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七章 百花楼 百花酿
就在西门庆和关胜进驻昭德城,整顿军队的时候,汴梁城中歌舞升平的表面之下,也在涌动着暗流。
“叔叔都查清楚了?”
潘金莲和贾氏并肩而坐,面前摆放的是皇城司这段时间查到的东西。
而武松和蒋敬面有忧色的坐在对面。
“查清楚了。”武松开口道:“背后是百花楼。”
蒋敬显然已经听过这个消息,并没有太多的惊讶,而潘金莲和贾氏都是吃惊不小,贾氏更加是用袖子挡住了口鼻来遮掩自己的失态。
“这不可能。”潘金莲轻轻皱起好看的眉头,作为吹雪楼的老板娘,忙碌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而她否定的理由也很充分:“百花楼几乎是我们最大的客户,怎么可能秘密收购市面上所有的景阳春?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贾氏也同意潘金莲的看法。
百花楼每日从吹雪楼购买的景阳春本来就不少,如果要加大进货量,大可以和吹雪楼商议,为什么要把市面上所有的景阳春全部吃进?而且这些消失的景阳春并没有重新出现在市面上。
“蒋某和二爷商议过,没什么头绪。”神算子蒋敬喝下一口随身携带的景阳春,这早已经成为他的习惯之一:“不过事非寻常必为妖,这百花楼肯定不会无缘无故这么做;虽然眼下对于吹雪楼来说,没有任何损失,但市面上除了吹雪楼还在限量卖出景阳春之外,几乎已经看不到景阳春了。”
紧接着蒋敬给出了一个数目:“百花楼用来收购景阳春的钱,已经超过了十万贯。”
“十万贯!”
潘金莲和贾氏也没有想到居然已经数目达到这么惊人的地步。
所谓腰缠百万贯的大部分商贾,实际上很多钱财不是在房子铺面上,便是压在货上,日常的流动资金也就是不到十万贯。
而百花楼已经抛出超过十万贯来吃进市面上所有景阳春。
百花楼背后的老板到底是谁?为何要投入这么多钱?
“难道是囤集居奇,坐等景阳春涨价?”贾氏突然道:“这种事情也很寻常,景阳春又是紧俏货物。如果景阳春价格上扬,其中的利润可想而知。”
“虽然并非没有可能,但事实上百花楼没法依靠这个赚钱。”潘金莲并不同意贾氏的说法:“而且我们一直遵守老爷定下的规则,价钱、还有每日贩卖出去的景阳春数量,都保持不变。再者百花楼已经囤积了大量的景阳春,就算是涨价,也不可能全部抛出,到时候景阳春价格反而会下降...更不用说他在秘密收购景阳春的时候,已经比寻常的价格平均多出三成。”
似乎要证明自己的观点,潘金莲一根手指点在皇城司那些消息上,其中就记录了不少例子。
“不管百花楼幕后老板是谁。”武松断然道:“此人不是疯子就是天才。他在以我们想不到的方式,来达成他的目的。”
微微停顿了一下,武松说出自己的想法:“要不要通知大哥那边,请他拿个主意,昨天有加急捷报送来,昭德府已经拿下,他们正在昭德城休整,下一步便是威胜州了。”
“再等一等。”潘金莲摇摇头:“奴家还是那句话,眼下对头到底要干什么,还没有显露出来,就算把消息带给老爷,反而要他废心思去琢磨。”
潘金莲的话语中第一次用“对头”两个字来称呼百花楼,显然已经把百花楼看成了敌人。
“那百花楼那边的份额?”贾氏小心翼翼的询问潘金莲的意思。
“在没有露出真实意图之前,一切照旧。”潘金莲不假思索:“现在着急的应该不是我们,而是对头那边。依奴家看,他们的猴屁股很快就要露出来了。”
潘金莲的看法很正确,百花楼那个神秘小院里面,桑三娘正在给蔡攸禀报现如今的情况,从她的语气可以听出来,她已经十分焦急了。
蔡攸从禁内刚刚回来,脸上的油彩尚未洗去。
听到桑三娘报出的那个数字之后,蔡攸只问了一个问题。
“现在来百花楼的客人,还有主动点景阳春的么?”
“没有。”桑三娘很快回应:“最后一个主动点景阳春的客人是周美成,那还是两天前的事情了。”
桑三娘口中的周美成,便是周邦彦。
蔡攸哑然失笑:“那个糟老头子倒还记得景阳春?罢了...既然景阳春已经渐渐淡出市面,那便是该我们出手的时候了。”
“终于要进入下一步了么?”桑三娘似乎有些激动,毕竟因为随着时间的推移,收购景阳春带来的压力越来越多,简直快要让她喘不过气来。
五家百花楼分号被抵押了出去,让她心疼不已;如果蔡攸的计划失败,不用两个月,便是要和这五家分号挥手再见了。
“是的...为什么不呢?”蔡攸用手巾沾了清水,细细的擦去了脸上的油彩:“从明天开始全面铺开,我倒要看看,吹雪楼和景阳春能挺住多少天。”
桑三娘轻轻点头,伸手接过了手巾,替蔡攸擦着:“老爷的计划万无一失,吹雪楼又有多少力量可以调动?”
“可惜啊。”蔡攸突然叹息道:“西门庆那厮还在和田虎打仗,要不然,就赢得更加好看了。”
“西门庆虽然不在。”桑三娘小心提醒道:“吹雪楼背后有皇城司的影子,不可不防。”
蔡攸呵呵笑道:“皇城司?那只是个空架子!要不是官家让嘉王去做那个提举皇城司,早就散了架子了。只会偷鸡摸狗的那些黑衣察子,又能做出什么来?杀个人刺探点情报,也许他们可以胜任,不过这种买卖事情么...说不定还不如你桑三娘。”
蔡攸最后一句话仿佛拨动了桑三娘的心弦,让她感受到一种少有的甜蜜,特别是蔡攸把双手深入她小衣里面,温柔的揉捏着那两团的时候,桑三娘被突如其来的幸福感击倒。
这一夜,蔡攸兴致十足,直到三更才从桑三娘身上滚落下来,而双手已然不离那桑三娘那有些发烫的娇躯。
虽然明白这是蔡攸对自己的“打赏”,桑三娘还是卖力的迎合着,毕竟这种机会少之又少,上一次蔡攸如此“打赏”的时候,还是百花楼在桑三娘的努力下,以极快的速度在各州各府开张的时候。
第二日。
已经渐渐淡忘景阳春的人们突然发现,几乎所有正店、青楼、勾栏瓦舍都开始大力推出一种新酒。
百花酿。
百花楼酿酒师傅呕心沥血,精心独家酿制的美酒。
有人惊喜的发现,这百花酿味道不在之前的景阳春之下,不光如此,就连价钱也和吹雪楼所售的景阳春价钱完全一致。
而且,百花酿也是和景阳春一样,有着动人的透明颜色。
同时百花楼召开了一场盛况空前的品酒大会,汴梁有头有脸的文人墨客大半都去了,品的酒当然就是新推出的百花酿。
很快,百花酿这个名词,迅速挂在人们的嘴边,茶余饭后讨论的便是这新面世的美酒佳酿。
铺天盖地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吹雪楼。
“百花酿?”潘金莲几乎是第一时间便认识到,这边是对头百花楼真正的后手。
而这一击的影响之大,已然超出了她的想象。
很快,一小坛百花酿放到了潘金莲的面前,这是托人从其他正店买来的。
“去叫蒋先生和安神医来。”
百花楼突然推出的百花酿貌似突然,但实则酝酿已久,打开酒坛之后,一股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酒香飘出,让潘金莲心生疑惑。
蒋敬和安道全几乎是前后脚到的,二人一进来,目光就投向桌上的那坛酒。
那股酒香同样吸引了他们。
潘金莲命人取来酒杯,轻舒玉臂,亲自倒了两杯酒,分别推到蒋敬和安道全面前。
“两位,奴家怀疑,这百花酿是用景阳春调制出来的。”潘金莲口气中不无担忧:“但眼下两位是最有资格判断的,还请评判一二。”
神算子蒋敬抢先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好酒...不在景阳春之下。”蒋敬砸吧砸吧嘴,似乎在回味着什么:“酒味确实有和景阳春相似的地方,然而到底是不是景阳春调制出来的,蒋某就说不好了。”
神算子蒋敬尝尽天下美酒,乃是酒虫中的酒虫,连他都无法确定,潘金莲未免有些失望,转而把目光转向安道全。
安道全微微一笑,连举杯的意思都没有,而是鼻翼微微动了动,旋即把那杯百花酿重新退回到潘金莲面前。
“神医有何看法?”潘金莲见安道全酒不沾唇,就把那杯百花酿推了回来,一时间不知道是失望还是吃惊。
“不用尝,这酒就是景阳春。”
安道全非常肯定:“只是里面加了数样香料,把酒的味道给改了,尤其是加了不少冬酿。”
“冬酿?”潘金莲显然没有听懂。
蒋敬顿时脸上现出一种原来如此的表情,向潘金莲解释道:“怪不得酒有些甜味。这冬酿么...就是蜂蜜。小苏学士有云:井底屠酥浸旧方,床头冬酿压琼浆,说的便是用蜂蜜调入屠苏酒中。”
第三百七十八章 釜底抽薪
“百花楼这样做岂不是胡来?”刚进来的贾氏明显听到了安道全的判断,发出疑问:“那我们的景阳春调制一番,加点蜂蜜,就能说是百花酿?谁能相信?”
神算子蒋敬叹息一声,显然对于贾氏的说法不敢认同:“无所谓相信不相信。市面上新出一种佳酿,所有人自然是趋之若鹜,更何况这酒还是以景阳春为底子调制的...百花楼这一招,确实狠毒。”
“何止是狠毒,简直是恶毒。”安道全接口道:“按老夫了解到的,景阳春这个名字已经渐渐淡出人们视线,而这个时候突然出现的百花酿...担保人们忘记的更快。用不了多长时间,景阳春这个名字就会正式被人遗忘。”
“莫非这就是百花楼的目的?”潘金莲若有所思:“让景阳春这个名字从世间消失,又对他们有何好处?眼下市面的百花酿也还是和景阳春价格相仿,百花楼并没有占到多少便宜。”
神算子蒋敬摇头不已:“不是这般说...若是市面上只有百花酿一种,百花楼的主导地位可想而知;而景阳春只是在吹雪楼有售,又能占据多少份额?”
“那么说,从一开始,百花楼这是抱着这种目的收购市面上所有的景阳春?”潘金莲显然十分担忧:“眼下百花楼已经占据主动,如何是好?”
“老实来说,景阳春再继续之前的做法,肯定会渐渐从市面上消失;眼下不管是降价还是涨价,都无法挽回景阳春的地位。”神算子蒋敬也很担忧:“要不要通知大官人?”
潘金莲不假思索:“既然已经到了非常时刻,自然要通知老爷,景阳春可以说是老爷最大的心血,绝对不允许那个什么百花酿抢占了景阳春的地位。”
安道全点点头道:“若是东家,必然有对策。”
西门庆特意留下一些神行法甲马,为的就是汴梁有什么紧急的事情无非及时通知给他;现如今正好用的上,很快,武松得了消息,便吩咐甲组黑衣察子把消息送到昭德城。
...
...
“说说吧,百花酿的情况怎么样?”蔡攸来到百花楼那个神秘小院,向桑三娘发出询问。
“老爷,情况比想象的还要好。”桑三娘有些激动,毕竟耗费了这么长时间的心血终于得到了回报:“百花酿已经一炮而红,已经成为文人墨客的新宠。”
“这只是第一步。”蔡攸叹道:“要让百花酿把景阳春整个赶出人们的视线才行;三十六正店、青楼、勾栏瓦舍那边怎么样?”
“按照预先安排好的,全力推广百花酿。”桑三娘低头道:“毕竟百花酿是景阳春调制出来的,一经面市就受到很多店铺的肯定...”
也许是从桑三娘的话语之中感觉到了喜悦之情,蔡攸反而一脸严肃的打断了桑三娘的汇报:“这很好,但是记住...以后再没有景阳春,只有百花酿。记住,景阳春不仅要在市面上消失,就连在你的心中,也要消失...明白么?”
“奴家记住了。”桑三娘低头称是,露出脖颈极好看的一块白。
蔡攸满意的点点头:“只有景阳春从人们心中完全消失,才是真正的消失;这第一步,自然是从我们自己的心中消失。从今天起,景阳春这三个字再也不必提起。”
“我们只不过是恰好手中有一批上等佳酿,调制出百花酿推向市场。”蔡攸补充道:“三娘,你能牢记否?”
“奴家记下了,不敢有违。”桑三娘身子不动,以极好听的声音重复道:“我们手中有一批上等佳酿,调制出百花酿推向市场。”
“很好。你这个姿态...姿势很好。”蔡攸的眼神定在桑三娘由于低头露出的后脖颈那块雪白的肌肤,眼中渐渐有些狂热:“抬起头来。”
桑三娘抬起头来,有些惊讶的看到蔡攸眼中的那点狂热:“老爷,你...”
“伺候宽衣。”
蔡攸的命令让桑三娘又惊又喜。
...
...
“什么?百花酿?”
第二天,西门庆便得到了皇城司及时传来的消息。
“百花楼果然好大胆。”西门庆微微一笑:“不过这也在我预料之中。这百花楼背后的老板...果然不是一个寻常人物。”
百花楼的动作在西门庆的预料之中,但西门庆也没有想到,百花楼居然能闹出这么大动静。
这一手不可谓不毒辣,若真的成功,景阳春只怕还真是要从市面上消失。
负责传递消息的是甲组二十二号。
“大人,可有回书?”甲组二十二号第一次尝试神行法,显然兴奋还没有褪去,更不用说面见传说中的西门勾当官。
“回书?不用了。”西门庆呵呵笑道:“你就带四个字回去罢。告诉他们:釜底抽薪。”
“遵命!”
甲组二十二号并没有感觉惊讶,毕竟比起回书来说,口信才是比较安全的。
当然,如果西门大人会用密文回书,那就更好了;不过从西门大人过往的记录来看...这一点很难做到。
没有任何停留,甲组二十二号躬身告辞,转身就要出去。
“哦,对了。”西门庆叫住甲组二十二号:“乘这个机会,把百花楼背后真正的老板查清楚,光凭桑三娘那个女人,可搞不出这么大场面。”
甲组二十二号凛然领命。
“有点意思。”西门庆摸了摸雷公石:“还是有点对头捣乱,才有点意思。”
百花楼这招却确实很恶毒,但对于西门庆来说并不是什么新鲜招数,而且西门庆还有皇城司勾当官这个职位在身,百花楼这一次么...只怕真是惹错人了。
西门庆并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他相信皇城司,相信武松,相信潘金莲他们,能够按照自己的这个口信,把百花楼欺负的吐血;话说回来,如果这点事情都做不好,景阳春就算退市,西门庆也没话说。
果然,没有出乎西门庆的预料,消息传回来之后,武松很快领悟了其中的含义;当潘金莲等人得到消息的时候,也承认西门庆“釜底抽薪”四字,肯定能让百花楼血本无归。
百花酿能够继续存在的本钱,当然是那批百花楼从市面上收购的景阳春。
只要这些景阳春消失,百花酿失去了基础,又如何能继续下去?
釜底抽薪四字,可谓是对付百花楼的上上之策。
西门庆更关心的是,武松他们是否能查出百花楼真正的幕后老板,毕竟这才是最重要的。
经过钱勾当同意,皇城司开始暗中调查那批景阳春的存放地点。
很快,他们就获得了准确消息。
毕竟那一批景阳春数目大到了惊人的地步,而且百花楼的酿酒师傅需要在其中加入蜂蜜和其他香料,调制出百花酿来。
皇城司便从百花楼高薪聘用的酿酒师傅下手。
高泉,原先是丰乐楼头牌酿酒师傅,自从丰乐楼烟消云散之后,本以为自己会得到吹雪楼重用的高泉,在那些厨子伙计纷纷被吹雪楼聘用之后,惊讶的发现,居然没有任何人联系自己,更不用说给出适当的筹码。
千方百计打听之后,高泉才了解到,吹雪楼的招牌景阳春并不是在汴梁附近酿制的,而是远在千里之外的梁山水泊。
那里,据说有酒神留下的酒窖。
高泉失魂落魄了一阵,被百花楼以原先丰乐楼工钱的七成聘用了过去。
这件事情,高泉一直羞于在别人面前提起。
不过百花楼也有和其他地方不同的独特好处...那便是百花楼的那些姑娘。
近水楼台先得月啊!
当红的头牌自然是高泉无法染指的,但那些岁数大了已经几乎没有任何机会在客人面前出现的姑娘们,高泉还是有机会的。
其中一个叫红嫣的,便做了高泉的姘头。
高泉欣喜有加的同时,又被桑三娘悄悄叫去,安排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
桑三娘不知道从哪儿获得了一批佳酿,让百花楼所有的酿酒师傅尝试调制出新酒。
高泉只是闻了两下,便马上知道,这批佳酿是吹雪楼出产的景阳春。
高泉未动声色,而是抓住这次机会,拿出了自己最好的水准,用蜂蜜和其他香料调配出了一种让桑三娘赞叹不已的新酒。
据桑三娘所说,幕后的老板也对这种新酒赞不绝口,起名为“百花酿”。
高泉得到一份赏金,足够他过得很好;这时桑三娘才把底兜给了他。
除了这批佳酿是景阳春之外,其数量之大,让高泉瞠目结舌。
不过当桑三娘透露出做这一切的目标后,高泉马上同意桑三娘的立场。
毕竟对于他来说,吹雪楼没有聘用他,已经让高泉恼羞成怒。
想到能利用百花酿搞垮吹雪楼,高泉更加卖力了。
桑三娘对此非常满意,在她的安排下,红嫣更加卖了三分气力,伺候高泉。
让高泉尝到了前所未有的滋味,几乎一天都离不开红嫣这个妖媚女子。
但与此同时,红嫣也成为了高泉最大的弱点。
所以当某天高泉推开家门的时候,发现红嫣脖子上架着两把寒光四射的雁翎刀,向他投来求助的眼神时,高泉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第三百七十九章 借你一用
黑衣察子并没有隐瞒,也没有必要隐瞒身份,其实不用说,那身标志性的黑衣便表明了身份。
高泉马上意识到,来者是皇城司。
传言吹雪楼的后台便是皇城司,所以高泉明白这两名黑衣察子前来的目的。
吹雪楼也有高手,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已经辨明清除所谓“百花酿”的真正面目,所以这才找上门来。
而且,皇城司毫无偏差的找到了高泉最大的弱点。
高泉没有尝试狡辩,但还抱着一丝侥幸心理想要糊弄过去。
但黑衣察子一开口,高泉就知道再无侥幸可言。
“那批景阳春放在何处?”
开口的黑衣察子语气很平和,但握着雁翎刀的手非常稳定,高泉甚至可以看到红嫣那让他为之疯狂的姣好肌肤上,由于感受到雁翎刀的冰冷,而出现的变化。
高泉不假思索的说出了自己知道的所在。
虽然他曾经在桑三娘面前起誓,绝对不会把这个秘密说出去;但今天的形势却让他没有任何选择。
听他说出了这个所在,红嫣投来了冷冷的一眼。
当黑衣察子在红嫣脖子后面拍了一拍,让他心爱的女人昏倒在地的时候,高泉反而感到一阵欣慰。
他一直以为酿酒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直到遇到红嫣之后,这个女人已经转而成为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
所以当脑后受到重重一击的时候,高泉伏身倒地,脸上还带着一丝微笑。
红嫣没有死,他自己没有死,那就一切都好。
高泉在昏倒前的最后念头是这样的。
“什么景阳春,什么百花酿,去他妈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高泉被人晃醒了;高泉睁开双眼,发现是红嫣在晃动自己,而二人还是在自己的屋子里面,而不是什么黑狱之类的。
高泉非常高兴。
“红嫣,你还好吧?”
但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红嫣冷若冰霜的面容。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红嫣脸上都快冷到滴水成冰了:“为什么要把那处所在说出来?”
高泉心猛地一沉,莫非他所做的这一切,都做错了?
这时他才注意到,红嫣手里握着一把锋利小巧的尖刀,而且正抵在他的胸口。
这一幕让高泉心疼的几乎停止了呼吸。
“你知不知道,奴家为什么会在你身边?”红嫣紧紧抵住高泉的胸口,在他耳边轻轻说道:“如果不是上面吩咐下来,你以为你身上有半点东西能让奴家看得起么?”
高泉只能报以苦笑。
原来自己从一开始就错了么?
“但今晚你却让奴家的希望完全破灭。”红嫣语言中渐渐有了愤怒:“你的所作所为,让奴家这些努力完全白费了。”
高泉苦笑道:“如果我不说的话,你岂不是会死?”
“你懂什么!”红嫣语速越来越快:“我们两个人的性命,比起那个秘密来说,不过是个屁!你要是个男人,就应该和那两个黑衣察子搏杀,而不是用秘密来换取奴家的性命!”
“事已如此,你想怎么样?”高泉突然道:“既然秘密已经让皇城司知道了,说不定现在那个所在已经落入皇城司的掌控之中。就算你杀了我,桑三娘会放过你么?”
“胡说八道!”红嫣断然打断了高泉试图表达的意思,但高泉却明显感到胸部的压力似乎松了一些。
“我们还有机会逃出去。”高泉给了红嫣一个大大的笑容:“逃出汴梁,逃到一个没有人能找到我们的地方。”
“迟早有一天...他们还是会找到我们的。”红嫣几乎无法继续握住那把尖刀。
高泉突然搂住了红嫣,在她耳边道:“在那之前,我们不就会一直快乐的生活么?”
这个诱惑对于红嫣来说非常大,让她陷入迷思;等她醒来的时候,高泉已经轻轻夺下了那把尖刀,放在了方便的桌子上,顺便从旁边的柜子里取出个包裹,里面都是金银细软,如果节约些,足够他们过半辈子的。
“你...”红嫣几乎无法起身。
“我们走罢!”高泉背上包袱扶起红嫣:“再过一会儿,南边的城门就要开了...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
红嫣突然浑身充满了气力,和高泉相互扶持着出门。
东方,已经泛白。
...
...
城西某处农庄。
黑衣察子们已经在消无声息之间潜入了这里,没有花费多大力气,就把整个农庄控制起来。
敏锐的感觉和丰富的经验让他们很快找到了此行的目的。
仓库里面堆积如山的景阳春。
武松让黑衣察子清点数量之后,脸上露出微笑。
没想到百花楼居然把所有的景阳春都藏在同一个地点,这还真是...幼稚啊。
武松估算了一下,除去首批被调制成百花酿的景阳春,剩下的应该都在这里了。
“大人,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黑衣察子躬身等待着武松的命令。
饶是武松,也不由不走出仓库外面,让夜风使自己有些发烫的头脑冷静下来,不至于做出错误的举动。
“如果大哥在这里,他会怎么做?”
武松仰望繁星,摸了摸背后那两口雪花镔铁戒刀,冰凉的刀柄让他很快有了主意。
“开始装车,把庄主叫来。”
武松转身向大厅走去。
除去景阳春之外,西门庆更在意的是百花楼的幕后老板到底是谁。
这便是武松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庄主是从热被窝里面被揪出来的,在同一个热被窝里,还有他的第三个小妾。
“你们是谁!”
一句话没说完,来人就迅速把他的嘴堵上,同时把他心爱的第三个小妾直接捆在被子里面,嘴自然也给堵上了。
“山贼?草寇?飞贼?”
庄主被一路推推搡搡,脑海里冒出一个个可能,但很快都被他自己否认。
这里可是汴梁郊外,哪儿来的山贼和草寇?
这些人的手法,明显非常专业而有组织,他可没有听说什么飞贼能做到这一点的。
同时,庄主也发现自己前进的方向是这个农庄的大厅。
那里灯火通明,平时总是他自己在这里理事。
但今晚,当中椅子上只有一个背着双刀的大汉,正饶有兴趣的注视着自己。
庄主只穿着单薄的衣服,在夜风里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来人,给庄主上个炭盆。”武松一挥手,马上就有人把炭盆移到庄主面前,让他感到暖和多了。
但庄主还是没有搞清楚来人到底是谁。
“我们是皇城司的。”不用他费脑子,武松第一句话就表明了身份:“想必庄主也听说过皇城司罢?”
顿时,庄主觉得四肢冰冷,忍不住离那个炭盆更近了一些。
皇城司是什么所在,庄主当然是听说过的,皇城司的手段,他也听说过。
为什么皇城司要突然出现在这里,庄主心中似乎也有些推测。
“我姓武,庄主贵姓?”武松很客气的问道。
“姓蔡。”庄主并没有隐瞒,在皇城司面前说谎并不是一个好主意。
“很好。”获得一个好的开始,让武松面露笑容:“那蔡庄主能不能告诉我,这个庄子是汴梁那个蔡大人的别院?”
“你们是为了那批景阳春来的罢?”提到这个庄子真正的主人,蔡庄主心里突然有了些底:“不妨告诉你们,这里的主人可不是你们皇城司能够惹得起的。”
“哦?”武松报以一笑:“庄主这么说,似乎把范围缩小了很多,这样我们也少费许多气力了。”
蔡庄主竖起耳朵听了听外面的动静:“你们这是要把景阳春搬走罢?说实话如果这里的主人知道这件事情,说不定你们还要乖乖的拉回来...所以你们如果不想白费力气,现在就可以停止了。”
说完这话,蔡庄主似乎心情稳定下来,伸出双手好整以暇的在炭盆上方烘着。
“这么说来,这件事情岂非是天大的误会?”武松呵呵笑道:“庄主,说实话我们也是得了上面的命令来办事的,如果庄主愿意帮忙,我们把贵主人的名讳报上去,倒也省了很多功夫。”
蔡庄主“噗嗤”一笑,手烘完了又把脚丫子烘了烘:“你就说是龙图阁蔡学士...说实话你们现在可以把搬出来的景阳春继续搬回去了。顺便再向我赔礼道歉,这事情我就不和老爷说了。”
“龙图阁蔡学士?”武松双目炯炯有神,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到蔡庄主面前:“庄主所说可是现今官家眼前的红人,姓蔡名攸字居安的蔡大人?”
“正是。”蔡庄主烘完了脚丫子,自觉身上暖洋洋的,正要收回来:“你姓武是不是,既然听说过我们家老爷,那就下令把那些景阳春搬回到仓库去罢。”
“多谢蔡庄主。”武松真诚的拱手感谢:“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要去做。”
“什么事?”蔡庄主本来要收回的脚丫子停在了半空之中。
“借你一用。”
武松微微一笑,右手有如闪电一般,把蔡庄主大腿狠狠的压了下去。
蔡庄主的脚丫子顿时和火热热的炭块来了个亲密接触。
一声杀猪也似的惨叫声响彻夜空。
第三百八十章 女扮男装送上门来
那声惨叫在万物寂静的黑夜中出奇的明显。
但早就被控制起来的农庄内没有人敢于露头,直到天空泛白的时候,孙管事才大着胆子把自家木门悄悄拉开一条缝,往外面看去。
那些让人心底发寒的黑衣人终于走了,这让他松了一口气,但回忆起半夜时的那声惨叫,孙管事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来寻蔡庄主。
虽然那声惨叫有如杀猪一般,但伺候了蔡庄主十余年的孙管事还是能分辨出来那声惨叫的主人就是蔡庄主自己。
孙管事一边走着,一边把庄客们叫起来,拍了半天房门,也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还拍什么!他昨天和小狐狸精在一起来着!”
蔡庄主的正妻怒气腾腾的出现,一脚踹下,房门应声而开。
孙管事倒吸一口凉气,早听说这妇人是沧州的,从小有些功夫在身,不过从来没在人前显示,没想到今儿个倒是露了真相。
拉开帐幔,迎接他们的是和被子一起被捆成圆筒的第三房小妾惊恐的眼神。
蔡庄主正妻上前,一把拽掉那小妾口中堵着的小衣,劈头盖脸的先来了个一记,把那小妾打得出了神。
“贱人!老爷哪儿去了?”
那小妾平日里仗着蔡庄主宠爱,从来没有把正妻放在眼里,没想到平时受气的正妻今日却变成了下山的母大虫,这一记耳光打得她眼泪都下来了。
“没用的东西!”蔡庄主正妻一挥手:“让这小狐狸精就这么呆着,如果谁敢替她松绑,老娘弄死他!你们...还有你们,到处找找!”
孙管事打了个哆嗦,急忙叫那些庄客分头去找。
这妇人,今天是要翻身做主啊!
“孙管事!”蔡庄主正妻一声喝:“走!去仓库看看!”
孙管事被她一声喝,这才想起来最近神神秘秘的往仓库里面运了不小东西,而门口也有十余名护院日夜不停轮流看守,除了蔡庄主自己,没有人能靠近那个仓库。
很显然,这妇人知道这个秘密。
孙管事一脚高一脚低的跟着妇人去了,从昨天半夜开始,让他吃惊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前头走着的妇人撩起衩裙,步伐极快,孙管事发现自己几乎赶不上。
仓库大门关着,但门口那些护院却看不到一个。
蔡庄主正妻拽开大门,孙管事往里面看去。
除了地上七八个被捆成粽子的护院,整个仓库空空如也。
但孙管事还是被浓烈的酒香顶得打了个喷嚏。
“完了!都完了!”
孙管事还没弄清楚缘由,蔡庄主正妻已经喃喃自语,方才的泼辣劲早就不知道哪儿去了。
一阵冷风吹进仓库,似乎让这妇人清醒了一些。
“备车!进城!”
蔡庄主现如今是死是活关系已经不太大了,这仓库里的东西被人搬个精光,把蔡庄主卖一千遍也抵不了。
现如今应该把这个消息告诉别庄真正的主人了。
现任龙图阁学士兼侍读的蔡攸蔡大人。
...
...
武松让黑衣察子们把那批景阳春运送到吹雪楼自己的库房,虽然同样在汴梁城外,但这里是嘉王赵楷的别庄,再加上黑衣察子看守,可谓是万无一失,比起蔡攸的疏忽大意,可谓是天差地别。
至于那个蔡庄主,自有黑衣察子压去皇城司狱,到时候便有用处。
武松看着一坛坛景阳春被搬进库房,对西门庆口信中的釜底抽薪佩服有加。
这样一来,吹雪楼等于白捡了一个天大的便宜,同时让蔡攸损失了十万贯!
一个令人咂舌的数字。
但更大的收获是确定蔡攸便是百花楼的神秘主人,虽然武松还不知道西门庆的目的何在,但他相信自己这个结义大哥酝酿着一件更大的事情。
嘉王赵楷和钱勾当官第一个得到消息,蔡攸的名字也出现在了里面,这让赵楷惊喜有加。
早就看这个“戏子”不顺眼了啊!
安顿好了一切之后,武松策马赶回汴梁城,准备亲口把这个好消息带给家中那些翘首以待的人们。
刚拐进小街,武松便是一愣。
西门庆虽然做着勾当官,但平日里并不和文武百官打交道,也极少有人上门;所以这条街通常是很安静的。
但今天这里却出现了很多人,简直快要把这条小街给堵得水泄不通了。
而门口则停放着一个精致而奢华的轿子。
“原来是武大人回来了。”
见武松跳下马来,马上有人上来行礼,同时打出手势。
“原来是刘指挥使麾下。”武松自然认识那手势,顿时想起刘指挥使那颗大光头:“为何如此兴师动众?”
那人恭敬回应道:“是马行街的李姑娘来了。”
武松幡然醒悟,刘指挥使麾下主要负责的便是马行街那处,李姑娘自然指的便是李师师。
“她来做什么?”武松疑惑着牵马往门口走去,那些乔装的黑衣察子们自动让开了一条通道。
“我说你们啊...”武松见状忍不住发笑:“平日里扮个小贩什么的也就算了,今天都跑到这里来,把路都堵上了...卖同样熟食的就有七八个,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不对劲了。”
“安全第一,安全第一。”先前那黑衣察子笑着回应,他显然是这里的头头:“反正这小街来的人也少,没事的。”
武松大笑着摇摇头,到了门口早就有画童儿接了马去;武松问了一句,整整衣物,便往后院而来。
刚进院门,便见那二层凉亭上面摆放着一桌瓜果点心,潘金莲、贾氏、雪儿等人都在陪一位年轻公子哥看些院中风景,说说笑笑。
那年轻公子哥偶尔侧脸,武松看了,俊美无比,风流倜傥,让他心里打了个突。
不是说是马行街的李师师来了么,哪儿来的公子哥?还如此大胆!
武松虎着脸上了凉亭,潘金莲等人见了拍手问道:“二爷,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那年轻公子哥也不起身,拱拱手道:“见过二爷。”
武松心里无名火起,按捺不住便要掀了桌子,雪儿笑嘻嘻一指那公子哥道:“二爷,这位便是马行街的李师师姑娘了!”
这话说得武松猛然清醒,再细细看那公子哥,虽然衣服宽松,但还是掩饰不住高高耸起的胸部,果然是个女娇娘。
“原来是李姑娘!武松这厢有礼了!”武松微微一礼。
“却是奴家叨扰了。”李师师虽然穿着男装,但言语还是和平时一般:“出门多有不便,换上男装方便一些。”
武松见旁边有把凳子,便搬了远远坐下,刻意保持些距离,正当口孙二娘正好上来,手中托盘里是几样精细点心:“李家妹子见笑了,这里的点心如何能比得上你家里的?都是禁内带出来的!”
众女叫孙二娘也坐了,李师师叹道:“姐姐说笑了,西门大人这里便比奴家那里要好,莫说院中景色,便是众姐妹和睦相处,也比奴家那里好...姐姐不知,除了官家来,平日里寻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众女见李师师有些伤感,都出言安慰一回,武松得了机会问道:“李姑娘今日来,所为何事?”
雪儿嘴快:“二爷有所不知,姐姐是因为官家新近把景阳春改过,换成了百花酿,特意来找六娘的。”
武松呵呵笑道:“若是这件事情么,已然无事了。”
潘金莲和贾氏便问事情如何,武松也不瞒着李师师,便把昨晚干的事情说了;雪儿便先叫了一声好,恨不得自己昨晚和武松一起去了,孙二娘也自是摩拳擦掌。
潘金莲和贾氏也是笑逐颜开,李师师听了半响没说话,想了想道:“这么说来那百花酿便是蔡学士推荐给官家的,此人官家也多曾提起,圣眷正浓,如此处心积虑要把景阳春从世间抹去,西门大人只怕要多费些心思了。”
“此事倒也不难,按我大哥的意思便是釜底抽薪。”武松笑道:“李姑娘有所不知,这百花酿便是用景阳春调制出来的,如今把景阳春搬了个空,那百花楼也没法凭空变出来。”
“原来如此!”李师师叹道:“那蔡学士一心算计,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西门大人好一个釜底抽薪!”
武松突然心生念头,和李师师道:“李姑娘若是愿意帮忙,不妨和官家无意提及此事,蔡攸这么做,便是欺蒙官家。”
“奴家自会斟酌些言语,寻机会和官家说了便是。”李师师点点头道:“那蔡学士挖空心思讨好官家,这回便叫官家知道此人真面目如何。”
武松见事情都说了,都是女眷在此自己不便久留,便吩咐孙二娘好好陪着,自己起身告辞,下了凉亭去了。
李师师见武松相貌堂堂,进退有度,心下高兴,和众女道:“西门大人兄弟,也是一般的神武!”
众女听了笑成一片,李师师不明所以,雪儿笑道:“二爷是赤手空拳打死过老虎的,自然是神武;只是姐姐还没见过三爷那两条狗油胡子...那才叫一个帅!”
第三百八十一章 唱一曲
桑三娘是晚一些时候得到消息的。
别院的蔡庄主消失不见,而更重要的是,那批景阳春也消失不见了。
“动手的是皇城司,人数很多。带头的身材高大,背着双刀。”
皇城司这次并没有特意隐瞒身份,不少庄客都认出了黑衣察子们标志性的黑衣。这也是为什么没有人敢于轻举妄动的原因。
桑三娘倒吸一口凉气,她对皇城司并不陌生。
皇城司能指挥这么多黑衣察子的,又使双刀的只有一个人。
武松武指挥使,代理勾当官一职。
西门庆的结义兄弟!
桑三娘让蔡庄主正妻先回去,等待蔡攸消息。
“既然眼下我家老爷不在,别庄里总得有个管事的,奴家就先替我家老爷理事了。”
那妇人磕了个头,非常沉稳的说了一句。
这不能说是一个要求,而更像是一种宣告。
虽然在这个节骨眼上理应轮不到这妇人来理事,别院的事务桑三娘其实也管不上;但这妇人没有去寻蔡攸的其他妻妾,而是来寻桑三娘,这里面的故事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说完这句话,妇人抬起头来,眼神中充满了信任和期盼。
桑三娘似乎也读懂了她的眼神,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那妇人轻轻退了出去,桑三娘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心中有些感慨。
这又是一个平日里隐忍不发的啊!
一直到掌灯时分,蔡攸才来到桑三娘这里,听了这个消息之后气得两手发抖。
“我花了那么多心思,官家也对百花酿赞不绝口,怎么皇城司如此大胆,居然敢明火执仗,做了强人!”蔡攸简直是暴跳如雷,过了好一阵子才平息下来:“不过皇城司这般做法,却落下把柄在我手里面,等明日进宫,我便向官家首告!”
桑三娘道:“老爷不去开封府首告皇城司枉法么?”
“你这妇人省得甚么!”蔡攸冷笑一声呵斥道:“开封府如何敢惹皇城司?现如今皇城司不隶台察,便是御史台也不管用了。这种事情从下面闹上去,不如从上面压下来!皇城司不过是官家养的一条狗!如今变成恶犬,自然要官家出面压制!”
桑三娘吃了蔡攸一喝,不敢回嘴;歇了一阵蔡攸又问道:“百花楼中还有多少调制好的百花酿?”
“约莫有二三百坛,发出去也不过就是几天功夫。”桑三娘想了想回道:“如今没了景阳春,如何是好?”
蔡攸不假思索:“那还能怎么办?每日限定发售三十坛!只要官家下令,皇城司就会吐出那一批景阳春出来,七八天工夫,也就够了。”
桑三娘应了,蔡攸又皱起眉头:“皇城司如何知道我把景阳春存放在别院?而且我城外别院不少,怎么就找得这么准?这事要查一查,泄露风声的,统统处理掉!”
蔡攸口中的“处理”,自然指的是让人从这世间消失。
“奴家立刻去办!”桑三娘道。
“十万贯,这可是十万贯啊!”蔡攸满屋子转悠,十万贯对于百花楼这样规模的来说,虽然不至于让整个百花楼停止运转,那也相当于被人生生斩去了一只手,让蔡攸心疼不已。
...
...
“什么?圣上不在?”
第二天蔡攸就急冲冲的去禁内,没想到却吃了个闭门羹。
“学士大人也不是外人,咱家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那黄门官道:“圣上散了朝就下令去马行街。”
蔡攸也知道道君皇帝赵佶只会去马行街一个地方,那就是李家妓馆,倒是不好叨扰,扰了官家兴致,事情便办不成。
“公公是个敞亮人。”蔡攸不动声色的塞了张交子过去:“还请和圣上说一句,我这里准备了一折新戏,请圣上鉴赏。”
那黄门官也神色不改的接了过去拢在袖中:“学士大人客气了,只管吩咐下来,咱家敢不从命?”
蔡攸也不寒暄,自顾自去了。
那黄门官得了好处,自然要卖力,等道君皇帝赵佶回来,便寻机会说了;赵佶大喜,传下口谕,让蔡攸明日散朝后觐见。
蔡攸得了口谕,信心满满,连夜准备新戏,连百花楼桑三娘那里也不去了。
待到第二日散朝,那黄门官来寻蔡攸,准备妥当,单等道君皇帝赵佶来观看新戏。
蔡攸脸上涂了油彩,换上服饰,登台翘首以盼,只见十余个黄门官簇拥着官家,远远的来了;蔡攸心里大喜,急忙下来迎接。
赵佶见了蔡攸道:“今日新戏,可有名目?”
蔡攸禀道:“此乃新戏,圣上在此,岂敢擅专?待圣上看过了新戏,赐下名目便是。”
赵佶大喜,便令蔡攸即刻开始;蔡攸得令去了,赵佶在台前坐好,旋即耳听锣鼓之声,蔡攸登上台来,卖足了力气,演了一出新戏。
赵佶看时,讲的却是吕洞宾三戏白牡丹的故事;这故事民间传播甚广,但赵佶何曾有机会知道?
蔡攸为了皇城司一事,先要卖力气让赵佶高兴;竟然是一人分饰吕洞宾、白牡丹二角,轮番登场,男女二声唱将出来,丝毫不乱,看得赵佶哈哈大笑,连声喝彩。
小半个时辰后落幕,蔡攸出来致谢,躬身请赵佶赐下名目。
这戏里的吕洞宾本来是得道的神仙,但在凡间见了白牡丹,便动了凡心,隐瞒仙家身份,化成白衣学士,想方设法要和白牡丹成亲。
蔡攸演的是吕洞宾三戏白牡丹的故事,道君皇帝赵佶看了却想起自己和李师师之事,倒有些共通之处,知道蔡攸把自己比成吕洞宾一般的神仙,不由的慢性欢喜。
“依朕看,这纯阳子身为神仙,却为了个民女白牡丹,连神仙的身份都可以不要。”赵佶呵呵笑道:“那就叫思凡好了。”
赵佶半开玩笑,蔡攸却是郑重的行礼谢过。
“这戏正合朕心思,卿家要何赏赐,尽管说来!”
赵佶心情好到无以复加,而蔡攸等的也就是这句话。
“圣上!微臣不需赏赐,只求圣上主持公道!”
“卿家所求到底何事,不妨说来!”道君皇帝赵佶大为惊讶:“朕自会主持公道!”
蔡攸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先是鼻涕眼泪横飞一阵:“皇城司不端,明火执仗,竟为强人;前夜闯进微臣别院,将微臣所藏百花酿洗劫一空!微臣不敢去开封府首告,但请圣上传下令来,严查皇城司,返还微臣百花酿!”
蔡攸一边说着,一边暗中观察道君皇帝赵佶脸色,赵佶微微皱起眉头,喝道:“竟有此事?”
“圣上明鉴。不仅如此,竟然将微臣那别院庄主也掳去,下落不明。”蔡攸又添上一把火。
“那百花酿,可是你前番献上的美酒?”赵佶问道。
蔡攸点头,又来了句狠的:“皇城司可恶!微臣受些损失也就算了,但圣上却无法品尝美酒,为之奈何?”
蔡攸信心十足,此言一出,赵佶必然大怒,下令皇城司追查此事;但躬着身子等了许久,赵佶也未曾开口。蔡攸忍不住偷偷看去,只见赵佶脸上都是阴霾,显然动了真怒!
“好!看这回皇城司如何逃过罪责!景阳春的名字,终究要被我抹去!”
蔡攸暗自欢喜,但还是保持一付哭丧脸。
“蔡卿家。”赵佶突然开口道:“朕在外面时听说一件事情,不知真假,蔡卿家可为朕分辨一二。”
蔡攸见官家突然把话题岔了开去,暗自吃了一惊,但转念一想,官家莫不是在外面时听说些皇城司不端之事?
“圣上只管说来。”蔡攸拱手应道。
道君皇帝赵佶盯着蔡攸看了许久,才开口问道:“卿家,朕听说你献上的百花酿,是用景阳春加入蜂蜜等物调制出来,可有此事?”
赵佶此言一出,好似晴天霹雳一般,蔡攸心头一沉,念头转的飞快,思考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这问题看似简单,实则不然。
若蔡攸肯定此事,那前番献上百花酿,声称是百花楼酿制,便是极大的欺君之罪,许久以来多番努力得来的圣眷,转眼间化为流水。
若蔡攸矢口否认,道君皇帝赵佶马上就会召集宫中酿酒工匠,分辨百花酿到底是否为景阳春调制出来的,到时候蔡攸还是一个跑不掉的欺君之罪。
蔡攸想着想着,背后冷汗直流,官家能从什么地方听到这个消息?自然是从马行街李师师那里,俗话说枕头风最是厉害,李师师张口一说,赵佶已然信了三分,要不然也不会突然开口责难自己!
蔡攸能做的只有一件事情。
“噗通”一声,蔡攸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伏在地上瑟瑟发抖,哪儿还敢说一个字?
道君皇帝赵佶也不再多言,冷冷的看了那个发抖的身躯一眼,站起身来,率先往外面走去。
黄门官急忙跟上,一股脑儿从蔡攸面前经过。
蔡攸直到没了动静,才敢起身,脸上的油彩早就被汗水浸透,成了一张大花脸。
第一次,蔡攸感到了西门庆的深不可测。
这个对手,不是他能够惹得起的!
蔡攸这才明白,为什么高俅和梁师成要怂恿自己!
第三百八十二章 分兵
蔡攸彻底歇了火,百花酿突然从市面上消失,比它突然出现在市面上的速度还要快。
那些正店和青楼、勾栏瓦舍重新开始力推景阳春,而没有人再提起百花酿。
吹雪楼还是一如既往的出货量,似乎百花酿的竞争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潘金莲和贾氏松了一口气,在武松的帮忙下,依照西门庆的“釜底抽薪”策略,吹雪楼悄然渡过了一次开业以来最大的危机,而且还狠狠的捞了一笔。
十万贯!
桑三娘面对满脸失落的蔡攸,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了。那抵押的数处分号全都要被人收了。
之前的东瀛计划要紧急展开,桑三娘亲自出马,数天之后,一辆马车驶出陈州门。
桑三娘的目标是泉州,在那里,她需要找到熟悉的客商,雇船出海。
虽然已经查明是那个酿酒师傅高泉泄露了别庄的秘密,但眼下高泉和桑三娘特意安排的红嫣都消失不见,桑三娘不知为何反而暗自有些高兴,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蔡攸。
也许,是出自某种同情?
桑三娘坐在马车上,痴痴的想着。
...
...
汴梁传来的消息对于西门庆来说只是个插曲,军队驻扎在昭德城中,和原先孙安率领的援兵合兵一处,在十五万上下,可算是一支真正的大军了。
出乎孙安意料的,西门庆和关胜说了,这次并不把军队打乱,自己原先这五六万人马还是归自己和聂新、金祯、潘迅、胡迈、薛灿等五名降将统制,按照西门庆的说法,军队数目已经达到一定规模,没有必要再根据之前的模式来做,而是要保证军队的战斗力。
关胜对于西门庆的提议佩服有加,而孙安也是感激涕零,投奔宋军以来,摇身一变成为征讨军副元帅不说,自己的兵权实际上也没受到任何削弱,这说明了西门庆和关胜对自己的绝对信任。
他们两个哪里知道,西门庆做出这般判断的依据,是孙安的所作所为,更有很大因素是水浒传中孙安的表现,自从投降之后忠心耿耿,未见二心,直至征完王庆之后才暴疾身亡。
西门庆前世每每看水浒传到此处时,一则感慨,二则有些心疑。
小说中孙安一死,乔道清等人即刻向宋江辞行回乡,却去了罗真人那里修行,怎么看也像是预谋好的事情,如果说孙安是诈死,西门庆也有几分相信。
也许是在这段时间乔道清等人看破宋江那个黑三胖的真面目,故意定计也说不定,诈死这种事情对于乔道清来说,只怕是再简单不过。
在西门庆的努力下,眼下宋江已经不是梁山之主,而是寄居在威胜州,成为田虎的幕客一流,而王庆也在吹血亲兵队中,根本不会在江南作乱;更不用说乔道清,已经和入云龙公孙胜去了二仙山跟着罗真人修道。
这个世界随着西门庆的到来,已经发生了若干的变化,但大致还是一般,人物也多半是水浒传中出现过的。所以西门庆对于孙安还是比较有信心的。
三人说了会话,走到沙盘前面,讨论大军下一步如何行动。
孙安看着沙盘上那些树立不到的小旗,山水地形一目了然,暗自感叹:“有这般精巧的沙盘,宋军取胜也是理所当然!”
关胜看了一阵,捻须道:“威胜州左膀右臂,一为昭德府,一为晋宁府,昭德城已在我军掌握之中,其余诸县士气全无,必然是或逃或降,不足为虑;然则若我军从昭德府方向进攻威胜州,田虎可守,也可利用晋宁府,和我军周旋,甚至于从晋宁府出兵,偷袭昭德府和盖州二州地界...不可不深虑之。”
“要把田虎钉死在威胜州,就必须要从昭德府和晋宁府两处同时夹击!”西门庆早就深思熟虑,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不过晋宁府北边还有汾阳府,守备如何,副元帅可知晓?”
孙安想了想道:“汾阳府地盘甚小,守备不足,不过依末将看,倒是不一定要把田虎钉死在威胜州,这样田虎必然调动最后力量,死守城池,对于民众来说并不是好事。”
“副元帅有何见解,不妨直言!”西门庆道。
孙安拱手,在沙盘上指着那汾阳府道:“汾阳府城池低矮,不足以防备,我等可从晋宁府和昭德府二处进军威胜州,而让开汾阳府通道;只要有退路,田虎必然不会死守城池,而是退守汾阳府!”
孙安的提议让大刀关胜频频点头。
其实说起来很简单,击败田虎已经不是问题,问题在于在何处发动最后的战斗:是在田虎经营多时的威胜州,还是城池矮小的汾阳府?
答案是很明显的。
西门庆也十分赞同孙安这个提议,剩下要讨论的便是分兵问题。
“必有一支军队突进晋宁府。”西门庆指着沙盘道:“副元帅有什么看法?”
孙安笑道:“不瞒元帅、监军,晋宁府守将大半是末将麾下,这一路不若末将率兵前往,必能说服守将,给威胜州一个意外。”
大刀关胜大喜过望:“若如此,副元帅可率本部人马去,我这里再拨两万人马,凑成八万。”
孙安推辞道:“昭德城虽然拿下,但全境一一收复还需要不少时间,元帅和监军大人正用得着兵马的地方,何必又分兵给末将?有五六万本部人马足矣!”
关胜听了不再多言,西门庆又取出一个腰牌道:“副元帅此去,经由盖州,有此令牌便通行无虞,更可于沿途收缴军粮。”
孙安摇头道:“别人要去晋宁府,必打盖州过;然则兵贵神速,末将知道一条近路,是越过盘秀山直达晋宁府,随军携带十余天干粮即可!”
说着孙安在沙盘上指点道路,说与西门庆和关胜听了;西门庆大喜道:“副元帅此去,必然一路高奏凯歌,可于威胜州沁源县城下会合!”
关胜也自大喜,和孙安击掌定计,明日一早便由孙安率本部五六万人马越过盘秀山,攻打晋宁府。
而西门庆和关胜则在昭德府收复各处城池,为攻打威胜州做好准备。
西门庆目光投向沙盘,昭德府北边不远便是潞城县!
潞城县守将池方,见昭德城有败兵过来,早知不妙,打听清楚,急命人飞书报与田虎得知;田虎知道,急的直跳脚,却无可奈何。
田虎本想密召国师乔道清、殿帅孙安返回,查明两个兄弟田豹田彪死亡背后的操纵之人,田虎自料是白英或是宋江,却无证据,又担心二人暗中作乱,若是直接派人绑了拷问,只因二人都是来投奔自己的,白英又是立下汗马功劳的,平白无故抓起来,只怕百官不服。
没想到乔道清和孙安二人反去投了宋军不说,孙安反水,连偌大的昭德城都当成大礼送了出去,让田虎咬牙切齿。
思来想去,田虎成日嗟叹,田彪的儿子田实整天来寻田虎哭诉,要替父亲和二叔报仇雪恨,将那黑旋风李逵从大狱中提出来,千刀万剐。
田虎主意未定,如何能答应自己侄子?整天只在邬妃处躲着,好叫田实寻不到自己。
今日田虎正在和邬妃说话,外面黄门官报来,太子田定求见。
田虎执意不见,倒是邬妃劝解道:“太子乃是一国储君,怎可推而不见?若让人得知,便是不好。”
田定乃是田虎发妻所生,邬妃和范美人都一时未曾有孕;虽然发妻早死,但田虎一向视田定甚重,此刻邬妃一说,倒也点头叫太子进来。
未曾想太子田定进来,却是拽着田实一起,来到近前躬身请安:“见过父皇、娘娘。”
邬妃面带微笑,田虎皱着眉头叫二人起来:“吾儿来见朕,所为何事?”
田定未曾言语,田实倒先哭了起来;田虎想起三弟田彪英雄了得,没想到儿子田实却是如此的脓包货色,顿时便是不喜。
田虎正要开口呵斥,田定先拽了拽田实袖子,叫他止了哭泣,这才从容禀道:“父皇,二叔三叔身死,尚未安葬;犯人黑旋风李逵已然在大狱之中,为何不立即正法,以正试听?”
“李逵那黑厮不过是个动手的。”田虎想了想道:“后面操控之人尚未出现,眼下留着他还有用!这黑厮已经在狱中,自然跑不脱,留待拿住那幕后操控之人,一起千刀万剐,为朕二弟三弟复仇!”
田定禀道:“父皇自有父皇的道理,但李逵在狱中多留一天,便有被人救出的风险;再说犯人在手,并不行刑,文武百官会如何看待父皇?”
“怎么?他们还能把朕看成是个胆小的?”田虎冷笑一声:“大狱连只苍蝇都钻不进,谁能把那黑厮救出来?更何况那黑厮自己来投案,必然是背后有人操纵,让这黑厮背了所有罪过。朕若下令把那黑厮杀了,岂不是正随了他的意思?”
田定见田虎一口回绝,当下不再言语,拉了田实告辞退下去,道:“大狱之中,我也有些熟识的,暗中下手,把那黑厮干掉就行了!”
田实听了大喜,连连谢过。
第三百八十三章 李逵之死
再说田虎见二人走了,自己也要摆驾回宫,邬妃道:“大王可是为了昭德府的事情发愁?”
田虎止住脚步,叹息道:“知我者,莫若邬妃。比起黑旋风李逵什么的,宋军大举压境,才叫人犯难。手下已无良将,为之奈何?”
“大王莫非忘记了臣妾兄长?”
经邬妃一提醒,田虎倒是想起来自己这个国舅邬梨,大喜道:“不愧是朕的好爱妃!”
当即传下命来,叫国舅邬梨觐见。
这邬梨国舅,本来是威胜富户,自幼习武,好使枪棒,两臂有千斤力气,开的好硬弓,惯使一柄五十斤重泼风大刀。
邬梨和田虎早就熟知,正合田虎前妻亡故多时,见他幼妹大有姿色,便娶来为妻,邬梨封为枢密,称作国舅。
邬梨闻令到大殿时,田虎召集右丞相太师卞祥,枢密官范权,统军大将马灵等,当庭商议:“宋军侵夺边界,盖州府全境失陷,钮文忠身死;壶关、昭德城也已沦陷,宋军锋芒直至威胜州;乔道清、孙安无耻小人,反投宋军去了,前番援军,尽数归了宋军;现如今宋军势大,潞城县守将池方急报求援,如何是好?”
田虎此言一出,卞祥无语,范权是眼珠乱转,国舅邬梨心中早有数,正待上前请命,有马灵抢先一步禀道:“便是乔道清那厮投了宋军,孙安反手献了昭德城,又有何碍?末将素有法术,实不在乔道清之下,愿领手下兵马,急援潞城县!”
田虎也知马灵有些法术,未曾想如此大口,连乔道清也不放在眼里,正待呵斥;旁边站起国舅邬梨道:“主上勿忧!臣受国恩,愿部领军马,克日兴师,前往昭德,务要擒获乔道清、孙安等众,恢复原夺城池。”
田虎沉吟道:“乔道清法术了得,孙安武艺超群,此二人不易对付,更不用说宋军那些将领,国舅此去,可有把握?”
邬梨一心为国,早有打算,奏道:“主上何须为他人长志气?臣幼女琼英,近梦神人教授武艺,觉来便是膂力过人。不但武艺精熟,更有一件神异的手段,手飞石子,打击禽鸟,百发百中,近来人都称他做‘琼矢镞’。臣保奏幼女为先锋,必获成功。”
田虎大喜,便封琼英做了郡主,邬梨谢恩完毕,田虎又道:“你二人都是国之栋梁,宋军来势汹汹,可一并前去,协同作战,必能取胜。”
当下邬梨、马灵二人都应了。
田虎便封邬梨为征南大元帅,马灵为副元帅,琼英做先锋,赐下金印虎牌,赏赐金银珍宝,从禁军中拨了三万兵马,加上邬梨、马灵本部人马,合计五万,即令速速起兵前去救援。
当下殿上都散了,范权心乱如麻,溜到后宫来寻自己女儿范美人,把田虎派邬梨、马灵的事情说了。
范美人心中大怒,对自己父亲范权埋怨道:“若是立的功劳,大王眼中不用说,都是那个贱人了!偏偏那个贱人的哥哥是枢密,弓马娴熟,而你手无缚鸡之力,又何有用?”
“木已成舟,说它何来?”范权老脸上半点红色都没有:“女儿啊,倒是依我看,那宋军势大,有如破竹一般,就连乔道清和孙安两个大王的左膀右臂都齐齐去投了宋军,这两个人什么样的眼光!要我说,不如私下和宋军通些信息,到时候真是打进威胜州来,还可留得住性命。”
说到这里范权凑到自己女儿耳边:“说不定寻了机会,把田虎卖出去,还能有大功一件;再说女儿你姿色过人,我听人说那宋军监军西门庆生性风流...”
范美人听了红了半边耳朵,怒斥道:“你这老不休的!就该了奴家这一个女儿,倒被你卖上几次?前番被你卖给田虎,如今孤苦伶仃在宫内受苦,你倒做了国丈!这又想着把奴家转手卖给那西门庆!须知奴家也是人,不是那猫狗一般!”
范权见自己女儿大怒,悻悻然闭了嘴巴,许久才道:“既然你不愿意,那也就算了...我还不是为了你好!”
这句话一出,范美人即刻抄起桌上摆着的白玉如意,二话不说怒气冲冲向范权掷来。
范权急忙躲闪,那白玉如意掉在地上,顿时成了碎片,范美人又乱抄东西砸来,范权见不是头,急忙扭头走了,只剩下范美人自己站在那里气得发抖。
范权一走,范美人猛然醒悟过来,自己这边动静可都是通过管道传到白英那边的,方才这番话岂不是让他都听见了?想到此处范美人急命宫女打扫完毕,自己还是从密道下去,来寻白英。
没曾想白英却少见的没在,范美人连门也进不去,心慌意乱之下,总算安慰自己两句:“既然不在,应该是未曾听见了。”
想要去白英宅子寻他,密道四通八达,白英也未曾告诉范美人道路,她如何能寻得到?转了半天还是跺了跺脚,无奈回转自己屋子去了。
白英却没有搭理这种事情的闲心,因为他收到乙组情报,黑旋风李逵刚刚在大狱中死了。
这怎么可能?
白英听到这个情报后的第一反应是不相信,大狱之中也有他的眼线,暗中保护李逵,怎么可能没在有所察觉之际传出情报来?
再有一个,李逵是怎么死的?怎么可能是在白天?就算是有人动手,也应该选择晚上才对。
白英思来想去,还是亲自去一趟的好;乔装打扮,换过一身狱卒服装,同样换过服装的乙组一号陪着,走出密室,急急赶到大狱。
那边眼线是姓万名单的节级,身材高挑瘦成一副竹竿模样,平时不知道收了白英多少钱财,这会儿偷偷亲自开了侧门把白英和乙组一号迎进去。
“人是巡视的时候发现没气的,这会儿身子还没凉。”万节级到现在也不敢相信李逵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没了:“问过大小牢子,一点动静都没听到过。”
“你们巡视多长时间一次?”白英不假思索的问道。
既然事情已经出了,那就要悄悄搞清楚是那方做的手脚,越快越好。
因为估计不用一个时辰,李逵的死讯就会传到田虎耳朵里面...如果不是田虎下令的话。
不过按照田虎的性格,白英才不相信他会一反常态的下这种命令。
“每两个时辰一次。”万节级很紧张,虽然这事和他没什么关系,但至少他没能依照白英的吩咐照顾好李逵,断了财路也就算了,万一这阴气逼人的白英一个不爽把自己灭了,还不是如同捏死一个蚂蚁?
想到这里万节级又赶紧补充道:“多半个时辰前刚送过饭,那会儿还没事...那黑厮还嫌伙食不好,一拳差点没把送饭的牢子打得呕血;要不是小人给事情压住了,说不定有人要打黑棍。”
“打黑棍?”白英笑了:“现如今人都死了,还打什么黑棍?”
看着万节级紧张的样子,白英拍了拍他瘦削的肩头:“这件事情不是你的错,你不用担心...现在,领我们进去看看。”
万节级在衣服上擦了擦手上的汗水,松了口气,马上又道:“你们要快点,这事情小人一手压了下来,连死讯都没传出去。下次巡视还有多半个时辰...”
“有一炷香时间就够了。”白英微微一笑,做了个手势:“那么...我们可不可以不要浪费宝贵的时间了么?”
万节级大力点了点头,转过身在头前带路。
“这方面你是内行人。”白英低声道:“如何能悄无声息的在小半个时辰里把人弄死,你至少知道几种方法吧?”
“小人知道九种。”乙组一号同样低声回道:“其中四种,只需要一炷香功夫。”
白英满意的点点头。
“到了。”万节级一直前面,自己却走到旁边去:“小人去把风。”
白英没有说话,而是眯起眼睛向前面看去,大狱里面光线很暗,对于他来说有些吃力;不过对于乙组一号来说,视线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已然看清楚前面不小的牢房里面,李逵摊开四肢仰面朝天躺着。
若不是知道这黑厮已经死了,乙组一号几乎认为李逵不过是在睡觉。
不过据说这黑厮鼾声如雷...如今又不见胸腹之间有任何动静,显然已经没了呼吸。
白英和乙组一号推开先前被万节级打开的牢门,两人都蹲下来细细查看李逵的死因。
真如万节级所说,李逵的身子还是温热的,显然刚刚死去没多长时间。
数息之间,乙组一号已经从自己怀疑的列表中划去了不少可能性。
白英这会儿也适应了黑暗中的微弱光线,李逵的脸色如常,没有任何变化。
如果是被人下药致死的话,至少李逵这黑厮在死亡之前应该有些挣扎才对。
更不用说普通毒药生效的时间问题。
正在白英苦苦思索的时候,乙组一号发出了一声轻轻的惊讶之声,似乎已经找到了答案。
只不过才过去小半柱香的时间。
“这人是老手。”乙组一号让白英去摸李逵胸前的衣服:“几乎连小人都能骗了过去,幸好留下点马脚。”
白英摸了摸那处。
是湿的。
第三百八十四章 众叛亲离
“难道是...”白英在乙组一号的提示下想起了什么,但还是有些疑问:“这怎么可能?”
“没错,就是贴加官。”乙组一号没有任何犹豫:“这种方法本来是逼供的时候用的,没想到这里有人精通此道,直接谋取性命。”
似乎看出了白英的疑惑,乙组一号又加上一句:“是先把人放倒了才做的,那药不是混在饭里就是汤里面。”
白英点点头,乙组一号的判断是正确的。
贴加官是把一张桑皮纸浸湿了贴在脸上,叫犯人呼吸困难,之后再慢慢加上更多的桑皮纸,直到呼吸停止。当然如果犯人是清醒的,那四肢至少有一些挣扎的痕迹,但如果预先把犯人药倒,那便天衣无缝了。
“这么说来,送饭的那个牢子有问题。不过一个牢子哪儿来的这胆量?”
白英站起身来,看了看李逵的尸身。
这黑厮死前受用了几张桑皮纸?
乙组一号没有说话,默默的站起身来。
万节级替二人放风,担惊受怕,见二人从牢里出来,比他预计的时间还要短,这总算叫他松了一口气。
“两位,借一步说话。”
万节级把白英和乙组一号领到另外一个房间,关上了门:“死因可弄清楚了?”
白英点点头:“这里头水太深,你就别问了,我倒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白大人客气,小人知道的,绝无隐瞒。”万节级喉头动了一下,做了个请的手势。
旁边摆下一张桌子,已然倒了几杯茶水。
“你不用紧张。”白英摆摆手:“无非是一些小事...大狱中除了你之外,还有几个节级?”
“还有两个。”见白英问了个似乎无关痛痒的问题,万节级如释重负的回道:“一个姓吴,一个姓刁。”
白英微微点头,又问了个似乎没关系的问题:“那今天送饭的牢子,姓什么?和这两位节级有关系么?比如说亲戚什么的?”
“姓焦。”万节级回忆了一下,有些吃惊白英的问法:“和姓刁的节级是儿女亲家...白大人你怎么知道?”
“还是那句话,你不要多问,回答我的问题就行。”白英微微皱眉道:“这刁节级平时和些什么人来往?挑重要的说。”
万节级苦笑道:“白大人你知道我们这些做节级的,来往都不少,要说重要的一时间还真说不上来。”
“那算了,我们自己查好了。”白英突然改变了主意:“我们走!”
万节级把白英和乙组一号这两个要命的送出大狱,这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就要把李逵的死讯报上去了。
万节级没有想到的是,刁节级已经抢先一步把李逵的死讯悄悄报给了别人。
...
...
“好!纵然不能把这黑厮千刀万剐,在大狱中弄死了也好!”田实见事情这么快就办好了,大喜过望,就要向一旁坐着的田定行大礼。
田定急忙扶住道:“这都是份内的事情,兄弟你何须如此多礼?我看那黑厮一日在牢中,父皇便一日不能安宁。除去此人,一则替二位叔叔报仇,二则替父皇分忧。”
“主上如果知道此事,不会怪哥哥你罢?”田实投过感激的眼神:“若问起罪责来,兄弟我一力承担!”
田定摇头道:“你放心好了。那黑厮的死讯一传出,只怕父皇反而是放下一副担子,也算是对文武百官有个交待,毕竟现在宋兵压境,人心不稳,这件事情一闹,更加是人心惶惶。”
“这样最好!”田实点点头道:“倒是兄弟我向主上请命,将那黑厮的首级割下,祭祀一番,再挫骨扬灰,才能完成心愿。”
田定看着自己这个叔伯兄弟,暗中摇头。
李逵不过是个棋子,更关键的是背后操控的那个人;如果他突然出手,把棋子弄死,也不知道背后操控的那个人下一步会有怎样的举动。
“想必父皇也在等罢?”
田定判断的几乎没错,李逵的死讯报到田虎处,这个晋王反倒是松了一口气,诏令下去,假意调查一番,结论是说是李逵全身并无伤痕,显然是冤魂缠身,受到惊吓而死。
这样一来,这件事情似乎得到了完美的解决,田实奏请之后,田虎全然同意。
“李逵首级号令三日,之后挫骨扬灰,为二弟三弟报仇!”
田虎下令之前,特意传来及时雨宋江问询,毕竟李逵是宋江的义兄弟。
宋江毫不犹豫的慷慨激词:“铁牛兄弟贪图杯中之物,为些许小事,杀死二大王三大王,早已是罪该万死之身!宋江恨不能以自身代替,在二大王三大王灵前自尽!首级号令也罢,挫骨扬灰也罢,宋江都认了!”
说到此处,宋江频频举起袖子擦拭眼泪。
这话说得田虎都有些意外,但看着宋江打量旁边的柱子,似乎在找个最合适的地方撞上去的样子,只好出言安慰:“贤弟不愧是山东及时雨,义气感动天地!李逵犯事,罪责皆在他自身一人,和贤弟何干?今日叫贤弟过来,无非是通知一番。”
宋江磕了个头道:“主上大义!宋江别无所求,只求将铁牛骨灰留下一份,供宋江思念就是了。”
田虎被宋江几句话一说,倒觉得此人义薄云天,断然不会让李逵干出这等事情来,当即应了。
宋江拭干眼泪,告辞出去,未曾想殿外柱子后面转出一人,正是神行太保戴宗,闻听李逵死讯,来向田虎讨要尸身,没想到宋江连李逵完整尸身都无法保住,顿时心灰意泠。
戴宗回去,和孔明孔亮二兄弟说了,二人都惊得半响都说不出话来。
“没想到追随数载,今日方看出此人真面目!”戴宗连嘴唇都咬破了:“二位兄弟,话尽于此,是走是留,悉听尊便!”
孔明孔亮二兄弟对视一眼,毛头星孔明道:“哥哥这说哪里话来?如今之计,不如乘夜去偷了铁牛哥哥首级,自回乡算了。”
独火星孔亮也道:“大军压境,在此处早晚也是个死,没想到及时雨也不过还是个出卖兄弟的,我们兄弟两个还是回青州务农的好。”
戴宗点头道:“俺也是一般想法。好歹还是把铁牛兄弟首级带回江州,立起坟墓,戴宗再无想法,就给铁牛兄弟看坟,日夜相伴便是!”
三人商议定了,把细软卷了,避开耳目,换了衣服打听清楚,先备下几匹快马,在田豹田彪灵堂左近埋伏了,见李逵首级在案上摆着,急的眼眶都快睁裂了。
好不容易等到三更末刻,孔明孔亮下手,将李逵首级取了,三人翻墙出去,等城门一开,神行太保戴宗一马当先,孔明孔亮紧随其后,城门盘查之时戴宗一晃腰牌,士兵都认得戴宗,忙不迭的都放出去。
三人有如鱼入大海,绕开城池,各回江州、青州地界;戴宗寻个偏僻村落,挖了个坑将李逵首级葬在其中,其上立起坟墓,在坟前把那些神行法甲马都烧了个尽,自己搭个草庐就在左近看守,开半亩荒地,倒也住的踏实。
孔明孔亮还是回归白虎山左近,干起老本行,用随身金银细软建起庄子,一世不出村子。
却说田实第二日来祭拜,见李逵首级不翼而飞,知道是有人偷了,召集数百人,直接把宋江堵在家里;宋江叫苦不迭,见戴宗和孔明孔亮二兄弟都不见了,才知道是他们做的好事。
田实仗着人多,把宋江住的府邸翻了个底朝天,桌椅凳子都砸了个粉碎,这才扬长而去;宋江兄弟铁扇子宋清无可奈何,扶着老父去自己院子居住;宋江见人人弃他而去,在院中大发脾气,咒骂不已。
田实乃是田彪之子,宋江又能奈何?宋江憋着气去寻白英,白英闭门不见,差点没直接打出门外,宋江无处存身,干脆住进了青楼。
白英现在要等的,是一个对于他非常重要的消息。
什么宋江,什么李逵,已然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
而这个消息,还在朔方。
“那小子真这么说?”
朔方城内,一个将领打扮中年男子,威猛的面容听了消息之后露出一丝笑容。
“王爷,小人一字一句,决计无错。”壮汉偌大的身躯弓着,正是替白英传递消息的那人。
“那好。”那个王爷面容严肃:“你回去告诉那小子,不出两个月,本王就要举大兵攻打攻泾原靖夏城,如果他真的能赶得上的话,一品堂那个位置...本王给他留着。”
“小人知道了。”那壮汉便要辞行,那王爷却把他叫住了,紧接着问了个奇怪的问题。
“他在那边伺候的是晋王,本王也是晋王。你倒是说说,那个晋王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壮汉惶恐道:“王爷是何等人物,那边晋王不过是自封,天上地下,如何能比得了?”
“不知道那个田虎自封的时候,是不是那小子给建议的称号?”晋王哈哈大笑:“居然和本王这个正统晋王称号一样,那小子...有点意思!”
说着晋王挥挥手叫那壮汉出去,自言自语道:“我察哥如果连一个靖夏城都拿不下来,又有何面目做这晋王?你如果真能发挥些作用,便是梁乙逋后人又如何?”
第三百八十五章 脱光了骂
潞城县在昭德城北边不到六十里的地方,从距离上来说真的很近。
池方作为守城将领,自从送出急报之后,每天做的事情无非就是收编从昭德城逃出来的士兵,修修城墙,给士兵打打气。
潞城县原先守兵不足五千,从昭德城逃出来的士兵数目早就超过原先守兵数目,池方没费多大功夫凑了一万五千人。
但光有士兵没用,还得有士气。
这其实是池方最头疼的地方。
从南边传来的消息,乔道清投降宋军后未曾现身,而昭德城完全就是孙安拱手送给宋军的,而且还把城内原先守城将领,自孙琪一下,杀了个精光。
这士气还能好的了么?
有不少士兵准备继续逃窜,直至逃回威胜州,或者干脆回家种地;池方无奈之下,只好下了死命令,许进不许出,只要是进城的士兵,你就别想再出去。
超额发放粮食,说话打气,池方什么招数都用了,士气还是不行。
另外一件让他头疼的是,整个潞城县就他一个将领,说是光杆司令也不过分,事事亲为,每天早上一睁眼就开始忙,一直忙到晚上睡觉。
放弃城池逃跑的念头池方不是没有,但他总觉得不和宋军对峙下,好像有些说不过去。
再说告急的军情也发出去了,总不能等援军来的时候,发现潞城县已经丢了罢?
所以池方这些天主要监督的是城墙的修葺工作,只有把城墙修好,才有可能和宋军对峙一二。
宋军虽然没有预料中的出现,但池方知道,宋军正在进行一次全面进攻前的休整,而自己这个潞城县就是他们的第一个目标。
想到这个,池方满嘴都像被塞了麻胡桃一样,苦涩到说不出话来。
正当他觉得自己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探子回报,宋军在向潞城县进军了!
“人数多少?”池方来了精神,搞得好像很期待似的。
“大概有三万人。”
探子的回答让池方好像快要溺死的人抓住了一根稻草似的,看到了一丝可能性。
宋军没有全面压上,这三万人肯定是他们的先锋部队。
依托城墙,池方觉得自己还是能和宋军对峙一段时间的。
所以池方毫不犹豫的下达命令:“叫全城所有士兵准备好!”
就在亲兵以为池方要准备和宋军决一死战的时候,池方又道:“都上南门城墙!若有私自出战者,斩!”
亲兵忍不住用鄙夷的眼神看了一眼池方。
你可是整个潞城县唯一的将领,除了你谁还敢私自出战?
...
...
“报,离潞城县南门还有八里。”
“再探!”豹子头林冲听完探子回报,对霹雳火秦明道:“今番进军,定要大胜!拿下潞城县,为大军进发开路!”
霹雳火秦明一笑:“守将就一个池方,能翻出多少浪花来?秦某一狼牙棒就给他拍飞了!”
这两位先锋是奉了西门庆和关胜将令,率军攻打潞城县的;潞城县已然拿下,林冲副将火眼狻猊邓飞和摩云金翅欧鹏不用再镇守壶关,便调回军中,加上秦明副将镇三山黄信,一共五员将领,三万人马。
他们对乘胜拿下潞城县没有半点怀疑,从盖州开始,在西门庆的指挥下一路打来势如破竹,士气高昂,所有士兵都抱着必胜的念头,赶起路来也觉得身子轻快了许多。
“南门五里扎营!”林冲下令:“邓飞、欧鹏,你等二人各率五百骑兵,先去探探潞城县虚实如何?”
邓飞和欧鹏得令,率骑兵向北突进,远远望见潞城县城门紧闭,城墙上人影绰绰,未见任何将领,只有北军士兵在上面三五成群,看着他们前来,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邓飞和欧鹏二人双双纵马来到一箭之地,邓飞舞动铁链,大喝道:“叫池方出来说话!”
连连叫了数回,都无人应答,邓飞无奈退后,欧鹏上前喝道:“天兵已到,尔等还不开城投降?便是昭德城一般的,也轻易拿下,何况是尔等这般小城池?”
须臾城上池方现身,黄脸黑须,手扶城垛,喝道:“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要不是孙安反水,你们如何能拿下昭德城!便是这小小潞城县,你们也拿不下来!不信,尔等便来攻打好了!”
欧鹏听了冷笑一声:“强词夺理!若不早降,大军到时,连城池一并踏成齑粉!”
“有胆便来试试!”
池方见欧鹏马行的近了,喝令取过弓箭,身子缩在城墙后面,待箭在弦上才突然现身,把弓弦拉得满月也似,向欧鹏射来!
欧鹏那里惧它?眼明手快,把那支箭抄在手中,笑道:“暗中放冷箭,不是好汉所为!且吃我一箭!”摘下马鞍旁边挂着的描金弓,瞄也不瞄,“呼”的一箭回射过去!
池方急忙躲闪,那箭射在池方身边亲兵咽喉处,顿时就是个对穿,那亲兵一声未吭仰面栽倒;城墙上众北军士兵见欧鹏箭术超群,都急忙找地方躲避,一时间乱成一锅粥。
借此机会,欧鹏和邓飞徐徐退去,回来和林冲说了:“那池方决议死守,并不肯出战!”
林冲倒还没说什么,旁边霹雳火秦明怒道:“似这般缩头乌龟,打一下缩一下,好生叫人不爽!”
镇三山黄信听了鼓掌笑道:“老师何须发愁,可记得盖州府旧事?”
秦明听了大笑道:“没错,就要像是在盖州府一般,把这般缩成乌龟的脑袋给骂出来!”
林冲也笑道:“若是监军大人在此,想必也是这般做法。”
黄信是此中老手,从军中选了一二百个原先盖州府骂过的,第二日来到城下,也不打话,直接开骂,潞城县城墙上北军士兵开始时还会回嘴一二,后来骂的越来越难听,花样百出,北军士兵承受不住,便去请池方出来。
池方听了片刻,险些没吐血,急忙割下衣袖塞在耳中,咒骂之声依旧传来。
众北军士兵群情激奋,纷纷请战,池方只是不许。
便在这时,下面骂的兴起,把全身衣服都扒了去,起哄道:“满城不过都是娘们,连出来较量一下都不敢,有本事割了爷爷的鸟去!再不出来,等爷爷打进城去,叫你们一个个撅起屁股,轮流尝尝爷爷的大鸟!”
这话骂的十分歹毒,潞城县再不出战,便全都变成娘们,而且还要被爆了菊花;北军士兵如何能忍得?便是把守城门的北军士兵也恨不得打开城门冲杀出去,把那些骂人的宋兵千刀万剐,踏成肉泥才罢。
池方管束不住,见众士兵倒是被骂的士气高涨,又见城外就区区数百人,便点了三千人马,开了城门,冲杀出去!
镇三山黄信看见城门有动静,大喜道:“不怕你来,就怕你不出来!”便命那些宋兵撤退,自己也佯作败退,拨转马匹就走。
池方见状,急急拍马赶上,黄信回头见敌军已离城池有两三箭距离,命亲兵摇动旗帜,顿时左边一声炮响,冲出五千兵马,豹子头林冲居中,身边邓飞、欧鹏二人,排山倒海一般的杀过来。
“有埋伏!”
池方暗自叫苦,见宋军势头正猛,如何敢与之对敌?北军士兵一个个目瞪口呆,不知如何是好;林冲队伍速度极快,已然断了池方后路。
池方无可奈何,打马便往东而去,准备绕过城池,从东门回去。
谁曾想黄信叫亲兵再举令旗,右边一声炮响,也冲出五千兵马,霹雳火秦明催动胯下战马,早将池方去路截住。
池方左右都行不得,仰天大叫:“莫非今日命绝于此?”
叫声未了,便见一根狼牙棒从天砸落下来,上面铁钉个个锋利无比,原来秦明马快,已然到了池方面前。
池方大吃一惊,手中大刀还未来得及举起,便叫秦明狼牙棒砸了个桃花开,尸体栽于马下。
那些北军士兵本来士气高涨,池方一死,顿时一个个只恨少长两条腿,一哄而散。
秦明沿城池率军追赶残兵,林冲便乘机来夺城门。
不料城西不知何处飞出一彪人马,为首的面沉似水,手中端一口泼风大刀,挡住林冲去路。
“国舅邬梨在此!想要乘机夺门,痴心妄想!”
林冲知是北军援兵到了,正待上前对战,旁边邓飞、欧鹏二骑齐齐抢出,双战邬梨;邬梨手中泼风大刀使得虎虎生风,力战邓飞、欧鹏二人。
三骑搅缠在一处,林冲倒不好下手,只好在旁掠阵;邓飞手中铁链乃是奇门兵器,和欧鹏二人配合默契,邬梨只有抵挡之能,没有还手之力,只好且战且退。
邓飞、欧鹏贪图功劳,紧紧追赶;豹子头林冲见邬梨尚有余力,暗道“不好”,急忙赶来。
谁料邬梨后面军中转出一骑,却是一员小将,手中一杆画戟,去旁边锦袋中取了一块石子,觑定邓飞,一石子打来,正中邓飞耳门,疼的几乎连手中铁链都弃了,急忙伏鞍败走。
欧鹏见状大吃一惊,虚晃一招,拨转马头便和邓飞一同退了下去。
豹子头林冲赶上,那小将把手一招,依旧是一石子打来,林冲眼疾手快,用矛柄一拨,石子不知飞去何处。
那小将见未曾得手,便依旧藏在军中,邬梨大刀一举,北军士兵潮水般杀来,林冲无奈,又怕那小将石子,率军徐徐后退,等回到大营,再看邓飞,耳朵边上好大一块乌青,差点没聋了。
第三百八十六章 血海深仇
再说霹雳火秦明和镇三山黄信率军追赶北军士兵,往潞城县东门去了,恰遇马灵率兵赶到。
那马灵是涿州人,素有妖术:不知从何处弄来一件道门法宝,唤作风火二轮,踏在脚下能日行千里,比栓了四个甲马的神行法还要厉害,因此人称他做“神驹子”;又有金砖打人之法法,最是利害;凡上阵时,额上又现出一只妖眼,令人看了心惊肉跳,因此人又称他做“小华光”。
马灵自视甚高,在威胜州之时便自言术在不乔道清之下。这话乔道清听了也懒得和他辩解,自从乔道清投了宋军,马灵更觉田虎更无一个能比得过他的。
他手下有偏将二员,乃是武能,徐瑾,那二将都学了马灵的妖术。
马灵紧赶慢赶,到了潞城县北,听南边人喊马嘶,杀声大作,便和邬梨商量分兵,两路沿着潞城县城墙杀过去,好打宋军一个措手不及。
这回见宋军打头一员将领,披着猩红战袍,手中狼牙棒打得北兵血肉横飞,鬼哭狼嚎,马灵便知这是宋军有名的大将,霹雳火秦明,当即一抖手中方天画戟,来战秦明。
霹雳火秦明突然被人挡住,倒是抖擞精神,挥舞狼牙棒,劈头盖脸砸下;马灵运手中方天画戟格开,顺势还了一戟,直刺秦明胸口。
旁边镇三山黄信见了,大喝一声,手中丧门剑一划,变要来双战马灵;马灵身后左边武能,右边徐瑾纵马飞出,都使花枪,双双截住黄信。
黄信不惧,迎面而上,丧门剑左格右挡,和武能、徐瑾二人战个难解难分;秦明也是越打越有精神,手中狼牙棒横扫直劈,叫马灵暗自叫苦。
十合过后,马灵渐渐不支,暗道:“和这厮比什么气力,好歹用法术拿了他便是!”暗自运用妖术,双眉之间现了那只妖目,黄光一扫,秦明看了心惊肉跳,手下不免有些迟疑起来。
马灵暗喜,把方天画戟交到左手,右手掐动法诀,口中念念有词,便往自己天灵盖上一拍,顿时涌现一股黑气,齐上托着块金砖,眨眼间往秦明打来!
秦明见是个妖人,知道不好,眼见明晃晃黄橙橙一块偌大金砖打来,身子被马灵妖目射出的黄光罩住,双手没了气力,只好把身子拼命拧了一拧,把头一偏,让那金砖打在左肩。
这一下痛彻入骨,秦明大吼一声,无心恋战,提着狼牙棒拨马便跑,可喜这一下疼倒是解了妖目黄光,身子一下有了气力。
镇三山黄信见了大吃一惊,急忙两剑逼退武能、徐瑾二人,来救秦明;马灵做法收了金砖,急急赶来;黄信护着秦明且战且退,直到大营门口。
豹子头林冲见了急命弓箭手乱箭挡住马灵去路;马灵见宋军人数甚多,不敢冲营,得意洋洋和武能、徐瑾二人率军回营去了。
林冲接了秦明回营,见霹雳火面如金纸,吃惊不小,问过黄信才知方才那个敌军将领会妖术,又见秦明左肩盔甲被打的粉碎,急忙解开看时,肩头肿了一大块,左臂已经无法动弹。
“田虎军中居然有如此妖人!”秦明咬牙切齿:“若说凭真实武艺,天下之大,秦某也未必就怕了谁!这妖人武艺稀松,妖目一扫,顿时叫人浑身没有力气,若非如此,秦某也不至于叫那金砖给砸了!”
豹子头林冲安慰道:“胜负乃兵家常事,秦将军何须如此?”
正说话间,欧鹏扶了邓飞进来,黄信见邓飞耳门肿了一块,问了才知另一路有敌将用飞石伤人,就连林冲也差点中招。
五个将领伤了两个,这仗便没法打了;豹子头林冲便命军士用两辆大车先送秦明和邓飞回去,自己和黄信、欧鹏商议,先回转昭德城再说。
“敌人援军厉害,没想到咱们一路势如破竹,反被这小小潞城县挡住去路,折了数千人马。”黄信皱眉道:“眼下也只好向返回昭德城,把详情告知元帅、监军大人,请他们定夺了。”
摩云金翅欧鹏也表示赞同,林冲便号令留下空营一座,哨塔上扎了数个草人,远远看去就好像有人看守一般,营前挖了陷马坑,里面埋了很多削尖的木头桩子。
欧鹏见林冲大费周折,林冲道:“我看北军士气正高,多半晚上要来劫营,咱们便是要退,也要留下些陷阱,叫北军折些人马才行。”
人多干得快,没到太阳下山便一切准备妥当,林冲又命营中点起火来,照得透亮,这才和黄信、欧鹏率军徐徐而退。
...
...
马灵回到城中,和邬梨回合,见池方已死,倒是叹息一番;马灵查验尸体,知道是霹雳火秦明所为,连道“可惜”。
五万援兵进驻,潞城县顿时给塞得满满的。邬梨见了便和马灵商议,在潞城县东二里扎下营寨,和潞城县互为犄角,一则驻扎军队方便,二则不怕宋军来攻。
马灵听了呵呵笑道:“有某家在此,宋军便是有二三十万,也自不怕。宋军在城南扎营,晚上不去劫营,更待何时?”
“若宋军就势埋伏,岂不是反倒吃亏?”邬梨还是坚持自己看法:“若将军执意,可调两万精兵前去,邬某在这里守着,防止宋军前来偷城。”
马灵只嫌邬梨过于小心,两下不和便自己下去准备劫营;邬梨转到后面来,见了琼英道:“女儿,今日阵上所亏有你,才能化险为夷!”
琼英道:“女儿自有飞石绝艺,是梦中神人传授,便是那豹子头林冲,也在女儿手下讨不到好去!若非今日混战,女儿早就擒了他的!”
邬梨闻言大喜,有和琼英说了两句话,这才回到前面,吩咐在城东搭建营寨。
邬梨一走,琼英坐下便叹了口气,旁边转过总管叶青,先去关了房门,回头斥道:“今日混战,正好有机会,你倒反而去救他!莫非忘记血海深仇不成?”
琼英听了泪如雨下:“父母血海深仇,如何敢忘?认贼作父,若非总管告之,奴家还蒙在鼓里!”
叶青听了也只是叹气。
这琼英原非是邬梨亲生的,本宗姓仇,父亲名叫仇申,祖居汾阳府介休县;那仇申颇有家资,年已五旬,尚无子嗣。又值丧偶,续娶平遥县宋有烈女儿为继室,生下琼英,年至十四岁时,宋有烈身故,宋氏随即同丈夫仇申往奔父丧。
那平遥是介休邻县,相去七十余里。宋氏因路远仓卒,留琼英在家,分付主管叶清夫妇看管伏侍。自己同丈夫行至中途,不合露财,正遇上田虎一伙强人暗中见了,杀了仇申,掳走宋氏。庄客逃回,报知叶清。那叶清虽是个主管,倒也有些义气,也会使枪弄棒。妻子安氏,颇是谨慎,当下叶清报知仇家亲族,一面呈报官司,捕捉强人;一面埋葬家主尸首。仇氏亲族,议立本宗一人,承继家业。叶清同妻安氏两口儿,看管小主女琼英。
过了一年有余,田虎在白英协助下作乱,先占了威胜州,又遣派邬梨分兵侵占汾阳府,到介休县之时,抢劫资财,掳掠男妇,那仇氏嗣子,被乱兵所杀,叶清夫妇及琼英女,都被掳去。
那邬梨也无子嗣,见琼英眉清目秀,引来见老婆倪氏。那倪氏从未生育的,一见琼英,便十分爱他,却似亲生的一般。琼英从小聪明,百伶百俐,料道在此不能脱生,又举目无亲,见倪氏爱他,便对倪氏说,向邬梨讨了叶清的妻安氏进来。因此安氏得与琼英坐卧不离。
那叶清被掳时,他要脱身逃走,却思想:“琼英年幼,家主主母只有这点骨血,我若去了,便不知死活存亡。幸得妻子在彼,倘有机会,同他们脱得患难,家主死在九泉之下,亦是瞑目。”因此只得随顺了邬梨。征战有功,待占据了汾阳府,邬梨将安氏给还叶清。安氏自此得出入帅府,传递消息与琼英,邬梨又奏过田虎,封叶清做个总管。
田虎要建皇宫,便吩咐下去,叶青也被差往石室山,采取木石,叶青见此处离介休不远,想起往事,不免长吁短叹,不知何日能寻到仇敌,报那血海深仇;正巧本部内有个士兵,原先是给田虎牵马的,现如今是个小队长,在叶青旁边叹道:“此乃故地,许久未来,还是这般模样。”
本来只是一句感慨,叶青心里有事,顿时追着便问;那士兵道:“原先大王起事的时候,伙同一般强人路过此地,在山下茶铺喝茶,正遇见有员外夫妻和些许庄客路过,手下甚是阔绰;也是临时起意,便在这山坡处埋伏,把庄客驱散,把那男的杀了,便要掳了那妇人,没想到那妇人自寻短见,便从这里跳了下去死了,小人当时在场,如何不记得?”
叶青听罢,把无穷的眼泪,都落在肚子里面,也不言语,晚上寻个机会,把那士兵叫出来偷偷一刀杀了,推下山崖;又孤身一人用绳子系着下了山崖,点起火把找了半天,果然找到有具尸骸,已然破碎,头面首饰在火把下看了,认得是自己主母的。
叶青大哭一场,留作一根银簪子证据,把剩余尸骸就地掩埋了,悄悄回来也不做声,等事情完了回到威胜,这才把田虎杀仇申,宋氏守节跳崖而死这段事情,让安氏说与琼英知道。
琼英见那根银簪子,认得是自己母亲之物,有如万箭攒心,日夜吞声饮泣,珠泪偷弹,思报父母之仇,时刻不忘。
第三百八十七章 有缘千里来相会
琼英自从知道仇人便是田虎,邬梨为虎作伥,自己身在虎穴,如何不挣扎?便晚上悄悄起来,依稀记得幼时习得的枪棒功夫,在屋里练习;愁只愁她自己功夫都是总管叶清教习,哪里能抵得过邬梨?更不用说杀上金銮殿,手刃宝座上仇人田虎。
不觉一晚琼英练习武艺,自觉得有些乏了,偶尔伏几假寐,猛听的一阵风过,便觉异香扑鼻。忽见一个秀士,头戴折角巾,引一个绿袍年少将军,来教琼英飞石子打击。
那秀士又对琼英说:“我特请得这位将军到此,教汝异术,救汝离虎窟,报亲仇。此位将军,又是汝宿世姻缘。”
琼英听了“宿世姻缘”四字,羞赧无地,忙将袖儿遮脸。偷偷看那将军面容,只觉风流倜傥,面目不明;不意间动手,却把桌上剪刀拨动,铿然有声。猛然惊觉,寒月残灯,依然在目,似梦非梦。
琼英呆想了半晌,方自躺下歇息。
次rì,琼英依稀记得飞石子的法,便向墙边随手拣取不大不小一块圆石,不知高低,试向卧房脊上的鸱尾打去,正打个着,一声响亮,把个鸱尾打的粉碎,乱纷纷抛下地来。
却惊动了倪氏,忙来询问。琼英将巧言支吾,托说夜来梦神人,有言:“汝父有王侯之分,特来教导你的异术武艺,助汝父成功。”
倪氏又惊又喜,便将这段话报知邬梨。那邬梨如何肯信,随即唤出琼英询问,试演飞石子的手段,果然是百发百中。
邬梨大惊,喜得屁滚尿流,自己琢磨:“妹子在宫里和那范美人争宠,我虽做着国舅反倒发愁。如今倒有个福分,有如此义女助我,主上还不对我邬家青睐有加?”
当下邬梨下令,将琼英的手段传出去,哄动了威胜城中人,都称琼英做“琼矢镞”。乘着潞城县告急机会,保琼英做先锋,又请封为郡主,想着击退宋军,便立下汗马功劳,成那王侯。
却说琼英和总管叶清商议来商议去,想要和宋军暗通消息,未得机会,又怕宋军不信,一时间也商量不出什么东西来。好暗自忍耐,待逢良机。
这边琼英在屋里偷偷叹息,那厢神驹子马灵趾高气扬,唤来副将武能、徐瑾二人:“宋军新败,我yù乘夜劫营,尔等去点一万jīng兵,待掌灯时分用过饭,马摘铃人衔枚,直发宋军大营!”
武能、徐瑾二人自无话说,当下遵照马灵吩咐,待用过饭,打开潞城县南门;马灵抖擞jīng神,提了方天画戟,出南门看时,正是月黑风高好机会,当下和武能、徐瑾二人率军往南进发。
远远望见宋军大营灯火通明,哨塔上人影晃动,营门紧闭;徐瑾便在军中挑了二三十个弓箭好手,一声令下,箭若流星,早把哨塔上人影shè个正着。
马灵便率一千骑兵,准备踏平宋军大营;武能、徐瑾二人率步卒在后掩杀,眼看营门越来越近,马灵一马当先,想着即将到手的大功,满心欢喜,没想到突然天崩地裂,连人带马往下坠去,却是踩到了林冲留下的陷马坑。
马灵大急,双眼之间妖目陡然睁开,黄光往下一扫,顿时见坑中尖木头桩子密密麻麻,不知凡几,顿时吓出一声冷汗,急忙脱镫往上一跃,取了那道家宝贝风火轮,托着自身跳了上去。
待离险境,马灵耳中便听自己那些骑兵惊慌失措的叫喊之声,回头看时,后面马匹收脚不住,纷纷坠入坑中,连人带马被尖木桩扎了个肚穿肠断,有一时不得死的,在坑内呻吟。
马灵凌空一跃,借助风火轮之力轻轻越过陷马坑,清点人数,连人带马少说也坑了二百骑兵,气得暴跳如雷;武能、徐瑾二人命士兵小心绕过陷马坑,撞开营门,竟然是空如一人。
马灵气得七窍生烟,命人上哨塔看了,都是数个草人用绳子吊着,方知宋军已然悄悄退走。
暴怒之下,马灵命人四处点起火来,把一个好好的大营烧成灰烬,陷马坑内都是死人死马,叫兵士就地用土推平了掩埋。
武能、徐瑾二人见马灵脸上青筋都爆了出来,盛怒之下妖目黄光四下乱shè,哪个敢接近?马灵发泄一通,这才和武能、徐瑾二人率军灰溜溜返回潞城县;传下命令,若有人问起,就说是大胜宋军,把敌人赶回昭德城去了。
再说西门庆和关胜早就得了林冲消息,到昭德城北门迎接,见兵士护送两辆大车回来,邓飞耳门肿了一大块,脑袋嗡嗡直响;秦明左肩几乎骨折,也肿了一大块,人也迷迷糊糊;关胜看得吃惊不已,一边吩咐抬着二人下去休息,一边叫军医来看。
西门庆也跟着去看了二人伤势,虽然看上去比较严重,但并未伤到骨头,叫军医开些活血化瘀的,让二人服下了,好自休息些时rì,也能慢慢恢复。
忙活一阵,豹子头林冲和镇三山黄信率剩余人马回来,把细情告知:“若不是敌人援军突如其来,又有运用飞石的奇人和会妖术的,便不至于落败,说不定这会儿都占了潞城县!林冲无能,甘受责罚!”
关胜摆手道:“未曾料得田虎手下还有如此将领,怪不得先锋!”又和西门庆商量道:“监军大人可有良策破敌?若得公孙先生在此,必能对付那个会妖术的!”
西门庆听了半天,早就知道林冲和秦明遇到的是谁,运用飞石的小将是琼矢镞琼英,而会用金砖砸人的乃是神驹子马灵。
水浒传里面琼英相貌出众,年方十六,和没羽箭张清乃是一对;不过眼下张清还在东昌府老老实实做着兵马都监,纵然梦中被请去教那琼英飞石神技,也没机会来会这个如花似玉的小娘子了,只能自己一个人在东昌府撸啊撸
至于马灵那金砖似乎是用法力凝聚的,并非实物,要不然抓来每天出产一块金砖,那也是极好的
西门庆心中念头飞转,想到得意之处,未免露出某种笑容。
关胜、林冲、黄信等人见这位监军大人不但没有愁容,反而面带笑容,一个个惊诧不已。
半柱香后西门庆才回过神来,看着众人一个个又是吃惊又是疑惑的看着自己,忍不住咳嗽两声,把那些念头往下压了压,顺带清清嗓子。
“诸位,胜败乃兵家常事,眼下虽然有小小挫折,怕他何来?”西门庆手摸雷公石,目光一扫众人:“方才算来,那运用飞石的小将和田虎有一段血海深仇,不rì即将帮助我等;那马灵小小妖术,何须公孙先生到此?有我在此便可降服此人!”
这段话听得众人目瞪口呆,马灵就不用说了,什么血海深仇,这简直比算命先生还要厉害啊!
要知道算命先生一张口都是刀切豆腐两面光,从任何一面说都能说得通,没有像这位监军大人一口咬死的,还就和田虎有血海深仇。
“这个大人,算的准么?”黄信迟疑了半天才敢开口问道。
“十成十的准。”西门庆差点没拍拍胸脯,想了想算命先生的口气:“若说的不准,招牌任砸!”
众人顿时无语,气氛倒是不知不觉中缓和了很多。
待到第二天,探子回报,北军在昭德城北五里扎下营寨,约有两万兵马往这边开拔,其中有数员将领,有“征南大元帅邬”、“征南副元帅马”两面大旗,还有个“琼矢镞”的旗号。
西门庆听此说,便对众人道:“这琼矢镞便是那运用飞石的小将,把邓飞兄弟打伤的。”
众人半信半疑,大刀关胜便命点了五千兵马,一声炮响,冲出北门列阵;正合对面北军到了,也把阵势摆开,两边弓弩shè定阵脚。
关胜、西门庆居中,左边是豹子头林冲,右边是病尉迟孙立,后面还有欧鹏、黄信、唐斌、孙新等人;欧鹏看对面“琼矢镞”旗号下,果然是昨天打伤邓飞的小将,便和众人说了,众人这才信服西门庆所言非虚。
西门庆得意道:“你们还不知道,这小将乃是个年方二八的佳人。”
这话说出来,又让众人大吃一惊,尤其是昨天打过照面的林冲和欧鹏,当时只觉眉目清秀,当下众人都细细观看。
只见那小将胯下一骑银马,果然是美貌过人,昨rì有头盔,今rì却是用一根金钗挽了满头乌云也似的秀发,旁边还插着一只银簪子;身上穿着银甲,雪白照人;手中捻一杆画戟,柳腰端坐,紫sè叠胜带飘摇;玉体轻盈,绣袍上有红霞笼罩。
正是:脸推三月桃花,眉扫初chūn柳叶。锦袋暗藏打将石,年方二八女将军。
女将马前又打另外一支旗号,写的分明:”平南先锋将郡主琼英。”
众人都对西门庆佩服有加,琼英在对面望见这边元帅、监军旗号,又有一支“吹血”旗号,知道是关胜和西门庆到了,当下暗自拿定主意,向邬梨请战。
邬梨道:“女儿自己小心。”
琼英微微点头,一催坐下银马,来到阵前娇喝一声:“有不怕死的,且上前来!”
琼英话音刚落,这边阵上西门庆心里简直乐开了花,这叫什么?这叫有缘千里来相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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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八章 阵上会妹子
大刀关胜正想着派谁出去会会这琼矢镞之时,旁边已经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只是今天这声音不再是懒洋洋的。
“你们别多事。”西门庆露出笑容,眼睛盯住琼英不让半分:“放着我来。”
“这怎么可以...”关胜一句话没说完,西门庆已经纵马冲了出去。
更让人吃惊的是,西门庆是赤手空拳,腰间佩剑都没有...这简直就是出去送死的节奏啊!
豹子头林冲惊得说不出话来,急忙提马就要上前换下西门庆,就见这“鲁莽”的监军大人背过左手,在背后摇了摇,那意思似乎是不让人过去。
“元帅,这个...!”病尉迟孙立也是大吃一惊。
“莫急。”关胜手中青龙偃月刀慢慢握紧,把赤兔马缰绳也绷得紧紧的:“监军大人必有主意...大人那回也没有错过,不是么?”
林冲和孙立看着西门庆屁颠屁颠的样子,想来想去确实没有出过半点差错,只好做好一切准备,随时上前救援。
“来者报上...”琼英见对方阵中冲出一个白衣人来,胯下也是一匹白马,更关键的是,手上身上没有半点利器,让琼英这话说了一半直接卡嗓子了。
这货到底是谁!
“复姓西门单名庆...字吹雪!”西门庆给了琼英一个大大的笑容,让后者险些没把画戟大撒把。
这货到底是来打仗的还是游山玩水!
琼英恨恨的想着,要不是白袍下能看见某种盔甲,这简直就是个四处游玩的公子哥啊!
这货就是西!门!庆!
一种不靠谱的感觉顿时在琼英心里蔓延;她见的人也不算少了,这样的监军还是第一天见到。
听说这货还斗法赢了乔道清!
咬了咬下唇,琼英一抖手中画戟:“西门庆!你手无利器如何交战!我也不欺负你,快回去去了兵器或换人来战!”
“怎么?”西门庆笑嘻嘻的:“你是看不起我么?在下修道法,识天机,赤手空拳也能胜过你。”
西门庆这话顺风飘到关胜、林冲和孙立等人耳朵里面,顿时为之绝倒。
“西门大人这张嘴,越来越能说了!”林冲一挑大拇指:“不知道能不能说得那琼矢镞来投。”
关胜想起羊头山之时,忍不住连连点头。
而琼英听这话却是冷哼了一声:“我有飞石绝技,你若是能接我三飞石,便算你赢了我!”
“飞石?”西门庆微微一笑,把双臂张开:“能不打脸么?”
话音刚落,未见琼英有何动作,一道白光便直奔西门庆面门。
“莫非这回玩大了?”
西门庆念头刚起,那道白光便在一尺之遥从他左脸擦过,不知飞去何处。
“西门庆!你果然有两手!”琼英喝道:“小心!第二块来了!”
说完一扬手,便又是一块飞石发出,这回是从右脸边上擦了过去。
这两下快如闪电,但西门庆顿时心里头明镜也似的,这琼英是放水了。
拿那么近的距离来说,以琼英打眼睛绝不打鼻子的准头,如果没放水,西门庆这会儿已经脸上开花。
而且还是开了两次。
琼英背对邬梨、马灵等人,见她两石不中,那边兵士发出一阵遗憾之声。
而这边阵上则看得清楚,欧鹏低声道:“莫非那琼矢镞看上西门大人了?这两下完全没准头啊!”
关胜、林冲、孙立等也不是傻子,见琼英故意失手,必然是有隐情,倒反而松了一口气。
这一次,又是这位监军大人说对了啊!
“西门庆你果然是个妖人!以为用这种妖法就能躲避么?”琼英佯怒:“且看我第三块飞石!”
话音刚落,琼英探手入锦囊,摸出个圆滚滚的东西,冲西门庆面门打来!
这回就算是西门庆也可以看清楚,这东西并没有失去准头,而是笔直的冲着自己面门来的!
唯一奇怪的是,这东西的速度比飞石可慢多了。
西门庆不假思索,右手一伸,已把那东西抄在手中,顺手捏了一捏。
纸团!
就在那一瞬间,琼英微微点头!
“啊呀!”
西门庆大叫一声,用袍子捂住自己面门,拨转马头往本阵便跑。
“打中了?”
关胜、林冲、孙立等人顿时傻眼。不用吩咐,林冲和孙立二骑飞出,把西门庆护送回阵中。
“退兵!”
西门庆放下袖子,露出白玉无瑕的一张脸来,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关胜不暇细想,急命退回城中;邬梨见琼英“飞石”打得“妖人”西门庆掩面而走,心花怒放,摇动令旗,北军士兵冲杀上来。
城上早有准备,箭如雨下,生生把北军来路截断,等冲到城下,关胜等人早已护了西门庆进城,吊桥高高拉起。
邬梨见状,冷笑一声:“这番知道我女儿厉害了!”便命鸣金收兵,转回大营,先在功劳簿上重重记了一笔,马灵见琼英飞石厉害,也是连连点头;琼英心中有事,说了几句话就推脱身子疲惫,自己回帐休息了。
过得一会儿,琼英命人找来总管叶清,暗中道:“事情已经成了二三分,那西门庆虽然有些奇怪,但也是个聪明的,接了我的书信去。晚上还须陪我走上一遭。”
叶清大喜,二人商议一番,琼英恨不得一飞石把天上那太阳打掉,让黑夜早点到来。
再说西门庆把那纸团捏在手中,明白琼英是要暗通消息,进城才和关胜悄悄说了;众人到府邸打开那纸团来看,上面寥寥数语,果然述说和田虎有不共戴天之仇,要暗中投奔宋军。
最后还约定二更初刻在城东枯木林见面。
“看来这琼矢镞还真是如西门大人所说,和田虎有血海深仇。”关胜捻须念了内容,众人都对西门庆“未卜先知”的本领万分佩服。
关胜又道:“大人,这晚上还是小心从事的好,要不要派个几百人先在林中潜伏?”
“不要!”西门庆脑袋摇得拨浪鼓一般,好不容易能和佳人有单独见面机会,要几百个电灯泡做什么?
“大人若是孤身一人去,我等都不放心。”孙立也开口道。
西门庆想了想道:“叫小乙哥和我同去便是。”
这月下会佳人,叫燕青来段助兴的曲子也不错啊!
众人闻言,这才罢了。
西门庆自去和浪子燕青说了,又特意吩咐道:“别忘记带上你那管箫。”
燕青被搞得莫名其妙,不过看西门庆认真的样子,还是从行李中翻出那管玉箫来,在腰后别了;西门庆不慌不忙,下午先眯了一觉,养养精神。
晚上就要泡妹子,没有精神头怎么能行?
二更初刻,差不多是晚上九点多钟光景,西门庆若是穿越之前,那正是精神的时候;但自从穿越以来,早已习惯了,没到二更就困了,尤其是打仗,那就歇得更早了。
等浪子燕青叫西门庆起来吃饭,已然是掌灯时分,西门庆精神好好,用了些饭食,便叫人备下两匹马,自己和燕青二人慢悠悠往枯木林而来。
这枯木林并不是一片枯干的树林,而是郁郁苍苍,松柏都长得挺好;当地传说,数百年前有大蛇修妖法,被天降神雷劈死,连同好大一片树林都烧得焦黑,这才有了对于现在来说并个不恰当的名字。
没有电灯的年代,除非像汴梁那种没有宵禁,某些地方整晚灯火通明,平常地方就是一片黑暗。
二人找个隐蔽地方把马匹拴好,西门庆引法诀点亮雷公石,和燕青在树林进去没多远的地方找了块青石坐下,单等佳人前来相会。
灭了雷公石,二人便深处在黑暗之中,纵使明月当空,树林里光线也几乎没有,从里面看出去,外面倒是月光如水,让人心性平和。
“若得三妻四妾,天下大定,何不找个地方隐居,过过神仙也似的日子?”西门庆突然脑中有了这等想法:“当然...大隐隐于市,不过在山里盖个大宅子,没事住住也不错,像这种月光照耀下,和众女来个无遮大会,一个个肌肤胜雪,玉体横陈,那可是极好的...”
西门庆正想些勾当,旁边燕青突然低声道:“有人来了!”
果然,远远的能看见一点火光,往这边快速移动着。
虽然和琼英这佳人约好,但在没有弄清楚是什么人的情况下贸然现身,肯定是不明智的。
所以西门庆和燕青没有任何举动,就这么静悄悄等着那火光慢慢接近这片树林。
来得是两匹马,前面是琼英,而后面则是一个中年男子;西门庆猜测是那个什么叶清,二人到树林前面,翻身下马,叶清和琼英说了一句什么,顿时火光便灭了。
“这货倒是个老手,知道躲在黑暗中的道理,无论什么时候,没有十成十的把握把自己搞的太亮,总是不好的。”西门庆暗自嘀咕:“燕青算是个助兴的,这货却是十成十的电灯泡了。”
叶清和琼英把马随意栓在路边树上,一边摸黑走进树林,一边低声呼唤:“西门大人可在?”
随着他们的呼唤,树林中突然亮起一团柔和光芒来。
第三百八十九章 花言巧语泡妹子
白色光芒非常柔和,仅仅比月光稍微亮了一些,没有刺眼,也没有任何“妖气”。
这样琼英微微有点惊讶,西门庆斗法打败乔道清的事情她是知道的,但并未亲眼见过,白天在阵上的时候西门庆当然也没有运用任何法术;琼英总以为西门庆也像乔道清一般,法术十分霸道。
但此刻有如小小的一轮明月在树林中发出柔和的光来,让人忍不住想要触摸。
这种级别的光线对于西门庆来说消耗的心力并不大,随着使用的次数越来越多,心力似乎也稍微有些增加,但西门庆还是能感觉到罗真人那道禁制还在发挥作用。
“郡主,请随我来。”
西门庆懒洋洋的声线在林中悄然响起,不带半点火气,让人无法拒绝。
“你在这里守着。”琼英吩咐叶清一声,便举步准备往林中走去。
前方,等待她的是未知的命运。
叶清没有尝试阻止琼英,只在她耳边轻轻叮嘱了两句。
“小乙哥,麻烦你也在林外守着,不要让任何人进来。”西门庆也吩咐道:“我和郡主要好好说上几句话,不想有人打扰。”
浪子燕青没有二话,拱拱手走出林子,和叶清并肩而立,二人都警惕着看着四周。
琼英没有穿盔甲,而是一身普普通通的青衣,除了腰间锦袋之外,没有携带任何力气。
对于她来说,锦袋里的那些小石头,足以应付情况;从西门庆白天在阵前的表现,琼英非常有把握能自保。
不过她还是伸手入锦袋,取了两块小石子扣在手心,这便是叶清方才的叮嘱:小心而上。
当琼英一进入林子,便被眼前的景象给惊住了。
西门庆还是那一袭白袍,在那团光芒的照耀下,越发的显得风流倜傥,与众不同。
但让琼英更吃惊的是西门庆的一句话。
“郡主,往日都是梦中相见,今日终于可以得见真人。”西门庆微微点头:“白天阵前不方便说话,今晚正好是个机会。”
“扑”、“扑”两声不大的声响,是琼英吃惊之下,手中的小石子悄然滑落到脚边草丛里的动静。
“你怎么知道...”
顿时,琼英发现自己组织语言有些困难了。
西门庆真的是梦中传授给自己飞石神技的那个绿袍将军么?
梦中那将军的面容模糊,西门庆的面容清晰,在那团光芒的照耀下泛起白光。
刹那间,两个面孔似乎重合到了一起,琼英的视线无法集中...但是!
琼英深深呼吸了两下,让自己从那种感觉中挣脱出来,甚至于琼英轻轻咬了一下香舌。
“好厉害的妖法!”
琼英冷笑一声:“本郡主不管你是从哪儿知道这件事情的,但白天你在阵上的表现可一点也不像会飞石的,更不用说在梦中传授给本郡主了!”
对琼英的指责,西门庆只是微微一笑:“郡主莫非忘记了,第三块石子,我可是接住了的。”
说着西门庆探手入怀,取出那个纸团。
“这个自然算不得!”琼英有些恼怒:“若非本郡主故意...”
琼英话还没说完,就被西门庆给打断了。
“你一个一个郡主,似乎对这个身份很是看重啊...”西门庆口中并未留情面,把手中纸团向琼英弹去:“莫非这里面的内容都是戏耍我这个监军不成?”
琼英看着那纸团忽忽悠悠向自己飞来,西门庆的手法更加是烂到了无可忍受的地步,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伸左手一捏,早将那纸团捏在手中,顺手放入锦袋之中。
“这上面自然是真的。”琼英冷静了一下,想起自己前来的目的,学起西门庆口吻:“田虎杀我父母,和我有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那邬梨收我做义女,也并不是什么好人,仇家族人被他杀了个精光!”
“那你今天约我在这里见面,有何用意?”西门庆也终于认真起来:“田虎不在此处,不过你如果想杀邬梨,我倒有个提议。”
琼英一挑柳眉:“西门大人有何提议,不妨说来听听;不过你可不要想着我会在营中下手,人多眼杂不说,那马灵有妖目,又有金砖,虽然我有飞石,未必惧他,但动起手来我就跑不出去了!”
“当然不是这般下策。”西门庆来路早就想好了数个方案,随便挑了一个出来:“你回去可向邬梨和马灵献上一计,明日由马灵出面来搦战,把我军引走,而邬梨则可率军预先埋伏在左近,冲进城门...接下来就不用我说了罢。”
琼英也不是花瓶,知道这确实是个好计策,若是诱了邬梨进城,报仇自然是手到擒来,而且还预先把马灵等人支开;不过对于邬梨和马灵会不会上当,琼英并没有太大把握。
“昭德城中兵马甚多,只怕邬梨那厮见风险太大,不敢答应这条计策!”
听了琼英担忧,西门庆微微一笑:“这个好办,明天一早我就叫大批士兵从东门出去,造成潞城县打不下来,从他处进兵的样子,但也只是东门出,南门回;北军自有探子,报与邬梨,必然会忍不住这份诱惑,鼓动马灵依照你献上的计策行事。”
“原来如此!西门大人还有这等连环计策!”琼英倒是有几分佩服,不知不觉走进几步,这才发现那团光芒似乎是什么物件发出来的,被西门庆随意挂在头顶树枝上,才有这种效果。
琼英虽然冲锋陷阵,不让须眉,此刻也不免露出些女儿姿态,眼中满是好奇。
像这种法术,对于她来说,简直就是闻所未闻啊,如果不是亲眼看见,琼英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西门庆在她的眼中,似乎也因此有了一丝仙气,这种不沾烟尘的法术,怎么可能是什么妖法?
琼英暗中责怪自己方才有些口快,不过转念一想,这岂不是说明西门庆确实知道自己梦中发生的事情?
从琼英复杂的眼神中,西门庆读懂了许多,也不说话,轻轻摘下雷公石,向琼英走来。
“这宝贝叫雷公石,我修炼的是天罡五雷正*法,罗真人真传,入云龙公孙胜亲授。”西门庆嘿嘿一笑:“可不是什么妖法...”
罗真人和入云龙公孙胜的名字琼英自然有所耳闻,忙不迭的点点头。
正事既然已经谈完,自然是要回到花言巧语泡妹子的节奏上来。
对此,西门庆前所未有的一本正经:“飞石神技和天罡五雷正*法我都会,但老师罗真人有言,二者只能取其一,我便选了天罡五雷正*法,本来飞石神技便会慢慢忘却;梦中有武曲星把我叫去教你飞石,这一门神技并未从此断绝,我心里倒是很高兴的。”
“那秀士便是武曲星?”琼英轻呼一声,半信半疑,心烦意乱之下伸手入锦袋去摸那些石子,发出些石子碰撞的声音来:“梦中为何是个面目不清的绿袍将军来教我?”
面目不清?
西门庆暗中一乐:“这样一来,倒省了许多口舌。张清啊张清,你活该孤独一生了。”
“这种事情,自然不能露出真面目。”西门庆板起脸道:“那武曲星还不是装成秀士的样子?我自然也并非是本来面目。”
琼英想了一想,果然如此,微微点头,但突然想起那“武曲星”说过“宿世姻缘”四字,顿时俏脸红了半边,就连拨弄石子的动作也不知不觉停了下来。
西门庆自然也知道这件事情,琼英和张清是宿世姻缘没错,但眼看就要被自己截了胡。
“你若不信。”西门庆趁热打铁,突然把雷公石的亮度减弱了许多,空气中顿时有一股暧昧的气味:“晚上梦中相见。”
琼英哪儿还能说出话来,只觉四肢绵软,几乎站立不住,更不用说飞石了;眼看西门庆凑上前来,竟然是动弹不得。
西门庆心中大乐,知道自己这句话已经把琼英的一颗芳心撩拨的不行,见一张俏脸发烧似的通红,几乎忍不住想要上去摸上一摸,亲上一亲。
二八佳人,十六岁的花季啊!
琼英羞得背过身子去:“若真得梦中相见...”
“那你就让人来城里一趟,通报消息。”西门庆一伸手,自然轻轻摘下琼英乌发上插着的一个簪子:“让来人把这簪子带着,算是信物。”
西门庆说完这话,琼英这才醒过神来,伸手一摸,心头便是一动。
急忙转过身子看时,雷公石柔和光线之下,西门庆手中的可不就是那根银簪子?
琼英的表情顿时有些古怪起来,莫非这货真是自己的宿世姻缘?
西门庆看着琼英样子,也没有想到自己随手一拔,就拔下了琼英母亲唯一的遗物。
“岂非是天注定?”琼英暗叹一声,从西门庆手中接过那根银簪子,重新插好,向西门庆行了一礼:“西门大人,那你就等我消息罢。”
西门庆微微点头,手中雷公石亮度再次恢复,把琼英送了出来。
叶清见琼英出来,暗中松了口气,签过马匹,和琼英二人纵马扬鞭而去。
琼英心里乱糟糟的,忍不住扭回头看了一眼,那边亮光早没了,但夜空中,月光下,却若有若无的响起了幽幽的箫声。
这一曲,是凤求凰。
第三百九十章 梦中相见
琼英和叶清悄悄回到营寨的时候,已然过了三更;琼英这一路上心乱如麻,不是担心西门庆给她的计策到底能不能用,而是对西门庆最后所言的“梦中相见”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不经意间摸摸头上那根银簪子,她才想起来方才这银簪子被西门庆轻轻拔去,心里更加乱了。
叶清自去休息,琼英问过帐前女兵,并未有人来惊扰,这才钻入帐中,一阵阵困意涌上来,和衣倒在床上:“真能梦中相见?看西门大人的样子,并不像作伪。”
想着想着,琼英不知不觉睡去,自觉身子飘飘忽忽到了一地,正是先前传授飞石神技所在,琼英既是惊讶又是期待,没过一会儿便见还是先前那个秀士飘然前来,对她道:“飞石神技已然传授,你还来做什么?”
话音刚落,秀士便要伸手来推琼英;琼英猛然想起,有人说做梦之时若被推一推,顿时梦醒,急道:“琼英特来拜谢那位绿袍将军,还请出来见上一见。”
那秀士听这话,倒住了手,笑道:“你们是宿世姻缘,早晚便是夫妻,你何须着急?”
琼英羞了脸,但还是坚持道:“琼英既然已经身在此处,还是见上一见的好。”
秀士听了呵呵笑道:“随你,都随你。”说完便大摇大摆去了,旋即身影被一团白雾遮了;琼英见秀士消失不见,在原地不知等了多长时间,再见四下都是白雾,并无半个人影,未免有些焦急起来。
旋即刮过一阵轻风,把琼英对面白雾好似帷帐一般轻轻撩起,里面不知何时已经亮起一团琼英熟悉的光芒来。
琼英见了这团光芒,心中小鹿乱撞,暗道:“莫非真是他?”
念头未了,已经有一白袍男子提着雷公石从雾中悄然走出,笑嘻嘻的看着琼英,不是西门庆又是那个?
琼英看清,心头大乱,四肢有如在先前在树林中一般绵软无力,伸手去摸腰间,这回却是连锦袋都不见了。
西门庆收起雷公石,琼英这才发现没了光芒,那雷公石不过是一块羊脂玉佩,好端端的悬在西门庆腰间;西门庆并未说话,而是一步步的往琼英走来,脸上挂着还是那副笑容。
同时不知道从哪儿传来一阵箫声,依然是那曲凤求凰,让琼英芳心大乱,垂下螓首。
突然之间琼英闻到一股香气,抬起头来却发现西门庆已然站到了自己面前,微微一笑,声线还是那般懒洋洋的:“这回你总该信了?”
琼英慌乱之中如何回应?却觉得身子一轻,已经被西门庆懒腰抱起,往一旁走去,那里不知道何时出现一张描金床榻,旁边香炉降降的烧着香。
琼英长这么大,何时被男子如此抱过?俏脸通红,不觉已经被西门庆抱上床榻。
西门庆微微一笑,便俯身亲来;琼英一声惊呼,双手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往外便是一推...
这一下,琼英突然醒来,眼睛所到之处,还是自己那顶营帐,只是自己双手十分滑稽的举起。
鼻中闻见熟悉的香味,琼英翻身坐起,却见旁边香炉里冒出缕缕白烟,想必是女兵进来烧的。
外面已然大亮。
梦中种种,琼英历历在目,心头乱跳,西门庆所言已然发生,那这个“宿世姻缘”是跑不掉了。
琼英拿定主意,唤来女兵梳洗一番,用过早饭,便依照昨日定下的计策,来大帐见邬梨。
听完琼英献上的“计策”,果然如同预先估计的一样,邬梨先是大喜,而后又担心起昭德城内宋兵太多,只怕没那么容易。
琼英便道:“依女儿看,宋军昨日输了一阵,人心浮动,只怕是要一面依托昭德城和我等对抗,另一方面要调兵去另寻它途,避开我等攻打威胜州。”
邬梨听着心动,便命人请来马灵商议;马灵自从夜袭宋营反而被坑了二百多骑兵,震怒之下便要在阵前杀三个五个宋军将领,才肯方休,未想昨日又被琼英占了风头,心里老大不爽。
听了琼英“计策”之后,马灵琢磨一二,便道:“要我去引开宋军人马,也未尝不可。不过打下昭德城的功劳,你我二人一人一半才好!”
邬梨心里盘算,这“计策”中马灵毕竟起了关键作用,不妨先答应他:“只要副元帅能死死拖住宋军,拿下昭德城,便有首功!”
这话说得马灵心里舒坦,满口答应;邬梨便令探子加紧探明昭德城情况,若宋军果然有异动,便可依了琼英“计策”行事。
琼英见事情成了三四分,便推迟要去准备,悄悄找来总管叶清,把事情说了;叶清听了大喜,见琼英拔下那根银簪子交给他,便知这不单单是为了报仇,而且还极有可能是一桩喜事。
叶清百感交集的从营寨后门出去,骑马绕了个大圈子,到昭德城东门;守城士兵早得吩咐,见叶清手中高举那根银簪子,急忙迎了进去。
西门庆闻报,便唤来叶清相询;叶清把事情讲出,包括和田虎、邬梨的血海深仇,众将之前听西门庆提及血海深仇,详细并未了解,这番听叶清述说,才知详细,一个个唏嘘不已,称赞叶清义气。
关胜感叹:“诚义士也!天助我军成功,天教孝女报仇!”便命大军依照西门庆所安排的,从东门出,绕到南门再进来,好叫那邬梨探子回去报告“异动”。
叶清也自混在军中,从东门悄悄回转营寨,寻机会给琼英说了。
琼英手捏那根银簪子,微微一叹,重新插回到乌发中,一颗不安的心也渐渐平稳下来。
过得半个时辰,邬梨便派人来请琼英过去议事,果然是得了探子的回报喜笑颜开,哪里知道那些探子只看到昭德城北门、东门情况,如何知道宋军不过是故意所为。
“诚如女儿所言,天助我军!”邬梨大喜,和马灵商议了,由马灵率本部一万多人马去昭德城北门搦战,而他自己和琼英便率剩下人马去北门不远埋伏了,只等马灵调开宋军,便可直扑城门!
邬梨自认为得计,西门庆眼见这位国舅往自己设定好的圈子里面跳,也按照和大刀关胜商议好了,细细安排。
邬梨不能放过,马灵更加不能放过;西门庆知道这厮虽然妖法不像乔道清一般惊天动地,都是些阵前擒敌的路数,但也是个不小的威胁;如果不能趁此机会拿下,后患不小。
所以西门庆对于如何对付马灵,倒是花了大力气好好安排了一番,就等这厮自己来北门搦战了。
...
...
“来了!”赤发鬼刘唐在北门城墙上第一个发现了目标:“旗号是征南副元帅马!”
“再等等。”西门庆也看到了目标:“让他在北门外面耀武扬威一会儿,我也要好好观察一番这个妖人。”
自从上次和乔道清斗法时突然可以看到对方法力流转,西门庆就对这个非常感兴趣;虽然这和他之前想的“天大好处”不同,但不得不承认,这也是个非常有意思的能力。
在他这个能力面前,对方到底是装腔作势不会法术,还是法力出众,那是一目了然;甚至于连对方何时出手,如何出手,西门庆也能通过这能力有个判断。
听欧鹏说了上次霹雳火秦明和马灵对战时的情形,西门庆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这货又是三只眼,又是金砖什么的,要不是手里是方天画戟,加上风火轮,岂不是哪吒转世?
不过那个细皮嫩肉的哪吒转世成这种形象,也算是投胎失败了。
事实上,马灵这形象和他的绰号相符,“小华光”便是灵官马元帅,是道教护法四圣之一,民间的“马王爷三只眼”说的就是他。
但以西门庆对于道教的知识和讲解么...他还是对金砖更加感兴趣一些。
转眼之间,马灵便率军在城下列阵,果然如同西门庆所说,耀武扬威,骑战马来回驰骋,阵中还有副将武能,徐瑾在潞城县守着,并未跟来。
“城上听着!叫关胜和西门庆出来见我!”马灵妖目张开,一股黄光直冲城头,气焰不可一世:“有某家在此,还不自缚双臂,献出城池!”
马灵此言一出,城上众人都有些不忿之色,只有西门庆面色如常,对于这种马上要领盒饭的货,当然不会听他絮叨,什么话都当做耳旁风,暗中运用雷公石,往马灵那边看去。
这一看,便有计较,马灵身上都是黑黄斑驳之色,不入正道,就算是法力比起乔道清来说可差了不是一星半点;如果说乔道清的法力运转起来可以用麻绳粗细来形容,那么马灵最多能算得是棉绳。
细细看去,马灵丹田之处似乎有一块长方形物件,想必就是法力炼成的“金砖”,西门庆不免叫声可惜。
这“金砖”只不过是为了好看,用幻术之类的涂上了一层金色,本质黝黑无比。
不过马灵怀中有一件东西吸引了西门庆的目光。
那东西简直一派正气,出污泥而不染,绝非是马灵法力炼化出来的。
这形状么...像是薄薄的一小块木板,底下似乎几处突起。
西门庆的大脑马上匹配了一件他见过的东西,不过这结果让西门庆吃惊不小。
第三百九十一章 好事渐成 斩妖人 伤妖目
叶清百感交集的从营寨后门出去,骑马绕了个大圈子,到昭德城东门;守城士兵早得吩咐,见叶清手中高举那根银簪子,急忙迎了进去。
西门庆闻报,便唤来叶清相询;叶清把事情讲出,包括和田虎、邬梨的血海深仇,众将之前听西门庆提及血海深仇,详细并未了解,这番听叶清述说,才知详细,一个个唏嘘不已,称赞叶清义气。
关胜感叹:“诚义士也!天助我军成功,天教孝女报仇!”便命大军依照西门庆所安排的,从东门出,绕到南门再进来,好叫那邬梨探子回去报告“异动”。
叶清也自混在军中,从东门悄悄回转营寨,寻机会给琼英说了。
琼英手捏那根银簪子,微微一叹,重新插回到乌发中,一颗不安的心也渐渐平稳下来。
过得半个时辰,邬梨便派人来请琼英过去议事,果然是得了探子的回报喜笑颜开,哪里知道那些探子只看到昭德城北门、东门情况,如何知道宋军不过是故意所为。
“诚如女儿所言,天助我军!”邬梨大喜,和马灵商议了,由马灵率本部一万多人马去昭德城北门搦战,而他自己和琼英便率剩下人马去北门不远埋伏了,只等马灵调开宋军,便可直扑城门!
邬梨自认为得计,西门庆眼见这位国舅往自己设定好的圈子里面跳,也按照和大刀关胜商议好了,细细安排。
邬梨不能放过,马灵更加不能放过;西门庆知道这厮虽然妖法不像乔道清一般惊天动地,都是些阵前擒敌的路数,但也是个不小的威胁;如果不能趁此机会拿下,后患不小。
所以西门庆对于如何对付马灵,倒是花了大力气好好安排了一番,就等这厮自己来北门搦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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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赤发鬼刘唐在北门城墙上第一个发现了目标:“旗号是征南副元帅马!”
“再等等。”西门庆也看到了目标:“让他在北门外面耀武扬威一会儿,我也要好好观察一番这个妖人。”
自从上次和乔道清斗法时突然可以看到对方法力流转,西门庆就对这个非常感兴趣;虽然这和他之前想的“天大好处”不同,但不得不承认,这也是个非常有意思的能力。
在他这个能力面前,对方到底是装腔作势不会法术,还是法力出众,那是一目了然;甚至于连对方何时出手,如何出手,西门庆也能通过这能力有个判断。
听欧鹏说了上次霹雳火秦明和马灵对战时的情形,西门庆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这货又是三只眼,又是金砖什么的,要不是手里是方天画戟,加上风火轮,岂不是哪吒转世?
不过那个细皮嫩肉的哪吒转世成这种形象,也算是投胎失败了。
事实上,马灵这形象和他的绰号相符,“小华光”便是灵官马元帅,是道教护法四圣之一,民间的“马王爷三只眼”说的就是他。
但以西门庆对于道教的知识和讲解么...他还是对金砖更加感兴趣一些。
转眼之间,马灵便率军在城下列阵,果然如同西门庆所说,耀武扬威,骑战马来回驰骋,阵中还有副将武能,徐瑾在潞城县守着,并未跟来。
“城上听着!叫关胜和西门庆出来见我!”马灵妖目张开,一股黄光直冲城头,气焰不可一世:“有某家在此,还不自缚双臂,献出城池!”
马灵此言一出,城上众人都有些不忿之色,只有西门庆面色如常,对于这种马上要领盒饭的货,当然不会听他絮叨,什么话都当做耳旁风,暗中运用雷公石,往马灵那边看去。
这一看,便有计较,马灵身上都是黑黄斑驳之色,不入正道,就算是法力比起乔道清来说可差了不是一星半点;如果说乔道清的法力运转起来可以用麻绳粗细来形容,那么马灵最多能算得是棉绳。
细细看去,马灵丹田之处似乎有一块长方形物件,想必就是法力炼成的“金砖”,西门庆不免叫声可惜。
这“金砖”只不过是为了好看,用幻术之类的涂上了一层金色,本质黝黑无比。
不过马灵怀中有一件东西吸引了西门庆的目光。
那东西简直一派正气,出污泥而不染,绝非是马灵法力炼化出来的。
这形状么...像是薄薄的一小块木板,底下似乎几处突起。
西门庆的大脑马上匹配了一件他见过的东西,不过这结果让西门庆吃惊不小。
不过尺寸...似乎有些不大对劲。
这东西就是马灵的风火轮?
西门庆脑中顿时冒出许多问号来,不过想要解开这个谜团,只有把马灵抓住,取了这风火轮才知道。
“走吧,我们去会会马灵。”西门庆转头对关胜道:“看看这厮到底有什么妖术。”
“大人小心。”
关胜眼见西门庆斗法赢过乔道清,但阵前瞬息万变,还是小心为上。
“无须担心。”西门庆从人群中找到鼓上蚤时迁:“吹血亲兵队都准备好了么?”
“时刻准备着。”时迁一挑大拇指:“大哥放心决计不能让马灵这厮跑了。”
时迁话音刚落,马灵便又在城下叫唤:“那个穿白衣的...是不是西门庆!某家都看见你了!无胆小人,下来和某家斗法!”
西门庆也不言语,和众人下了城墙,关胜一声令下,点了五千人马,冲出北门。
马灵见人出来了,急忙回归本阵,运双目观看:中间关胜和西门庆,关胜持青龙偃月刀,凤眼微睁,不怒自威;西门庆则是笑嘻嘻的,双手空空。
旁边豹子头林冲手捻丈八蛇矛,病尉迟孙立钢枪挺立,怒视马灵。
“西门庆,你终于舍得下来了!”马灵一抖手中方天画戟:“来来来,让某家看看你有何本事,能赢过乔道清!”
西门庆毫不客气:“乔道清已然归顺正道,眼下正在二仙山修行;马灵你不识好歹,那三脚猫的妖术,也敢在我面前晃荡!”
这话说得马灵七窍生烟,正待催动战马,旁边武能仗着会些妖术,舞刀纵马冲了出来:“元帅怎可轻易出马,让我武能来会会你!”
这边阵上大刀关胜闻言大怒:“阿猫阿狗,也敢来此放肆!”言罢提青龙偃月刀,一催胯下赤兔马,好似一道闪电冲出;林冲和孙立二人见拦截不住,只好替关胜掠阵。
武能自持妖法,无知无畏,大刀横扫而出;关胜冷笑一声,挥动手中青龙偃月刀轻轻格开,顺势便是无比犀利的当头一劈。
这一劈速度极快,武能根本无法反应过来,只好把大刀往上一举,想要把这一刀架开。
大刀关胜手中青龙偃月刀往下一压,武能只觉手中一轻,好端端一把大刀已然成了两半,急忙拨马往旁边一闪,把两半大刀都丢了,口中念念有词,一拍天灵盖,顿时涌出一股黑烟,当中托起一尊妖物,手舞大刀,向关胜砍来。
此大刀并非世间俗物,而是妖气凝成,寻常兵器格挡不得;马灵见了洋洋得意,此术乃是他自己亲自传授给武能和徐瑾二人,此术一出,纵然关胜武艺再高,也是束手无策。
这边阵上林冲和孙立见了都急忙要纵马冲出来,却被西门庆轻轻拦住。
“这种程度的妖气...有何用处?”
随着西门庆这句话,大刀关胜猛然间凤眼大睁,暴喝一声:“妖人找死!”
那妖物吃了这一喝,似乎魂飞魄散,身上环绕的黑烟也被驱散了许多,急忙返身往武能天灵盖里钻去,手中那口大刀早就不知道到哪儿去了。
马灵亲眼所见,唬的面色大变。
关胜手中青龙偃月刀一亮,猛的再度劈下,那妖物刚钻进去半个身子,便被青龙偃月刀劈成两半。
当然,连同被青龙偃月刀劈成两半的,还有武能。
尸体滑落下来,战马“唏溜溜”一声,直接逃回北军阵中。
“果然如此!”西门庆看了全程,肯定了自己想法。
武能妖术乃是马灵亲授,一脉相承,不过火候却浅了不知多少;武能浑身上下,不过是些棉线粗细的黑线,勉强凝聚出妖物来,若是寻常武将,自然不敌。
但武能对上的却是大刀关胜,关胜虽然未曾修炼法术,但自有一股凝然正气,这等程度的妖气又如何能发挥作用?
正所谓:邪不压正。
马灵见自己徒弟身死,气得哇哇大叫,直接冲出阵来,妖目中一股黄光放出,要笼罩关胜全身,叫他四肢无法动弹,便好下手。
西门庆怎能容他放肆?从阵中冲出,摘下雷公石大喝一声,顿时放出一股刺目光芒来,好似在众人面前升起一轮太阳,让双方士兵纷纷闭眼。
马灵妖目正当其冲,被那光芒一照,顿时自行闭上;马灵立觉头疼欲裂,痛得大叫一声,险些没从马上摔下来!
“妖人!可知道厉害了?”西门庆把雷公石光芒一收,一身白袍提马在两边阵势中间驻足,一付神仙模样,冷笑道:“还不下马受缚,更待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