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打探
谭书玉道：“也不算，我姥爷家是这的，我在外地长大的，这次是回来探亲。”
“哦。”封华回忆了一下他介绍信的地址。
“那你是哪里人啊？”封华一改往日的冷淡疏离主动问道。
就冲谭书玉挨了这顿打也没供出她，她就对这人非常好奇，也想在其他方面报答一下她。
难得有个人对她好，她总想还回去。
谭书玉顿了一下才说道：“我也不知道我算哪里人，我爸是首都人，但是他和我妈是在甘省结婚的，我小时候也在那里长大，之后又跟着他俩去了很多地方，我也想知道我这样算哪里人。”
“这是挺复杂的哈.....你喜欢哪里就是哪里人吧！”封华随意道，倒是有些羡慕这种随处搬家的生活，一定见过不少风景。
“那你现在是上学还是工作了？”封华问道。
“在首都上学。”
“什么学校啊？”
谭书玉笑了：“小同学，你真叫常春天吗？”他本来对这个名字没什么怀疑，但是能招惹到老大般人物的人，也不是一般人吧，这种人一般不用真名。
“呵呵呵，”封华尴尬了一下：“我叫方华。”
谭书玉点点头：“这也是个好名字，芳与泽其杂糅兮，羌芳华自中出。”
“呵呵呵....”更尴尬了，没听过。再说她这名字就是方远的姓她的名而已，真没想那么多。
也许是听出封华的尴尬，谭书玉道：“这是屈原《九章》里的一句，也许不是很贴切，但是，跟你挺配的。出淤泥而不染，你虽然跟这种人打交道，但是我看得出，你跟他们不一样。”
“......你眼神挺好的。”
“他是丢了东西认为是你偷的吗？”谭书玉从他们的对话里分析道。
“不是啊，我一天都在外面忙，他的小弟都看着呢，再说我就一个人，怎么偷他一屋子东西啊？他就是丢了东西想赖我身上。”跟空间有关的任何东西，坚决不能承认，就是方远来问，她都不认！别说谭书玉了。
“对了，你的行李呢？”谭书玉问道。
“存火车站了，背着行李怎么救你。”封华继续编道。火车站现在也有寄存行李的地方，要收费，一小时1分钱。
“对了，你怎么把他打倒的？”谭书玉当时在屋子里，没有看见那块石头，出来的时候倒是看见德彪头上的大包，但是他很好奇凶器是什么。
“你好奇心怎么这么重啊？”封华叹道。
谭书玉笑笑：“礼尚往来嘛。”
“好吧，一人问一个。我先答，用石头打的。”封华道。
“不会有事吧？”谭书玉有些担心。
“不会。我再来，你在首都什么大学？”
“.....我还没问呢，怎么就你再来了？”
“你刚刚问了，他有事没事。”
“......啊？哈哈哈哈。”谭书玉坐在自行车上笑得停不下来，笑得伤口都疼了都止不住，这小孩真是太有意思了！
封华一点都不想笑，只觉得现在人笑点太低了。
“嘿嘿，我在北大上学，嘿嘿....”谭书玉还是有点停不下来，但还是坚持回答了。
“大才子啊。”
“该我了，你说你一个人，那你买票是自己用的？”谭书玉问道。
够敏锐的，一个词就能联想到好多，封华心里提了提，觉得一会说话要注意些。
“是啊，我也去那里探亲。”
“呵呵，连盟和市都分不清，探亲？”谭书玉笑笑，不信。
封华也觉得这句话说得挺失败的，竟然一下子就让人听出是假的了......
不过她补丁打的很厉害：“我去替我奶奶探亲的，我叔叔在那里牺牲了。”封华沉声说道。
“对不起。”谭书玉赶紧道。他真没想到是这样，听封华的语气也不是开玩笑，再说这种事能开玩笑吗？
封华一只手握把，一只手空出来摆了摆。两人半天都没有再说话。
封华骑了一会停下了，已经离开德彪家很远了，再骑就来不及了。
“你1点的火车吧？知不知道哪里能偷偷进站？”封华问道。
现在的火车站都不怎么完善，火车站外远一些，顺着铁路走就能出站进站，不用经过检票口。
许多人都这么逃票。当然上车和在火车上都会检票，但是想逃一样有办法。
“我知道。”谭书玉仔细看了看四周：“往那边走。”他妈妈很孝顺，几乎每年都回来探亲，自己回不来也叫他或者哥哥回来。
所以他对这个城市挺熟的，特别是火车站周边，他曾经坐过不同的火车从四面八方向这里驶来。
半个小时后两人就站到了站台上，而此时距离火车进站还有10分钟。
德彪的小弟现在都在候车室里或者广场上，站台这里是没有的，进来需要买站台票。
因为德彪的抠，这些钱都需要小弟自己出，一毛钱也是钱，他们跟着德彪就是跑腿打杂，混口饭吃就不错了，比普通工人要穷得很，没人舍得。
似乎也没人想到封华可能会在站台里，没人提出来要进来看一看。
封华又跟谭书玉随意聊着，像普通人一样交换着各自的“**”。家里几口人啊，父母干什么的啊，来这干什么啊.....
谭书玉说的是真是假封华不好分辨，反正她自己说的九成九都是假的......
她就是想套点谭书玉的信息，好想方设法得还上这个大人情。
谭书玉即便说了她是3点去乌兰的火车，可能对她也不会造成什么影响。
但是他没说，对他自己造成的影响就大了。现在只是一顿暴打，封华不敢想象如果她没有出现救了他，或者德彪的人没有找到她，她坐火车走了。
德彪会如何处理他？
打残，还是打死？
为了维护她，谭书玉将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这就是大人情，不还不行。
火车进站了。
封华拍拍自行车：“带上。”
谭书玉赶紧摇头：“我爸得打死我。”
“......”这个理由很强大，钱可以自己藏起来，自行车藏不起来，封华没有坚持，跟他挥手告别了。
第77章 送礼
本来想送他点粮食、干货、兔子肉啥的，可惜现在行李不在身上，没法伪装。
不过不要紧，从刚才的谈话中可以看出，他跟外祖家的感情非常好，而他姥爷上一阵子身体不好，家人都以为挺不过去了呢。
但是他爸爸妈妈实在走不开，就让他来了。好在只是虚惊一场，现在已经没事了。
谭书玉没有跟他说他外祖家的具体情况，但是封华看过一眼他的介绍信，记住了地址。
封华骑着自行车，风驰电掣般地走了。骑到没人的地方就从空间里找出份地图仔细研究着。
这本市的地图是她刚下火车时候买的。
“莲花路......”没怎么费劲就找到了，还好不远，骑快点半小时能到，够她回来赶3点的火车。
......
这是一片居民楼，很有时代特色的筒子楼，一个长长的走廊，走廊一头是公共厕所，一头是公共厨房。走廊等同于仓房。
现在已经是上班时间，楼里很安静。封华敲了敲108的屋门，这就是谭书玉的外祖家。
“小伙子，你找谁啊？”开门的是个老太太，打扮得很干净朴素，头发半白，很整齐地梳在脑后，挽成一个发髻。
眼神很清，脸上的表情也很和善。
封华很高兴。虽然谭书玉看着不错，但是不代表他姥姥就不错。就像封华自己一样，她觉得自己很完美，但是她奶奶就跟她相去十万八千里了。
这要是碰到个跟她奶奶一个级别的老太太，她这些东西都不想送出手。
“奶奶您好，能进去说话嘛？”封华微微笑着，虽然小小年纪，但已是一派温文尔雅的俊秀。
罗老太太心里赞了一声，放下那点防备：“进来吧。”
封华进了屋，屋子不大，虽然是两室一厅，但是都非常小，大概只有50多平米。
两个卧室门都开着，封华看到一个老头正在一个卧室里睡午觉。
“我老伴身体不好。”罗老太太走过去关上卧室门：“吵醒了会头疼半天，不好意思。坐下说。”
封华放下身后的背筐，坐在木质的沙发上，很干脆得一把掀开背筐的盖帘。
满满的都是吃的。封华一样一样把东西拿出来摆在茶几上。
两只风干兔子，一堆山货，10斤白面，35斤黄豆，还有一大包白糖。
通过跟谭书玉聊天封华已经知道，他姥爷没什么问题，就是营养不良了。这时候人营养不良太正常了，没几个良的。
而黄豆在此时是最补的东西了，重度营养不良的人去了医院，大夫会给病人开几斤黄豆票，让他买回去补充营养，仅此而已了。
这说明黄豆在现在是很金贵很有用的东西，所以封华选了这个。
至于选了麻烦的面粉而不是大米，就是怕暴露了。
封华相信此时她和她的大米已经在春城刮起一阵旋风了，她现在再给罗家送大米，不合适。
万一让人以为她和罗家有关系就是坑了罗家了。
罗老太太愣在那里，半天没回过神。
她不是没见过吃的，这些东西也没什么稀奇的，都是普通的东西，不普通的是在现在这个年月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多东西来！
“孩子，什么意思？”半晌，罗老太太问道。眼里一点没有贪婪激动，只有莫名其妙。
封华真的为她家的家教点赞了，怪不得有谭书玉这种孩子。
“我哥哥是谭书晗的战友，谭书晗大哥听说姥爷生病了非常着急，但是又不能请假，就给家里带了东西。”封华随口瞎编。
谭书晗是谭书玉的哥哥，在部队当兵，本来也想来看看的，但是没请下假来，拍了电报给谭书玉，让他有情况随时给他拍电报。
可以看出谭书晗跟外祖家关系也很好，那送些东西也是合情合理的。
封华继续编：“您也知道，现在粮食都是限量邮寄的，很麻烦，正好我哥哥请了婚假回来，就让我哥哥带回来了。我哥哥又忙着结婚，就让我送过来了。”
罗老太太松了口气，脸上眼里都有了笑意，书晗就是孝顺。不过......
“他怎么有这么多东西？”部队的日子也很苦，再说不苦也没道理能攒下这种东西，别是犯了什么错误！
“其实书晗大哥给我大哥的只是军用粮票，还是他们好多个战友一块凑的，这些东西都是我哥一路上用粮票换的，等到了家又换了一些，就成现在这样了。”
对于封华的解释，罗老太太完全信了。一来谭书晗很孝顺，能干出这种事。二来这些东西别看现在难得，但是真用军用粮票买，也就是35斤黄豆10斤白面，20来块钱的事！
这白糖有票也不贵，这兔子、山货现在难得些，肯定是跟老乡换的，用钱可能会很多，但是用粮票的话，也不贵！
这就是黑市和白市的区别。走正规渠道，这些东西也就那样。
罗老太太看着满桌的东西，眼里全是笑，特别是那些黄豆，一个个饱满金黄，一看就是好豆子。老伴有了这些东西身体完全能好起来！
罗老太太心里长长地舒了口气。眼里突然有了泪。老伴有救了，孩子们也孝顺，战友也热心。
“真是谢谢那些战友了，也谢谢你哥哥，谢谢你，大老远的背过来，真是太感谢了！”罗老太太情真意切道。
封华看她要哭，就尴尬了，赶紧客套了两句就说家里哥哥准备结婚好多事要忙，自己开门一阵风地跑了。
罗老太太也没在意，只当他是害羞。
“哎呀！还不知道他的名字！算了，既然是书晗战友的弟弟，那让书晗打听一下再好好谢谢吧。”
“谁啊？”屋里罗老头醒了。
“老伴，你快来看看，书晗给你送东西来了！”罗老太太高兴地把罗老头扶出来。
罗老头看着这些东西也非常惊喜惊讶，直说刚才应该叫醒他，让他亲自好好谢谢人家。
“哪里来得及，刚放下东西就走了，真是个好孩子。”
好孩子一路风驰电掣地回到了火车站，也没敢走正规渠道，把自行车收到了空间里，顺着铁路进了站台。
第78章 羊肉
火车还有半小时进站，封华坐在站台的角落里，打开精神力观察着不远处的小巷。
人声鼎沸！
倒爷，买家挤满了细长的小巷，德彪的人也在其中，就连德彪自己都站在人群里，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一脸阴云密布。
封华笑了笑，该。
四周人隐晦投向德彪的眼神里都带着幸灾乐祸，但还有几个人看着德彪却是一脸若有所思......
看来德彪这老大是当到头了，特别是丢东西事件注定不了了之之后。
他这面子是别想找回来了。
他现在亲自来这里堵封华，估计也是想在她身上挽回些面子，把她这有大量粮食的神秘少年控制在手里，他这老大还能继续当。
不过他注定要失望了。
封华踏上了开往乌兰的火车。这段距离也不远，300多公里，然而依然是晃荡了一天多才到。
越接近目的地景色越美，一望无际的草场，成群的牛羊......这是不存在的！
这两年的气候是真不好，草原迎来了几十年不遇的大干旱。水草干枯，牛羊饿死了很多。
而且这一片是靠近内陆的边缘地带，基本属于农区，农区就是专门种地的，跟其他省份的农民一样。
再往里是半农半牧区，再往里才是牧区，那里的牧民不种地，只放牧，粮食靠国家配给。
封华下了火车，立刻就感觉到了不同。空空荡荡，一望无际，火车站广场那叫一个大！周围又没有高层建筑，都是1层的平房，还稀稀拉拉，从偌大的间隙里就能望见草原。
关键是，没看见倒爷......只有出站进站的几个正经旅客，等跟封华一起出站的几个人快步离开，原地就剩下了封华自己。
封华愣了一会，仔细搜寻了一下火车站的犄角旮旯，确实没有什么倒爷，这才一脸沉思地离开了火车站。
没有倒爷就说明没有黑市，没有黑市那是不可能的，除非，这里有白市。
封华出了火车站，顺着大马路走着，走着走着就走出城了。
......
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封华有些懵。这不是个城市吗？走两步就到头了？她连一点繁华的影子都没看见呢就过去了？
这就跟买个包子，咬两口没看见馅呢就吃完了似的，有些懵。
她走错方向了？封华不信邪地原地返回，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然而没什么区别，一水的平房，偶尔有几座二层小楼，大马路倒是挺宽，就是没什么行人。
封华看见了“行政公署”的办公楼，这才确定自己没下错火车。她刚才一直以为自己晕车晕懵了，在哪个小乡镇下车了。
顺着行政公署的大路又走了20分钟，出城了。
好吧，这里就这样。
封华拿出刚下火车在站台的售货亭里买的本地地图，仔细研究了一下下一步应该怎么走。
她本来打算去牧区，可是现在发现自己可能有些理想话了。虽然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自己这是60年代，但是总是会忘记一些常识问题，比如说，现在没有公交车，甚至，连路可能都没有。
两条腿走过去再走回来，1年都过去了吧？而且在这茫茫无际的大草原里，地图根本没有用，她怕是走过去就走不回来了，没准一不小心就走出国了，在另一片更广袤的大草原上走个几年......
想到这种可能，封华感觉自己一步都迈不开了。她往回走了走，找了个饭店走了进去。这也是她一路上遇见的唯一一个饭店。
还没走进饭店，她就闻到了隐隐的肉香，一进店里，整个人都被浓浓的羊肉香气包围了！
现在正是夕阳西下的时间，饭店里已经有了两桌客人，每张桌子上都有一个大盆，里面装着满满的肉骨头。
哎，不愧是大草原啊，哪怕没粮食也不能没肉，肉就是他们的主食。
半农半牧区，牧区放养的牲畜，一部分卖给国家，一小部分当做口粮杀了吃肉。
封华一进来，两桌的客人都朝她看去，发现是个汉族小男孩，都好奇地盯着她看。
封华也用余光扫了一下两桌的客人，都是一身蒙古族服饰，二三十岁的大汉，在这个年代也没有面黄肌瘦的样子，看着就彪悍。
封华走到饭店里头打算点餐，这时候都是到前面自己点，哪有服务员伺候你，吃完饭都得自己把盘子碗端回来，大家都是平等的，谁也不是上帝~
“姐姐，我要一盆羊肉，跟他们一样的。”封华笑着对服务员道。
这个服务员高颧骨，黄皮肤，细长的眼睛，一脸民族特色，封华猜她得30来岁了，但还是嘴甜地叫了声姐姐。
“可不能随便叫，我可不是你姐姐，大家都是同志。”然而服务员并没有领情，带着浓浓的口音说道。
封华嘴角的微笑僵在脸上。
“一盆5斤羊排肉，2块5毛钱加5斤肉票。”
封华刚刚要溶解的笑又僵了，她没有肉票！
“同志，粮票行吗？全国粮票。”封华顿了一下说道。
服务员的眼睛立刻就亮了，上下打量了一眼封华，才道：“那就5斤全国粮票。”
这个价钱不好说合不合理，1斤肉票和1斤粮票说不好哪个更值钱，封华也从来没这么换过，还真不了解这个行情。
但是看服务员的眼神，和其他两桌人的表情就能看出来，全国粮票更值钱一些。
封华一脸肉疼，皱着眉纠结半晌才道：“我只有2斤全国粮票，能换多少肉啊？”
这些粮票都是她从德彪那顺的，粮票布票糖票酒票，绝大部分都是本地的，全国粮票只有11斤。
封华打算仔细着点用，而且这么多外人在场，她也不能表现得那么土豪，等着打劫吗？
“小兄弟小兄弟，我这有肉票！我用5斤肉票跟你换2斤全国粮票怎么样？”突然，一桌的客人接口道。
封华先看了看服务员的脸色，发现她只是不甘心地撇撇嘴，但是没有说什么才放下心来。
这么明目张胆地兑换各种票据也是不允许的！发现了就是一顶大帽子扣下来。
但是现在看来，这里似乎管得并不太严。
第79章 阿拉坦仓
封华转身看向说话之人，三十多岁的蒙古大汉，一身布袍应该是米白色，但是现在已经脏成藏青色，浓郁的肉香也掩盖不住他身上的膻味。
封华面不改色地忍住。生活在草原上的人，你真不能说他不讲卫生。他们崇拜火，崇拜水。认为水是圣洁的，江河湖泊里有水神，不许在水里洗脏东西，沐浴什么的。
有的信仰严格的人，甚至不去河里洗手。当然把水舀出来放到盆子里就随便洗了~但是脏水是绝对不能倒回河里的。
在封华看来，这可能是节约用水和防止水污染的好习惯。
游牧民族逐水放牧，水对他们来说绝对是至关重要的存在，所以都发自内心地珍惜。
说话之人已经拿出几张肉票，朝封华递来。封华也不犹豫，直接从兜里掏出2张全国粮票，一张一市斤，递给了他。
那人拿过粮票翻来覆去仔细看了看，最后笑眯眯地收进包里。周围人都艳羡地看着他。
“阿拉坦仓，可让你捡个大便宜！”同桌的人笑着说道，用的是蒙语。
封华一下子定在当地，心里似乎跑过去一万头驴。
下了火车就一直觉得哪里不对，进了饭点感觉更不对，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但是一直想不起来。
现在听到一口纯正的蒙语封华才突然反应过来，这不是60年后啊，这是60年！整个大草原上有几个会说汉语的？
农区的汉族除外，再往里走一点，到了纯牧区，有几个会说汉语的？哪里像后世，就是远在蒙古边境的牧民都会说汉语！
关键是，她也不会说蒙语啊，一句都不会！连你好谢谢都不会！
她上辈子对内蒙古的认知仅限于一次省会城市的旅游，那时候人家的汉语说得比汉族都标准。她早忘了语言障碍这回事了。
现在怎么办？打道回府吗？闻着满鼻的肉香，封华不甘心。
“给我来一盆羊肉！”封华把肉票拍在服务员面前，又递过去2块5毛钱。
服务员接过票和钱，什么也没说，转身走开，一会就端着一个大盆走了出来。
封华面无表情地端走，开吃。化悲愤为食欲。
这次真是考虑不周了，光想着200万一张的“牧马图”了，一门心思要来，细节都忽略了。
她也不是差这200万，2千万她现在都不稀罕，2亿还差不多......她稀罕的是难得，是珍贵。
据说后世“牧马图”只有几十张了，还有传言说不到10张！她想来看看，能收藏几张是几张，这好歹也是文化遗产。
现在看来，似乎是没戏了。她不但迈不开腿，还张不了嘴了，怎么去掏东西？
隔壁桌的两人又开始用蒙语交谈。
“阿拉坦仓，现在生意怎么样啊？”
“一般般吧，比以前差远了。现在什么都是集体的了，牧民手里没什么东西拿出来卖了。公家人家又不卖给我。哎！”跟封华换粮票的男人皱眉说道。
“那也比我们强，我们现在已经吃了上顿没下顿了。”
之后两人都没说话，闷头吃肉。
封华也闷头吃，不一会就吃饱了。一大盆的羊肉只去了个顶。
阿拉坦仓看见，笑着对他道：“少年，要多吃肉啊！多吃肉才能长得强壮！你看你这小胳膊小腿，你们汉人就是不行。”
他的汉语并不太好，封华听得有些费劲，不过还是听懂了。而且这人虽然说着汉人不行，语气到没有恶意，封华就对他笑笑。
封华现在一个白嫩斯文的小少年，笑起来阳光和气，看着就让人心生欢喜。
阿拉坦仓也跟着笑了：“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一个人来吃饭？”蒙古人特别热情，而表达热情的方式一般就是聊天，查人户口......
封华顿了一下，才道：“我叫森布尔。今天家里没人做饭，就出来吃了。”
封华虽然一句蒙语不会，但是蒙族人名还是听过几个的，最有名的就是腾格尔了。但是她想了想，没敢用，这个名字太响亮了，别人要是叫她一声腾格尔，能把她鸡皮疙瘩都叫出来。
虽然这个名字可能烂草原了，但她还是过不去自己心里那道坎。
其他的都是蒙族女歌手的名字了，她现在一个少年形象用着不合适。就在她准备说个汉族人名的时候想到了一个人，韩磊。
这也是个蒙族歌手，封华挺喜欢他的歌，所以当初了解了一下，知道这人还有个蒙族名字，森布尔。
虽然韩磊也很响亮，但是森布尔就没几个人知道了，所以她用着完全没压力。
“呦，森布尔啊。”阿拉坦仓看着她，又说了一串蒙语。
封华......
装过头了这是？
看她一脸茫然的样子，阿拉坦仓又笑了：“这倒是有意思，不会说蒙语的汉人小孩起个蒙族名字。”
说完这句，阿拉坦仓没再说话。盆里的肉已经吃完，他对同桌的人说了几句什么，那人就从随身的包裹里拿出个大饭盒，把盆里的骨头都装了进去。
两人起身，离开了饭店。
另一桌的客人不一会也一样，用自带的大饭盒把吃完的骨头都带走了。
封华看了看剩下的大半盆骨头，有样学样地拿出个饭盒开始装，一个装不下，用了3个铝制饭盒才装完。
走出饭店，天色已经灰蒙蒙，太阳完全下山了，眼看就要天黑。
不宽的马路上行人了了，看着就寂寥。封华犹豫了一下向城外走去，打算找个地方进空间休息了。
虽然说了能不用空间就不用空间，但是春天的草原气温还很低，昼夜温差又大，往年这个月份下场大雪都不稀奇。
在荒郊野外待一宿......封华想了想，她没有感冒药。
往前走了几步，封华就看见了刚才在饭点里跟她换粮票的人。此人正坐在马路边，一副发呆的样子。
看到封华过来，男人抬起头，笑了。
封华也笑了，看来不是发呆，是在等她。
“大叔，有事？”封华主动开口道。
“嗯，有事，你还有粮票吗？我跟你换！”男人笑着说道。
封华猜到就是这个事。
第80章 牛肉干
但是全国粮票她真不想动用了，她出门的时候一点没准备，本来以为自己有吃有喝用不到粮票，没想到刚到地方就用到了。
现在手里就剩9斤了，她想留着以备不时之需。没准明天吃个牛肉还要用呢~
“大叔，粮票没有了，全国的，本地的，都没有。”外地的倒是有，不过这人肯定不要。
阿拉坦仓遗憾地撇撇嘴，继续道“那你想买什么东西吗？蒙族特产！稀有物件，你在外面根本看不到买不到的，我这都有！要看看吗？我这还有奶皮子，奶酥，奶酪，牛肉干！”
看见封华眼睛亮了，他就知道有戏。这少年一看就是干部家庭的孩子，一口标准的普通话，估计是哪个刚刚来这里的汉族干部家的小孩，出门吃肉还带着全国粮票！
这种人，最好忽悠了，对蒙族特产肯定好奇，更不要说吃的了，现在什么人听到吃的不激动？
好吧，这少年似乎不是很激动，只是有点好奇而已。更好！不缺吃的说明人家有钱！
“大叔，你的东西在哪呢？”封华问道。这人身上并没有什么大包裹，只有一个小布包。
“在旅店放着呢，你跟我来。”阿拉坦仓说完站起来，领着封华往旅店走去。
“大叔，你不是本地人啊？还住旅店。”
“我叫阿拉坦仓，金库的意思！你记不住叫我金大叔也行。”男人歪着头，笑着对封华道。脸上的表情很得意，看着就知道他对自己的名字非常满意。
“用你们汉人的话说，我就是个货郎，倒腾些生活必需品在草原里卖，赚点辛苦钱。”阿拉坦仓继续道。
封华一愣：“没人管吗？这里可以随便做买卖？”货郎啊，他们省份是见不到这种“生物”的。
不过封华想想后世的报答，她似乎看过一篇文件，说是国家提倡这种走街串巷的“货郎”存在，方便提高人民生活的质量。
但是因为风气总是变，下面对上面的理解也是各有各的不同，所以货郎有的地方有，有的地方没有。
看来这里是有的。封华想想也就理解了，这里毕竟是少数民族自治区，管的可能不严。
在说游牧民族，如果没有货郎的存在，让他们去定点的“供销社”买东西，那真是坑人了，不利于民族团结~
封华高兴了，这真是个好消息啊！
“大叔，你都卖什么啊？”
“吃的穿的用的，人民需要什么我就卖什么！我进草原的时候带上布匹，食盐，针头线脑什么的，出来的时候带上奶和肉，基本就这些。”阿拉坦仓骄傲道。
封华又热情地向他打听着草原的知识，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就连地里认知都跟她后来知道的不一样。
她原来以为草原有三个盟，但是阿拉坦仓告诉她现在是8盟2市。
她赶紧拿出本地地图就着淡淡的日光看着，还真是！她之前只关注兴安盟周围了，还没往别的地方看。
这一看，她看到了更可怕的事情，从乌兰到呼和，没有铁路线.......
她本来打算在这里逛一圈就去呼和的，然后从呼和去边疆。
继续看，从呼和到边疆，果然也没有铁路线......
从兰州到乌市倒是有一条，封华松了口气。这要是没有火车，她光坐汽车得转2个月车也许能到。
封华这下子是彻底清醒了，清清醒醒地认识到现在是60年，要把脑子里所有的常识都格式化一遍，达到初始状态。
可能还不够，她对社会的初始状态都停留在70年代末，改革开放之后了。60年，应该比她想象的还要初始化一些。
走了只有十分钟，旅店就到了。一个大院子，一排房子，就是旅店了。院子里停着几辆勒勒车，一角有个牲口房，里面分开养着几匹马几只牛。
勒勒车，就是草原游牧民族的专用交通工具，两轮的木头车，轮子特别大，直径1米半左右，用牛马拉着，适合在草原和沼泽地带行走。
阿拉坦仓打开了一扇门，屋子很大，靠墙有个土炕，空地上都摆满了包裹。
阿拉坦仓随便拎起一个打开，里面满满的牛肉干。看着少年今天吃肉的架势，就知道是个喜欢肉的，至于吃的少，那是人家胃口小。
“新做的牛肉干，银河村的手艺，味道草原第一，不信你尝尝！”阿拉坦仓大方地拿过一条递给封华。
封华默默地看着这块能有1两的牛肉干，草原人民果然淳朴热情......或者这人眼光好，看出她不差钱？
封华撕了一条尝了尝，味道果然好，比她前世吃过的任何一种都好。
“怎么卖的？”
“100一斤。”
“......”说好的淳朴呢！“大叔，你不愧叫阿拉坦仓啊，果然会赚钱！你家金库都装满了吧？”
“嘿嘿嘿....”阿拉坦仓笑得挺淳朴的：“你从外边来的吧？外边肉什么价你肯定知道，我这牛肉干你在外面有钱都买不到！100一斤我都觉得亏了。”
他一个买卖人，哪能不知道外面的物价？
“大叔，你这牛肉干最多1块钱一斤收的。”封华信誓旦旦道。
外面物价，外面物价！里面肯定不一样。在纯牧区，几乎与世隔绝，一年也见不到个外人。
能接触外面的就是生产队的队长了。
是的，59年的时候，所有牧区也实现了人民公社化，编成了生产队，所有牲畜归集体所有，牧民各自分工，按劳分配。
大队长可能偶尔出去开个会，每年交任务的时候会接触一下上面的人，但是“黑市”物价他可能是接触不到的。
唯一知道的就是这种货郎了，但是货郎会告诉牧民牛肉干100一斤吗？封华猜不会。
她果然猜对了，阿拉坦仓的眼里闪过一丝尴尬和震惊。
草原人民还是实在的，哪怕是这种商人，阿拉坦仓尴尬了一下就选择说实话。
“1块不行了，1块收不到了，去年的任务比较重，交上去很多牛羊，剩下的少了，牧民分到的肉也就少了，我这些都是5块钱一斤收的。”
第81章 红珊瑚
封华的心跳了一下，为这平民般的物价，也为了这人的实在。这要是赵永，打死他都不带说实话的！他顶多说80一斤收的。
“大叔，你给个实在价，你平时都卖什么价？别坑我。”虽然人家是5块钱收的，但在这个大环境下，他不可能便宜卖了。
“卖的话，50一斤，最低价了。换的话15斤玉米换一斤，大米白面10斤换一斤。其他东西也行，但是我得看看。”
草原还流行着以物易物，实际上他的大部分东西都是以物易物来的，直接给钱人家还不愿意呢，因为给了钱牧民也没地方花。
他们不喜欢收钱。
这个物价听得封华皱眉，这和外面的出入好大。15斤她能卖200多，10斤大米白面能卖500！
“大叔，你们这粮食怎么卖的？”
阿拉坦仓说了几种，差不多都是5块钱一斤左右。
封华有些惊讶，怎么这么便宜？
阿拉坦仓似乎也是知道外面的粮价，感叹道：“还是我们这里好啊，国家配给多。听说你们每人每天3两粮食？我的天，那走路不得打晃啊？还是牧民好，不给粮食也行。”
封华也反应过来，纯牧民的主食都是牛羊肉和奶制品，粮食都是辅助的，而为了民族团结，每年都会留足牧民需要的口粮牲口。
所以这里粮价比较低，这还是因为农区跟其他农村一样都是种地挣工分，吃粮食蔬菜的事，估计越往里，粮价越低。
封华看了看装牛肉干的包裹，不是很大，目测只有20多斤。
阿拉坦仓可能领会了她的眼神，道：“外面人都买不起，我这些还得卖好久呢，一不小心就得留下我自己吃了。”
“......”那你还敢要100一斤！
“我再看看其他的。”封华说道。
阿拉坦仓直接拎过5个包裹打开，都是奶制品。包裹刚刚打开，一股浓郁的奶香就飘了出来。
每样拿出来尝了尝，跟她之前吃过的都不一样，很有本土特色，味道怪怪的，一开始说不上好吃不好吃，但是越尝越觉得有味道，回味无穷。
毕竟是一个民族的食品，被无数人喜爱的。
“这个怎么卖？”
“10块钱一斤，或者不管什么粮食，2斤换一斤。”阿拉坦仓道。
这价钱跟他的民族很相似，好粗放啊，一点不斤斤计较。
这个便宜，买的人相对多一些，而且即便是农区，也是有些蒙族人的，他们虽然不放牧了，但是生活习惯一时还改不过来，吃不起牛肉，奶制品能吃还是要吃的。
而且现在奶粉厂非常少，草原上的牲畜又那么多，出产的奶制品基本都是牧民自己吃了，卖不出去，所以相对便宜一些。这也就是现在了，往年只要两三块钱一斤。
5个大包，100多斤。
封华又看了看地上的其他东西，最多的是一捆一捆的毛毡。
毛毡大小不一，有的是搭蒙古包的毡子，有的是做蒙古包的门帘，地毯的。
一个个非常精美，因为这些东西现在不好卖，所以牧民做的时候都尽量往精美里做，希望能卖出去。
看封华对这些东西感兴趣，阿拉坦仓非常高兴，这汉族少年能喜欢这些东西，是对他民族文化的肯定。
阿拉坦仓热情洋溢地介绍着这些毛毡的用途，做法，和价钱。虽然他觉得这少年买的可能性不大。人家又不住蒙古包，要毛毡干什么？
结果封华说她全要！
又不贵，一张5平米的地毡才要5块钱！两平米的卧毡才2块钱。基本上1平米一块钱。
将来做个地毯床垫什么的，非常不错。而且仓库那么大，封华每次看见它空空荡荡的都非常难受，急需一些东西填满。
可惜供销社里的东西她都不喜欢，而且人家还要票。
现在好了，封华感觉自己可能来对了地方，这里似乎可以放开了购物。
阿拉坦仓愣愣地看了她一会儿，没什么反应。
“这还有一个包，里面是什么？”封华指着最后一个没打开的包裹问道。
“哦，这是些首饰。”阿拉坦仓说着，打开了包裹。
蒙古族人有佩戴首饰的习惯。男人带蒙古刀，鼻烟壶，扳指，镯子，腰带。女人带的就多了，头饰，颈饰，手饰，腰饰。
游牧民族不像其他民族一样可以积攒各种财产，他们往往把财产积攒在女人身上，就是女人身上的各种饰品了。
而且他们喜欢颜色鲜艳的饰品，红珊瑚，绿松石，老蜜蜡是最经典的三样。
封华看了看包裹里，确实都是这种饰品。一颗颗红色的珊瑚或大或小，做成头饰，项链。
但是最小的珠子直径也在15毫米以上，最大的跟鸭蛋一样大......一大串三十多颗鸭蛋大小的红珊瑚黄蜜蜡做成的项链，封华看了都觉得自己脖子疼。
看他一直盯着最大的这串看，阿拉坦仓道：“小伙子好眼力，这是我在一户牧民家收的，他家祖上是大族，据说跟我们大汗有亲戚，你知道什么是大汗吧？成吉思汗？”
封华点点头。
“小伙子有文化！我们大汗啊......”阿拉坦仓激动地又给这个汉人小孩科普了一下历届可汗，最后又转回这条项链。
“大叔跟你说实话，这家人祖上是不是贵族我不知道，但是这项链看着像贵族！这一看就是宫廷之物，上面赏赐下来的，一般人家用不起这规格。”
阿拉坦仓又给封华科普了一下什么首饰的佩戴品级，什么样是贵族戴的，什么样是平民戴的。说得头头是道，跟真的似的。
这个封华之前不了解，现在自然他怎么说怎么是。她只关心一样。
“多少钱？”
“这串大的5000块。”
“.....大叔，每当我觉得你这人非常实在的时候，你就颠覆我的认知。”
上辈子封华不太喜欢首饰，觉得华而不实，有限的几样首饰都是奔着投资升值买的。
红珊瑚她也了解了一下，觉得水太深，几十块到几万块一克都有。好的贵上天，便宜的又是地摊价。而在她看来，只是颜色差了几分而已。
像这种东西她是坚决不会买的，而且那时候她已到中年，不太喜欢鲜艳亮丽的红色。
但是据她了解的那点信息看，红珊瑚的价钱不看年代久远与否，只看成色。
第82章 交易
还有一种提价方式，就是物件背后的历史背景。
如果真能证明这是皇家御赐哪个可汗的，那是真贵。前世她在拍卖行见过几个御用的红珊瑚摆件，都是几百万成交价。
但如果确定不了，就老实走平民价格吧。
眼前这串红珊瑚大是大，但是成色比她见过的什么阿卡珊瑚差远了，那个闪闪发亮，像玻璃似的，这个虽然也很红，但是没有光泽。
也许也是保养不当的关系？长时间没人把玩，只是压在箱底的话，是对珊瑚的包浆造成伤害的。
封华也不太懂，但是5000块实在是太贵了，相对于现在的物价来说。
阿拉坦仓琢磨了半天“颠覆”和“认知”是什么意思，结合封华的表情他猜到了。
“小伙子，嫌贵？这你就不懂了，这要是在以前，500万都拿下不来！红珊瑚是祥瑞之物，是财富和地位的象征，在我们这里一直都很贵！”阿拉坦仓激动道。
“大叔，又坑我，500万是之前那套人民币的价格吧？那行，大叔，这项链500块我要了。”
阿拉坦仓：“......”第一套人民币停止流通已经几年了，他以为这少年年纪小，对那套人民币没有印象呢。
“不行不行，500块太少了，这么大的红珊瑚和老蜜，满草原都找不到几串，1000块，不能再少了！”
这是一个货币混乱的时间，1000块等于500斤带粮票的大米，或者2辆自行车，或者4块手表，或者20斤牛肉干，或者1只大肥猪，或者黑市上20斤大米，或者盖两座砖瓦房。
封华都衡量不出值不值了。
行了行了，就当接济草原人民了。封华又挨个问了一下包裹里其他饰品的价格，果然都便宜了，一串成色不错的300克左右的珊瑚项链，阿拉坦仓只要了50块钱。
一把一尺长的弯刀才要30块钱。刀鞘非常精美，还镶嵌着宝石，虽然是不怎么值钱的绿松石。
封华打开看了看，这是一把经常被人使用的随身之物，已经开了刃，非常锋利。
封华也非常满意，她终于有个正经的兵器了，而不是随手捡的石头。
当然跟人打架的时候她希望自己不要有用到刀刃的机会。但是有了一把刀，她一个女孩子行走江湖，心里也有底些。
特别是行走在草原上。她冷静下来之后立刻想到了安全问题。这里地广人稀，可能几天十几天都碰不到一个人，但是可能会碰见好几波狼......
这是60年代啊，物种还是很丰富的，大灰狼什么的不是传说。
草原狼是非常可怕的一种生物，冬季又喜欢组成大集团活动，一个狼群少则十几只，多则上百只。
而现在还没到他们分开行动的季节。
她要是遇见了，唯有躲藏一条路了。
封华定了定神，提醒自己以后出行要随时注意着周围的安全。
包裹里还有许多戒指，这个更便宜了，5块钱一个。镯子10块一个，腰带20一个。因为腰带上镶嵌的宝石都很大个。
看来阿拉坦仓这人总体上看，还是比较实在的......
封华捏着一个墨色的扳指，仔细看了看，又拿到蜡烛跟前照了照，没什么反应。封华想了想，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个手电筒，把光打在扳指上。
一片莹莹碧绿。这就比较值钱了。
翡翠和和田玉里都有黑色的，什么墨翠，墨玉，青花，听说和田玉的墨玉比羊脂玉还难得，但是那个据说打灯不透光，更不透绿色。
翡翠里的墨翠倒是透绿光，而和田里的青花也透。
封华又仔细看了看，大概能分出这是翡翠，不是和田玉。这两种东西她前世都买过，戴过一段时间，大体区分一下还是可以的。
翡翠质地硬，沉。和田玉软，轻。
“大叔，这个多少钱？”封华拿着这个扳指问道。
“5块钱。你看多漂亮，这么看还是绿色的呢，我之前还真不知道。”阿拉坦仓一脸稀奇地道。
这戒指是他从一个老头那里收来的，2块钱。
看他不懂，封华也就没再多说，就当她捡个漏吧。不过这漏也不大，现在这扳指的真实价格，也就在后面挂个零，没准还得除以2.
帝王绿没准能挂俩零。
就是这么不值钱。
“大叔，你算算一共多少钱，我用麦子跟你换吧。”最后，封华说道。
“......”阿拉坦仓一脸不可置信地问道：“你都要了？全部都要了？你要那么多毛毡干啥？”
红食白食都要了他可以理解，现在吃的都矜贵，有钱人家见了肯定不会放过。
饰品都要了他也可以理解，男孩子吗，看见弯刀就撒不开手，就像他小时候一样。至于项链戒指，没准人家想回去孝敬妈妈。
但是那么多毛毡他买回去搭蒙古包吗？
“我送人。”封华反问道：“你卖个东西还操心人家用来干啥啊？”
“不操心不操心，我就操心你有没有钱？”突然，阿拉坦仓又瞪大眼：“你说你用麦子换？”那可比钱值钱！现在有人家财万贯，但是不一定粮食满仓。
“嗯，没脱粒的麦穗，得回去自己脱粒自己磨。”她可没那功夫磨面粉出来卖，就磨了一点应急用的。但是麦子她还真种了不少，都是保持在刚收获的状态。
麦穗，连脱粒都没有！没带麦秆，她收获的时候只是用镰刀把麦穗割了下来。
草原人民吃的粮食主要是麦子，烙饼，他们不吃大米，那个得用水，不方便。
阿拉坦仓愣了一会，默默地翻出一个本子，拿出一只铅笔，挨个算起了账。
一边算一边说道：“少年，你要是敢骗我，现在跟我认个错我还能原谅你。一会儿要是我算完了你再跟我说是逗我玩，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阿拉坦仓说完，还扭头冲封华做了一个凶恶的表情。还别说，挺彪悍！看着挺像那么回事的。
封华笑笑没吱声。
半晌，阿拉坦仓道：“牛肉干20斤多一点，算你20斤，你得给我200斤麦子，白食，就是奶制品......”
最后算完，封华得给他430斤麦子。
第83章 实在
封华大方地决定给他500斤麦子。她手里的可是麦穗，纯毛粮，脱粒去皮之后能有400斤以上都是因为空间出品，质量过硬的原因了。
本来阿拉坦仓还想提这个问题，看封华主动给了这么多，特别高兴，汉人也有这么大方豪爽的？还是个少年，真是太难得了~
“大叔，你等着，我回家让人送粮食来，一会就来。”
“行行行，快去！用我帮忙吗？”阿拉坦仓激动道。
他刚刚从草原出来，本来以为出清这些东西得个一两月呢，没想到回来第一天出手了，真是太顺利了！这少年就是他的贵人。
阿拉坦仓一路把封华送出好远才回来。一路上旁敲侧击也没问出这少年家是干啥的。也是，汉人干部都讲究低调，一下子让人知道他能拿出这么多粮食，肯定是事。
话说，这少年家怎么有这么多粮食呢？......不想了不想了！反正他是做正经买卖的，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童叟无欺！
摆脱了阿拉坦仓，封华就回到了空间，收获了一批蔬菜和粮食，磨蹭了半天才出来。
回到旅店，偌大的院子里静悄悄，只有阿拉坦仓的屋子里透出灯光。从窗帘上的影子可以看出阿拉坦仓正来回在屋子里转圈，似乎有些不安。
封华这么半天不回来，他可能是激动过头有些冷静了，怀疑这少年骗他。也是，就算这少年家有钱有粮，但是他家人能同意他这么败家吗？买一大堆用不上的毛毡回去！
封华把7袋子麦子放在院墙阴影里，这才走过去敲阿拉坦仓的门。麦穗占地方，7个麻袋才装了500斤麦子。
“唰”地一下，没用2秒钟门就被一把拉开！看到门外站着的少年，阿拉坦仓笑了，笑声回荡在院子里，牛马都跟着不安地躁动了。
“阿拉坦仓，大半夜不睡觉发什么疯？”隔壁的屋子里传来一声喊。
阿拉坦仓立刻住了嘴。
等院子都安静下来，封华朝角落里一指。通过蒙蒙的月光能看见院墙下摞着几个袋子。
阿拉坦仓瞪大眼：“就放那了？”
“哥哥们顺路放下就走了，忙着呢。”封华道，谎话真是张口就来啊。
“哦...”阿拉坦仓有些疑惑，这些干部家的小孩大半夜忙什么？忙着买东西吗？
“哦！”阿拉坦仓突然反应过来，嗖地一下窜出去，扛起一个麻袋就往屋里搬。不愧是蒙族人，100斤的麻袋一下子就甩到肩上，一点不费力。
也不用封华帮忙，没两分钟阿拉坦仓一个人就把7个麻袋都搬到了屋里。
放下最后一个麻袋，阿拉坦仓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粗气。
“大叔，好力气！”封华夸道。
“不行了不行了，老了，这要是年轻的时候，我气都不带喘一下的！现在却累得喘不上气，哎，老了啊。”
阿拉坦仓说着喘不上气，但是没两分钟就生龙活虎地跟之前一样了。独行草原的货郎，哪有身体不好的？不好早死在路上了。
阿拉坦仓打开一个麻袋，拿出一个麦穗就开始搓，搓出麦粒就直接放到嘴里。
“嗯嗯嗯！香！真香！这是哪里的麦子？”阿拉坦仓激动道。他从没吃过这么香的麦子！
“南方的，粤省的。”封华道。
“哦，哦，粤省。”这名字阿拉坦仓听过，但仅限于听过，他从来没出过大草原，粤省对他来说遥远的就像国外，是这辈子都到不了的地方。
原来粤省的麦子这么好吃！阿拉坦仓搓完一个麦穗又搓了一个，一连吃了好几个才停了下来。他感觉自己这次赚大了！
阿拉坦仓又打开其他几个麻袋，看着里面满满的麦穗笑得合不拢嘴。
“我这些东西你怎么办？给你送到家？”阿拉坦仓笑了一会才问道。
“大叔，你不把麻袋里的麦子都倒出来看看吗？”
“倒出来干什么？”阿拉坦仓奇怪地看着她。
“......倒出来看看下面到底是不是麦子啊！”
阿拉坦仓大惊失色：“......下面不是麦子吗？”
“是啊......但是你不自己打开看看吗？”封华一时有些奇怪他之前是怎么做生意的，难道从来没被骗过吗？
“哦，吓我一跳！是就行了，还倒出来干什么？屋子里已经没有地方了。”阿拉坦仓松了口气。
封华那口气却有些咽不下去：“我说是你就信啊.....万一我是骗你的呢？”
阿拉坦仓瞪眼看着她。
“好吧好吧，我没骗你！但是大叔，生意不是这么做的，不管多熟的人多熟的关系，你都要亲自验货，看清楚验明白，小心被人骗！”封华教育道。
“那不行，都是老熟人老朋友了，我要是验货就是不信任他们，是侮辱朋友，他们得跟我打起来，而且以后再也不会跟我做生意。”阿拉坦仓也教育她。
“好吧，民族特色......希望你们永远都这么真诚！但是，大叔，你以后跟汉人做生意的时候一定要验货啊。”封华说着自己都有些尴尬了。
但是不说又不行，之后几年她不知道，也许人们还是这么淳朴，但是80年代之后，那绝对是骗子满天飞，她几乎亲身经历过所有骗术！也吃过亏上过当交过学费。
像阿拉坦仓这样的，绝对会骗得他倾家荡产，多大的金库都得搬空。
阿拉坦仓犹豫一下道：“我也跟几个汉人打过交道，都挺诚实的。”
“那是之前，是现在，之后就不一定了，反正你跟汉人打交道的时候留点心眼吧，最好跟你们自己人也留点，毕竟哪里都有坏人不是？大叔，你也认识几个坏人吧？”
“是是是，你说的对，我跟你说，我们这有个叫敖登的，人特别奸，不实在，总用那些坏了的东西坑人，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他，所以现在没人跟他做生意了。”
阿拉坦仓继续道：“你看，在我们这里骗子是没法做生意的，大家都知道他。”
封华也不再多说，说什么他也听不进去，只有亲自交过学费之后他才能懂。
第84章 白市
“我这些东西你怎么拿走？我给你送到家？”阿拉坦仓眼珠转了转说道。他想试探一下这少年家住哪里。
“行，装车吧，外面有你的勒勒车吧？”封华问道。
“那是自然，我们货郎行走草原哪里能没有勒勒车！”
“那其他车都是谁的？”封华问道。外面停了一院子的勒勒车，看阿拉坦仓这单枪匹马的样，顶多有一两辆车是他的。
阿拉坦仓似乎想到什么，突然又兴奋了：“我跟你说，这个旅店是我们货郎的一个落脚点，住在这里的基本都是货郎。外面那些车都是他们的，他们有些刚回来，有些要进草原，不过多少都有些东西的，你要不要？”
封华已经想到这点了，刚才也是故意问他，东西她自然是要的，不过得换种说法。
封华犹豫了一下，有些为难道：“我先把这些东西拉回去让家里人看看吧，刚才我爸都骂我了，说如果牛肉干不好吃就不给我零花钱了。”
阿拉坦仓：“......”这要是他儿子，这么败家，他得扒下裤子揍他个满天开花！还不给零花钱？这辈子别想有零花钱了！
不过现在是别人家的孩子，他竟然有点羡慕......自己怎么没有个这样的爹呢？
阿拉坦仓心情复杂地出去套车，之后轻手轻脚地把东西都搬上车。
“阿拉坦仓，你这是要走了？你不是刚回来吗？”再轻也会有动静，隔壁走出来一个大汉，一边打着哈欠一边问道。
看到阿拉坦仓旁边站着个汉人小孩，男人一愣。
“阿尔斯楞，快过来帮忙！”阿拉坦仓招呼道。
男人愣了愣，没再问什么，赶紧过来帮着搬东西。三个人没用5分钟就把东西装完了，装了满满一车。
看阿拉坦仓上车就要走，阿尔斯楞又问道：“你要去哪啊？去阿荣旗赶集也不用现在走啊，后半夜走就来得及。”
封华眼睛一亮，赶集？这里果然有白市。
阿拉坦仓小声道：“回来说，回来说。”又招呼封华上了车，跟阿尔斯楞摆摆手驾着车出了院子。
“大叔，你们...我们这里还有集啊？”封华赶紧问道。
“有啊，有的地方十天一个集，有的地方15天，有的地方一个月一个集，集上也有卖这些东西的，而且还挺便宜，你要不要去？”
“......大叔你真实在。”封华叹道。
“呵呵呵，我们蒙古人就是实在，不像你们汉人似的，那么多心眼儿。不过你可能去不了，这附近都是农区，几个集都没什么东西卖，有也贵，跟我的价钱差不多，我这些东西本来就打算赶集卖的。”
阿拉坦仓一边赶着牛车一边得意道：“越往里集越少，东西也越来越便宜。牛肉干只要5块钱一斤，我的货都是在那里收的，往年更便宜，只要两三块钱一斤。”
封华没再吱声，一路沉默着，直到一个十字路口。
“大叔，把车停这吧，卸东西。”封华说道。
“这？你家在这？”就着蒙蒙的月光，他什么也看不见......能见度大概只有两三米，但是他一路走来，知道这个位置，这是个路口，往西走200米就是行政公署大院。
果然是干部家庭的孩子啊。
封华并不知道那个大院子是干什么的，不过白天经过的时候觉得那里最整洁，又离行政公署很近，猜也猜到了。
“我们说好了，他们一会过来接我。”封华道。
“行。”阿拉坦仓没再问，人家那大院他也进不去，他也不敢进，停在这里正好。
卸完车，阿拉坦仓道：“你要是还买东西过去找我啊，我帮你联系其他人，我帮你挑货，保证他们坑不了你。嘿嘿嘿.....我们也不是每个人都像我这么实在的，特别是对你们汉人的时候，而且你又这么小。”
说到后面阿拉坦仓有些不好意思。
“大叔，我回家问问，不管行不行我明天早上给你信儿。”
“行！”阿拉坦仓等到句准话，驾车走了。
等他走远，封华放开精神力观察了一下，方远几百米没有任何人，这才收起地上的东西进了空间。
看见这些东西，封华又觉得这趟没白来，错有错招，她要是之前想得周全一些，没准这趟蒙古行就取消了，那她可吃不上牛肉干了~
现在去内陆，上哪找肉吃去？明年开始，首都的百货商场里都要断肉大半年！其他地方就更不用想了。
就是赶巧哪个生产队死了只耕牛要吃肉，都是瞬间被瓜分，骨头都得敲碎吃了，还牛肉干？梦里也许会有。
更不要说什么奶皮子奶酥奶酪了，这些东西都是自制的，保质期短，根本运不到外面。
“哎，不知道给方远哥哥邮过去一些行不行？......肯定是不行啊。哎哎哎！”封华连连叹气。
给方远邮点河里钓的鱼还说的过去，邮牛肉就过分了，没准惹出什么事情来呢。
郁闷了一会封华就放开了，继续种地去了。这次种的全是麦子，她感觉草原的市场好大，她之前准备的不是很充分！
而且总是卖麦穗实在是太奇怪了，她打算辛苦一些，起码把他们脱了粒。脱粒简单，只是碾几圈就行。
而且封华打算试验一下新方法，精神力既然可以种地、收获，那可不可以推石碾石磨？
果然可以！
而且封华发现用精神力推石碾更轻松更简单。她亲自推石碾的话转一圈得半分钟，用精神力的话只要10秒钟，石碾就可以转一圈，而且感觉也不怎么费精神。
......
封华像发现新游戏一样，一边喝着空间井水，一边用精神力推着石碾，消耗与恢复正好持平。
封华一遍一遍地重复着这种机械操作，这种重复性的操作似乎能让人上瘾。直到闹钟响起，她才从这种状态里解脱出来。
她有好几次种地种通宵，忘了休息。为了防止这种事情再发生，封华设置了12点的闹钟，强迫自己去休息。
看着仓库里高高摞起来的麻袋，封华笑了笑。精神力扫过仓库一角，笑容一僵，麻袋似乎不够用了......
第85章 不同意
封华这麻袋用的比较猛，特别是给赵永留的那批1万斤粮食，一下子就把她的麻袋用去了一大半。
封华看着剩下的2捆零几条麻袋有些犯愁。不管啥粮食用麻袋装一下也像那么回事，她也好蒙事儿。
像今天似的，要是在旅店墙角突然出现1大堆的麦穗，不知道阿拉坦仓会作何感想？
想到阿拉坦仓，封华决定明天去问问他，这里卖不卖麻袋。
在她的老家，个人是买不到麻袋的，都是生产队去麻袋厂领。估计这里情况也差不多，不过既然有白市，说明这里的经济环境是相对轻松的，不知道他有没有门路弄到。
封华发散了一下思维，就老实睡觉去了。黎明时分准时起床。她要在天最黑的时候出空间，不然大白天的在大马路上大变活人吗？
出了空间，封华快步跑到阿拉坦仓住的旅店。蒙古属于高原，春季的早晨是真冷啊，她又没准备合适的符合少爷身份的棉袄，只能硬抗了。
好在她身体现在出奇的好，跑了几步就浑身发热了，等见到阿拉坦仓，封华额头已经微微见汗，一副天气真热的样子。
阿拉坦仓朝她竖竖大拇指：“少年人果然身体好啊！看来我是真的老了。”说着紧了紧身上的皮袄。
此时旅店的院子里已经空空荡荡，只剩下阿拉坦仓的一辆勒勒车和2只牛。
“其他人呢？大叔。”封华问道。
“都赶集去了，今天是阿荣旗的集市，他们半夜就走了，阿荣旗离这里40里呢，不走来不及了。”本来他今天也要去的，但是现在货都出清了自然不需要了。
“大叔，我想去集市上看看，你带我去呗？算我雇你的车，正好买了东西拉回来。”
“行啊。”阿拉坦仓爽快道，反正他也没什么事。
阿拉坦仓出门套车，连钱都没问，他不打算收钱。昨天晚上他连夜找了朋友把那7麻袋麦穗都磨成了面粉，忙活到刚才刚刚回来。
开磨坊的朋友直夸他这批麦子是他见过的最好的，直打听他在哪里弄到的，他一改往日的大方豪爽，没敢说。
不可说不可说啊，他心里有点怀疑这些麦子的来路......
两人坐着牛车，一路朝阿荣旗走去。
“大叔，你不看地图啊？不怕迷路？”封华问道。她感觉阿拉坦仓就是随便往车上一坐，不催不赶，不纠正方向，让牛自己走。
都说老马识途，封华还真不知道，老牛也能识途？
“看什么地图？草原的地图都在我心里呢，我一辈子都生活在这里，这大草原的边边角角，哪里我没去过？”
阿拉坦仓得意道：“而且看地图根本没有用，这里的河流会干枯会改道，牧民也会迁徙，逐草放牧，这个村子地图上画着在这，你下次去，不一定能见得着了。”
“我们行走草原，看得是太阳，只要方向不错，就没事。”
封华：“......”够奔放的，果然是自由自在的民族啊。
一路上，封华都在向阿拉坦仓请教各种草原生活的常识，顺便学一两句蒙语，你好谢谢再见什么的。
本来还想学点蒙古族的文字，结果让阿拉坦仓在本子上随手写了几个，封华立刻崩溃了，把这种想法掐死在脑海里。
本来蒙古族的文字在封华眼里就难以理解，就像一个个直立行走的虫子，她想着找个当地人给她讲解一下，让她理解理解。
结果阿拉坦仓写出来的虫子都是被碾死的，支离破碎，胳膊腿掉了一地，看得她密集恐惧症都犯了，一眼都不想多看！
封华一脸惨不忍睹地扭开头。
阿拉坦仓有些不好意思道：“呵呵，我就上过3年小学，能写几个字就不错了.....不过我虽然不会写，但是我见了能认识！”
“大叔你真厉害！”封华这句夸得真心实意。她是真觉得厉害，就这鬼画符似的文字，能认识，她都觉得是神人！
“对了，你家里人还要买东西吗？”阿拉坦仓问道。
“买啊，不过他们听说草原里面的更便宜，就让我去里面买，在里面能买10斤牛肉干，为什么要在外面买一斤呢？太亏了。”封华说道。
她昨天真想把旅店里的货都包圆来着，后来听说有集市，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10倍的差价，她也伤不起啊。
“去里面买？谁去？”阿拉坦仓惊讶道。他们货郎虽然常年行走在草原上，但是大草原真不是谁都能去的！
他说得轻松，跟着太阳随便走。但是有多少人因为找不到方向找不到村落活活饿死在草原上的？
再加上草原上恶劣的天气，成群的野狼，就是牧民，都不敢随意在草原上乱走。
“谁去？你去？”阿拉坦仓又问了一遍。
“封华点点头，我去。我爸爸说要锻炼锻炼我。”
“......你爸爸比我狠啊！”他之前还挺羡慕这少年有个溺爱他的爸爸，结果转眼这个好爸爸就要把他一个人扔到草原上去。
这什么爹啊？要不起要不起。
阿拉坦仓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他可不能带着这个少爷进草原，他自己每年进草原都大小麻烦不断，这么个小少年跟他一起进去，死了，算谁的？
这个责任他可负不起！对自己儿子都这么狠的爹，对他一个外人，不得像冬天般寒冷啊！
“你找别人带你进去吧，我是不去的，我要在外面修整几个月！”阿拉坦仓道。
封华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她以为她一个大财主发话了，别人都得上杆子爬呢......这是高估自己了......
或者是她把自己抬的太高了，她要是个平民家的孩子，阿拉坦仓没准就同意了。
“大叔，我爸说了，你带我进去一次，给你100斤粮食。”
阿拉坦仓眼睛一亮，但是还是摇头道：“我要是带不出来呢？我是不是得把自己身上这100多斤肉给他？”
.......
之后无论封华开出什么条件，阿拉坦仓就是不同意。反而她条件开得越好，阿拉坦仓头摇得越快。
“行了，快赶集吧。”阿拉坦仓指着前方道。
封华看去，视线的尽头已经发现一片人群。
第86章 赶集
这是一片荒地，这么说也不太对，这里哪里不是荒地？这是一片水草不旺盛的草地......
人非常多，封华一眼望去，竟然望不到头。不过这个集市不像她上辈子赶过的集，摊铺一个挨着一个摆。
这里的地摊离的都很远，估计是跟卖的东西有关系：羊毛、羊皮、毛毡、狼皮、牛皮什么皮的，一大堆认识的不认识的皮毛摊在地上，占去好大面积。
羊毛是用布口袋装着，一摆一溜好几十个袋子。
现在毛纺织工艺不发达，全国也没几个厂子，但是牲畜相对却很多，这就造成了羊毛大量堆积。
再往远处看，封华看到了成群的牛羊，被圈在木栅栏里。
“大叔，那是什么意思？卖牛羊啊？”封华惊讶问道。
“是啊，不卖赶到这里来干啥？”阿拉坦仓随意道。
“怎么可以卖呢？”封华还是不解：“这些不都是只能上交吗？”
“国家也不是什么都要的，不够等级的不要。一般都是些病的，残的，生产队又想拿出来换钱的。”阿拉坦仓道。
这么说封华就懂了，她们村养猪，都不是每只猪都能交上去的。
猪还分等，1等的5毛钱一斤，2等的4毛，3等的2毛，4等的人家就不要了！不是太瘦的就是生病的。
而查看等级也非常随心，就是检验员用手指往猪身上按按，看看肥膘有多厚而已~要是跟检验员关系好，你懂的......
看来这里也一样，老弱病残上面不要。
封华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成群的牛羊，这可都说肉啊！
阿拉坦仓赶着勒勒车就进了集市。封华觉得这集市摊位稀疏也跟这个有关系，一个个都开车进来，不稀疏点不行。
“阿拉坦仓来啦！”
“阿拉坦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阿拉坦仓，这次出去赚了不少吧？”
“阿拉坦仓，我这有好货，来看看吧？”
......
阿拉坦仓一进集市，就迎来了一连串的问候，都是用蒙语问的，封华听不懂。不过可以看出阿拉坦仓在这一行里似乎是个名人，几乎每个摊主都认识他。
阿拉坦仓笑着跟众人寒暄着，在最后一个出声的摊主前下了车。
“巴图，好兄弟！最近怎么样？”阿拉坦仓过去跟摊主拥抱了一下，笑着问道。
“还是老样子，不好不坏。你怎么样？这次带回什么好东西了？快给我看看，我家哈尔巴拉惦记牛肉干好久了！带回来了没？”巴图说着朝勒勒车上望去。
阿拉坦仓的勒勒车是带棚的，棚前有门帘挡着，他并没有看见什么。
阿拉坦仓突然尴尬了，答应了好几个老主顾给他们捎东西的，昨天一激动全忘了！统统卖给封华了。
阿拉坦仓看了一眼封华，有些不知道怎么跟巴图解释。
他们交谈用的是蒙语，封华一句也没听懂，自然理解不了阿拉坦仓的眼神。
她正在看着眼前的摊铺，都是些杂货，生活用品，锅碗瓢盆，油盐酱料，针头线脑，甚至还有布料糕点。
就像个供销社。
其实封华猜得不错，这就是个移动的供销社。一切为了民族团结~~供销社不能远在800里外，那样太不友好了~
但是也走不了太远，大概在方远几十里内移动。太远的地方就靠阿拉坦仓这样的货郎了。
封华没看懂阿拉坦仓的表情，巴图倒是看懂了。
“怎么？没收到吗？没关系，这又不是你的错，原来牧民的日子也不好过了啊，哎！”想到同胞的日子，巴图叹了口气。
阿拉坦仓尴尬道：“他们日子还行，就是没碰到卖的，他们都打算留着自己吃.....”
“哦，这样，那你这次都收了些什么？我往里挪挪，你把摊位摆在我旁边吧！”巴图热情道。
靠着他的摊位可是好地方，他的摊位是整个集市里最火爆的，就说话的功夫，旁边的店员已经卖出去好多东西了。
“就是些毛毡....我这次不摆摊，我是空车来的，来上货！”几句谎话下来，阿拉坦仓感觉自己出了一身汗，骗朋友真不是他的长项。
“哦，上货，这次要上点什么？”巴图并没有奇怪他为什么不先出货反而上货，反正，毛毡也不是什么好卖的东西，阿拉坦仓没准只收了几张精美的，打算卖给汉人的。他之前总这么干。
说到真话，阿拉坦仓说话顺了：“食盐！茶叶！布！针头线脑，蜡烛，如果有手电筒和电池那就更好了！”
牧民需要的也就这几种，其他都用不上。而手电筒，是他们现在唯一能用上的家用电器。
巴图笑道：“好运的家伙，我这刚好到了一批手电筒，只有10个，我给你留了5个！”
阿拉坦仓又激动地跟巴图抱在了一起，互相拍着后背，啪啪响。
封华......
拥抱完，巴图去给阿拉坦仓找东西，阿拉坦仓赶紧对封华小声道：“你别说在我这买到牛肉干和奶酪了哈！巴图能听懂汉语！他让我捎牛肉干我都给忘了，都卖给你了！”
原来那眼神是这意思，封华赶紧点点头：“我没在你这买过东西，什么都没买过！我爸爸和你是好朋友，你带我来见识见识集市。”
阿拉坦仓惊叹地看着封华，对他竖竖大拇指。汉人小孩，就是奸啊！
阿拉坦仓这才放心地跟着巴图去挑货。
“那小孩是谁啊？”巴图好奇问道。
阿拉坦仓照着封华说的解释了一遍，巴图也没有怀疑，阿拉坦仓有很多汉人朋友，不然他从草原带出来的货卖给谁去？
两人一边聊天一边往车上搬东西，不一会就般了满满一车。
阿拉坦仓付了钱，把车随便赶到巴图摊位后让他帮忙看着，就领着封华走了。
封华看看他，再看看巴图，再看看车。“大叔，你不货比三家吗？什么货都在他一家上？”
阿拉坦仓看着封华道：“你们汉人的生活就是跟我们不一样啊，还货比三家？比什么比？100家都是一样的货，而且都是一个价钱，我一般是碰上谁卖就在谁家上货。”
封华......
第87章 羊绒
确实哈，现在供销社里的商品基本是全国统一价，粮食，车票，等等，凡是白市上的东西，价钱都很稳定。
只有黑市起伏大些，也仅限于这两年，这两年之后价钱也是稳定的。
“那他就随便卖你了？我看你都没用票。”盐什么不要票的就不说了，布，茶叶，手电筒什么的，封华都没看见他用票。
“我们这些货郎都是固定的，来上货不要票。但是这些东西可不能随便乱卖，必须卖到牧民手里，如果不是，嘿嘿。”阿拉坦仓的脸皮抽动一下，那下场，可不美好。
原来如此。
“大叔，那你匀给我些东西吧.....”
封华还没说完，阿拉坦仓就一脸不愿意地打断她：“手电筒不行！手电筒不行！那个我都预定出去了，好多牧民找我要呢，就这几个还不够呢！”
卖手电筒给牧民，不但可以赚钱，还可以增进双方感情。他要是拿着钱去卖牛肉，人家还不一定卖给他，他要是拿手电筒换，换个十斤二十斤都不成问题！
现在的手电筒很贵，封华刚才看了，20来块一个。这价位，半个月工资，简直属于大家电！
封华道：“不是手电筒。”
“那电池也不行！”阿拉坦仓立刻接道。
“.....也不是电池，就是食盐和调料。”
阿拉坦仓松了口气：“你早说啊，那没问题！等过两天去别的地方的集，我给你买一车！.....不过你可千万不能说出去啊！”
封华点点头：“我嘴最严了！”
阿拉坦仓看着她，似乎评估这句话的真实性。这可不是小事情，被发现他把上的货卖给了汉人，小则取消货郎资格，大则进去！
不过想到这少年神秘的背景，阿拉坦仓心里放松些。
两人不再说话，阿拉坦仓挨个跟路过的摊主寒暄，封华也在看着货，每样都要问问价钱。
羊毛是真便宜，一两毛钱一斤。可惜，看着脏兮兮的羊毛她也无能为力。这种没经过任何加工的羊毛给她，她也束手无策。
她就是想什么都不管买回去堆仓库都不行。她不想在草原刮起一股羊毛风，多年以后成为人们口口相传的“羊毛少年”。
突然，封华发现了一个奇怪的摊位，这个摊位上只有三个布袋子，看样子里面装得也是羊毛。
这就奇怪了，她之前看过的摊位都是堆成山的羊毛。
摊主是个老汉，满面风霜，封华阅人无数的眼睛一时都确定不了他的年纪。看身形像50岁，看脸像70岁。
封华走过去，老汉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浑浊的眼里似乎有精光划过，封华又觉得他应该是60岁。
“阿古拉老爹！”阿拉坦仓看着老头，恭敬道。
老头抽着烟袋，点了点头，算是应了。
阿拉坦仓继续道，声音有些讨好：“老爹，卖羊毛呢？”
老头抬起头来瞅了他一眼：“你瞎啦？”
阿拉坦仓半点不敢生气，赶紧往袋子里看了看：“哦哦，是羊绒！卖的是羊绒！”
他们的对话封华听不懂，她正惊喜地看着三个袋子里的羊绒，这里竟然有羊绒！也是，大草原可能是世界最大的羊绒产地，哪怕它现在很穷很落后。
她前世做过服装生意，自然知道羊绒的珍贵。羊绒特指山羊身上的绒毛，也就是“开司米”，非常珍贵，交易按克价计算！被称为“纤维皇后”“纤维宝石”“软黄金”！
而绵羊其实是没有绒的，绵羊毛再细也叫羊毛，或者细支羊毛，不能叫做绵羊绒。
一般羊绒价钱是羊毛的5倍。
顶级的羊绒价钱更贵了，不然怎么对得起它软黄金的称号？
老汉袋子里的确是羊绒，白绒、青绒、紫绒各一袋子。
白绒里不许有杂色羊绒存在；青绒是青绵羊或者棕红山羊的绒；紫绒是黑山羊的绒，颜色可想而知。
这袋子里都是原绒，没有经过洗涤分梳。
“老爷爷，这羊绒怎么卖的？”封华问道。
没想到老汉竟然听得懂汉语。阿古拉看了一眼封华，道：“一袋子100块钱。”这一大袋子大概有五六斤羊绒。
封华正在感叹老头汉语说得竟然比阿拉坦仓还好，阿拉坦仓就惊呼道：“我的天神！100块？”想钱想疯啦？
他知道羊绒贵，但是也没有这个贵法！顶多两三块钱一斤！他满草原走，自然知道价格。在专门的羊绒产区，甚至只要1块钱一斤！
阿拉坦仓惊呼之后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有些纠结地看着封华。他昨天晚上还说过，想买什么东西找他，他肯定不能让这少年被坑......
但是现在坑他的是阿古拉老爹啊，他能怎么办？
“或者，15斤麦子换一袋子白绒，10斤换一袋子青绒，紫绒。如果是黑豆，能更便宜一些。”老头又道。
阿拉坦仓撇撇嘴，这也没便宜到哪去。麦子就不说了，5块钱一斤，黑豆？
“老爹，你没豆子喂马啦？”
阿古拉皱着眉，没说话。要不是队里的一匹好马病了，急需黑豆补充营养，他也不想这么坑人。
他自然知道他这几袋子羊绒值什么价钱，顶多一袋子10块钱。
但是10块钱往年能买好多粮食，现在却只能买两斤，怎么够？
什么黑市白市，他不管了，他只要粮食。
但是他不管别人管啊，所以他赶了好几个集了也没卖出去一斤，别说一袋子了。
黑豆啊，封华真有，不过不多，都是跟那些蔬菜种在一起，红豆黑豆绿豆大豆的，十几天收获一次，现在倒是收获了几十斤。
“老爷爷，黑豆怎么换？”封华问道。
“你有黑豆？”阿古拉把烟袋从嘴里拿出来，这才正眼看着眼前的少年。
其实黑豆在这里不算稀奇，这周围的农区都种植了黑豆黄豆，作为饲料供应牧区。
黑豆最有营养，牛马吃了最上膘，牛一般人舍不得，马多多少少都得喂些饲料的，哪怕是人都没得吃的现在。
但是因为去年的干旱，农区饲料产量下降许多，到了现在豆类几乎都吃完了，不然他也不会出来换粮食。
没想到这汉人少年手里竟然有黑豆。
第88章 解释
“老爷爷，黑豆我是有的，不过不多，只有几十斤。你打算怎么换？”封华问道。
“你有几十斤？”阿古拉盯着封华问道，那双眼里精光汇聚，再也不见半点浑浊。
是个有故事的人，封华心道，怪不得阿拉坦仓见了他跟见了亲爷爷似的。
“50斤。”封华说道。
老头眼里精光一盛，有了这些黑豆，他的“烈火”就能度过这个春天，等到水草肥美的时候，它这一关就算过去了。
“小伙子，我也不坑你，我那里还有三袋子羊绒和50袋子羊毛，都给你，跟你换50斤黑豆怎么样？”
没等封华回答，阿古拉继续道：“我知道这个价钱现在有点不公平，但是我真的需要这些黑豆，而且我现在也只能拿出这些东西了。”
阿古拉说完，站起来给封华鞠了个躬。
吓得封华和阿拉坦仓赶紧躲开。
这老头，地位不一般啊。封华余光扫着周围的人群，此时周围所有人都静立着，等着封华的回答。
封华脸上带着灿烂的笑，真诚道：“老爷爷您太客气了，我觉得这么换很公平，但是我现在没带着那些黑豆，要不让阿拉坦仓大叔跟我回家拿吧，然后给您送到家去？”
这老头，惹不起惹不起，她还是装个乖吧。不过封华也不觉得吃亏，这可是按克算的羊绒啊！一共给她六袋子，简直赚大了。
哪怕是在现在，封华也知道普通人想买到羊绒都是不容易的，统购统销下，羊绒属于派购物品。
派购物品，按理说交够数量，剩下的都可以自己留下。但是现在物资极其匮乏，在别的地方都已经变成了统购物品，有多少交多少。
看来这里还不错，还能剩下这么多羊绒让老头自由支配。
至于那50袋子羊毛，忽略它吧！
老头一听封华这么说，放心了大半，阿拉坦仓可是自己人，办事也靠谱，有他跟着，那这少年说的就是实话。
老头笑了，周围的气氛都跟着一松，人群走动起来，脸上也都有了笑模样。
封华也跟着笑了，够团结的......
看封华如此说，阿拉坦仓赶紧用蒙语跟阿古拉交道：“老爹你放心，这少年有来头着呢，他说有肯定有，我这就跟他去，晚上就给您送到家了！”
阿古拉更放心了，指着地上的三个袋子道：“这些你带上。”
阿拉坦仓二话不说，拎着袋子就走。封华一脸无语地跟上，问道：“大叔，这是定金啊？”
“啊？哦！算吧，反正都是你的了，这趟先拿着呗，不然阿古拉老爹还得带回去，来回折腾多麻烦啊。”
“......对了大叔，老爷爷叫阿古拉啊？什么人？”
“是的，阿古拉，高山的意思，是我们草原的勇士，要说阿古拉老爹的事迹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其实用不了那么久，回城的路途刚走一半，阿古拉的故事就讲完了。
据说阿古拉是某个可汗的后代，年轻的时候就是名震整个草原的勇士，徒手杀狼都不在话下，为人如何的热情豪爽，公平公正......
封华静静地看着他。
阿拉坦仓尴尬地顿了一下，道：“可能是阿古拉老爹遇到什么事了吧，这两年大旱，粮草不济......”
“是的是的，我懂。”封华打断他，问道：“他是哪个生产队的队长吗？”
“是的！你怎么知道？”阿拉坦仓惊讶道。
“6袋子羊绒，50袋子羊毛，说给就给了，他不是队长难道他骗我啊？”
“啊？哈哈哈！小伙子，我发现你观察力非常惊人啊！”阿拉坦仓赞道：“你多大了？”
“12了。”封华报了虚岁，现在人都用虚岁。
“哎呀，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可是什么都不懂，每天就知道放牛放羊，后来长大了就去放马......”阿拉坦仓开始谈起他的童年。
中午时分，两人又驾车回到了旅店。
帮阿拉坦仓把车里的东西都搬到屋里，封华说道：“大叔，羊绒我带走了，一会吃完饭带着黑豆过来找你。”
封华也适应了他们的直来直去，豪爽不设防。
阿拉坦仓帮她把三个羊绒袋子捆在一起，方便她背着。
“去吧！我也去昨天那个小饭馆吃饭去，一会你要是回来没看见我，就去那里找我。”
果然，阿拉坦仓半点担心也没有，就让她走人了。
封华回到空间里，把昨天没吃完的羊肉从仓库里拿出来，还跟放进去的时候一样，温热呢。
简单吃过午饭，就背着个大筐找阿拉坦仓去了。
阿拉坦仓还没有回来，封华用精神力观察了一下，整个旅店里就几个工作人员，都在一个屋子里吃午饭，看不到她的方向。
封华放心地又拿出一麻袋黄豆。黄豆她专门种过一茬，不多，但是也能装几麻袋。
一会要去阿古拉的生产队换羊毛，不如再带点粮食看看能不能换点别的。她算看出来了，在这里，粮食比钱好使。而在牧区，牲口吃的粮食似乎比麦子还值钱......
阿拉坦仓回来看见这袋子黄豆，果然惊喜了：“你家还有多少？”他要是带着黄豆进草原，到哪里都是上宾啊！
封华看着他，突然笑了：“大叔，你要是带我进草原，要多少有多少。”
“......不敢，我害怕。你这么说，我更怕了。”什么人啊这是？还要多少有多少？
“你爸看粮库的啊？”不然他实在想不出什么人敢说出要多少有多少的话了！
“不去不去不去！你爸这样做是不对的！”想着昨天晚上自己换了的几百斤麦子，阿拉坦仓咬牙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得，这是真吓坏了。
真是淳朴啊，看人家赵永，看见一万斤粮食咬牙就认了，什么都不考虑。
“大叔，我爸不是看粮库的。我就开个玩笑你也信，你真是实在！”
封华一脸诚恳道：“我爸是个干部，官还不小，但是我爷我奶，我姥爷姥姥都是农民，家里种的地多，分的口粮也就多，知道我爸要来咱这，也听说咱这条件不好，都让我叔我舅捎了不少粮食来。”
第89章 做客
封华说得情真意切，阿拉坦仓有些信了。但还是问道：“你家哪的？有那么多口粮？我听说现在全国都紧张。”
“我家粤省的啊，天下哪能一般黑，有些地方还是不错的，特别是南方，一点不干旱。”封华忽悠道，之后还来了两句粤语。
封华做服装生意的时候一直呆在南方，为了跟本地商人打交道，专门学过粤语，说得很溜。
阿拉坦仓自然听不懂，但是那奇奇怪怪，又带着特殊韵律的腔调一下子就把他说服了。
“哎呀，你们那里真好啊，家家有那么多余粮。”阿拉坦仓感叹道。
“大叔，还是你们这里好，还有肉吃，我好久没吃肉了。”
阿拉坦仓得意又谦虚地笑笑。农区差一些，牧区还是跟以前一样，天天吃肉.....
两人一路聊着，就到了集市。但是阿拉坦仓没有停下，继续往前赶着，阿古拉的生产队在前方30里处。
封华有些遗憾地看了看成群的牛羊，这次没有准备，只能错过了。不过既然这里牛羊可以买卖，就没有其他问题。
“大叔，草原里的牧民要是想卖牛羊怎么办？”封华问道。
“赶集卖呗，还能怎么办？”
“草原里也有集啊？”封华好奇道。现在全国人口具体多少封华不记得了，但是她大概有个印象，似乎是七八亿。具体到牧民更少了。
这可是方远几百里只有一个村庄的地方！赶个集得走多远？而且那些老弱病残的牲畜，能挺到吗？
似乎是猜到了封华的疑惑，阿拉坦仓解释道：“集市都是有固定时间固定地点的，至于牲畜，大队长会决定的，如果情况不好，就杀了自己吃，或者做成肉干。”
......感情她吃的都是问题肉。
看到她的表情，阿拉坦仓笑了：“生病的牲畜还是少的，如果都生病那牧民还活不活了？我收的这些肉干都是好肉，牧民分到肉后自己舍不得吃，做好了拿出来卖的。”
换些粮食，油盐，布料什么的。
“那草原里面的牛羊是不是比这里便宜些？”
“那当然，大家都不缺肉，自己家的还卖不出去呢，自然卖不上价。”
等的就是这句话，封华放心了。
阿拉坦仓看了她一眼：“你还真打算去啊？你爸就没考虑过你出不来的情况？”
“大叔，我自小在部队长大的，厉害着呢！草原对我来说最大的问题就是迷路，其他都不是问题。”封华信誓旦旦道。
阿拉坦仓撇撇嘴，没吱声。
最近干旱无雨，地面很平整，1个多小时之后阿拉坦仓就指着前面说：“到了。”
封华已经看见了，一群人出现在视线尽头，似乎在迎接着他们。人群背后的远方，是成群的牛羊，马匹，还有驴。
封华惊讶了：“大叔，我听说草原人不吃驴肉的！”她忘了前世是什么时候听谁说的了，但是她有这个印象。
“以前是很少吃，我们不吃圆蹄动物的肉，那个属阴，吃了对身体不好，爱生病。但是现在也没那些讲究了。再说，现在吃的人也不多，这些都是上面让养的，养了基本都交公。”阿拉坦仓道。
这样啊...封华点了点头。
看到他们出现，人群往前迎了迎，阿拉坦仓也加快了车速。不一会两方人就相遇了。
阿古拉老汉站在人群最前端，朗声笑道：“欢迎你们的到来！”
阿拉坦仓赶紧跳下车，跟阿古拉老汉拥抱在一起。
两人拥抱完，封华看见阿古拉右手拿着一个鼻烟壶，递给阿拉坦仓。阿拉坦仓跪足接过，又双手递上自己的鼻烟壶。
两个人都掏出点鼻烟抹在鼻子下闻了闻，又交换回各自的鼻烟壶。
交换完毕，气氛友好得不行，阿古拉又大笑着拥抱了一下封华。
可能是知道汉人没有这个习俗，或者是因为封华太矮...阿古拉只是轻轻揽了下她的肩膀就放开。
“欢迎来到胜利村。”阿古拉笑道。
其实叫胜利生产队更合适，但是距离村改队只过去了2年，阿古拉一时还改不了之前的习惯。
寒暄完毕，主要就是正式互通了姓名，之前在集上光顾着激动了。
之后人群簇拥着封华和阿拉坦仓回到了村里。
胜利村是个半农半牧的村庄，但是因为建筑材料限制，村民们还是住着蒙古包。
封华被迎进了最大的一个蒙古包。进门之前，阿拉坦仓突然想到什么，拉住封华，小声对她说道：“进门的时候千万不要踩门槛！一会也要坐在我身边，不要坐到佛龛前，不然我们立刻会被撵出去！”
封华赶紧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少数民族有许多禁忌，她必须入乡随俗。
封华小心翼翼地迈过门槛，又紧挨着阿拉坦仓面朝一个方向坐下，看到阿拉坦仓松了口气，她也松了口气。
落座后，阿拉坦仓立刻从随身的口袋里拿出一瓶酒递给阿古拉，阿古拉客套几句接过。
阿拉坦仓小声跟封华解释了一句，原来草原人民做客，都携带礼物，没有空手的。她还真不知道。
又寒暄了几句之后，封华主动说道：“阿古拉爷爷，黑豆我带来了，拿进来您看看？”她怕这些人不好意思提，绕来绕去她都难受。
现在已经是下午时分，他们就是立刻启程回去都要走一段夜路，晚上是真冷啊，可怜她森布尔大少爷没棉袄！
“不急，先吃饭！把肉端上来！”阿古拉朝帐篷外喊道。
其实这里的日子也不太好过，人们都是一天两餐，早餐和晚餐，中午能挺就挺着，实在挺不住就吃点白食。
现在这个点已经开始吃晚餐了，封华进村的时候就闻到了浓浓的肉香。
不一会，两大盆绵羊肉就被端了上来，而且还单独为封华准备了个小盆。说是小盆，其实只比大盆小一圈而已。里面满满的都是排骨肉，而且看质量比大盆里的好许多。
之后又上了一盆血肠和各种奶制品，又给封华单独来了一碗牛奶煮炒米。
真是热情啊。
第90章 敬酒
屋里并不是只有阿古拉和她们三个人，还有几个年长的人作陪。七八个大男人看见这么多肉，眼神都有些激动。可以看出他们平时也不能这么敞开了吃。
阿古拉起身，从身后的柜子上拿出一个酒壶，来到封华面前。
阿拉坦仓看着酒壶一愣。
酒瓶口上带有酥油，这是遇到尊贵的客人才施行的“德吉拉”啊。
阿古拉对阿拉坦仓道：“森布尔估计不懂这些，你教教他。”
阿拉坦仓点点头，小声指导着封华如何做。
封华按照指示，用右手指蘸了下瓶口的酥油，然后往额头上一抹。之后阿拉坦仓也如此操作了一遍。
阿古拉这才倒酒，倒了满满一杯。
封华又按照阿拉坦仓的提示，用右手无名指蘸了一下奶酒，往天上弹去，表示“愿天空太平”，第二下往地上弹去，表示“愿大地太平”，第三下抹在自己的额头，表示“愿人间太平”。
这个礼仪作封华上辈子做过一回，不过很久远了，她有些记不清了。当时这“三弹”导游的解释是敬天敬地敬祖宗。
而且这杯酒不能喝完，要浅抿一口。因为主人要连敬三杯，第三杯才要喝完。如果客人不能喝酒，第三杯浅抿一下也是可以的。比如封华这种小孩子。
这三杯酒也是有说道的：第一杯是感谢上苍恩赐我们光明，第二杯是感谢大地赋予我们福禄，第三杯是祝福人间吉祥永存。
上辈子封华是一边笑着一边做完这些动作，旅游区吗，做的好不好的大家都是图个乐，就是做错了人家也不在意。
现在不行了，封华绷着一张小脸，就怕做错了，即便做得不标准，她也希望自己这一脸严肃认真的模样能表达出她的敬意，给她加点印象分。
阿古拉和其他几个人果然很满意，阿拉坦仓更是拿着阿古拉敬的酒回敬几个主人，封华也有样学样回敬了几杯。
然后其他主人挨个敬了一轮酒......
直到这时封华才发现她现在的酒量竟然相当好！一杯一口，一人三杯，屋里主人七八个，封华加起来算喝了好几杯了，而且这马奶酒度数不低，封华觉得得在40度以上。
她前世的酒量并不算太好，一开始喝酒的时候属于一杯倒，后来慢慢练出来了，白酒也是最多三两。
现在这绝对不止三两了，她也只是感觉微醺而已，头脑清醒的很。
阿古拉看着封华微微有些泛红，显出几分腼腆的表情笑了：“少年好酒量！本来迎接你们的时候就应该敬酒献哈达的，但是我怕你不习惯。”
其实他们自己也有些不习惯，毕竟客人只有十来岁。封华矮矮的个头、白嫩的脸，在他们眼里最多也就十岁。
给十岁小朋友献哈达，唱祝酒歌，问遍了村里的老少爷们，没人好意思，所以只能省了。
至于阿拉坦仓，他还没到享受这个待遇的级别。
其实现在敬酒的时候应该也唱敬酒歌献哈达的。但是一样，几个老爷们儿没人好意思，所以阿古拉做主也省了。
省归省，必须给这少年解释清楚，不然让他以为他们怠慢他就不好了。
封华听了阿古拉的解释，连连表示很好很满意，她一点都不介意省去那些环节。
如果真有人那么隆重的欢迎她，那真是太尴尬了......
这顿饭吃了两个多小时，主要时间都花在敬酒和唱歌上了。在封华表示不介意之后，几个主人开始灌起了阿拉坦仓。
而且是一杯一首歌，不喝就不停，直唱到阿拉坦仓喝了为止。直灌得阿拉坦仓摇摇欲坠。
夕阳西下，宾主尽欢。
直到临走的时候，封华才从车上拿下那一筐黑豆，让他们找了个毛毡铺在地上，直接把豆子都倒在了毛毡上。
一颗颗黑豆饱满光泽，看着就好，没话说！
在场的所有人都笑了，气氛热烈的仿佛过节。
吃饭的时候阿古拉已经跟封华解释过他要换黑豆的原因，原来是村里最好的一匹种马生病了。
3-6月正是马的发-情期，然而这匹马似乎不行了......这可不应该，它正值壮年呢！
方圆几百里的兽医都看遍了，最后得出个营养不良的结论。
胜利村属于半农半牧区，不管是粮食还是肉食，都不太够吃，最后生产队长阿古拉决定把刚梳下来的羊绒留下几袋子换豆子。
就在他绝望的时候，突然遇到个小贵人！
看这少年轻松从马车上拖下来一麻袋黄豆，所有人眼睛都瞪圆了，这是个大贵人！
最好的种马都营养不良了，就别说其他的马了，现在又刚刚过了青黄不接的时候，所有牲畜都没缓过劲来。
虽然一麻袋黄豆不算多，但是起码能让最好的几匹马挺过来，不会糟蹋了身体，坏了根基......
“你想换什么？”阿古拉正色问道，他们生产队的羊毛还剩很多，但是他现在实在不好意思再拿羊毛忽悠这少年了。
看着一个个满面沧桑村民，封华也不好意思说想换些红食白食了。这些黄豆他们是准备喂马的，那样换就等于从他们嘴里抠吃食了。
“阿古拉爷爷，我看集市上有卖牲畜的，你们也卖吗？”封华问道。
阿古拉皱皱眉，每年入冬的时候，草原人民会集体宰杀一批牲畜冻起来或者做成肉干储藏起来，吃到来年夏天。
春天又是产崽儿的季节，绝对不是宰杀买卖牲畜的好时机。
阿古拉道：“集市上卖的都是病了的要死的，没有好牲畜。把这种牲畜卖给你，我们怎么好意思。”然而卖好的，他又实在舍不得，那都是他们的命根子，村民们的反对意见也会很大。
封华赶紧摇摇头：“没事没事，老弱病残我都要，不嫌弃。”
阿古拉犹豫了一下，咬牙道：“哈斯巴根，呼和鲁，去把昨天那只刚刚产仔的老羊和它的羊羔都赶过来。”
两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应声去了。
阿古拉说的老羊，是一只年纪很大，到了生育极限的绵羊，已经9岁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