我们走罢。”菊子招呼旁边呆立的藤吉郎:“叫大人久候,那可不好。”
藤吉郎如梦初醒,跟着菊子走出院子,而孙俊明和郑清二人脚底下钉了钉子似得,哪敢跟上去半步?
熙熙楼门前果然停着一顶青棉布帘轿子,菊子示意藤吉郎上轿,后者总算抓住机会问道:“菊子姑娘,你是忍者?”
菊子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边,示意藤吉郎噤声:“这是我们二人的秘密,你可不要说给别人听。”
轿子穿街走巷,菊子在外面一路陪着,吸引了不知多少眼球,但轿子前面开道的两个黑衣察子让人裹足不前,要不然这一路不知道有多少狂蜂浪蝶想要上来搭讪。
直到在菊子的带领下,走进这间大宅子,藤吉郎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自从上岸一来,藤吉郎第一次感到一种自由,一种放松。
静静的宅院,让后院传来的鸟叫声清晰可辨...
“汪汪汪!”
突然不知从哪儿蹿出来一条大狗,毛皮黑得发亮,冲着藤吉郎便是一阵狂吠,顿时把这份宁静给打破了。
藤吉郎吓得身子往后闪去,想要躲在菊子身后,又有点不好意思。
你看人家菊子,面对恶狗还站在原处温柔的微笑,藤吉郎好歹也是个男儿...
“旺财!”
随着一声脆生生的喊声,那条大黑狗呜咽一声,闭上了嘴巴,但藤吉郎还能看到那双狗眼恶狠狠的盯着自己。
声音的主人出现,那是一位十四五岁的少女,容貌过人,一边抚摸着旺财的狗头,一边好奇的看着藤吉郎。
“这就是东瀛使节?菊子姐姐,他长的怎么这么像猴子啊!”
藤吉郎只能依稀分辨出“东瀛使节”、“菊子”等词语,看来人边说边笑,也忍不住陪着笑了起来。
随着抚摸,旺财的眼神终于从凶狠转成享受,转过头去在那少女腿上蹭着,不再注意藤吉郎了。
菊子点点头,用汉语道:“是的,月容小姐,这就是老爷让我请来的东瀛使节。”
花月容好奇的又看了藤吉郎一会儿,那清澈的眼神让藤吉郎觉得心头猛地被铁锤打了一下似得,狂跳起来。
两年前离开东瀛的时候,平家的小姐也就是这么大吧...
“这猴子也不会说话,好没意思!”花月容也就好奇了一会儿,随即将旺财牵走,拍了拍狗头道:“让你在后花园撒欢,怎么跑到前院来吓人了?”
旺财委屈的呜咽了一声,低下头随着花月容去了。
菊子这才跟藤吉郎解释花月容的身份:“我家老爷有好几个小妾,这月容小姐年岁尚小,还未过门。”
“没过门...没过门好啊。”藤吉郎自言自语道:“那时候还没过门,不知道现在过没过门...”
菊子听的奇怪,也不问他,领着藤吉郎往后院走去:“老爷在后院凉亭等你呢。”
由于花月容的出现,勾起了藤吉郎满门子心思,人随着菊子走,看菊子一张好看的嘴一张一合的说着什么,藤吉郎只是微微点头,完全没有听。
“到了,我们上去罢!”
直到二人站到那凉亭下面,菊子举手向上面站着的西门庆示意,藤吉郎才醒过神来,冲这位自己在睿思殿见过的西门勾当官深深行个一礼。
西门庆方才早已暗中观察藤吉郎多时,从他的表现已知此人心中藏着一件事情,便对登上二楼的藤吉郎道:“藤原大人在汴梁呆的还习惯罢?”
菊子给传译了一下,藤吉郎重新对西门庆行礼道:“东瀛使节见过西门勾当官大人!”
西门庆嘿嘿一笑:“这里也没有外人,咱们也就不用再装下去了...藤吉郎?”
藤吉郎恍然,菊子是西门庆的下属,自己的身份这位西门勾当官大人应该早就知道才是,那为什么在睿思殿还要怀疑自己,抛出三个问题?
“你现在肯定有很多问题要问本官。”西门庆一指旁边的石凳:“坐吧,我们好好聊上一聊。”
这回不用菊子传译,藤吉郎也隐约可以猜到西门庆的举动是让自己坐下,犹豫再三,藤吉郎终于还是侧着身子,用半个屁股坐下了。
这姿势更像是个猴子学人做凳子,让西门庆忍不住又想起几百年后那位藤吉郎。
“孙俊明和郑清这两个家伙胆子不小,不过本官正好有件事情要去东瀛办。”西门庆让菊子翻译给藤吉郎听:“不过你也应该知道,这两个家伙没安好心,骗了回赐的货物回去,只怕到了半路,你的小命就没有了。”
藤吉郎听了苦笑道:“小人本来就是个贱民,贱命一条,也没什么好可惜的;能见到大宋天子,此生足矣。”
“真的?”西门庆失笑道:“那你心中藏着的那件未了心愿,岂不是永远没有实现的机会?”
等菊子翻译完,藤吉郎差点没跳起来:“西门大人怎么知道...”
看着藤吉郎一脸被人看破秘密的慌张表情,西门庆脑中灵光一现,突然想起藤吉郎在睿思殿回答自己第三个问题的时候,提起到的那件事情...
“平家的小姐...还在等着你藤吉郎?”
没用菊子翻译,藤吉郎居然似乎听明白了这句话,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西门庆微微一笑,看来人在编造谎言的时候,会有意无意的掺杂一些真话进去,让谎言听上去更可信一些。
菊子也没有想到西门庆突然抛出一个自己从藤吉郎那里未曾获得的信息,而从藤吉郎的表现看,这件事情居然是真的!
藤吉郎瘦小的身躯颤抖着,似乎努力在克制着自己的情感:“小人不过是个贱民,怎么可以配得上平家的小姐!小人自知身份悬殊,从来也没想过。”
菊子赶紧把藤吉郎的话传译给西门庆听。
“为什么不想?有理想就去追求!”西门庆把玩着雷公石,呵呵笑道:“人如果没有理想,那和咸鱼还有什么分别?”
藤吉郎听完菊子的翻译,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站起身来,向西门庆跪拜了下去。
咚!咚!咚!
藤吉郎非常认真的磕了三个头,伏在地上大喊道:“求大人教藤吉郎,如何去做!”
“起来说话。”
不用菊子传译,西门庆伸手扶起藤吉郎道:“从现在起,只要你听本官的,保管能你把平家的小姐抱在怀中...如何?”
菊子脸上少见的一红,把西门庆这话一字未改的翻译给藤吉郎听。
藤吉郎喜道:“西门大人此话当真?”
“本官想做什么事情,还从来没有失败过。”西门庆听完菊子传译,嘿嘿笑道:“那么第一步,就要给你起一个姓...”
藤吉郎肃然道:“藤吉郎愿意跟着大人姓!”
“啊?西门藤吉郎?”
第四百二十九章 借种
西门藤吉郎?
西门庆听着藤吉郎用生硬的汉语说出这个名字,笑着摇了摇头。
藤吉郎明显非常失望,用西门这个姓说明是他自愿成为西门庆的奴仆,但西门勾当官这么一摇头,明摆着是不愿意了。
“老爷,为何要拒绝藤吉郎呢?”菊子干脆直接问西门庆道:“这可是藤吉郎表示忠诚的一种方式。”
西门庆呵呵笑道:“你告诉藤吉郎,表示忠诚也未必要跟着我姓西门...更何况,我已经给他准备了一个姓氏。”
听完菊子的传译,藤吉郎脸上重新燃起了希望,激动的不得了。
“西门勾当官大人居然要赐姓?我藤吉郎何德何能?”
西门庆假装思索了一会儿,差点没忍住笑把早就想好的姓氏说了出来:“东瀛贵族有藤原、平、源等姓,今日本官就给你一个木下的姓,以后你就叫木下藤吉郎!”
“木下藤吉郎?木下藤吉郎!”
藤吉郎用生硬的汉语重复了好几遍,喜得抓耳挠腮,西门庆仿佛看到了猴子重返山林一般。
激动啊...区区一个贱民居然有姓了。
藤吉郎简直要大喊大叫一番,才能表达自己无比激动的内心,但在西门庆面前这么做显然是不合适的;藤吉郎翻身下拜,重新磕了三个响头,等抬起头来的时候,西门庆几乎能看到他额头上面已经有些发青了。
“东瀛现在约莫是平安时代...”西门庆暗忖:“这个木下藤吉郎虽然不是数百年之后的那个,但从谈吐来看也并非是一个杂役这么简单。不如借着这次机会,把东瀛闹腾闹腾,不签上几个不平等条约,这趟就算是白去了...”
“藤吉郎!”
西门庆一声召唤,藤吉郎急忙低下头去“哈”了一声,显然已经把自己当做西门庆的奴仆一般看待。
不知怎么的,藤吉郎觉得只要跟着这位西门大人,回到东瀛便能抬起头来做人。
说不定...说不定还能和平家的小姐订婚!
幸福的感觉突如其来,让藤吉郎兴奋的不行。
菊子在一旁似乎也被藤吉郎这种心情所感染,忍不住想起自己的故乡...
“藤吉郎,要去东瀛的话,是从明州出发罢?”
西门庆突然开口问起东渡的事情,让菊子从思绪中清醒过来,在她的传译下,西门庆和藤吉郎沟通的非常顺利。
“是的,主人!”木下藤吉郎毫不犹豫的用上了这个称呼,偷眼看去西门勾当官大人脸上并无不悦之色,心中忍不住暗喜:“东渡最近的便是从明州出发,借助夏季信风可顺风到达东瀛,经过肥前国松浦郡值嘉岛入博多津交易!而回程则是到秋天,顺利的话不过二十余日!”
西门庆暗自点头,眼下已然是冬季,看来出发是要到明年春末方可,不过这样也好,可以多一些准备时间。
“从今天起你就住在我城外别院好了。”西门庆笑道:“这段时间你可要多多和菊子学习汉语,到明天春天的时候,可要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语才行...你明白吗?”
藤吉郎大喜过望:“藤吉郎明白!不会汉语,怎么能做贵族!”
西门庆哈哈一笑,本来他的用意是把藤吉郎保护起来,到明年春天出发之前别出什么意外,另外让他学习汉语的目的是为了能不用通过菊子便能直接沟通。
没想到东瀛还有如此规矩,贵族都要学习汉语方可。
“你下去罢,在熙熙楼的东西,我会让人给你去取。”西门庆笑道:“从明日起,你便要穿汉服,学汉话了。”
“穿汉服,学汉话!”藤吉郎又是一阵激动,这是提前过上了贵族的日子啊!
“主人,藤吉郎除了这身衣服再无他物,不用费心了!”
藤吉郎恭恭敬敬的回道:“那么孙俊明和郑清二人如何处置?”
“就让他们在熙熙楼呆着好了。”西门庆站起身来:“吃喝不愁,说不定会养胖十几斤。”
藤吉郎会意,和菊子退下凉亭去了;西门庆看着他们离开,若有所思。
方才黑衣察子返回过一次出乎西门庆意外的情报,那就是菊子居然是个会功夫的,平日里低眉顺眼的深藏不露,还真看不出来啊。
西门庆信步下了凉亭,往安道全和菊子平时居住的院子走去。
安道全正坐在树下,悠哉悠哉的看着一卷《黄庭经》,旁边小炉上的水正在冒出鱼眼一般的泡来。
这小日子过的...不错啊!
“东家来的正好!”安道全见是西门庆来此,急忙丢下《黄庭经》站起身来:“水正好开了,上好的香片,小可给东家沏上一杯如何?”
西门庆看着安道全熟练的沏茶,微微颔首,拿过那《黄庭经》看了两眼,顿觉头脑发胀,急忙丢下了。
哥天生就不是学习的命啊...这蝇头小楷...
“神医,不看医术看道书啊!”西门庆开着玩笑:“好好的太医不做,你要做道士啊!”
安道全已经端过一杯茶来,展颜笑道:“东家有所不知,这天下医书小可已经纵览,闲暇之时看看道书,无非是旁敲侧击...自古以来,这道家和医家本来就难分彼此,很多道士也是有一身医术,悬壶济世的。”
“这说起来一套一套的...”西门庆呵呵笑道:“要不然什么时候和官家说说,让你进太医院?一是省得你太闲了,二则是宫里有好多医书都是孤本,只怕你没看过。”
安道全点头道:“东家这说的在理,不过太医院那种地方小可就不去了...那帮人整天琢磨的不是救人,而是升官,小可要去的话,好多年前就有人找过的...不过要有机会看看那些孤本,那才叫一个好!”
西门庆吹了吹,轻轻喝了口茶,果然是异常的香:“有机会我给你说去...还是说正经的,菊子这几个月要在城外别庄呆着为我办事,要不然你也去罢。”
“此事小可已经听内子说了,是为了那东瀛使节的事情罢?”安道全并不意外:“内子去哪儿,小可去哪儿便是。”
西门庆揶揄道:“你倒是妇唱夫随了!但菊子会功夫的事情,你知不知道?”
“内子和我说过。”安道全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让西门庆倒是微微吃惊:“东家你随我来。”
二人进了屋子,安道全把柜子打开:“内子原先在东瀛的时候,乃是一位女忍者...”
西门庆探头看去...好家伙,整个一兵器库啊!
各式各样的手里剑,有小的有大的,有菱形有十字的,还有什么铁蒺藜、铁钉子...
果然是正儿八经的女忍者,在哥眼皮子底下好几个月也没留神啊。
唔,在百花楼工作的女忍者...
“那么说来,菊子恐怕还背负着什么秘密吧?”西门庆问道:“当初把她从百花楼弄出来的时候,可什么都没说!”
西门庆这么一说,安道全倒有些扭捏起来:“这件事情说起来还要怪我,按内子的意思,早就想跟你明说,但被小可好几次阻拦,想不到今日让东家看出来了。”
“那是她在熙熙楼跟其中一名商人动手,虽然动作不大,但被门口的黑衣察子发现,报了上来。”西门庆解释道:“话说你们两个平时卿卿我我,闷在院子里面不出来,我上哪儿知道去?”
安道全嘿嘿一笑,老脸红也不红一下,让西门庆非常鄙视。
“东家,是这么回事。”安道全解释道:“内子是被藤原家的一位大人物安排,通过东瀛商人平八郎结交蔡攸,安排到百花楼的。目的是要暗中刺探情报,没想到却被百花楼老板安排到了清河县。”
“蔡攸!”西门庆神情一动:“还真是什么都少不了他!那个什么平八郎用什么名目,可以安排菊子?”
安道全叹道:“内子不愿提起这件事情,小可多番询问,这才说了。每次东瀛商人来我大宋,都会有东瀛贵族在船上安插一些未婚女子,说是要来我大宋借种。”
“借种!”
西门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听安道全细细解释,这种现象似乎已经持续很长一段时间,主要原因是东瀛人身材矮小,而来大宋借种便能使后代身体素质包括身材好一些。
说起来这也不算是一个秘密,只是那些借种的东瀛女子一般都是在港口附近活动,夜夜寻宋人交欢,一旦受孕便养起来,等着踏乘下批船只离开。
而平八郎则是向蔡攸建议,把这些前来借种的东瀛女子安插到百花楼之中...全部免费!
“只要不会受孕,便可以一直在大宋呆下去。”
平八郎信誓旦旦的和蔡攸述说“免费”的好处,并送上许多礼物;而后者根本就把这茬给忘记了,桑三娘也把菊子丢去清河县,让那位藤原贵族和平八郎的如意打算变成了泡影。
“为了不受孕,内子在百花楼的时候一直服用一种冷香丸。”安道全叹道:“这种药物却是能让妇女无法受孕,但身体会慢慢虚弱下去,小可也是见内子脸色不对,把脉时才发现的。”
第四百三十章 刺桐城
安插菊子到百花楼的目的本来就是要刺探大宋情报,但菊子却被有意无意的丢到了清河县,当然没有机会去刺探情报,自从被西门庆从百花楼顺手捞出来,菊子和安道全二人两厢厮守,也断了这个心思。
西门庆也没有想到自己当初的无意举动,却给自己日后去东瀛弄了一块敲门砖。
据菊子告诉安道全的,忍者分上、中、下三等,她只不过是最底层的下忍,所以只知道是一位藤原家的贵族下的指令,至于到底是谁,菊子也不知道。
西门庆倒是有几分兴趣,穿越前的那个世界里,东瀛忍者的形象随着动漫已经满天飞,莫说是东方国家,就算是西方国家也对忍者十分熟悉。
菊子到底是伊贺家的,还是甲贺家的?
虽然很多影视作品中,把伊贺家和甲贺家描绘成不共戴天的冤家对头,但事实上,这两家不过都是那些贵族的马仔而已,根本就是同盟的关系。
但让西门庆失望的是,菊子既不是伊贺家,也不是甲贺家的下忍,而只是某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忍者家族而已,平日里被那位藤原贵族豢养,这才接到刺探大宋情报的指令。
“这件事情也有些蹊跷。”西门庆暗忖:“等到了东瀛非的好好弄清楚才行。”
西门庆问得明白,便又和安道全说些闲话,探讨一下医术;西门庆虽然在传统医学方面的水平和安道全比起来望尘莫及,但西门庆有穿越前的医学素养,说出来的见解每每让安道全吃惊;而安道全传统医学造诣高超,简直就是信手拈来,西门庆去其糟粕,取其精华,倒也受用不少。
二人探讨一阵,西门庆倒没什么,反倒是安道全吃惊不小,对西门庆佩服不已。
“就按东家的见解,要是跟着我学几年,可比名医!”安道全暗想:“不仅如此,东家在经商和官场方面也是如鱼得水,虽然人懒了些,这等全才上哪儿找去!”
西门庆说了会话,便起身告辞,安道全送出院子,西门庆安排两个小厮帮安道全准备行李,去别庄和菊子小住。
西门庆家大业大,自然不会单单住着这里,早早便已经在城外买了两个别庄,眼下虽然没什么用,但两个别庄旁边都有不小的池塘,里面颇有些鱼类,西门庆是把这两处当成休闲放松的垂钓园来看待的。
...
...
几乎在同一天,百花楼的桑三娘已经远远看到了泉州城。
这一路虽然都是马车,但长时间坐下来,非得把人骨头颠散架了不成,出于时间考虑,桑三娘喝令沿路百花楼准备好随从和马车,随时待命。
随从和马车随时更换,而桑三娘自己却不休息,几十天下来,人已经瘦了一圈,但精神还总算是不错。
对于桑三娘表现出来的这份毅力,随从们私底下都表示佩服。
这些随从已经早就不是从汴梁跟出来的那一批,而是从上一站跟下来的。
泉州城又名刺桐城,是海上丝绸之路的起点,和明州相比外国客商更多,繁华程度不在汴梁之下。
在这么繁华的地方,自然有百花楼的存在,也是整个大宋百花楼中位置最南的一家。
百花楼的柳妈早就得到传信,听说自己大老板桑三娘要来,这天一早便带着十多个随从在城外长亭等候,这会儿见数辆马车过来,上面都有百花楼的旗号,急忙带人迎了上去。
“柳氏见过三娘!”柳妈躬身行礼,把桑三娘请下马车。
桑三娘看着不远处的泉州城,第一句话不问别的,先问道:“你找到平八郎了没有?”
柳妈神色一变,低下头去:“往年平八郎这会儿已经在泉州歇脚,但今年不知为何还未见踪迹。”
“莫不是自己赶得及了,人还没到?”桑三娘暗忖道。
明州是离东瀛最近的港口,平八郎在内的诸多东瀛商人都是在明州下船,向明州船舶司报备之后,才能开始交易的。
平常商人都是到了秋季,便搭着信风离开;但平八郎却和其他商人不同,每两年才回去一次,而且每到冬季,明州开始寒冷的时候,平八郎便会南下,到泉州住上几个月,直到快入夏了才会返回明州。
每次到泉州,平八郎都会在青楼里包个行首住下,而选择最多的便是百花楼。
蔡攸也是和桑三娘去泉州游玩的时候,在百花楼遇见平八郎的。
更准确的说,平八郎不知道是从什么途径知道蔡攸是百花楼的幕后老板,刻意吩咐泉州百花楼的柳妈给予引见。
“先进城再说!”
桑三娘一声令下,马车继续往前行进,不同的是随从已经换成了泉州本地的。
进入泉州北门的时候,桑三娘命人撩起车帘,欣赏着那北门那奇怪的尖拱形,还有上面用城砖镶嵌出的十字架和火焰、或十字架和莲花,底下还有若干异国文字。
这便是泉州有名的刺桐十字架,成为与众不同的标记。
事实上宋朝每个港口不但是各国商人交易货物的地方,也同时交汇着文明、信仰。
这刺桐十字架便是本土基督教-景教的标志。
以前看到这些的时候,桑三娘只是觉得它新鲜,但今日不知怎的,那城墙上的刺桐十字架却给了她不同的感觉。
看到了刺桐十字架,桑三娘在失落之中有了一份依靠。
身为百花楼的掌柜,桑三娘也不过只是蔡攸家中的一个奴仆,不管把百花楼经营的再如何出色,桑三娘也始终没有可能感受到蔡家其他人尊重的目光。
千里迢迢赶到最南端的泉州来,偏偏平八郎却有如突然不至的信风,让人失落。
“不如去景教的教堂看看?”
桑三娘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暗自摇摇头,还是下令往百花楼而去。
就在同时,也有一个身穿白袍的中年男子孤身一人,抬头看着这刺桐十字架,表面上好整以暇的似乎在欣赏,但事实上,这中年男子却在暗中起誓,终有一日也要让本教的标记刻上泉州的城砖。
“不...不但是泉州,整个大宋,包括汴梁!”
此人相貌堂堂,正是摩尼教,也就是明教浙西舵主方腊!
方腊手抚城墙,上面那几行异国文字桑三娘不认识,但他却认得是那些大食商人的文字,说的是景教教义中最重要的一条,歌颂“圣父、圣子、圣灵”的。
方腊恨不能把这几行文字抹去,换上摩尼教的圣歌。
光明普遍皆清净,常乐寂灭无动诅;
彼受欢乐无烦恼,若言有苦无是处。
常受快乐光明中,若言有病无是处。
如有得住彼国者,究竟普会无忧愁。
处所庄严皆清净,诸恶不净彼元无;
快乐充遍常宽泰,言有相陵无是处。
方腊并不是来泉州观光游览,而是有一件极重要的事情等着他的到来。
在泉州对摩尼教的称呼是明教,方腊身为浙西舵主,而泉州则是管理江南诸路明教的所在,因为明教便是从这里传入,而后以此为起点,由商人慢慢散播开去,传遍江南诸路的。
便是摩尼教传教第一人高僧呼禄法师也是终老泉州,死后便葬在清源山。
这次来,是因为明教第八代教主钟万仇自觉不久于人世,将明教江南诸路的舵主一并叫来。
其原因显而易见,便是要趁此机会选出一名新教主!
方腊对此并不在乎,在他看来,浙西的事务已经让他应接不暇,更何况江南诸路舵主之中,比他资格老的人还有好几个。
方腊在泉州北门外站了一会儿,才慢腾腾进城,信步而去。
方腊不止一次来泉州祭拜过呼禄法师,泉州对于他来说并不陌生。
泉州永远是一付熙熙攘攘的样子,摩肩接踵,川流不息;在大街上看到异国人的几率要远远大过大宋子民,这在其他地方是极少见的。
明教相比景教来说,还是处于秘密传教的阶段,便是教徒也不会四处宣称,而是保持吃素的习惯,衣物则多半是白色,就如方腊此刻所穿的一声白衣一般。
偶尔方腊能从大街上的人流中发现数名同样身穿白袍的人,便微微点头示意;对方也会意的远远点头示意,算是回礼。
这些便是明教的教徒了。
方腊随便找了一家客栈,把行李安置好,便从客栈后门穿出去,两拐三拐便来到一个宅院门口。
宅院门口的下人也同样穿白,见方腊来了并不言语,只是默默推开了大门,让方腊进去。
这里便是钟教主的住所,虽然外面很热闹,但一进院子,马上就安静下来,让方腊顿时静下心来。
院子里面都是穿着白衣服的人,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似乎在讨论着什么。
方腊放眼看去,颇有几个熟人,是江南各路的舵主。
他也懒得凑上前去寒暄,干脆便站在院中一颗树下,静静等待着。
很快,有个白袍男子从后面走出,朗声问道:“浙西方舵主可曾到了?”
院子里的讨论声顿时停止,所有的目光都汇集到了方腊身上。
第四百三十一章 明教教主 神功护体
这些目光之中,有羡慕,有惊讶,也有不甘心,也有不服气。
方腊武功、资历在诸位舵主之中都不过是中上游水准,为什么钟教主第一个却是要唤他进去?
方腊认得那年轻白袍男子乃是钟教主之子钟相,虽然心里暗自吃惊,但也不表露出来,只是缓缓往里走去。
“方舵主一向可好?”
人群中不知道是哪个地方的舵主突然乘着这机会开口,好像刚刚见到方腊进院子似得。
但方腊方才已经在院子里面独自一人站立了许久,此人现在才出声,却有几分谄媚之意。
这舵主此言一出,人群中便是冷哼一片,显然对此人的表现极为不满。
而方腊则是微笑着看着话音传来的方向,朗声道:“原来是严州王舵主!不知道衢州余舵主有没有同来?”
那王舵主顿时老脸一红,衢州和严州相邻,衢州舵主乃是一名女子,唤作余五婆;江南诸路舵主都传闻这王仓和余五婆有些不明不白,关系暧昧。
方腊话中点出余五婆,自然是嘲笑王仓不务正业,只会谈情说爱;这会儿又见方腊第一个被叫进去,马屁立即拍上。
“有劳方舵主关心,五婆来了。”
便在此时,从院子门口飘进来一个中年女子的声音。
方腊有些愕然的转过身子,院子门口飘来进来一个白袍中年女子,手大脚大,不是余五婆又是哪个?
历来明教教主都是男子,所以此次虽然钟教主命人通知江南各路舵主,但众人都没见到余五婆,都以为她根本不回来。
万万没想到,余五婆真的来了。
众人心中顿时升起一种看好戏的兴奋感,方腊还没有进去,便已经遇到一个难题。
方腊如何面对,如何对应,众人十分期待。
只见方腊一本正经的向余五婆行礼道:“方某一时口快,冲撞了余舵主,万分歉意!”
说完又向王仓行礼道:“方某口快,得罪了!”
衢州和严州都是小去处,方腊的资历和武功比二人不知高过多少;但就为这一句玩笑话,方腊严肃对待,认真道歉,顿时引起众人一阵称赞。
余五婆暗自点头,对方腊道:“方舵主言重了,不过是些江湖戏言而已。既然钟教主见召,方舵主还是早点进去的好。莫要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绊住手脚。”
众人听余五婆此语,竟然有暗中支持方腊的口气,方腊两声道歉换来了两个支持,竟然是大为划算。
钟相微微一笑,接着余五婆的话头往下说道:“方舵主还快请进去见钟教主罢。”
方腊便做了个罗圈揖,又名四方揖:“诸位,少时再会。”
这一下惹得众舵主纷纷还礼,也有少数资格比方腊老的只是微微颔首。
钟相领着方腊往里走去,方腊只见屋门紧闭,里面若有若无的传出一丝药香来,心底暗暗吃惊。
原来这第八代教主钟万仇天赋异禀,武功造诣极高,又有一门奇功护体,身体一向康健;虽然岁数已过六十,但精神不亚于年轻人。
消息传出,方腊只道是这位钟教主厌烦俗务,要辞去教主一职,专门武学一道;所谓不久于人世云云,方腊从来就没有相信过。
但这缕药香却证明方腊所想大错特错。
“莫非是教主受伤?”方腊犹豫了一下,问钟相道:“难道是受了仇家暗算?”
面对方腊的问题,钟相只是摇头,在门外站住了脚道:“方舵主,你自己推门进去,便什么都知道了。”
方腊带着深深的怀疑推门进去,迎面而来的药香变得十分浓郁,旁边的火炉上正煎着药,有仆人细心照看。
而正面床榻之上盘腿坐了一人,却隐在帐幔之后。
旁边伺候的仆人见是方腊来了,急忙撩开帐幔,里面传出一个声音:“方舵主,你来了?”
方腊听得分明,这便是明教第八代教主钟万仇无疑,而这声音中气十足,完全不像是受伤之人。
“方某拜见教主。”方腊恭恭敬敬的低头行礼。
却听钟万仇叹口气道:“这些繁文缛节,能免就免了罢!”
方腊闻言抬起头来,来看钟万仇,只见这位教主好端端的盘腿坐在榻上,手里执着一张羊皮,满脸殷红如血,非但没有生病的样子,而且显得十分康健。
“来人!看座!”
方腊坐下,再看钟万仇脸色,见这位钟教主突然间满脸铁青,但脸上这铁青之色一显即隐,立即又变成血红之色,忽青忽红,在瞬息之间接连变换了三次。
“教主,你这是...”
方腊大吃一惊,钟万仇瞬间变脸数次,显然是在修炼一种极为高明的功法,只是不知道为何出了岔子。
钟万仇苦笑道:“方舵主,你也看出来了罢?”说着一样手中羊皮:“老夫醉心武学,这门神功始终不能忘怀,忍不住尝试一番,终于在第四层出了问题,无法控制真气变换。”
方腊也知道些教内秘闻,忍不住问道:“教主修炼的,莫非是乾坤大挪移神功?”
“正是这门害死人不偿命的神功。”钟万仇颔首道:“本教开创一来,数位教主便是因为此功法走火入魔,悄然离世;老夫一生醉心武学,从上任教主手中获得这块羊皮,便无一日不想尝试,但教内事务繁多,便一直拖到今年,没想到还是逃不脱命运。”
方腊看着那上面空无一字的羊皮,也叹息道:“莫非就没有办法?”
这羊皮可以说是明教教主一桩秘事,代代传下来,外人并不知晓;但好几位教主都因为这门神功走火入魔,竟然是手足无措。
这门神功本来只有教主才可以修炼,但这样下去,这门神功已经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钟万仇呵呵笑道:“老夫走火入魔,每日真气错乱数次,近日来真气错乱的次数越来多,只能苦苦支撑;老夫细心回顾这门神功,其中居然有诸多纰漏,似乎故意被人删去不少,又或者当初传承下来的时候就没有抄全...偏偏不去修炼便无法得知。”
方腊见钟万仇说了这么多,竟然是隐隐要把教主之位传给自己的意思。
想起临动身之前在水中看到的异像,本来并没有打算做教主的方腊也忍不住有些心动。
“只要身为明教教主,便能振臂一呼,聚集江南诸路教众之力!”方腊暗忖道:“到时便和水中看到的一样,自称为王,即可将明教作为国教,何愁明教不兴?”
方腊想到要在汴梁城砖上留下明教圣歌,便热血沸腾,不能自已。
钟万仇看到眼里,微微一笑道:“看来方舵主已经明白老夫唤你进来的用意了。”
方腊在椅子上叉手不离方寸,只等这位老教主继续说下去。
“诚然,你在教中名望并非最高,资历也并非是最老。”钟万仇笑道:“但你却有一件别人无法比拟的优势...方才老夫从你的眼中已经读懂了。”
方腊并不开口,只是微微颔首。
钟万仇突地面色又是来回变了几次,急忙运功镇压错乱的真气,许久才重新开口道:“如你做了教主,便当如何?”
“救民众于水火,让教众遍及天下。”方腊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方某当竭心尽力,让本教发扬光大。”
钟万仇喜道:“若真如此,老夫便也能放心去了...只有一桩事情,这乾坤大挪移神功你千万碰不得!且发个誓来!”
方腊起身,跪倒在地,当即发誓道:“方腊若有虚言,绝门灭户,自身永堕黑暗!”
明教教义便是善恶不两立,善为光明,恶为黑暗,而光明必将会战胜黑暗;教徒信奉明教,当努力向善,便是要最终走向光明、极乐之世界。
方腊发此誓言,在钟万仇看来确实是个永远无法违背的誓言,十分满意的点点头道:“你起来罢。”
方腊起身,钟万仇又道:“且上前来。”
方腊依言走进床榻,钟万仇便把那块羊皮丢给方腊道:“纵然你不能修炼此功,但其中奥秘不可不知。此羊皮上的字,须得喂过鲜血,方能显露出来。”
方腊无法拒绝,又问道:“既然此物害人不浅,为何不将其毁去?”
“这怎么可以!”钟万仇听方腊此说,脸上都是骇然的神色:“此羊皮乃是波斯总坛传出,呼禄法师携来,决计不可损毁!万一总坛派出使者,来本教寻找此门神功,如何以对?”
方腊把那块羊皮收入怀中:“传闻波斯总坛教众日益减少,此神功纵然是有所纰漏,等本教发扬光大,也可去波斯总坛质问!”
钟万仇这才颔首道:“此语倒是不假,你做教主之后,当可自为之。”
方腊正待劝钟万仇好好歇息,便见钟万仇脸色又是瞬间三四遍,突然做歌道:“焚我残躯,熊熊圣火。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为善除恶,惟我明教。喜乐悲愁,皆归尘土。怜我世人,忧患实多。”
歌声一停,钟万仇已然闭上双目,溘然离世。
方腊便知这位老教主自断心脉,忍不住叹息一声,反身出来,却见钟相含泪守候在门口。
第四百三十二章 东追西赶
钟相见方腊出来,急忙擦了擦眼泪,拱手道:“钟相参见教主。”
方腊叹道:“钟兄弟,看来你都听到了。老教主抬爱,方腊勉强接任教主一职,老教主后事,都在我身上。”
钟相点点头,进屋里去了;方腊慢慢踱步出来,来到院中,本来议论纷纷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
目光再次投向方腊。
方腊也不多说,从怀中取出那块羊皮,向众人展示:“老教主已经归天,去往光明世界,方某不才,被老教主指定为新任教主。”
这些舵主都认得那块羊皮乃是钟教主随身之物,纷纷拜下去:“参见教主!”
其中王仓和余五婆的声音居然最大,但也有些不服气的在原处站立不动,并不参拜方腊。
方腊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并不当初发作。
突然有人厉声道:“方舵主!你为新教主,钟教主可曾有手令?”
众舵主纷纷侧目,见出声的乃是饶州舵主王宗石,在众舵主之中资历乃是最老,此刻突然发难,而且称呼不改,显然十分疑心方腊伪造遗言。
众舵主闻听此言,顿时心中有了一个大大的疑问;钟相将方腊叫进去没多久,钟教主突然归天,而钟相也未曾现身,方腊手中只有钟教主随身之物,并无遗嘱手令等证明,也难怪王宗石不服气。
方腊对王宗石此说只是微微一笑,并不辩解,倒是衢州舵主余五婆冷笑一声:“王舵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不曾看见教主手中的圣物怎的?”
王宗石也是冷笑一声:“余五婆!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
话音刚落,王仓突然闪身出来喝道:“姓王的,你不就是在教中年头最长么?有何资格对方教主指手画脚?有本事的划下道来,某家替教主接着便是。”
王宗石自知这王仓武艺平平,自己一拳一脚也打死了他,这会儿却借机向方腊表忠心,不免又气又笑,仰头对方腊道:“方舵主,不是王某不服,这等货色也能在王某面前嚣张...”
方腊咳嗽一声,打断王宗石道:“老教主后事未了,你等便在此处争执,是何道理,速速退下!”
王宗石见方腊打岔,本来是自己质疑方腊,却变成了自己和王仓、余五婆争执,眉头一挑就要发作;方腊身后却转出钟相,脸上泪痕未干,也不对众人说话,只是对方腊躬身行礼道:“参见教主!”
众舵主一见此人,怀疑之心大去,便是王宗石也暗自吃惊:“莫非自己全然猜错了?”
王仓和余五婆面上有些得色,目光扫过来让王宗石有些受不起。
钟相这一带头,别的舵主再度跟着向方腊行礼:“我等参见教主。”
王宗石吃惊不小,想来想去也只好向方腊一拱手,算是见礼:“见过方教主。”
方腊微微颔首,示意叫众人起来:“方某才疏学浅,但也在老教主身前发誓,让本教在这片土地上落地生根,发扬光大。”
“这些都是虚言。”王宗石喝道:“你既然为新任教主,明教何去何从,可有方略?”
方腊微微一笑:“此时正要和王舵主商议,你且随我来...”
说着又问钟相道:“钟兄弟这里可有屋子可借方某一用?”
钟相点头道:“这宅子本来也是明教产业,教主要用,钟相这就安排。”
方腊又转向王宗石,把手一摊,王宗石暗忖:“这里许多舵主都看着,这姓方的胆子再大,也不敢把我怎么样!”
想到此处,王宗石便喝一声:“去就去!”
众舵主见方腊、钟相、王宗石三人进去,面面相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只好驻足等候;自有仆人送上茶水糕点,已作充饥。
足足等了多半个时辰,才见三人复闪身出来。王宗石态度却是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对方腊毕恭毕敬:“教主深谋远虑,王某佩服。”
方腊含笑道:“那便要多多依靠王舵主了。”
众舵主看得吃惊不小,尤其是王仓和余五婆二人更加吃惊。
方腊又对众人朗声宣布道:“老教主后事,方某一并承担,方才和钟兄弟商量过,过了头七便安葬在清源山。”
众舵主这才恍然老教主已然过世,院中顿时哭声一片...
...
...
“三娘,这里是今年的账本,还请过目。”柳妈呈上账目,交予桑三娘查看。
出乎她意料的,桑三娘根本没有心思查看,只是随手翻了两页,挑了笔账目问了自己两句,便伸手把那本账目推去一边。
“柳妈,那平八郎往日里都是什么日子到泉州的?”桑三娘话中带着三分焦躁:“会不会是已经来了,但没有到我百花楼?”
柳妈小心赔笑道:“这怎么可能...要按日子算,平八郎也该到了,莫不是路上出了什么差错?”
“不可能。”桑三娘果断摇头:“平八郎为人小心谨慎,护卫中也多有高手,怎么可能出事?”
顿一顿桑三娘又道:“柳妈,你给我在泉州城四下打听,有没有人见过平八郎。”
柳妈满口答应,自己退下去,命人唤来一人道:“可有平八郎消息?”
那人乃是百花楼的大茶壶,本姓胡,泉州大事小情多半都瞒不过他,有个诨名唤作“无不知”。
无不知合计半天,摇头道:“未曾闻得,不过小人却知道有一人知道平八郎下落。”
柳妈大喜道:“那还不快去问来?”
无不知却竖起一根手指头道:“却要十贯方可。”
柳妈变色道:“什么人却要十贯钱才可透露消息?你莫要唬我!”
无不知笑道:“掌柜的有所不知,此人不是别人,是在本州船舶司的一名小官,平生不认别的,就认的钱;若没有十贯,小人也无能为力。”
说完无不知抬腿便走,柳妈吓得拉住道:“冤家,十贯就十贯,你且在此等着!”
无不知闻言停下脚步,见柳妈去后面柜子里取了十贯交子出来,笑吟吟接了过来道:“有钱,事情便能办成;掌柜的在此稍候半日,小人这边去问。”
“这可是桑三娘亲自过问的,你可不能光收钱不办事!”柳妈低声喝道:“若是有所差池,小心你的狗头!”
无不知笑道:“小人办事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柳妈这才放下心来;无不知辞过柳妈,自去换了身衣服,先不去船舶司,倒先去前面街上蒲记钱庄,把那张十贯的交子破开,八贯交子塞在怀中仔细藏了,只把两张一贯的交子笼入袖中,叨扰一声往船舶司而来。
船舶司主管贸易事宜,商人交易都要在此登记、课税,无不知认识的那名小官其实乃是个记账的胥吏,是以知道些消息。
无不知用了些铜钱,托门子去唤那胥吏出来,在对面茶铺喝茶。
等了片刻,那胥吏才从船舶司出来,在无不知对面大马金刀的坐下,便是一通的埋怨:“今日事务繁忙,你有什么大事,要唤我出来?”
无不知也不说话,把袖子往桌上一放,少时拿走之时,赫然是两张一贯的交子;那胥吏顿时换过嘴脸,笑逐颜开,忙不迭把那两贯交子塞进怀中,咳嗽一声。
“你有何事要问我?”
无不知这才把事情说了,那胥吏听得稀奇,忍不住挠了挠头:“这世上只有商人去百花楼寻婊子,也未曾听说百花楼婊子来寻商人的...这平八郎我倒也有些影响,总不该是他欠了许多嫖资罢?”
“哥哥说笑了,那平八郎向来出手大方,哪有这种事情?”无不知赔笑道:“这事情还不是我那个掌柜的问,而是从东京过来的大掌柜在寻找此人。至于原因么...兄弟我也不知道。”
胥吏便道:“你在这里候着,我进去上里面问问,那平八郎是东瀛客商,若是今年在泉州船舶司登记过,便能知晓。”说着把桌上两盘茶点拢在袖中去了。
无不知一壶清茶,等了一个时辰,才见那胥吏反身出来道:“奇了,那平八郎往年都有登记,但今年却没有来过泉州,但明州那边却有登记,也并未回东瀛,眼下应该还在明州才是。”
无不知千恩万谢,别过了那胥吏,回去和柳妈说了。
那柳妈得了消息,心下大定,便来叩桑三娘房门,把平八郎去向告知。
桑三娘三番两次确认,见柳妈一口咬定,也只好信她,本想着赶到泉州和平八郎商议东瀛免费“货源”,没想到却扑了个空暗自有些恼怒道:“巴巴的从汴梁数千里到了泉州,人却在明州!早知还不如去明州,还省了些路途!”
柳妈见桑三娘脸上有些怒容,不知道是否自己办错了事情,惹得这位大掌柜不爽,忙低下头去;久久才听桑三娘长叹一声:“柳妈,明日替我准备车轿,去明州!”
柳妈唬了一跳,暗忖道:“这平八郎有什么好处?让桑三娘东追西赶,不能住脚?”却不敢问桑三娘,只是应了。
桑三娘这些举动,远在汴梁的西门庆无法得知,即使知道也只能先放一放,因为很快就是神霄玉清万寿宫开宫大典,西门庆从嘉王赵楷那里获得消息之后,要好好琢磨琢磨如何对付林灵素这个通真达灵先生。
第四百三十三章 屡创记录的宦官
林灵素的道法到底有多高?这个其实是很难以回答的问题,当初道君皇帝赵佶接见林灵素的时候,曾经问过:“道长有何术?”
林灵素的回答很玄乎:“微臣上知天宫,中识人间,下知地府。”
说实话,这句话在西门庆看来,完全就跟放屁一样,虚头巴脑没有半点实际意义。
但赵佶却是大喜,据说看林灵素相貌似乎和以前认识的某人一般无二,便赐号“通真达灵先生”,又发了一块大金牌,允许林灵素随时可出入禁内。
而自从上次林灵素秘密炼制五石散的秘密差点被西门庆揭开,无奈之下自己放了把火,把好好的上清宝箓宫烧得不成样子,赵佶干脆命人在禁内建了神霄玉清万寿宫,可见对林灵素的宠信。
但皇城司对于神霄派和林灵素的监视,从来就没有停止过。
有了和乔道清斗法的经验,在西门庆看来,林灵素道法未必就能胜过乔道清,比起公孙胜则更加不如。
上次派人想要骗取雷公石一事,西门庆记忆犹新;只要有这东西在,林灵素就没有取胜的可能。
至于如何揭穿林灵素,那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不过西门庆自从和乔道清斗法,雷公石似乎有了新功能,那就是可以看穿对手的法力流转和强弱大小,这个,便是西门庆信心满满的底牌。
林灵素挑的日子不错,十月二十五日是个黄道吉日,宜嫁娶、冠笄、祭祀、祈福、求嗣、斋醮。
西门庆虽然不太相信这些东西,但早上起来看时,确实是个大晴天,初冬的阳光照在人们身上暖洋洋的,又不觉得热。
开宫大典并不是当场把大门打开,而是大家聚集起来,搞个庆祝活动而已。
当然,头天嘉王赵楷就命人送来一张单子,其作用有点像节目单,可以让西门庆预先了解何时到达,服饰要求,何时举行仪式,仪式的内容,诸如此类。
嘉王赵楷身为神霄玉清万寿宫使,早早就进宫准备去了;关键是道君皇帝赵佶也会观礼,总不能让老子等着儿子。
皇太子赵桓并不信奉道教,反而信奉佛教,所以干脆就没出现在观礼的名单上。
西门庆想想,赵佶这个父亲还真是可悲,自己信的是修道,偏偏自己的儿子多半信奉佛教,这么说来,西门庆倒是可以理解为何当初赵佶偷偷让他想方设法劝说嘉王赵楷转信道教了。
单子上特意叮嘱众人勿需身着官服,一律常服即可;这对于西门庆来说倒是一种放松,干脆在潘金莲的伺候下穿上了寻常的一袭白袍,外面也是上好的白狐裘,虽然比不上孟尝君当初献给秦王后来又偷回来那件举世无双,但也是十分吸引人眼球的。
西门庆本来长得就好看,玉树临风,风流倜傥,被白狐裘衬托之下更加是风度翩翩,让雪儿等女看了个眼睛发直,花月容更加是拍着手叫好。
就在西门庆洋洋得意的时候,众女咬了一阵耳朵,由潘金莲做头,对西门庆道:“老爷穿的好看,别忘记给我们姐妹也置办一件才是。”
白狐裘虽然名贵,但以西门庆现在的身家却不是一件难事,潘金莲一说自然满口答应,众女欢呼雀跃,在西门庆脸上留下许多唇印,西门庆无奈之下只好命人打过清水,重新洗脸。
这点小插曲倒是让西门庆心情放松了许多,哼着小曲坐上轿子,往东华门而来。
“铛铛铛铛!铛铛铛铛!”
林灵素的命运,要在今天,在哥的手上发生逆转!
西门庆自东华门下轿,早有黄门官前来迎接,没行几步后面突然传来一个雄厚的声音。
“前面可是西门皇城使?”
西门庆哑然,这皇城使的虚职是嘉王赵楷替他争取来的,也不过几天功夫,寻常官员打招呼还是“西门勾当官”为多。
微微惊讶之下,西门庆转头看去,只见后面一人赶上,身材高大魁伟,穿着一件紫色常服;面色黝黑,皮骨强劲如铁;已过六旬,双目依旧炯炯有神,下巴上稀稀拉拉长了些胡子。
西门庆身边的黄门官一见此人,急忙行礼:“见过童太尉。”
西门庆见此人相貌,顿时想起此人姓名,也行了一礼:“原来是太尉。”
那人呵呵笑着回礼:“皇城使客气了,今日可是前来观礼?”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童贯。
说童贯赫赫有名,是因为此人屡创记录,可谓是自古以来宦官第一人。
据西门庆能回忆的大致就有:
自古以来握兵时间最长的宦官。
自古以来掌控军权最大的宦官。
自古以来上获得爵位最高的宦官。
自古以来第一位代表国家出使外国的宦官。
当然,自古以来宦官还留着这么多胡须,还没有剃掉的觉悟,反而细心保留的,估计也就这么一位。
不过西门庆也知道,这位童太尉并不像水浒传小说里面描写的那么无能,几十万大军围剿梁山,反而被杀得只身逃回汴梁;而事实上童贯深受赵佶信任,镇守西境不少年,有胜有负,从客观上来说阻挡了西夏的进攻,也并未投敌误国。
事实上也是在数年之后,方腊起事,也是这位童太尉率军镇压了的。
但童贯一生最大的问题便是贪功,和西夏人交战之时便贪功冒进,海上之盟之后,辽军的残兵败将守住燕京,以数倍兵马攻打,竟然是无可奈何;这位童太尉最后的主意竟然是和金兵商议,由金**队打下燕京,之后给金人百万贯赎了燕京等空城回来,把自己说成开疆的功臣。
这样的把戏也只能玩上一次,金兵南下之后,童贯也随宋徽宗难逃,赵桓一旦即位,就拿他开刀,以笼络人心。
但这货不是应该镇守防线,为何突然在汴梁出现?
西门庆微微点头,又适当的表现出一些惊讶:“正是,怎么太尉也来观礼?”
“这等场合,某家怎么可能不来?”童贯哈哈大笑的同时,手中捏了点东西递给旁边黄门官:“说起来还要感谢皇城使,要不是田虎、白英那些反贼及时被剿灭,某家背腹受敌,可就没那么轻松了。”
西门庆眼尖,童贯居然是随手发了张交子给那黄门官,便知这货果然是传闻中的有点小豪爽;那黄门官也未必见得和他熟稔,只是行了一礼便得了一张交子;再看那黄门官,千恩万谢的连连向童贯行礼,而这货只是大手一挥,显然没放在心上。
“白英肯定是和西夏那边有消息传递,说不定西夏那边近期便有大举动。”西门庆提醒了一句,顺便轻飘飘的拍了一记马屁:“西边一直不太平,有太尉镇守,官家无虞矣!”
童贯显然十分受用这记马屁,简直是说到他心里面,哈哈大笑道:“有一种、二刘在,西夏翻不起什么大浪来,只要不是背腹受敌,算得了什么?反倒是这等开宫大典,不来实在可惜了。”
西门庆知道童贯所说的“一种、二刘”指的是种师道、刘法、刘仲武等三名大将,都是声名远播,西夏人有所忌惮的;而童贯为了区区一个“开宫大典”,便从前线千里迢迢返回汴梁观礼,其原因不言而喻,便是因为赵佶十分重视这个“开宫大典”,特来献媚而已。
西门庆颔首道:“这等开宫大典自古少有,不来确实可惜了。”
这话惹得童贯一阵赞同的笑声,突然问道:“西门皇城使可有婊子?”
西门庆唬了一跳,这货胆子也太大了,和自己不过刚刚结识,便突然爆粗口;不过看看童贯的脸色,还是笑吟吟的,旁边黄门官若无其事,脸上堆起笑容,西门庆顿时知道自己想岔了。
“这个...自然是有的。”
西门庆随口应了一句,突然醒悟,这货问的根本不是什么“婊子”,而问的是“表字”!
这货是想要表现和自己有多亲近,这才问了表字,好互相称呼!
不过说起来这货的口音是有多重啊!
“下官单名一个庆,字吹雪。”
童贯眼前一亮:“好表字!好吹雪!”
西门庆眼皮一跳一跳的,暗忖:“童太尉啊童太尉,咱能把那‘表’字去掉么?”
童贯全然不知自己口音重,已经闹出了不小的笑话,呵呵笑道:“这初冬季节,和吹雪贤弟这个字很合啊!”
“下官不敢。”
西门庆可不想被六十岁的童贯“贤弟”来,“贤弟”去的称呼,这不把人都叫老了?
“有什么不敢!”童贯笑道:“眼下朝中能立下如此军功的,除了贤弟还有那个?老哥哥有个表字叫道夫,用表字称呼,还显得咱哥俩亲热。”
“下官还是称呼童太尉好了。”西门庆脸上还是笑容,但连用天罡五雷正*法把这货弄死的心都有,谁跟一个宦官称兄道弟,还亲热!
童贯心下倒有些惊讶,这西门庆居然当面拒绝...若是换了另外一个,说不定已经抱着自己大腿叫上“老哥哥”了。
这西门庆还真是像传说中似的,有些不可捉摸,偏偏运气还好到令人发指。
童贯眼珠一转,呵呵笑道:“随你!随你!眼看这时辰快到了,咱们赶紧进去罢!”
第四百三十四章 开宫大典
童贯嘴里说得着急,但步子也只是寻常,见西门庆不领情,也不生气,把话岔了开去,说些军伍中的事情;西门庆随口应付,不知不觉中黄门官尖声道:“神霄玉清万寿宫到了!”
二人这才抬头观看,见宫墙巍峨,童贯先叫了一声“好”,这才细细观看,口中大赞不已;西门庆肚里暗自冷笑不已,这匆匆建起来的神霄玉清万寿宫,又有什么底蕴了?无非是金碧辉煌,活脱脱有如自己穿越前那些专门收门票骗钱的地方。
宫门此刻大开,里面大殿前面,院子里面中间放下几张香案,前面一个大香炉,另许多法器;左右两面都临时搭起芦棚,算是观礼台。
观礼台上熙熙攘攘,早就坐的满登登的,左边当中位置一溜的高官,西门庆约莫认得梁师成、王黼、朱勔等数人;右边观礼台当中做了一年近七旬的老头,老眼昏花的似乎精神萎靡,但依旧一脸的威严,旁边众官众星捧月一般,小心伺候。
西门庆看了半响,暗道:“这莫不是蔡京那老贼?看上去已经半身入土,随时可能嗝屁,梁师成等人对付起来还得小心翼翼,足见此人是越老越奸猾;不过梁师成那边也不是好人!”
“吹雪贤弟,随老哥哥去左边观礼台就坐,如何?”
一旁响起个声线挺粗、但极其肉麻的声音来,正是童贯力邀西门庆去左边就坐。
西门庆心下一晒:“左边也是奸臣,右边也是贪官,似乎倒是分成两派,互相敌视,去哪儿都不是头...”
正微微为难之际,便听门口黄门官宣道:“天子到!”
童贯和西门庆忙退在道旁,西门庆身子微躬,而童贯则是几近**十度的弯腰,拱手静候。
少时只见一顶黄盖来了,下面正是道君皇帝赵佶牵着嘉王赵楷,缓缓行来。
西门庆远远望见赵楷这位神霄玉清万寿宫使一脸叛逆期少年常见的臭脸,再看二人服饰,不禁莞尔。
原来赵楷和赵佶都身穿道士常服,特别是赵楷头上还带了个鱼尾冠,赵佶头上挽了个鬏,用一根玉簪穿起;赵佶这等打扮,自然是把自己当成在家修行的道士了,而赵楷想必是被逼无奈,也难怪一张臭脸。
便在这时,西门庆便听旁边童贯轻轻“啊呀”一声,似乎有所遗憾,身子又低了下去;西门庆揣摩此人心思,得出一个极有可能的结论。
“早知道官家穿道服,我也应该穿的!”
这便是童贯的轻叹可惜之处了,道君皇帝携嘉王到了近前,早看见西门庆和童贯二人在旁边候着,笑道:“两位卿家来的倒早。”
西门庆还未开口,童贯抢先禀道:“陛下,如此隆重大典,微臣怎可不早早到来,静候陛下?”
“童卿家,你这是为了此事从西边赶回来的?”赵佶笑道:“甚好!甚好!”
西门庆暗自冷笑,就为了这么个破开宫大典,便使本该镇守边境的指挥官放下职责,跑来参加,而且赵佶非常不生气,反而很称赞的样子...这位官家果真不把国家放在心上啊!
道君皇帝赵佶见了西门庆倒是满心欢喜:“西门卿家素有道法,可随朕就近观礼。”
西门庆心中一动,这对于他来说倒是个摆脱困境的机会,也能让嘉王赵楷的计划顺利进行,当即行礼道:“臣遵旨。”
道君皇帝赵佶哈哈一笑,率先携嘉王赵楷前行,西门庆跟上,便见童贯脸上一丝羡慕的神色一闪即过,退下去往左边观礼台走去。
“这位便是西门勾当官?果然闻名不如见面!”
队伍中一个声音引起西门庆的主意,微微侧过身子,便见一位相貌出众的中年男子,顿时认出此人,呵呵笑道:“原来是居安兄,少见少见!”
此人正是被西门庆一个“釜底抽薪”,损失了十万贯的蔡攸蔡居安!
蔡攸似乎已经把那十万贯忘到脑后,热情的向西门庆打着招呼,大赞西门庆剿灭田虎,居功至伟,诸如此类的溢美之词正有如长江之水滔滔不绝。
西门庆暗自警惕,细看此人脸色,果有一丝狡黠之色,心下冷笑,回道:“听说居安兄名下有百花楼,遍及我大宋各州县,好不让人羡慕!百花酿也是绝世好酒!”
俗话说的好:打人不打脸。
但西门庆偏偏有一个外号叫做“西门打脸”,所以你蔡攸不提,他就偏偏抖出来讲。
“哪里哪里,比起西门大人的景阳春,不值一提!”
西门庆这一下简直就是直接解开他心口的伤疤,蔡攸面色抽动,皮笑肉不笑,但内心却十分光火。
十万贯啊!桑三娘都不得不亲自去找那个平八郎,准备弄些免费“货物”了!
幸好这段距离不远,前边赵佶和赵楷已经坐在香案后面了;西门庆大咧咧的在赵楷后面找了个地方坐下,环顾左右...和两边的观礼台比起来,这儿简直就是主席台!
而蔡攸却不知道躲到什么地方去舔伤口了,西门庆也懒得理他。
西门庆这一坐,左右不知道多少羡慕的目光扫过来,就连蔡攸的老子蔡京也动了动寿眉,和边上一名官员细语了几句,想必是确认西门庆的身份。
这几个月来,西门庆做的事情算不上惊世骇俗,也为之不远了;所以西门庆目光看过去,明显可以看到蔡京问完之后,微微向自己点头示意。
西门庆微微一笑,也冲蔡京点点头,不管这老贼是如何的奸猾,场面功夫还是要做做的。
赵佶入座之后,便犹如道人打坐一般;赵楷无奈,也只好照做,倒是引得道君皇帝连连点头,欢喜自己这个三儿子转了心态,又暗赞西门庆背后下了不少苦功。
他哪儿知道西门庆就凭了一张嘴皮了,两句话,让嘉王赵楷哄着自己皇帝老子,就等着让林灵素当众出丑。
赵楷扭了扭身子,转过头来向西门庆递个眼色;西门庆心知肚明,微微一笑,送过去一个“我办事,你放心”的眼神。
赵楷刚刚转过头去,两旁涌出无数道人,约莫有二三百个,都捧着蒲团,在院中就坐,顿时以这几张香案为中心,坐了好几圈。
西门庆见这些道人服饰都一样的光鲜,想必是林灵素新近招募了不少道人,充作神霄派门徒;此刻拉出来亮亮相,好哄道君皇帝开心。
果然赵佶眉开眼笑,频频点头,少时不知从何处又传来一阵乐声,西门庆听了,无非是道观里面常见的,想必是把奏乐的那批道士藏在身后大殿某处,搞得神秘兮兮的。
在赵佶听来,便犹如仙乐一般,加上大香炉青烟阵阵,直冲斗牛,还真有几分架势。
众人正等待间,突然大香炉中冒出一大团火光来,“哄”的一声唬的众人面色微变,急忙闭眼;但这大团火光强烈而不能持久,顿时如同突然到来似得悄无褪去。
就在这一亮一灭之间,当中香案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一名道人,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微笑着向道君皇帝这边行礼。
“微臣拜见陛下!”
众官大多惊讶:“这通真达灵先生果有如此神通?”
“众目睽睽之下,突然现身,莫非真是神仙中人?”
赵佶听着旁边观礼台上一片惊呼之声,却是笑得非常开心。
“先生何须多礼!”
西门庆鼻中闻见现场有浓厚的硝烟味,冷笑一声,便知林灵素这厮在搞鬼,在香炉中预先撒了一处寻常炮竹里的黑火药,掐算好时间,用点燃的香头引燃黑火药,便弄出这么个神秘现身的把戏来。
这种把戏倒是有点接近于东瀛忍者的做法,但东瀛忍者一般是借助火光等物吸引别人注意,而自身迅速隐藏在某处或干脆逃走;而林灵素则是借此现身,用这种小把戏骗过众官和赵佶。
“看来东瀛忍者那些手法弄不好都是起源于我国。”西门庆把玩着雷公石想道:“些许微末小技倒是在东瀛发扬光大...”
此时便听林灵素朗声宣讲道:“天有九霄,而神霄为最高,其治曰府。神霄玉清王者,上帝之长子,主南方,号长生大帝君,陛下是也,既下降于世,其弟号青华帝君者,主东方,摄领之。己乃府仙卿褚慧,亦下降佐帝君之治...”
道君皇帝赵佶听得笑容满面,开口问道:“先生看朕这文武百官,有谁是仙卿下凡,特来辅佐朕的?”
林灵素道:“陛下稍待,待微臣入定看来。”
当即跌坐蒲团,装模作样闭眼入定去了,两旁众官面面相觑,又不信的,也有面色如常的,也有喜笑颜开的。
西门庆目光扫过,见梁师成、蔡京等人面有笑容,暗自冷笑道:“这里面有好几个想必都是和林灵素这骗子暗自交往的,不知道送了多少钱财,就为了这一句话,能多些圣宠!”
足足有半刻功夫这位通真达灵先生才睁开眼睛:“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第四百三十五章 辩法
林灵素这话说的语气让西门庆回忆起穿越前的一个老笑话。
“皇上你这是喜脉啊!”
道君皇帝果然十分期待:“先生可直言之!”
林灵素一付高深莫测的样子,右手掐着:“陛下文武百官之中多有仙官下凡,如蔡相公、王左丞、朱太尉、童太尉等人皆是仙官,其他人也多有陛下仙气沾惹!”
西门庆听了肚里暗笑:蔡相公自然说的是不是麻将里的大相公小相公,也不是后世被人狎玩的相公,而是指蔡京,王左丞便是王黼,朱太尉是朱勔、童太尉是童贯,这些人都是赵佶信任的“忠臣”,林灵素此说明显是给赵佶脸上贴金。
林灵素此言一出,两旁观礼台便是一阵哗然,有些聪明人看出来些端倪了,暗自愧恨自己之前没有给林灵素塞点钱,要不然也是仙官,以后还不是飞黄腾达?
道君皇帝赵佶喜气洋洋:“朕是长生大帝,那么刘妃可有名分?”
这刘妃乃是赵佶新近宠爱的贵妃,今天却是开宫大典,见不得阴人,不好带来;但赵佶却念念不忘,西门庆看那意思,简直就是要向这位通真达灵先生讨要封号之意。
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林灵素听赵佶此语,顿时心中一动,眼珠一转,随口道:“刘贵妃也不是凡人,为九华玉真安妃!”
道君皇帝赵佶大喜过望,还未开口,便听到侧面有人突然放声大笑。
原来是西门庆听到此处,实在是忍俊不禁,干脆哈哈大笑起来。
这一笑之下,西门庆顿时为众人目光聚集...这种场合失却礼仪,可不是小事啊!
林灵素面有愠色,朗声道:“怎么...西门大人有不同看法?”
“非也非也...哈哈哈哈。”西门庆摇摇手,笑声仿佛停不住一般:“只是方才想到一桩好玩的事情,忍不住笑了出来而已。”
嘉王赵楷却露出一丝微笑,而林灵素面色更加难看,拱手道:“微臣请陛下...”
“无妨。”道君皇帝赵佶看着双肩抖动、似乎在尽力克制的西门庆:“今日开宫大典,朕实在是高兴不过,西门爱卿也是高兴,先生还请继续。”
林灵素万万没想到官家居然如此维护西门庆,而且言语中还有维护之意,心里冷笑一声,向赵佶请命道:“陛下,西门大人也是我道门中人,今日时逢开宫大典,正好可将胸中所学展示一番,给陛下过目。”
道君皇帝赵佶喜道:“先生所言甚是!如此正好!”又问西门庆道:“西门卿家意下如何?”
西门庆从方才起便运用雷公石的新功能暗中观察林灵素身上的法力波动,可看来看去,只有一些若有若无的线条,不要说和幻魔君乔道清相比,估计就连弃了本身妖法重修的混世魔王樊瑞也比不上。
“这货肯定早有些打算,要来坑我!”西门庆听了林灵素和赵佶二人对话,心下已是了然:“以林灵素这点可怜修为,我何必惧他!乘机揭了他的真面目也好!”
西门庆想到此处,长身而起,向道君皇帝赵佶行礼道:“臣遵旨。”
道君皇帝赵佶满意的微微颔首,显然对接下来发生的十分期待。
林灵素心花怒放,口中已经改了称呼:“既如此,西门道友可上前来!”
西门庆微微一笑,迈步上前,笑吟吟就好像被魔法师请上去的热心观众一般;但今天这热心观众却是要准备坍了魔法师的台的!
路过嘉王赵楷边上时,西门庆眨了眨眼,赵楷看见,知道即将有好戏,顿时觉得身上这身本来有些难受的道士服饰变得舒服起来。
西门庆上前,站在林灵素身边,微笑着向两边观礼台唱了个肥喏,惹得两边像炸了窝似得议论纷纷。
“通真达灵先生多大的能耐,肯定是要乘机打击西门勾当官!”
“不然,西门勾当官在羊头山大战幻魔君,斗法斗得地动山摇,幻魔君甘拜下风,率军投诚的事情你忘记了?”
“那只不过是他运气好!通真达灵先生能沟通天地,肯定胜过了他的野路子!”
嘉王赵楷见西门庆脚下不丁不八,面色从容,风度翩翩;反观林灵素神色紧张,似乎在集中法力,准备和西门庆好好斗上一场。
这还没有比,嘉王赵楷便看出了结果如何,心下暗喜。
道君皇帝赵佶倒是看得津津有味,只等二人展示道法,一饱眼福。
“道友,有何指教?”西门庆半是揶揄半是挑衅:“要不要来点场面大点的?”
林灵素袖子一抖,回道:“陛下在此,自然不能动用偌大动静的法术,莫如你我先辩辩道法如何?”
“不就是斗嘴皮子么,还能怕你不曾?”西门庆心下一晒,开口道:“道友先来。”
林灵素正了正衣冠,面容一整:“贫道道法乃是云游至西洛之时,遇一道人姓赵,交游数载,忽一日卒死,贫道为其沐浴安葬,得所遗书三册,细字如珠,间有天篆,人莫能识,上题曰《神霄天坛玉书》,内言神仙变化法诀,兴云致雨符咒,驱遣下鬼,役使万灵。自受其玉书,豁然神悟,察见鬼神,诵咒书符,策役雷电,追摄邪魔,与人禁冶疾苦,立见功验,驱瘟伐庙,无施不灵!次年,贫道至岳阳酒肆,复见已死复活的赵道人。道人曰:乃汉天师弟子赵升也。向者所授五雷玉书,谨而行之,不可轻泄。即日为神霄教主雷霆大判官!”
林灵素说完便住了嘴,冲西门庆拱手,静候对方开口。
林灵素道法从何而来,并未和赵佶透露过,现如今侃侃而谈,听得这位道君皇帝羡慕不已,恨不能也去云游,撞上个仙人之类的。
嘉王赵楷虽然不喜道教,但汉天师的名头还是知道的,那赵升相传是得天师真传的弟子,非同小可;更何况汉朝之人竟然活到这时候,不是神仙又是什么?
虽然知道林灵素大话连篇,说得极可能都是谎言,赵楷还是不由自主的为西门庆担心。
西门庆咳嗽一声,手中把玩着雷公石,心中几个念头转过已有主意:“在下道法名曰天罡五雷正*法,乃是二仙山紫虚观罗真人亲传,岂可小觑?罗真人乃是天下道门总掌,便是神霄派也要受其管辖!天罡五雷正*法乃是天下雷法的祖宗,道友那五雷玉书不过是小小皮毛,怎可与之相比?”
说完西门庆便笑吟吟的看着林灵素,等着对方反驳。
西门庆此言一出,林灵素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罗真人那天下道门总掌的名头虽然只是个虚职,但偏偏就是官家金口亲封的,若是不服气,岂不是打了官家的脸?这天下道门总掌的名头,也可以说是林灵素奋斗的目标,如何能轻易诋毁?
不过西门庆这厮也太嚣张了...居然把神霄派奉为无上天书的五雷玉书视为皮毛!
林灵素想来想去,喝道:“罗真人贫道自然是服气的,但西门道友也未必就得到真传;既然道法辩不清楚,还是手底下见真章罢!”
“不是辨不清楚。”西门庆“好意”提醒道:“而是道友的道法乃是微末小技,如何能比得过天罡五雷正*法?”
道君皇帝赵佶本来听林灵素讲述道法出处,听得神迷意夺,但听西门庆把林灵素的道法说成不值一提的微末之技,脸上便有惊讶之意。
而嘉王赵楷见西门庆在“道法辩论”一节大获全胜,颔首不已,兴奋的快要坐不住了。
林灵素猛然醒悟道:“西门庆素有雷公石,才会些天罡五雷正*法,我却和他辩论,又要斗法,岂不是自讨苦吃?还是用些手段,骗得那雷公石离了身,这货还不是道法全失,任我摆布?”
西门庆见林灵素脸色难看,笑道:“道友不是要斗法么,还等什么?”
林灵素道:“西门道友,可敢和贫道打一赌?”
“随意。”西门庆呵呵笑道:“且说来听听便是...陛下在此,也可做个公道。”
这话说的道君皇帝赵佶大喜:“二位要打什么赌?朕居中便是!”
林灵素目光中狡黠之色一闪而过,向赵佶行礼道:“陛下,道法高深之辈,可知过去未来,能察天地变化,依此而行,有无上道法,鬼神莫测;微臣便是要和西门道友赌上一赌,可以将西门道友身上一物用搬运之法弄去他处;若西门道友道法高深,自可运用法术,把那物摄取回来,那便是贫道输了;若西门道友束手无策,便是贫道赢了。”
林灵素此言一出,西门庆便在心里大骂不已,这货果然还惦记这这块雷公石...不用问,这货准备要“搬运”的肯定就是这块雷公石。
林灵素此计不可谓不毒辣,西门庆法术都须凭借雷公石的力量,若是离身太远,便无能为力了。
赵佶听得大喜:“这等比试不伤和气,倒是正好,只是先生欲要搬运何物?”
道君皇帝这么一说,也算是金口玉言,西门庆也不好反驳,便见这位通真达灵先生面露笑容,虚虚一指。
正是西门庆腰间的那块雷公石。
第四百三十六章 真相只有一个
这一指,让西门庆脸上微微变色。
“这块玉佩乃是我的随身之物,日夜不曾远离,道长还请换过他物。”
西门庆的语气有一点软弱。
林灵素心下暗喜,精神有如打鸡血一般:“西门道友何出此言?不过是小小借用一回,给陛下展现一下道法,若道友不肯相借,那便认输好了!”
嘉王赵楷见西门庆那副样子,心下暗道不好,正要出言阻拦,旁边道君皇帝已经一锤定音:“西门卿家可将此玉佩借出一用,二位便可凭借道法,分个高低!”
赵佶此言一出,再也没有转机,林灵素态度更加嚣张起来,双手拍了两拍;后面大殿门开出,里面数个道士抬出道家存放经卷的柜子,约莫有一人多高。
“西门道友!贫道并不触摸道友的玉佩,而是由道友自行放入此柜,贫道用大神通隔空挪移,才见本领!”
“若道友做不到,又当如何?”西门庆突然问道。
林灵素胜券在握,朗声道:“若贫道无法做到,又或者西门道友可以破解贫道的大神通;贫道自然是在陛下面前认输。”
“认输?”西门庆步步紧逼:“那又如何认输?”
林灵素细查西门庆脸色,心中暗道:“这西门庆明明道法都在这雷公石上,也敢用话来恐吓贫道,莫非是色厉内荏?今日官家也站在贫道这一边,决计不可轻易放过!”
想到这里林灵素冷笑一声:“贫道输了,便把这通真达灵先生的名号自行抹去,西门道友可满意了?”
“好!”西门庆突然笑了起来:“道友,我们在陛下面前击掌为誓如何?”
钓鱼钓到这份上,收获竟然出乎西门庆的意料,为何不开心?
这笑容让林灵素心中一突,不由自主的回过头,目光扫过搬出柜子的那几个道人...中间的正是大弟子张如晦。
张如晦及时给了林灵素一个万事俱备的眼神。
“准备了这么多,也该是收获的时候了!”林灵素袖中握紧了那块事先准备好的玉佩。
林灵素和张如晦的计划很简单,也很直接,那就是乘着比试道法的机会由张如晦把西门庆那块雷公石替换掉!
而林灵素袖中的这块玉佩是请能工巧匠精心打磨的,同样的羊脂玉佩,同样的花纹。
西门庆觉出来不对劲没关系,只要别人看不出来就行了!
如果有这块雷公石的话...
林灵素狞笑一声,喝道:“有何不敢!便请陛下和下场文武百官做个见证!”
说着林灵素一挽道袍,露出右手;西门庆微微一笑,同样伸出右手,在道君皇帝赵佶、嘉王赵楷和文武百官面前连击三记!
“啪!”
“啪!”
“啪!”
三击掌为誓言,官家和文武百官都是见证,神仙老子也不能反悔了!
林灵素心花怒放,竟然是忍耐不住的开心的笑了起来:“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西门庆也笑了起来,居然笑得比林灵素还开心。
二人相视而笑,道君皇帝赵佶微微颔首:“都是道教高人,惺惺相惜尔!”
这话听得旁边嘉王赵楷有吐槽的冲动...
林灵素笑声陡然一收,袖子一抖:“诸弟子退下!”
“谨遵掌教法旨。”张如晦领着那几个道人大声回应,便从柜子后面退下。
林灵素亲手去开了柜门,对西门庆道:“西门道友,还请将玉佩放入柜子!”
西门庆面上有犹豫之色,慢慢走上前,从腰间取下雷公石,冲众人晃一晃,展示一番:“道友,放入雷公石之后便没有回头路了,还请考虑清楚!”
“莫非西门道友认为贫道做不到么?”林灵素见西门庆犹犹豫豫、慢慢吞吞:“既然已经起誓,若西门道友反悔,便是认输了!”
西门庆提着雷公石,嘿嘿笑道:“便随了道友愿罢!”
话音刚落,西门庆便背过身去,慢慢把那块雷公石放在柜中,细细查看,便见柜子后板有些古怪,已知林灵素准备弄什么把戏了。
说实话,西门庆甚至开始怀疑林灵素是不是三流魔术师...唔,现在应该叫戏法师出身,这种把戏还真是烂到爆啊!
柜子后面想必有机关,或干脆便是另有一门,此刻十有**有人躲在柜子后面,只等自己关上柜门,后面那人便将雷公石取走!
想起方才张如晦带着那些神霄派弟子从柜子后面退下的情形,西门庆几乎可以断定现在柜子后面躲着的不是别人,而正是张如晦这位神霄派大弟子!
但林灵素和张如晦却完全没有意识到...甚至乔道清也没有意识到,这块雷公石除了西门庆,别人都触摸不得!
西门庆为这两个货感到悲哀,就算是柜子里面搞个暗格,也比这种把戏强上一百倍!
“西门道友莫非还没放好?”林灵素言语中有嘲笑之意。
西门庆耸耸肩,侧过身子让林灵素和道君皇帝等人看了,那块雷公石已经放在柜中木板上,便关上了柜门。
赵佶只等着看好戏,那里知道这么多门道;倒是林灵素看到此幕,心头狂跳,放佛那雷公石不是放在了柜子里,而是放在了他的手心里。
“西门道友还请站回原处,看贫道施展大神通!”
林灵素朗声说道,似乎在提醒柜子后面站着的人,准备动手了!
西门庆摊开双手,慢慢走回原位,假意道:“我看道友有何神通,可以把那块玉佩挪移!”
“贫道的大神通,可是你能知晓的?”
林灵素哈哈大笑,袖中甩出一道符箓,在香烛上引燃了,晃了三晃,便往法碗中一丢:“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搬运!”
“西门道友,贫道已将那块玉佩挪移去了他处!不信可自己打开柜子看个究竟!”
“啊!”
林灵素话音刚落,院中不知何处何人发出一声惨叫,紧接着便是“噗通”一声,似乎有重物倒地。
“什么情况!”林灵素唬了一跳,便见西门庆笑得像个狐狸。
这声惨叫肯定不是代表什么好事,道君皇帝赵佶身子便往后一缩,而嘉王赵楷则把身子横在自己父皇身前,大喝道:“父皇莫慌,有儿臣在!”
西门庆对嘉王的表现暗中竖起大拇指叫好...这种机会,不表现就太浪费了!
“在场所有人都不要动!有刺客!”西门庆也沉声喝道:“童太尉护驾!”
童贯听西门庆招呼,满心欢喜,站起身来下了观礼台,推开三面围坐的道人,走上前来:“微臣前来护驾!”
“这个...”赵佶从自己儿子身后探出头来:“皇城使,是不是有点夸大其词了?”
西门庆禀道:“陛下,事关重大,不可不小心从事!”转向童贯道:“我听这惨叫声是从柜子后面传出来的;太尉武功高强,可前去查看!”
林灵素听西门庆的话头,心下没来由的就是一慌,西门庆已经在他肩头重重拍了一拍,和他并肩而立:“我来保护道长!”
童贯眼珠一转,似乎明白了什么,走到柜子前面打量了两下,突然沉下身去发力,顿时将那柜子推去了一边。
这样一来,柜子后面的情况便让众人看了个清楚...
一个身穿道服之人仰面躺在柜子后面,脸上似乎有些发黑,头发散乱。
道君皇帝赵佶顿时发出一声惊讶。
“太尉果有千斤之力!”西门庆先夸了童贯一句,又故作惊讶道:“此人是谁!为何躺在这里!道长,可是贵教中人?”
林灵素不用看,也知道那是自己大弟子张如晦,面如土色,如何能回应得了?
嘉王赵楷暗喜,这才挪开身子,让道君皇帝赵佶重新坐好。
“西门卿家,速速查看!”
赵佶也吓得不轻,西门庆出头,也就交给西门庆处理。
“遵旨!”西门庆大咧咧行礼,放开了林灵素,上前去看,不是张如晦又是哪个?
西门庆弯下身子查看,用手指在张如晦脖子上摸了摸,这下虽然电得狠了,但张如晦似乎还有些脉搏;在旁边一找,顿时在张如晦握紧的右手中找到了那块雷公石。
想必是突然电击,张如晦手部肌肉应激握起,反而是无可逃避。
西门庆不客气的掰开张如晦手指,把雷公石重新取回,站起身来顺手挂在腰间,走回到林灵素身边,用冷冷的目光看着他。
林灵素吓得一缩脖,身子往后退去:“西门大人,你想干嘛?”
西门庆冷笑一声,并不回话;而是转身向道君皇帝赵佶禀道:“陛下,臣已经查验过,那昏倒之人乃是神霄派大弟子张如晦。”
“哦。”赵佶微微颔首,似乎松了一口气:“青天白日的,此人为何突然昏倒?”
西门庆拱手道:“陛下,此人乃是突然受雷法轰击,而昏倒在地。而微臣怀疑,这是有人对陛下图谋不轨!”
“西门卿家此言怎讲?”赵佶本来放下的心又突然提了起来。
“这雷法本来是针对陛下所发!幸好陛下洪福齐天,那雷法却落在了张如晦身上!”西门庆言之凿凿:“真相只有一个!我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