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零章笛卡尔的计划
每年5月6日,梵蒂冈的瑞士卫队在圣达马索院内举行宣誓仪式,诵念一个多世纪来一直不变的誓词,祈求上帝保佑自己圆满完成任务,效忠教皇可以献出自己的生命。
这是一件很庄严的事情。
当年查理五世的军队血洗罗马城,教廷卫队中其他国家的人全部逃散,只有瑞士人顽强坚守,
一百四十七名瑞士士兵为保卫教皇流尽了最后一滴血。从此之后,教廷卫队便使用瑞士人,形成
了传统。
而这些战士战死的原因也很让人难以接受。
当年,这些英勇的士兵们誓死保卫教皇,可是,尤里乌斯二世这位懦弱而仁慈的教皇竟因为敌人是故乡人民而命令瑞士士兵不要杀死敌人。
这些瑞士士兵既要保护主人又要服从主人的命令不杀死敌人,只能无怨无悔地做无谓的抵抗,结果无一生还。
从此之后,负责保卫使徒宫的卫士便一直都是由瑞士人来担任。
每年的五月六日便是那群瑞士军人死亡的日子,历任教皇都会在这个日子里检阅这些头戴羽饰头盔、身着红黄蓝彩条制服、手持古代长把兵器的卫士们的威武护卫们。
梵蒂冈卫队始建于一百五十年前,由一百名天主教徒组成,其中有七十名戟士,二十五名士官,四名军官,一名牧师构成。
清晨时分,教皇在检阅完毕护卫队之后,就会在中午十二点的时候,等圣彼得广场天主教徒聚集,随着教堂钟声响起,教皇在圣彼得大教堂楼顶正中窗口出现,向教徒们发表演说。
这对亚历山大七世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一次演说。
因为,经过这场演说之后,他将正式成为梵蒂冈的主人,使徒宫的主人,上帝的第一顺位牧羊人。
亚历山大七世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
当然,小笛卡尔也做好了所有的准备。
清晨起床的时候,笛卡尔先生浑身倦怠无力,只是很想睡觉,他觉得这是自己昨夜睡得太晚的缘故。
不过,他还是坚持坐起来,想要休息一下就去使徒宫参加教皇的演说大会。
小笛卡尔忧虑的瞅着祖父苍白的脸,最终咬着牙道:“祖父,我替您去听教皇布道。”
笛卡尔先生执拗的摇摇头道:“必须是我亲自去,我很想知道亚历山大冕下在此次重要的布道中,会不会提到我们这些人。
孩子,这很重要,假如教皇冕下能够结束以前的一些弊政,为新学科打开一扇大门,那么,欧洲新学科的春天就会降临,有了这股春风,新学科在欧洲就会遍地开花。
这样的盛会我不能缺席。”
“可是您的身体不足以支撑您听完教皇冕下的布道,如果您坐着听,那么,会招来很多非议的,与其这样,不如您继续留在家里,由我去听教皇的布道,回来之后,再一句一句的告诉您。
保证不会漏掉任何一个字。”
话说完,小笛卡尔抬头看了一眼小艾米丽,立刻,小艾米丽就凑到祖父身边,小声的告诉祖父,希望一会他们两个人能单独待在一起,她做出保证,保证一定安静的看书,不打搅祖父休憩。”
已经身着盛装的其余教授们,见笛卡尔先生实在是太过萎靡不振,也纷纷劝告笛卡尔先生在家休息,他们会去使徒宫聆听教皇的圣音。
笛卡尔先生努力了两次,发现身体依旧没有足够的力气让他长时间站立,也就点头答应了他们的请求。
他打发小艾米丽去他的书房拿回来了两封请柬,郑重的递给小笛卡尔道:“你替我去参加教皇布道会,布道结束之后,使徒宫中会有一场盛大的宴会。
你一定要替我向教皇冕下致谢,并且说明我不能参会的原因。”
小笛卡尔道:“我一定会把您的谢意传达给教皇冕下。”
笛卡尔先生点点头,就把手里的两份请柬递给了小笛卡尔道:“这里有两封请柬,一份给条顿骑士团的团长瓦迪斯瓦夫大公,一份交给医院骑士团的团长达拉·拖雷大公。
你要记住,这很重要,无论如何请他们来我这里走一遭,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跟这两位团长商量。”
小笛卡尔想起祖父绘制在纸张上的那些武器图样,在心中暗暗叹息一声。
此刻,他已经明白了祖父的意图——他终于明白,新学科不能再由单纯的文人来组成了,否则,这些文弱的人在战乱的欧洲没有一点安全感。
同时,他也不能依靠任何一个国家,一旦依附了任何一个国家,马上就会得罪更多的国家。
医院骑士团在百年前的马耳他一举击败了狂傲不可一世的奥斯曼的苏莱曼一世之后,被誉为欧洲之盾,这支骑士团是教皇手中最可靠的一支武装力量。
而条顿骑士团走的是另外一条路子,早在一百三十年前,条顿骑士团就在马丁·路德的影响下,宣布改信路德宗,从而切断了与骑士团名义宗主罗马教廷的联系,宣布条顿骑士团国世俗化。
自那之后,骑士团领地改为普鲁士公国,当时的大团长阿尔布雷希特自任普鲁士公爵,成为一个著名的选帝侯。
但是,条顿骑士团作为一个组织仍然存在。
切越发的强大。
这两个骑士团,一个复古,一个信奉新教,可是,不论是医院骑士团,还是条顿骑士团,他们在欧洲的影响力依旧不容小觑。
正因为他们身上浓重的宗教色彩,才让笛卡尔先生准备将这让两支骑士团作为欧洲新学科可以依靠的武装力量。
继而组建一个全新的大学,一个如同汤若望告知的玉山大学一样的全学科加上研究机构的教研一体的新式大学。
有了这两支骑士团的保护,新学科不论是在天主教,还是在新教中都会有重要的地位。
汤若望从东方带来的消息没有让教皇,以及那些国王们产生足够的警惕之心,可是,笛卡尔先生却从玉山书院的构架中,看到了一个新的教学以及研究方向。
整个欧洲,没有任何一所大学可以与庞大的玉山书院相媲美。
这在不知不觉中,让本来苟活于世的笛卡尔先生突然萌发了再努力一回的决心,他觉得自己应该给小笛卡尔跟小艾米丽留下一份弥足珍贵的遗产。
最重要的是,一旦这些举足轻重的教授们积极参与到武器的研发中,只要有样品,他们就能迅速地破解这个世界上最新式的武器,并且在破解的基础上前进一步。
这几乎不用想,不论是医院骑士团,还是条顿骑士团一旦听说笛卡尔先生的建议之后,一定会欣喜若狂的。
这件事办成的可能性太大了。
小笛卡尔用难以名状的目光看着自己因为吃了安神催眠药物显得昏昏欲睡的祖父,他发现,直到目前为止,祖父才是唯一一个跟上了大明国发展路径的人。
尽管,祖父选择的路径必定会成为大明的敌人,不过,小笛卡尔不在乎,他觉得只要今天过去,祖父的梦想一定会成为泡影的。
毕竟,这些人恐怕很难从十五门火炮以及五千斤火药的爆炸中存活下来。
日头渐渐升高,笛卡尔先生在小艾米丽的歌声中幸福的沉睡了过去。
小笛卡尔则穿戴整齐,跟随者一群衣冠楚楚的教授们直奔使徒宫。
抵达使徒宫广场的时候,这里已经有了很多人,到处都是骑士团的骑士们在警戒守卫,人群中也有大量的便衣警察在四处游动。
所有的警卫人都虎视眈眈的盯着每一个可疑的人物。
小笛卡尔一行人因为只有学问而没有贵族爵位的原因,被分配到了最东边的位置。
这里根本就算不得一个好位置,不过,也能勉强听到教皇的布道以及演讲。
如果不是因为亚历山大七世教皇特意让红衣主教们给他们这些人安排了位置,他们就只能跟梵蒂冈的居民们挤在广场上看热闹。
重要的人物按照惯例来的都比较迟一些,意大利的各个公国的大公们还没有进场,各个国家留在罗马的使节已经开始进场。
小笛卡尔认真看过了,大明国的使节没有到来,这说明,罗马教廷并没有邀请他们与会。
教廷与大明,日本的关系并不是很好,主要是四十年前,上上一任教皇并不同意传教士们进入大明,以及日本传教,他固执的认为,不论是大明,还是日本,都不是上帝的子民。
小笛卡尔对于这件事的认识很简单——他认为这都是愚蠢与短视所导致的结果。
他强忍着没有去看台伯河对面的密林,也忍着没有去看几百米外的两座石头建筑,更没有去看教皇将要露头的那扇窗户。
他的脸上满满的都是好奇之色,不断地向周边见多识广的教授们请教正面,以及西边那些不断出现的大人物。
这一点都难不住纹章学教授帕里斯。
只要出现一位重要的贵族,仅仅凭借马车上的族徽,他就能把此人的来历以及传承说的清清楚楚。
“亲爱的小笛卡尔,你看到了吗?医院骑士团的达拉·拖雷大公已经来了,你看,就是那面红底白色的八角十字旗帜——哦,也就是马耳他十字旗帜下的那个人就是达拉·拖雷大公。
哦,天啊,条顿骑士团的大团长瓦迪斯瓦夫大公大公也来了,注意看,我的孩子,就是那面黑十字盾旗帜下边的那个人。
等布道会结束之后,你就要上前邀请这两个人,不过,在这之前,找一位熟悉的红衣主教帮你引荐最好,否则,人家会认为你是哪一家无足轻重的纨绔子弟……”
小笛卡尔激动的点着头,以至于他鼻子两侧的小雀斑都微微发红了。
太阳越升越高,使徒宫的大门缓缓打开,一大群身着各色僧袍的传教士们在一群童子的带领下燃着松枝,满满的从使徒宫中走了出来。
小笛卡尔跟众人一样都把目光落在了圣彼得大教堂楼顶正中窗口,那扇窗户已经完全打开了,再过一会,等唱诗班的童子们赞颂过主之后,等盛大的手风琴演奏结束之后,教皇就会出现在那扇窗户上。
小笛卡尔不知道十五门火炮能否在一瞬间将这座石头建筑摧毁,更不知道五千斤火药能否摧毁这座塔楼的地基,更不知晓,那些炮手还有没有时间,在最短的时间内向广场上的那些贵族们输送最多的炮弹。
于是,因为血气奔涌的原因,让他鼻子两侧的白色雀斑彻底成了红色。
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要教堂的钟声响起,就是火炮,火药炸响之时。
帕里斯教授握着小笛卡尔汗津津的左手道:“哦,我的孩子,你此时需要的是安静跟沉稳,如此,你才能成为贵族宴会上的宠儿。”
小笛卡尔道:“我恨不得现在就看到教皇冕下,亲自向他致谢,感谢他拯救了我的祖父,也拯救了我们一家。”
帕里斯瞅着快要抵达头顶的太阳笑道:“很快,很快,你很快就能达成心愿。”
第一五一章坚固的圣彼得大教堂
中华十一年五月六日,罗马的阳光炽热而猛烈。
新的教皇即将登场,而万里无云的罗马城足矣说明,这一任教皇是何等的光明与伟大。
不论是童子们清澈干净的唱诗声,抑或是音域宽广的手风琴声,全部都混合在众人虔诚的祷告声中,最终汇聚成一道声音的洪流,从广场远远地延伸出去,最后永远的镌刻在了天地之间。
彼得大教堂高高的尖塔上,出现了六位吹号人,一阵阵嘹亮的小号声压制了广场上所有的声音,人们慢慢的停止了祷告。
近处的人纷纷站直了身体,用炽热的目光瞅着那座空空如也的窗户。
远处的人纷纷踮起脚尖,伸长了脖子想要让自己的身体努力的多靠近一下这人间最伟大的存在。
圣彼得大教堂的正门缓缓打开。
率先走出来的是一个一手举着十字旗帜,一手擎着代表光明的火把的牧师,他每一步都走的极为端庄,每一步都相同大小,宛若尺子比量过一般。
紧跟在他身后的是七十名头戴羽饰头盔、身着红黄蓝彩条制服、手持古代长把兵器的威武的戟士,以及同样服装,却戴着熊皮高帽的二十五名士官,以及四名军官。
他们从教堂里走出来之后,就安静的站在高台上,很自然的将广场上的贵族以及平民们与高高在上的教皇冕下分开。
小笛卡尔发现,有了这些人的阻隔,如果有人想要用火枪来刺杀教皇,这根本就不可能。
就目前欧洲的火枪而言,根本就没有这样的准性。
听张梁说,玉山书院的武器研究院里有几枝巨大的不像样子,且加装了瞄准镜的试验用火枪,在这个距离或许会有狙杀教皇的能力,不过,这东西还是不够保险。
不过,这东西应该有很大的进步空间,等研究完祖父的光学之后,再看看能否将望远镜再改良一下,让它更加符合光学效应,应该会有用。
小笛卡尔擦拭一下额头上的汗水,悄悄地将身体往后缩一下,他很担心,五千斤火药爆炸之后,在三百米开外不能保证他的安全。
“怎么,太阳晒着你了吗?”帕里斯教授知道笛卡尔先生要做什么事情,在他看来,笛卡尔先生之所以要冒险与教会骑士团接洽,就是要给这个孩子找一个足够结实的靠山。
以后,这个孩子铁定是一个高贵的贵族,而且还应该是一位手握大权的贵族,这个时候多关心一下他,以后说不定会有很好的结果。
“我想爬上这座雕像好看的更加清楚一些。”
笛卡尔指着不远处的巨石基座上的白玉雕凿的圣母像低声对帕里斯教授道。
帕里斯教授含笑允准,小笛卡尔立刻就躲在了巨石基座后边,圣母像不算高大,就算折断或者跌落下来,也伤害不到他。
就在此时,小号声结束了,马上,又有六枝巨大的号角从教堂上方探出来,低沉的号角声似乎是从远方响起,然后再从远方反向传回广场。
号角声响起的时候,那些停歇在教堂屋檐上的鸽子,立刻就飞了起来,很乱,却很壮观。
“站稳了,别掉下来。”
帕里斯教授大声地向正在攀爬雕像基座的小笛卡尔大声喊道。
与此同时,圣彼得教堂的钟声终于响起来了。
头戴冠冕的亚历山大七世教皇穿着全套冕服的身影出现在了教堂正中间的窗口上。
因为是十二点,自然会有十二声钟响。
趁着所有人的目光全部都落在教皇身上,小笛卡尔停止了攀登雕塑基座的动作,将身体靠在基座上,默默的数着钟声。
“六,七,八,九,十……”
就在他数到十的时候,他的脚下微微有些颤动,他立刻将身体紧紧地靠在巨石基座上,抬头向台伯河桥梁两边的高塔看过去……
教堂的钟声很响,不过,第十一声尤其的响亮,并且带着尖锐的哨子声。
先是三颗炮弹几乎同一时间砸向教皇所在地,紧接着就有十二枚黑乎乎的大铁球从台伯河对岸呼啸而至。
率先感觉不对的便是医院骑士团的团长达拉·拖雷大公,多年以来,他一直在跟奥斯曼帝国作战,对于奥斯曼的火炮很熟悉。
而条顿骑士团的团长瓦迪斯瓦夫大公第一个吼叫道:“敌袭!”
声音刚落,就听见教堂的窗户位置传来三声巨响,这三声巨响与第十二声钟声混合起来,显得更加震耳欲聋。
钟声响了一半,人们就眼睁睁的看着一大群黑乎乎的炮弹重重的砸在了刚刚被三枚开花弹炸的支离破碎的窗户上……
“敌袭——”
瑞士护卫队的军官大声嘶吼起来。
不等护卫队的人有所动作,大地忽然涌动起来,然后一声,低低的,哑哑的闷响从地下传来,随着铺地的石头飞跃起来,这一声被人掩盖住的巨响才突然变得清晰起来,如同一道惊雷,在众人的头顶炸响!
小笛卡尔把身体紧紧地靠在巨石基座上,一股气浪从教堂方向涌来,慈眉善目的圣母雕像立刻就从中间折断,圣母像的脑袋在巨石基座上弹跳一下,就滚落下来,最后落在小笛卡尔的脚下,正用一双慈悲的眼睛死死的看着小笛卡尔。
砖石从半空跌落,砸在了广场上,圣彼得教堂的那座高塔顷刻间就有一半不见了踪影。
广场上的人,不论是贵族,还是贵妇,抑或是平民,僧侣,使节们,全部都乱成了一团,重要的贵族们被护卫的盾牌死死的护住,可惜,这些轻薄的盾牌,只能挡住一些小的石头,砖块,小笛卡尔眼睁睁的看着一座白玉天使雕像从天空掉下来,正好砸在盾牌正中……
小笛卡尔长吸一口刺鼻的硝烟,继续躲在砖头,石头砸不到的死角位置上,将目光再一次投向河边的尖塔上。
炮弹再一次袭来,这一次,目标是疯乱躲藏的贵族们。
“二十,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三……”
小笛卡尔依旧在数数,等到他数到五十的时候,尖塔位置的短铳火炮就会撤离……等他数到九十的时候,台伯河对岸的奥斯曼火炮阵地也会撤离。
短铳火炮带着明显的大明制造风格,一定要带走,至于那些奥斯曼火炮就留在原地置之不理。
“三十,三十一,三十二,三十三……”
短铳火炮再一次喷射出三颗炮弹,在短短的三十个数的时间里,短铳火炮,已经向广场上喷射了四轮十二枚炮弹,再有一轮,他们就该撤退了。
“咻,咻,咻”又有三枚炮弹从尖塔上飞起,落在了人间地狱一般的广场上,没有怜悯,没有仁慈,只有炽热的炮弹,一遍又一遍的在广场上炸响。
“四十一,四十二,四十三……”
当小笛卡尔数到五十个数的时候,他才看到有一些狼狈的护卫们正在向台伯河岸边的尖塔狂奔。
枪声响起,两队火枪手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尖塔下面,举着火枪,正在向冲过来的零星护卫们射击。
此时,广场上浓烟滚滚,尘土飞扬,天空中的砖石终于尽数落地。
达拉·拖雷大公掀开护卫的尸体,抽出刺剑高高举起,大声吼叫道:“向我靠拢!”
他的声音刚落,就有一个仆人打扮的人猛地跳起来,举着匕首向他的后心刺了过去,久经战争的达拉·拖雷闪身躲过,匕首没有刺中后心,在他的后背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血口子。
不等那个仆人再有动作,七八柄刺剑就刺进了他的身体,他无力的挣扎一下就倒在了地上。
护卫们再一次将受打到了重创的达拉·拖雷大公包围起来,而大公却对走过来的瓦迪斯瓦夫大公吼叫道:“你全权指挥!”
瓦迪斯瓦夫大公也不推辞,点点头就带着护卫离开了,在一处高台上,竖起了自己的旗子。
“轰轰轰轰……”
炮弹雨点般的落在石头地面上,巨大的铁球在地上弹跳一下,就以各种奇怪的方向飞了出去,而阻拦炮弹前进的不论是谁,在这些铁球面前,都被撕碎了。
清脆的铜号声响起,小笛卡尔终于数到了八十这个数字。
也就在这个时候,天空不再有炮弹落下来,可是,广场上却变得更加危险了,总有人不知不觉的死掉。
瓦迪斯瓦夫大公眼看着骑士团的人按照他的指令急速的包围了广场,又看着那些跟骑士团火枪手相互射击的刺客们正在逐渐变少。
紧绷着的脸终于有了一些松弛,对自己的副官道:“广场上的人不能放走一个,需要仔细鉴别,宁可杀错,不可放过!
活捉那些枪手,我要知道他们是谁!”
铜号声越发的急促,大批,大批的骑士团的人马出现在了广场上,而那些找机会刺杀贵族的刺客们,似乎也消失了,不再有刺客杀人事件继续发生。
此时,广场上的硝烟已经散去,原本庄严肃穆的广场上已经血流成河,到处都是炸飞的砖石,到处都是尸体,到处都是头破血流的伤者。
小笛卡尔见帕里斯教授的脑袋正在流血,其余的教授也纷纷惨叫连连,灰头土脸的,觉得自己毫发无伤好像不那么对劲,所以,他就找了一块砸在了自己的鼻子上……
鼻血哗哗的往下淌,小笛卡尔却没有心思去管这些,他眼睛的余光死死的盯着倒塌了一半的塔楼,正在思考教皇如果没有死,下一步该如何应对。
该死的圣彼得大教堂实在是太坚固了。
第一五二章异端裁判所
教堂尖塔上的大钟是最后一个从高处掉下来的。
连同他的架子一起砸在地面上,钟摔得四分五裂,落地的声音也很大,这是这口巨钟发出来的最后的哀鸣声。
一群灰头土脸的教授们,将小笛卡尔包围在中间,所有人都躲在圣母像的基座后边,即便是教堂广场上已经没有枪炮声了,他们也不愿意离开。
他们是这个广场上唯一一支没有混乱的队伍。
每个人鹌鹑一样的躲在基座后边,只是机械般的发出“上帝啊,上帝啊……”这样的叫声。
小笛卡尔感受着鼻子里的血,缓缓的在鼻尖上汇集成血珠,等到血珠受到地心引力的力量大于血珠的粘性,那颗血珠就会离开鼻尖,落在他的胸口上。
雪白的带着大量褶皱的漂亮礼服,已经沾满了血,他的嘴巴上也是如此,他甚至觉得只要自己张开嘴,嘴里必定也被血给染红了。
很狼狈。
不过呢,也只有如此的狼狈模样,才能与今日遇到的这场袭击规模相匹配。
鼻尖上的血珠滞留鼻尖的时间越来越长,这说明,鼻子里的血管已经开始自动闭合了,这是好事。
帕里斯教授发红的头发上沾满了灰尘与血渍,苍白的脸也变得越发的苍白,总是让小笛卡尔想起传说中的吸血鬼达库拉伯爵。
其余的教授的模样也好不到那里去,不过,跟广场中间的那些贵族相比,他们的伤简直就不能称之为伤害,最严重的也不过是被飞石砸破了脑袋而已。
广场上哀鸣一片。
帕里斯教授终于鼓足了勇气,开始离开基座这个安全的庇护所,参与救人了,小笛卡尔自然也积极地参与了,当他撕开自己漂亮的白色礼服给一个年轻少女包裹好骨折的小腿,见少女满怀希冀的瞅着他,就在少女的额头亲吻一下道:“上帝保佑,你很幸运。”
少女昏厥了过去,小笛卡尔就把她丢在乱石堆里,继续找下一个幸存者。
活不活的,这要看命——
不过,想到张梁,乔勇这些人对欧洲医生的评价,小笛卡尔觉得那个少女成为瘸子的可能性太大了。
又帮着一个满身异味的美丽夫人包裹好了脑袋,小笛卡尔就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短短的卷烟,就着一根还在冒烟的木头柱子上点燃。
深深地吸了一口之后,就俯视着偌大的广场。
此时,广场上的味道很难闻,硝烟味很重,可是,让人鼻子感觉不适应的并非硝烟味以及焦木味道,而是浓重的几乎化不开的血腥气,以及夹杂在血腥气中间的臭味。
火药爆炸的时候,并没有把人撕开,那些扁扁的人都是落石造成的,他的脚下就有一个,这是一个肥硕的妇人,她的身体上压着一尊沉重的石像,这尊石像原本是镶嵌在尖塔边缘上,用来排水的石像。
小笛卡尔抬头看了一眼残余的尖塔,不觉得这个妇人有救援的必要,毕竟,她身体里的东西都被这尊石像给挤出来了,整个人就像是一只被他踩爆的蟑螂。
躺在她身边的无头尸体因该是她的丈夫,很明显她丈夫的脑袋是被炮弹打掉的,所以,死的比较体面,脖子皱褶繁复的花边都保持的很完整。
在广场边上,发狂地骑士团的士兵们已经吊死了很多人,有些人可能刚刚被吊上去,身体还在剧烈的扭动。
从衣着上来看,那些被吊死的人的穿的跟刺客们相近。
一个骑士团的士兵羞涩的当着小笛卡尔的面从那个被砸扁的妇人唯一完好的手上抽走了一枚精美的戒指,小笛卡尔又指着那个男人的尸体,表示他的手上也有一枚戒指。
士兵张开满是烂牙的嘴巴冲着小笛卡尔笑了一下,又取下了男人的戒指,这一次就显得理所当然多了。
小笛卡尔道:“抓到刺客了吗?我能亲自行刑吗?”
士兵怜悯的看着小笛卡尔道:“没有,他们跑的很快,怎么,你的小情人被砸断了腿?”
“教皇冕下还好吗?”
士兵贪婪的瞅着小笛卡尔胸口的一枚蓝宝石道:“我知道教皇冕下的死活决定着很多人的命运。”
小笛卡尔毫不犹豫的摘下那颗蓝色的宝石丢给了士兵。
士兵接住宝石迅速地装起来,然后就严肃的看着小笛卡尔道:“刚刚,我堂兄负责参与救助教皇冕下,教皇冕下没有死。”
小笛卡尔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正要说上帝保佑这句话的时候,却发现这个该死的士兵正笑眯眯的看着他袖口上的四颗大珍珠。
小笛卡尔马上就把珍珠纽扣送给了这个吸血鬼。
“腿断了,条石落下,砸扁了教皇冕下的两条腿,自膝盖以下,全扁了,跟这个妇人一样。”
士兵指指地上那个只剩下一张皮的可怜妇人道。
小笛卡尔在胸口划了一个十字道;“感谢上帝。”
平民们被士兵们驱赶着走向了集合地,至于那些存活的贵族们,却被一群群很有礼貌的士兵邀请去了教堂边上的祈祷院。
至于伤者,也被抬进了祈祷院。
一路上遇到了很多凄惨的没法言说的尸体,一群人失魂落魄的走进了祈祷院,顾不得旁人。
只有小笛卡尔固执的背着那个断腿的少女,不允许那些猥琐的士兵们触碰她。
一个面目阴沉的红衣主教在那里等着他们。
“端正你的态度,对这位大人保持足够的尊敬。”
刚刚走进祈祷院,帕里斯教授就郑重的对小笛卡尔道。
“为什么?”
“因为他就是赫赫有名的异端裁判所的裁判长阿斯彼得大人。”
“收走我母亲留给我财富的人就是他吗?”
“孩子,忘了这件事吧。”
帕里斯的面容严肃起来,隐隐有警告的意味在里面。
阿斯彼得红衣主教抛弃了平日里惯用的伪善面目,直截了当的对在场的所有人道:“恶魔来到了人间,任何参与谋杀教皇的人都将是人世间行走的恶魔。
假如你的灵魂还有一丝丝拯救的可能,那就站出来,告诉我,到底是谁在谋害教皇冕下。
记住了,这是你唯一能证明你的灵魂还没有坠入地狱的行为。”
在场的贵族们对于面前的遭遇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形式的惊讶,就在今天,经历了那样一场可怕的事件,能活着已经是最大的幸运了。
一个肚子很大的贵族很想快速离开这个地狱,就从怀里掏出一大叠东西拍在阿斯彼得的面前,然后就扬长而去,守卫在祈祷院门口的士兵并不阻拦。
帕里斯教授笑了,轻声对小笛卡尔道:“赎罪券啊,我们也有很多,当初为了营救你外祖父,我们购买了很多这个东西。
我身上就装了一些,应该够用了。”
小笛卡尔点点头,继续看着那个红衣主教,只见其余的贵族们纷纷掏出赎罪券放在了他的面前,然后就离开了祈祷院。
大家排着队,似乎默认了这场抢劫。
没错,就是抢劫,赎罪券是教皇颁发的另一种有价证券。
这种有价证券在别的地方没有任何用处,唯独在异端裁判所,可以拿出来的当钱用,毕竟,这东西发行之初的目的,就是通过金钱来对抗律法。
有罪的人,只要缴纳了赎罪券,就能脱罪,这一点,教皇很守信用。
断腿的少女再一次红昏厥中醒来,当她弄清楚自己的处境之后,就绝望的看着小笛卡尔,毕竟,在这一群人中间,她只认识小笛卡尔。
帕里斯几个人已经缴纳了赎罪券离开了祈祷院,小笛卡尔看看大门,再看看那个可怜的少女,就果断的把手里的赎罪券放在少女的手里,少女不敢再昏厥,不断地向小笛卡尔道谢。
目送少女被人抬着离开,小笛卡尔来到红衣主教面前道:“尊敬的阁下,我不是刺客,也不是吝啬鬼,只是,我现在没有赎罪券了,能不能允许我回家取来,奉献给阁下。”
阿斯彼得红衣主教看着眼前的少年阴冷的道:“上帝只会给有准备的人赐福。”
小笛卡尔低下头,慢慢的退回远处。
阿斯彼得看着这个乖巧,善良,温顺的少年人,即便是心硬如铁的他,也对这个少年有了一些好感。
因为,这些美德正是宗教想要培育出来的好信徒。
事情没有出小笛卡尔的预料。
那些拿出赎罪券离开的人,他在来到监牢的时候,又看到了他们,包括那个断腿的少女。
他就知道,在发生如此巨大的事件之后,所有活下来的人,没有那么容易过关的,小笛卡尔甚至认为,那些身上准备了大量赎罪券的人,在红衣主教眼中可能更加的可疑。
果然,小笛卡尔很快就看见了那个第一个拿出大量赎罪券离开的贵族,此时的贵族,在吧衣服脱掉之后就是一个肥的过分的胖子而已。
而且,这个胖子浑身上下已经血迹斑斑,整个人头肿胀的跟猪头一般,就算这样,他马上还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接受拷问。
在很早以前,基督教是不允许使用刑罚使受刑者流血死去的,不过,在三百多年前,被某一个教皇给废黜了,所以,现在,异端裁判所可以使用很多千奇百怪的刑罚。
比如,眼前放置的两个梨子一样的铁制品,便是如此。
两个黑衣教士分别将两个梨子塞进了那个胖贵族的嘴巴跟谷道,然后,他们就用力的摇动梨子后边的手柄,胖子的嘴巴以常人难以理解的速度扩大了,想必,他的谷道也是如此。
就在小笛卡尔以为这个胖子就要爆开的时候,行刑的教士们停止了行刑,然后,小笛卡尔就看到那个胖子很痛快的认罪了。
而且,小笛卡尔听得清清楚楚,这家伙认罪的话,与他干的事情似乎如出一辙,假如不是这个家伙亲口承认自己勾结了奥斯曼帝国,想要弄死教皇的话。
就连小笛卡尔都认为这家伙是自己的同伙!
第一五三章欧洲大战的开幕式
听了这场愚蠢的审讯,小笛卡尔立刻就明白了三件事。
第一件,自己发动的这一场刺杀的前半部分,一定与这个胖贵族有牵连,小笛卡尔甚至能肯定,那些奥斯曼火炮,以及炮手,甚至是广场上的死士也一定跟这个胖胖的贵族有关。
第二件,自己的老师张梁在筹备刺杀事宜的时候,已经开始为他的学生寻找一条可靠的退路了。
第三件,从这个红衣主教审判案件的方式来看,他们已经不尊敬亚历山大七七世了,一旦确定刺杀事件与胖子贵族有关系,自己这群人将会安全回家。
因为,接下来的教皇宝座会空悬,只要是红衣主教都有机会的。
宗教裁判所的大主教也一定对教皇的位置垂涎三尺,他目前要做的,就是通过审判胖子,牵连出更多的人,只要将他认为对他登基不利的人全部都关进监牢,那么,他登基的可能性会大增。
在构陷一部分人的时候,也必定要公平的对待另外一部分无害的人,小笛卡尔觉得自己这群人就是这位红衣主教显示仁慈可以放出去的人。
有了这个判断,小笛卡尔就显得很安静,并且主动照顾这个断腿的少女。
他在给断腿少女的伤口上上了一些来自大明的中成药伤药,这种中成药里有很多种名贵中草药的成分,其中最重要的就是三七,蛇胆、牛黄、麝香等等,名曰八宝丹。
由于这东西对跌打损伤、消炎止痛有明显效果,大明皇帝云昭早在二十年前听说漳州有这个东西之后,就专门派人以白银八千两的价格买下八宝丹的药方,在漳州建立了一个很大的药房,专门出产这东西。
还给这个八宝丹起了一个很符合漳州特色的名字——片仔癀!
现如今,这东西已经成了风行大明的一种有效中成药,又经过卫生部的专家潜心钻研十年之后,这东西的治理效果就变得更加明显。
这个少女的腿断了,用这个药正好。
他不仅仅给这个名叫卡拉的少女用了药,还找来木板帮她固定断腿的位置,显得很是温柔。
在爱情的支持下,这个西西里伯爵的侄女,显得很是坚强,只要小笛卡尔在她身边,她就表现得非常顽强,且善解人意。
在帕里斯教授的帮助下,小笛卡尔很快就明白了这个少女的不凡之处。
因为,她的祖先就是大名赫赫的罗贝尔,而这位罗贝尔是杰出英勇的将星。
他迅速拓展家族领地,并与萨勒诺的伦巴第贵族联姻,获得教皇认可。
四百年前,教皇尼古拉二世封罗贝尔为阿普利亚、卡拉布利亚和西西里公爵,罗贝尔向教皇效忠。
后来又扫清拜占庭据点,和弟弟罗杰一起进攻西西里岛,
来年直捣君士坦丁堡击败拜占庭,在一零八四年北伐罗马拯救格里高利教皇,可谓举世无双。
从此之后,罗贝尔家族传承到现在已经四百多年了,算的上是西西里王国最著名的家族,而这个卡拉就是罗贝尔家族的嫡系。
所以呢,帕里斯教授乐意见到小笛卡尔与这个小姑娘产生一段美丽的爱情。
小笛卡尔很开心,只是,不论是帕里斯教授,还是卡拉小姑娘他们都理解错了,以为小笛卡尔对小姑娘的家族很感兴趣。
他们不知道的是,小笛卡尔之所以会选择这个小姑娘来拯救,充当自己的善良的见证,并非是为了这个小姑娘显赫的家世,而是因为他在广场上走了那么久,这个小姑娘是唯一一个身体不会散发出臭味的女子,更重要的是她的体重很轻,很容易照顾,且腿断了,不会到处乱跑。
监牢里面的环境不错,至少饮食是这样的,不过,这些粗粝的食物依旧满足不了小笛卡尔那副早就被张梁,乔勇带回来的高级大明厨师养的敏感无比的胃口。
不得不说,大明的厨师水准很高,就算烹调起罗马的食物来,也比罗马的厨师烹调的好吃一百倍,好看十倍!
小笛卡尔是一个什么都喜欢学的孩子,尤其是涉及到大明的事物他更是不会放过。
因此,在被关了三天,吃了三天的猪食之后,他决定向红衣主教请求给他一间厨房,他希望关在这里的贵族们,在罪名还没有被确定的时候,依旧能享受贵族的待遇。
阿斯彼得红衣主教对小笛卡尔在这个环境下还想着怎么吃,觉得这是他们这群学者心中没有鬼的表现,就同意了,只是,他只提供了大量的意大利面。
这东西据说是马可波罗从明国带回来的食物,刚开始的时候并不受欢迎,只是在人们发现可以将意大利面晒干,食物就能长久保存,才让意大利面风行起来。
最初的意大利面都是这样揉了切、切了晒,吃的时候和肉类、蔬菜一起放在焗炉里做,因此意大利半岛上许多城市的街道、广场,随处可见抻面条、晾面条的人。据说最长的面条竟然有八百米。
不过由于意大利面在罗马人是应付粮荒的产物,所以青睐者多是穷人,但其美味很快就让所有阶层无法抵挡。意大利面吃起来连汁带水,颇不方便。早期的人们都是用手指去抓,吃完后还意犹未尽地把蘸着汁水的十指舔净。
欧洲人此时进食的方式依旧是手抓,至于餐刀,餐叉还没有兴盛起来,甚至为神职人员所鄙视。
他们不接受用叉子吃饭的方式,甚至很憎恶,他们认为人类应该用手去碰触上帝所赐予的食物,而用叉是对上帝的不敬。他们对世人说,人们创造餐具是受到了撒旦的诱惑,是一种亵渎神灵的行为。
所以大部分进食的方式依旧是用手抓,只不过平民是五指齐下抓食,而有教养的贵族则用三个手指抓,无名指和小指不可以沾到食物。
吃东西时所用手指的多寡,就代表了罗马人的不同身份。
大明人吃面条这种寡淡味道的食物的时候,很讲究各种卤料,或者酱料搭配,所以,当小笛卡尔看到一大包意大利面的时候,就忍不住笑了。
牛肉酱的做法他自然是学会的,悲伤欲绝的笛卡尔先生带着小艾米丽同时,也给他带来了美味的番茄酱,再配上辣椒之后,一道举世瞩目的意大利面就这样问世了。
食物这东西对于任何动物都具有天然的诱惑性,尤其是在小笛卡尔熬制番茄牛肉酱的时候,就连高高在上的阿斯彼得红衣主教也忍不住来到了这间小小的厨房。
他认真检查了小笛卡尔从外边带来的食材,尤其是番茄酱,欧洲人固执的认为狼桃不能吃,小笛卡尔也懒得辩解,他把番茄弄烂了之后做成了番茄酱,只是告诉别人,这是一种特殊的浆果,味道很美味。
阿斯彼得红衣主教特意让小笛卡尔吃了第一盘子意大利面,然后,直到深夜,小笛卡尔身为最主要的厨师,就再也没有机会吃这东西了。
受伤的卡拉在吃面的时候跟小老鼠一样,因为总要手抓,这让她非常的难为情,直到小笛卡尔弄了一把四个齿的木质叉子,并且教会她使用之后,卡拉才敢在小笛卡尔面前进食。
随着这种牛肉酱面的风行,小笛卡尔的名言也流传了出去。
“我们的胃是身体里最尊贵的存在,我不想让它受半点委屈,而我亲手制作出来的食物,才最适合我的身体,这一点,我坚信不疑。”
继续留在罗马的张梁在听到这句话之后,迅速翻看了一本书,然后,就在第二天离开了罗马回巴黎去了。
既然小笛卡尔说明他安全无恙,张梁觉得自己反而成了这孩子的累赘,早些离开为妙。
果然不出小笛卡尔的预料。
红衣主教阿斯彼得在处置了二十七个贵族之后,终于招来了贵族们凶猛地反击,不得不在教皇被刺杀十五天之后,宣布释放一批人。
而第一个从祈祷院走出来的人便是小笛卡尔。
时隔半月,再一次来到广场上,这里并没有变得好一些,反倒是因为下了两场雨,把教堂广场变成了一个大泥潭。
腐尸的臭味依旧从高大的瓦砾堆下传来,骑士团的人,仅仅移走了能看得见的尸体,至于被压在瓦砾堆下面的尸体就无能为力了,即便里面掩埋着六位红衣主教的尸体。
小笛卡尔还听说,教皇至今还顽强的活着,骑士团从欧洲各地召集了二十个最高明的鸟嘴医生,正在夜以继日的为教皇治疗伤患。
很多治疗方法,小笛卡尔简直闻所未闻。
现在,这些鸟嘴医生正在有节制的锯教皇的伤腿,听说已经锯过两次了,每一次锯过之后都会用烙铁封堵伤口。
对于教皇冕下的坚强,小笛卡尔非常钦佩,学过大明《病理初探》的小笛卡尔明白,在天气越发炎热的六月,教皇基本上是没救的,也不知道教皇的腿有多长,还能坚持几次!
这一次袭击,罗马教廷损失惨重,仅仅是红衣主教就损失了九位之多,其余大小神职人员在袭击中战死了三十七人。
罗马贵族的损失也极其惨重,仅仅因为没有后代传承,被解除爵位的贵族就有四个,而当场死在袭击事件中的贵族就有六十二人。
公爵两位,侯爵一位,伯爵六位……
这是一场史无前例的刺杀。
不仅仅让罗马的贵族们一个个胆战心惊,即便是欧洲其它地方的皇室,王室也对此次事件噤若寒蝉。
鉴于敌人对已经开始在欧洲执行大规模的杀戮活动了,欧洲各个有血缘关系的王室们,也在第一时间形成了军事联盟。
甚至有人叫嚣,再发起一场十字军东征,这一次,目标便是奥斯曼帝国。
亚历山大七七世冕下预备支援十六所大学的消息,现如今已然没人提起,在罗马,在欧洲,人亡政息是一种常态。
政治活动中,假如东风不能压倒西风,那么,西风就一定会反扑。
凡是亚历山大七七世教皇支持的,现在都开始有人反对了,比如,约束异端裁判所这件事,本来就雄心勃勃的宗教裁判所趁着教皇冕下缠绵病榻的机会,再一次发动了清除女巫的计划,仅仅是西班牙,在五天中就烧死了一百八十一个女巫。
这件事对笛卡尔先生的打击很大……
在吃过晚饭之后,笛卡尔先生把小笛卡尔叫进了书房,爷孙两似乎都没有什么好心情。
最终,还是笛卡尔先生道:“战争这个恶魔又要降临在欧洲了,他们足足打了三十年,还是没有打够,还是觉得死去的人不够多。”
小笛卡尔皱眉道:“太残忍了,祖父,我能把您跟艾米丽放在那里才能放心呢?”
笛卡尔先生摇摇头道:“战火即将燃遍欧洲,没有一处地方是安全的。”
“英国呢?”
“不,英国的新教虽然已经占据了绝对优势,可是,在教皇冕下逝去之后,其余信奉基督的人们,将会把英国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尤其是西班牙,他们对无敌舰队的毁灭耿耿于怀,我甚至认为,战火将首先在海上燃烧。”
“祖父,西班牙人已经堕落了。”
笛卡尔先生摇摇头道:“这一次不一样,西班牙人不知道从那里获得了六艘新式战舰,同时,他们的火炮也有了很大的改进。
听说经手的人就是以前荷兰东印度公司的雷恩伯爵!”
小笛卡尔点点头陷入了沉思,他觉得是时候走一遭大明了。
第一五四章谁家新燕啄春泥
“祖父,我们该去明国!”
思虑成熟之后,小笛卡尔就直接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祖父。
“明国太远了。”
笛卡尔叹息了一声,最终还是拒绝了外孙不切实际的想法。
从欧洲到明国,这一路上将要面对的考验,一点都不比留在欧洲安全,更不要说,在去明国的路上,必须经过奥斯曼人统治的海域。
“我的一位老师会安排我们去明国,有他安排,我们这一路上将不会有任何问题。”
“哦?你是说你在巴黎找到的那个明国老师?”
笛卡尔知道自己的外孙对东方那个国家的一切都很感兴趣,也知晓,他费了很大力气才找到了一位来自明国的老师梁·张。
对于外孙的这位外国老师,笛卡尔先生还是认同的。
在亲自拜访了这位先生之后,仅仅通过一些交谈,笛卡尔先生就已经吧梁·张先生当做自己的同路人,而且,这位先生对宗教的态度更加的旗帜鲜明的反对。
虽然笛卡尔先生对于无神论者还是有一些意见的,不过,这并不妨碍他欣赏这位学识渊博的东方人。
“你是说你的这位老师有能力带我们去明国?”
“是的,祖父,我的老师是明国的官员,他来欧洲的身份是皇命全权特使,他们在马赛有一艘很大的武装商船,听说火力极其强大。
来的时候他们就经过了奥斯曼,没有任何人敢于攻击他们,我想,回去的时候,同样不会有人攻击他们,我们可以平安的在海上旅行六个月之后抵达明国。
亚历山大冕下,在今天又锯断了一截腐烂的双腿,听说这一次已经锯到大腿根了,这可能是最后一次了,不过,即便是这样,教皇冕下依旧处在沉睡中,没有清醒的迹象,我还听说,教皇冕下高热不退。
现在就剩下一口气罢了。
那些反对亚历山大冕下的人已经在散布,就是因为教皇冕下释放了您以及一批学者,这才导致基督不满,降下了这场灾难。
我还听说,那些人将您以及您的朋友们称为“渎神者。”
我希望您能早下决心,带着我们离开欧洲,去遥远的明国游学,访问,我的老师一方面是明国皇帝的臣子,一方面也是明国玉山大学的教授。
他已经向您,以及其余的教授们发出了邀请函,邀请您能够去明国最大的大学交流访问,至于经费问题,老师说您不必担心。
在明国,您将是明国最最尊贵的客人。”
笛卡尔先生看着滔滔不绝的外孙,叹息一声道:“你对法兰西没有任何眷恋之心吗?”
小笛卡尔道:“我爱法兰西,可是,他一次又一次的让我失望,我很希望成为您这样的伟人,可是,看了您的遭遇之后我忽然觉得,不能把我珍贵的生命投入到与新学科无关的事情上去。
我的老师告诉我,在明国有一种虫子叫做蜉蝣,它们在天亮的时候孵化出来,太阳升起的时候振翅飞舞,等到太阳落山的时候,它们就会死去。
老师把这一过程称之为朝生暮死。
就是这么短暂的生命,它们也不允许自己白白度过,在这短短的一天时间里,它们在努力的寻找交配对象,而后交配,产卵,最后死去。
这是蜉蝣的生命,我的生命比蜉蝣长,可是,我没有任何一个小时的生命是可以浪费的。
自从我回到您的身边,每天只睡四个小时,其余的时间都在努力的学习,我徜徉在学问的海洋里,忘记了辛苦,忘记了疲惫。
我的生命之花注定要盛开出最灿烂的花朵。
我注定要被后世所有人怀念,如此,才能对得起我宝贵的生命。
祖父,我的老师说科学没有国界,所有的学问被研究出来,终将造福全人类,不论我在明国,还是在法国,我终将会造福全人类,而不仅仅是法国。
欧洲就要战火纷飞了,这里容不下我们的书桌,也容不下我们安静的做学问,在这里,我们总是被当做异端,总是遭受迫害,总是得不到应该得到的尊敬。
祖父,跟我去明国吧,在哪里我们就留在那座占据了一座大山的大学里,我们不再关心政治,不再关心生活琐事,哪里有数不尽的金钱可以实现我们的梦想,那里也有最好的生活环境可以让我们终生徜徉在学问的海洋里,直到死亡的那一刻。”
笛卡尔悲伤的看着小笛卡尔道:“你如果想成为一个伟大的灵魂,那么,你就不该离开自己的族人,不该离开自己的同胞。
新学科是神秘的,是未知的,虽然探索未来会让我们的身体产生极大地愉悦,可是,你不该抛弃你的祖国,我们在诞生的那一刻,就被神烙上了法兰西这么一个永远的精神烙印,我们无法抛弃,也抛弃不了。”
小笛卡尔皱眉道:“您说的祖国指的是法兰西那个到处流浪的国王,还是巴黎的那个孔带亲王?祖父,他们自己都分不清谁是爱国者,谁是叛逆者,您让我如何去爱这个国家?”
笛卡尔先生脸上浮现出一丝丝的笑意,抚摸着小笛卡尔的脑袋道:“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贞德女将军吗?”
小笛卡尔悲伤的道:“她是一个圣女,一个英雄,可是她死于卑鄙的谋杀。”
笛卡尔先生道:“他被勃艮第人出卖了,并且由他们的菲利普公爵将贞德交给英格兰人,这样一个有功勋于法兰西,避免法兰西成为英国人统治的英雄,在被法国主教主教皮埃尔·科雄审判,施行火刑,你觉她临死前是什么心情?”
小笛卡尔道:“他就不该拯救这些忘恩负义的家伙!”
笛卡尔先生道:“我的孩子,我看到了主教皮埃尔·科雄的手记,在这份手记中,主教皮埃尔·科雄只从贞德的眼睛里看到了——无悔两个字。”
小笛卡尔沉默了下来,最后他单膝跪在外祖父的面前,将头颅放在笛卡尔先生的膝盖上,流着眼泪道:“我还是想去明国看看,我曾经听过一个非常美丽的故事,这个故事就是我的天堂。
祖父,我想带您去看看我梦想中的天堂。”
笛卡尔先生叹息一声道:“我并没有说不去明国,我只是担心你的眼睛被人蒙蔽了,如果你想去,祖父就陪你去,也看看那个绵延了数千年的民族,是不是真的就比欧洲人更加的文明,更加的富有智慧。”
“我们这就离开罗马,立刻就去马赛!”
小笛卡尔欢呼了起来,像个孩子一样的连蹦带跳的出去安排马车了。
只留下笛卡尔先生一个人坐在昏暗的书房里,再一次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这一次,笛卡尔总共找到了六十一个同行者,包括他们的家眷,这就让这个旅行团变得极其庞大。
就在车队离开罗马的时候,圣彼得教堂上重新安装好的铜钟响起来了,教堂烟囱里也升起了浓浓的黑烟……
教皇冕下终于还是被那二十名鸟嘴医生给治死了。
听说教皇冕下死去的时候,浑身伤痕累累,身上没有半根毛发,如果不是人们很确定这些医生是在救人,那么……
笛卡尔先生坐在马车里怀抱着小艾米丽,老泪横流,他的老朋友,又有一位不在人世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活着抵达明国,更不清楚自己是不是还能活着回到法兰西。
随同的教授们,每个人都很严肃,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们就从天堂跌落到了地狱,宗教裁判所准备重新审判他的呼声很高。
这让他们觉得自己已经无处可去了,幸好,还有笛卡尔先生带着他们去遥远的明国避难,否则,他们都不知道他们该何去何从。
车队抵达马赛之后,笛卡尔先生果真见到了一艘巨大的武装商船,如果仅仅以六十八个炮窗来论的话,这该是一艘二级战列舰。
那个对礼仪一丝不苟的东方学者就站在码头等着他们,在他身边还站着一位身着海军纯白色军装的军人,不等笛卡尔先生说一些客套的话,张梁立刻道:“我已经恭候您多时了。”
笛卡尔先生笑道:“但愿天主可以保佑我,让我抵达明国,看看那个美丽的国家。”
张梁笑道:“您一定不虚此行。”
舰长赖鼎城同样向笛卡尔先生施礼道:“阁下能乘坐这艘华山号战舰,是我们全舰上下官兵们的荣光,从您登舰的那一刻起,这艘功勋卓著的军舰将以保卫您的安全为第一要务。”
笛卡尔先生感谢过张梁跟舰长之后,咳嗽一声道:“能不能再等十天,我还有一些朋友正在赶来的路上。”
赖鼎城笑道:“如您所愿,阁下。”
众人将这一行人全部送沿着长长的栈桥送上了军舰,只有张梁跟小笛卡尔还留在岸上。
小笛卡尔看起来似乎并不开心。
张梁笑道:“你还在怀念那个卡拉小姐?”
小笛卡尔摇摇头道:“我只是在为欺骗了祖父而感到内疚,老师,明国真的是一个没有饥饿,没有伤害,没有压迫的光明之地吗?”
张梁笑道:“我出发来欧洲的时候,吾皇陛下正在为国库中钱财太多,粮食价格太低而痛苦,小笛子,欧洲不适合你,这里太落后,太愚昧,太野蛮,只有在大明,你的聪明才智才会得到彻底的发挥,在大明,你将来的成就将远远超越我,最后一定会成为一个让我们仰望的存在。”
第一五五章云昭想喝咖啡了
张梁说的一点没错。
就大明目前来说,最优先发展的便是新科学。
在旧有的民生道路上,经过几千年的不断发展,已经发展到了极致。
不论是工商业,还是农牧业,抑或是原始的服务业,中华民族确实已经达到了巅峰,其实,在宋代的时候,这些事情基本上已经达到巅峰了,后来因为蒙元的存在,反而倒退了很多年。
旧有的藩篱打不破,新的世界就不会到来。
所以,云昭就想趁着新学科刚刚兴起的时候,给大明抢一步先机。
任何技术类的东西,只要抢先一步,以后,就会步步抢先,这关系到千秋大业,任何想要阻碍云昭这一谋划的人,都可以铲除。
就像亚历山大七世!
一个小小的教皇而已,杀了,也就杀了,云昭不会有内疚这种无用的情感。
在他的眼中,一个笛卡尔就值得他干掉十个教皇。
很显然,笛卡尔先生没有这种自觉,他隐隐觉得教皇之死不会这么简单,甚至不可能是奥斯曼大帝派人干的,这非常的不符合逻辑。
暗杀这种行为,在高级贵族之间其实是有默契的……因为,今天,教皇被刺杀了,那么,在很短的时间里,就会出现针对奥斯曼大帝的各种刺杀。
而且,这些年,奥斯曼人已经安稳了很多,目前的奥斯曼大帝也不是一个英才,甚至不能称之为守成之君,基本上,他就是一个庸才。
这个时候弄死了教皇,很容易引起欧洲诸侯国同气连枝的发起一场新的十字军东征。
这绝对不是奥斯曼大帝能承受的。
教皇之死,对罗马诸侯国,以及法国,英国,西班牙等国似乎有很大的好处,在新的教皇没有被选出来之前,这些国家都能在短时间里不再考虑宗教因素对政治掣肘。
所以,笛卡尔先生以为想要杀死教皇的人很多,可是,奥斯曼大帝反而是最不希望弄死教皇的人。
其实,笛卡尔先生的思路很正确,只是他唯独漏算了自己,以及这群新学科的领头人们的价值。
他以为自己这群人的价值不如教皇。
他不知道的是,如果他这一次再不去大明,这种杀戮就不可能停止。
华山号战列舰在马赛港口又等候了十天,于是,这艘船上又来了一百一十九人,以至于,船上人满为患,舰长一声令下,所有的水手,战士们就腾出来了自己的舱房给了这些尊贵的客人。
他们自己则搬进了沉闷潮湿的底舱。
满船之后,华山号就离开了马赛港。
在华山号离开马赛港后的第三天,西班牙的宗教裁判所的裁判长裁定笛卡尔先生为异端……
大明官员,在促成笛卡尔先生投奔大明这件事上堪称不遗余力,且有始有终,将团队的力量发挥的淋漓尽致,此时此刻,就算笛卡尔先生后悔了,他也没有了退路。
庞大的华山号战舰在海面上劈波斩浪,给了小笛卡尔一种新的感受,他指着海面上翻飞的海鸥问张梁。
“老师,我现在可以幻想抵达大明的生活吗?”
张梁笑道:“自然可以,我可以保证,你在大明的生活,要比你幻想中的生活好十倍不止。”
“我可以去旅行吗?”
“当然可以,不过,你是玉山书院的学生,首先要接受考核,只要考核结束,你就要离开书院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而且,不用自己花钱哦。”
“我听说长安那座城市是一座不夜城,哪里的人可以通宵玩乐?”
“没错,哪里有数不清的美食,有看不够的歌舞,每每到了华灯初上的时刻,长安城就是一座不夜城。”
“我能去吗?”
“当然可以,不过,你要小心,不要玩过头了,别赶不上回书院的最后一班火车。”
“老师,您说过,在书院吃饭需要抢?他们为什么不多做一些饭呢?”
“食物是充足的,每个人都能吃的很饱,只不过,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大家都喜欢第一个去拿饭,最后就弄成了一个传统。
不过,你想啊,吃饭的钟声响了,数千人拿着饭盒向食堂狂奔的样子还是非常壮观的。”
“哦,这样啊,看来我也需要进入进去。”
“必须的,先吃的人会把食物中的精华抢走的。”
“老师,我想竞争一下国字资格。”
“没必要害羞,这是好事,如果你自认为自己学识很好就可以参加,当然,除过比试学识之外,武技也是一个重要的因素,你需要一个人打倒一群人,我说的一群人至少有四十九个!”
“老师,您的学问也非常的渊博,为什么没有获得国字荣誉?”
张梁牙痛一般的倒吸了一口凉气道:“这就是一个见者伤心,闻者落泪的惨痛故事了……”
“我一定要拿到国字荣誉。”
“哈哈哈,你有机会的,笛卡尔,我很希望以后称呼你为笛卡尔·国!”
同样的谈话,张梁这些天说过很多次。
也解说过无数次。
在跟大明军人相处的时间长了,就会发现他们是一群很有礼貌的人,原本担忧的人们,情绪终于慢慢的缓和了下来。
不过,张梁还是恨不放心,因为,直到现在,只有笛卡尔先生没有问起过抵达大明之后的待遇。
在这一路上华山号军舰击败了很多海盗,有黑胡子的,有黄胡子的,也有红胡子的海盗。
舰长赖鼎城的手很黑。
一路上关起炮窗引诱那些疯狂的海盗来抢劫,一路上诛杀强盗,并不时地放下小船派出小分队去清理海盗船,一边收集财物,一边收集补给。
这个方法很有效,当海盗们在海上看到一艘巨大的商船孤零零的行驶在大海上,就有很多海盗想要碰碰运气,在追逐一番之后,海盗们就永远的消失在海上了。
这样做了之后,赖鼎城原本指挥着一艘船,在过了好望角魔鬼海之后,他的一艘船,就已经变成了一支拥有六艘纵帆船的小型舰队了。
绕过好望角,舰队就沿着非洲海岸线慢慢的向北走。
好长时间都没有离开过船舱的笛卡尔扶着拐杖来到了甲板上。
他先是看看湛蓝的大海,见赖鼎城正在与张梁研究一张图纸,就好奇的凑了过来,因为,他发现,这两个人研究的正是非洲地图。
笛卡尔先生看了他们手里的非洲地图,就低声道:“你们也准备捕捉黑人奴隶吗?”
张梁笑道:“笛卡尔先生,大明从不捕捉黑奴,也不贩卖黑奴。”
笛卡尔先生瞅着张梁道:“据我所知,葡萄牙、西班牙已经走上了殖民扩张的道路,就在去年,英国、法国、荷兰也纷纷开始捕捉黑奴,他们认为这是一项有利可图的生意。
怎么,明国皇帝对这种生意不感兴趣吗?“
赖鼎城正色道:“阁下,如果让大明海军舰队来做这样的事情,我以为,这是对我们这些军人的羞辱。”
笛卡尔先生赞赏的看着赖鼎城道:“您是一个正直的人。”
赖鼎城道:“等阁下到了大明,你会知道,我们的皇帝陛下更是一个正直的人。”
笛卡尔道:“我很期待,不过,你们研究非洲地图做什么呢?”
赖鼎城道:“我们一致认为,欧洲人对世界的划分是不科学的。”
“哦?为什们呢,据我所知,欧洲,亚洲,非洲,南美洲,北美洲这样的划分很符合实际。”
笛卡尔厌恶那些奴隶贩子,但是,对于地理命名权,他还是非常看重的。
赖鼎城道:“主要是这样划分对我大明非常的不公平,我们才是这个世界的中心,自古以来我们就是中国,中央之国,一个好好地中央之国,却被安排在亚洲,这是对我们陛下以及大明的羞辱。
他们在制定这样的名词的时候,应该征求我们陛下的意见。”
笛卡尔没有生气,只是笑呵呵的道:“你觉得该怎么改?”
赖鼎城道:“很方便,亚洲改成中州就好了,再添上遥州,南极洲,这样一来,地图就很完整了,等阁下抵达大明的时候,就应该能见到这样的世界地图了。”
笛卡尔先生点点头就离开了甲板,神情有些黯然。
张梁看着笛卡尔先生离开,暗暗点点头,他觉得赖鼎城用这种方式慢慢告诉笛卡尔先生一个真实的大明,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回到舱房的笛卡尔先生站在小笛卡尔的背后看他做题,等小笛卡尔终于解开了难题之后,笛卡尔先生递给了小笛卡尔一杯茶道:“明国人已经有了改变世界的决心。”
小笛卡尔道:“您是怎么知道的?”
笛卡尔先生就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告诉了自己的外孙。
小笛卡尔笑道:“他们发现了遥州,发现了南极洲,为了让这个世界地图看起来更加的对称,用亚洲做世界地图的中心,我以为没什么。”
笛卡尔先生微微皱眉,对小笛卡尔道:“你可以跟着那位张梁先生做学问,但是,我不允许你参与贩奴,这是极不名誉的一种行为,任何一个有良知的人都不该参与。”
小笛卡尔道:“据我所知,大明人从不参与贩运奴隶这样的事情。”
笛卡尔先生叹口气道:“他们在研究非洲地图,我看到他们在埃塞俄比亚画了一个圈,看样子,这一次,他们的目标就是埃塞俄比亚。”
小笛卡尔听祖父这样说,忍不住笑了,他握住祖父的手道:“祖父,他们这一次是要去埃塞俄比亚,不过,不是为了贩奴,而是为了跟埃塞俄比亚的皇帝做一笔生意。”
“什么样的生意呢?我不觉得那群可怜人有什么东西值得他们用东西去交换。”
“咖啡,祖父,老师已经告诉我了,还要我也参与这一次的交易。”
第一五六章野人的文明之光
埃塞俄比亚的皇帝看起来是一个亲切的人。
在小笛卡尔看来,这个皇帝除过老婆多了一些之外,几乎没有别的缺点。
当然,如果,他肯大方一些,给自己的老婆们穿上衣服,掩盖住暴露在外边的胸部就更好了。
至于皇帝陛下给自己裹上丝绸,且把自己包裹的玲珑剔透男性特征暴露无遗这一点,小笛卡尔还是能接受的。
毕竟,不论谁长了那么大的一个雄性特征,都想对别人炫耀一下的。
安静的坐在老师的下首位置上观看了埃塞俄比亚美人的舞蹈,又观看了令人热血沸腾的埃塞俄比亚战舞之后,小笛卡尔终于发现老师跟皇帝陛下的交易已经结束了。
黄金,宝石,象牙换到了很多瓷器,丝绸,以及各种用具,小笛卡尔认为这该是一场公平的交易。
更不要说,老师还主动献给了埃塞俄比亚皇帝整整一千把各色武器。
这些武器来自于海盗,而海盗们现在已经成了华山号舰长阁下的俘虏。
皇帝陛下还拿出一枚硕大的宝石,希望能用这些宝石换一些海盗。
这是一个能把荷兰话说的非常流利的皇帝陛下,
张梁老师的荷兰话说的也很不错,鉴于那颗宝石很漂亮,老师就很痛快的答应了。
本来,按照海上的规矩,这些海盗只有两个下场,一个是被挂在海岸线上的十字架上钉死。一个下场是寻找一处杳无人烟的珊瑚礁放逐这些海盗,让他们自生自灭。
埃塞俄比亚皇帝陛下得到了五十个海盗,等这些海盗被送到皇帝陛下面前的时候,瑟瑟发抖的海盗们立刻就被黑色的人潮给淹没了。
等人潮散开之后,地上只剩下大片,大片的血迹,至于人,早就消失了,当小笛卡尔看到一个与他一般大且在脸上涂抹了很多白色颜料的少年用力的撕咬着一只手掌的时候,他就很想吐。
不过,见老师依旧安静的坐在那里跟皇帝陛下谈笑风生,他也就让自己安静下来,取过一条香蕉,慢慢的瞅着那个黑人少年慢慢的啃咬起香蕉来。
张梁老师认为大明皇帝陛下有两个老婆,只拿到一块拳头大小的宝石会让陛下陷入两难的境地,就主动向伟大的埃塞俄比亚皇帝提出,他还有六百多个百人俘虏。
可是,埃塞俄比亚皇帝对剩下的俘虏没有什么兴趣,他认为那五十个海盗已经足够自己的族人吃一阵子的,留下俘虏太多了不好,肉会臭的。
为此,张梁老师不得不忍痛拿出自己的一面玻璃镜子展示给皇帝陛下看,这是一面很神奇的镜子,当镜子是平面的时候,能把阳光反射进阴暗的茅草宫殿。
当张梁老师在镜子后边拨动两下,这面镜子又变成了一面凹镜,在阳光猛烈地时候可以聚集阳光在一个点上,可以点燃地上的枯草。
埃塞俄比亚皇帝亲自摆弄了一下镜子,调试出一道明亮的光芒照在远处族人的脸上,那个族人立刻就倒在地上,口吐白沫。
他又调试出凹镜模样,亲自用凹镜点燃了一堆茅草之后,他就拿出来了五颗比先前拿出来的那颗宝石更加璀璨的宝石换走了张梁先生的宝物。
对此,他们两人都很满意。
埃塞俄比亚皇帝无疑是一个聪慧的人,当张梁老师提出大量采购埃塞俄比亚人的“可非”的时候,他再一次指着天空说,这是天神赐予埃塞俄比亚人的宝物,不能买卖,一旦他这样做了,必定会招来祖先的诅咒。
这就是要加钱了。
埃塞俄比亚的皇帝表演气息太严重,这一点,即便是小笛卡尔也看的出来。
就在小笛卡尔认为该出动那些勇猛的大明水兵来劝说皇帝陛下的时候,张梁老师,却拿出来了更多的好东西,坚持要跟皇帝陛下来交换他们族群的珍宝。
十六门八磅炮,以及一百桶火药,两百颗炮弹。
并且命令随从的大明水兵,亲自操演了一遍大炮……效果自然是非常好的,以至于让埃塞俄比亚皇帝忘记了祖先的诅咒,同意交付跟这些大炮,火药,炮弹等重的“可非”。
皇帝陛下热情的挽留张梁老师一行人在他的皇宫多居住一阵子,好教会他们使用这些原始的火炮,为此,他还把自己最美丽的老婆从人群里拽出来,让她伺候张梁先生。
张梁先生勃然大怒,认为皇帝陛下侮辱了他,还说他是埃塞俄比亚皇帝陛下的朋友,自己之所以会把这些火炮交给皇帝陛下,完全是看不得那些该死的欧洲强盗们打劫埃塞俄比亚。
友情是无价的!
皇帝陛下觉得张梁老师是一个好人,就从自己的族群里找出来了十二个绝色处女美人,在听说小笛卡尔是张梁老师的学生之后,又大方的赏赐了一个绝色美人给小笛卡尔。
张梁老师仅仅拒绝了一次,那十二个绝色美人的脖子就被一群壮汉给拗断了,小笛卡尔立刻将最后一个属于他的小女孩拉过来放在自己身后,还感谢了皇帝陛下的恩赐,而张梁老师面色惨白。
虽然这种杀自己人吓唬外人的方式在小笛卡尔看来是很没有必要,也很愚蠢的,既然老师已经表现出被吓坏了模样,他身为学生,自然要表现得更加不堪才成。
所有的交易完成了,张梁先生准备告辞回到船上去,埃塞俄比亚皇帝陛下却赏赐了很多的宝石,黄金,象牙,犀牛角,狮子皮。
就在张梁先生与小笛卡尔一行人大惑不解准备上船的时候,皇帝陛下却命令他的老婆们,脱下了所有人的靴子,用小刀一点点的刮掉了靴子底粘着的泥土。
见张梁先生一行人对这个行为很不解,他就义正辞严的对张梁先生以及所有人说:“宝石,黄金,犀牛角,象牙,狮子皮,不过是这片土地上的附着物,遇到好兄弟共享是必然之事。
但是,土地不一样,是埃塞俄比亚人祖先的尸骨所化,哪怕是针尖大的一块也不容让给他人。”
张梁先生闻言长揖不起,对皇帝陛下的英明钦佩的五体投地……
等一行人穿着干净的靴子上船之后,小笛卡尔就道:“老师,这个土王很富有!”
张梁先生笑道:“你是怎么想的?”
小笛卡尔笑道:“我觉得我们今晚可以……”
张梁摇头道:“不可以!”
“为什么?”
“因为大明国早就过了依靠杀戮,掠夺来充实自己的时候了。”
“可是,按照我说的做,我们会得到更多的财富。”
张梁瞅着小笛卡尔道:“小笛,我们要那么多的财宝做什么呢?你到现在还没有明白财富的意义吗?我记得我以前跟你说过财富与商贸的关系。
市场有多大,财富才会有多少,而不是财富有多少,市场有多大,这两者之间的关系你一定要明白。
黄金没来由的突然增多,那么,它除过让黄金价值下跌到与市场相匹配的地步之外,还有什么作用呢?有这批黄金与没有这批黄金又有什么不一样呢?
我们这一次用公平交易算是开辟了一个市场,也算是结交好了一个皇帝,以后,当我们大明国的船只来到埃塞俄比亚的时候,就可以放心的在这里交易,在这里补给,那我们的货物换取埃塞俄比亚的黄金,宝石,犀角,象牙,这样换回来的黄金,才是黄金,宝石才是宝石,我们的市场容量大了,而黄金,珍宝的价格没有起伏,这才是真正的财富所在。
强盗,其实是一个损人利己的行当。”
“可是,老师,我听说咱们大明的皇帝就是一个强……罗宾汉。”
张梁笑眯眯的看着小笛卡尔道:“你不用替陛下掩饰,他就是一个强盗,绰号“野猪精”!他的祖祖辈辈都是强盗,是一个流传了上千年的强盗世家。
跟英国的罗宾汉完全不同,罗宾汉是一个帮助穷人的侠盗,我们的陛下的祖先们就是一个为祸一方的巨寇。
强盗当的时间长了,对于强盗给社会造成的弊病就会看的很清楚,所以,陛下登基之后,天下间顿时就没有强盗了。
不过呢,他毕竟是强盗出身,骨子里流淌着强盗的血,我想,他会喜欢你种年轻人的,毕竟啊,你这个孩子不去做强盗实在是可惜了。
回去之后,将埃塞俄比亚皇帝的行为写一份详细的分析报告给我,我要看看你是不是真的看透了这个埃塞俄比亚皇帝。
另外,安顿好你的小美人,我们这种人要嘛没有仁慈之心,一旦有了这种心思,就要一以贯之。”
小笛卡尔回头看看那个跟在他身后胆战心惊的小女孩,脱下自己的褂子披在这个全身上下只有一条草裙的少女身上。
“小艾米丽没有玩伴,我之所以收留她,就是为了小艾米丽着想。”
张梁瞅瞅小笛卡尔那张写满无所谓的脸,忍不住拍拍他的脸颊道:“你以后一定会成为一个坏男人的,一定会让很多女子伤心。”
小笛卡尔道:“这并不重要,各取所需就好。”
张梁大笑道:“但愿吧,天知道!”
小笛卡尔见老师进了船舱就摸摸自己的脸颊嘿嘿笑道:“我是一个自由的人!”
第一五七章新高度,新境界
离开了友好的埃塞俄比亚,这支舰队就一头撞进了奥斯曼帝国的地盘。
奥斯曼帝国以开国苏丹奥斯曼一世的名字为国号,是一个野心勃勃的军事帝国。
每一个奥斯曼苏丹都会生一堆小崽子,然后并不会教导这些小崽子们团结友爱,而是故意在他们中间制造对立矛盾,然后,他就苏丹就会坐在最高处,看着他的崽子们相互厮杀。
只有最强大,最强壮,最聪慧的崽子才能活下来,每当他的崽子们分出胜负之后,一般在这个时候,苏丹的生命一般也就走到了尽头。
他自然不是老死的,而是被自己的崽子杀掉的,因此,在奥斯曼的历史上,暴毙的苏丹占据了历代苏丹总数的六成以上。
每一次皇权交替,就是奥斯曼帝国血流成河的时刻。
不过呢,这样遴选出来的皇帝,说句实话,本事真的很不错。
1299年,奥斯曼趁塞尔柱罗姆苏丹国分裂,正式宣布独立,称号“加齐”,奠定奥斯曼国家的雏形。
1326年,奥斯曼之子奥尔汗继位后,改称总督,建立了常备军,吞并了罗姆苏丹国之大部分地区。
于1331年3月,打伤了拜占廷帝国皇帝,占领了拜占廷帝国在安纳托利亚最大的城市尼西亚,并迁都于此。
1337年,攻陷尼科米底亚,定都于布尔萨。
1338年,又占领了于斯屈达尔。
1354年,土耳其奥尔汗率军渡过达达尼尔海峡,占领了加利波利半岛,并把这里作为进攻巴尔干半岛的桥头堡。
1360年奥斯曼君主穆拉德一世继位后,向东南欧扩张取得决定性的进展。
1362年,发动大规模军事进攻,占领拜占廷帝国重镇亚得里亚堡,并改名埃迪尔内,定都于此。
此后又征服西色雷斯、马其顿、索菲亚、萨洛尼卡和整个希腊北部,迫使保加利亚和塞尔维亚统治者称臣纳贡。
1389年在科索沃战役中大败塞尔维亚、保加利亚、匈牙利联军。
奥斯曼君主巴耶塞特一世在1396年的尼科堡战役中,一举打败了匈牙利、法国、德国等国的联军,占领巴尔干大部土地。
将近一万名十字军被俘,除了三百名贵族骑士被巨款赎回外,其余的几乎全部被杀。
从此,欧洲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奥斯曼帝国扩张,拜占廷帝国危在旦夕。
穆拉德二世在瓦尔纳战役打退了欧洲匈牙利、波兰的反扑,波兰国王亚盖隆契克和采萨里尼大主教阵亡。
1453年,21岁的穆罕默德二世继位不到两年,亲率八万大军进攻拜占廷帝国首都君士坦丁堡,鏖战53天,于5月29日攻克,并迁都于此,拜占廷帝国灭亡。穆罕默德二世将君士坦丁堡改名为伊斯坦布尔。
1517年,奥斯曼帝国消灭埃及马穆鲁克王朝,其海军势力亦扩至红海。
[31]此后,奥斯曼帝国及葡萄牙帝国成为了地区最具支配地位的势力。
1521年,奥斯曼攻陷贝尔格莱德。
1522年占领罗得岛。
1526年的莫哈奇战役,奥斯曼帝国一举击灭匈牙利君主国。其后征服了匈牙利王国,并在匈牙利及中欧的所在地建立奥斯曼属匈牙利。
1526年,奥斯曼帝国在第一次摩哈赤战役得胜,并于1529年发动维也纳之围,但由于冬季的来临而被迫撤退。
1532年,奥斯曼举兵逾25万再次进攻维也纳,但在维也纳以南的克塞格被击退。
1543年,奥斯曼继续进逼,哈布斯堡王朝的统治者斐迪南一世在1547年正式承认奥斯曼帝国对匈牙利的宗主权。
在苏莱曼一世治下,特兰西瓦尼亚、瓦拉几亚及反复无常的摩尔多瓦都成为奥斯曼的附属国,须向奥斯曼纳贡。在东面,奥斯曼在波斯人手里夺取巴格达,得以掌控美索不达米亚及波斯湾。
奥斯曼帝国对于欧洲人来说,就是一个强悍的令人头痛的怪物,即便现在,已经有了一些没落的趋势,不过,他们的实力依旧不可小觑。
想要对付一个国家,首先就要了解这个国家。
这就是小笛卡尔在进入奥斯曼地盘之后对这个庞然大物的第一印象。
面对这样一个庞然大物,华山号的舰长赖鼎城还是正大光明的在桅杆上打起了代表大明的红色旗帜。
然后,这艘二级战列舰在披挂上防护铁甲之后,就笔直的沿着海岸线向东行驶。
在欧洲的时候,他们在收集海盗,在阿拉伯海,他们一样在疯狂的收集海盗。
“张梁先生是一个文雅醇厚的人,而赖鼎城将军却是一个无谓的猛士。”
对于大明帝国与奥斯曼帝国作战这种事情,笛卡尔先生毫无疑问的站在大明一方,当他亲眼看到赖鼎城又击溃了一支海盗之后,忍不住啧啧赞叹。
“祖父,赖鼎城不是将军,他只是一个校尉。”
小笛卡尔对于大明官职似乎更加熟悉一些。
“看起来,他们对于奥斯曼并无尊敬之心,他们对欧洲诸国也没有什么尊敬之心,他们对于上帝也没有尊敬之心,那么,问题来了,他们尊敬谁呢?
皇帝?他们的皇帝?”
再一次吃晚餐的时候,忍耐不住的笛卡尔先生终于把这个困扰他很长时间的问题问了出来。
“我们的陆军,已经在河中之地与奥斯曼接触了,结果,夏完淳总督在河中阵斩了奥斯曼六万人,包括他们在河中的总督。”
赖鼎城听了笛卡尔先生的疑问之后,以事实回应了笛卡尔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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笛卡尔先生默不作声,当晚,他只吃了很少的东西。
奥斯曼的海军已经没落了,这就是赖鼎城敢以一艘二级战列舰就挑战整个奥斯曼海域的原因。
而笛卡尔先生则从赖鼎城的话语中听到了无畏!
在他看来,这些明国人表面上看起来似乎非常的谦逊,彬彬有礼,对谁都会笑脸相迎,可是,在这张笑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温度。
这就是倨傲了。
这种倨傲,不是那么明显,只有一些灵绝敏感的人才能发现,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明国人自觉高人一等!
欧洲人处置欧洲海盗的手段很残酷,明国人处理欧洲海盗的手段就相对显得温和一些,不过,这仅仅是表象。
欧洲人还把海盗当人看,而这些明国人却把海盗当做物件来看,可以送给埃塞俄比亚人吃掉,也可以随意的丢弃在荒无人烟的海岛上,这不是一个对待人的态度。
欧洲海盗就这样被处理了,接下来,那些俘虏的奥斯曼海盗估计也会有同样的命运。
果然,在舰队已经没有地方关押更多海盗的时候,赖鼎城校尉就不再收纳俘虏,每一次都把敌人的战舰击碎之后,就迅速离开了那片海域,留下那些落水的海盗抱着舰船碎片在海上漂泊。
笛卡尔先生一直在等待奥斯曼人的追击舰队,可是,直到舰队离开了阿拉伯半岛,也没有看见奥斯曼人舰队的影子。
“为了保证大明商船可以顺利的抵达欧洲,大明的军舰会在这片海域护航,其中发生了几次战斗,然后,奥斯曼人的舰队基本就不怎么理睬我们了。
我们的海军韩部长曾经写信给奥斯曼的皇帝,要他开放海域,保证商船的通航自由,如果不能,大明海军将会帮助奥斯曼帝国保证商船的安全。
奥斯曼帝国没有回应,不过,从那之后,阿拉伯海上就很少见到奥斯曼的“巴巴罗莎”舰队了,只是,海盗增加了很多。
也就是这个原因,任何一艘来到这里的军舰,都负有打击海盗的职责。”
张梁见笛卡尔先生的心思很重,就特意把赖鼎城舰长的所作所为坐牢一番解释。
这些话在普通人耳中听起来是合情合理的,在笛卡尔先生这种智者心中却能听出另外一番含义,至此,笛卡尔先生心中第一次升起了要去明国看看的想法。
他很想知道,明国是否真的像他们自己描述的那般强大,他很想知道,明国是不是真的像小笛卡尔梦想中那么光明,那么繁荣。
离开了阿拉伯海,舰队很快就进入了印度洋。
当舰队在印度洋上劈波斩浪的时候,笛卡尔先生很快就发现,军舰上的水兵,以及那些从欧洲一起回明国的使者们,也一个个变得轻松起来。
“再过十天,我们就能抵达边州。”
张梁笑呵呵的看着军舰前边引路的海豚对小笛卡尔道。
“边州?我们已经到大明了吗?”
“可以这样说,你也会见到我大明的一位公爵。”
“老师,您以前说过,大明没有贵族的。”
张梁耸耸肩膀道:“那是大明本土,本土没有贵族,是一个人人平等的世界,至于海上,总要有人开发啊,等他们什么时候把海外建设的跟上大明本土的发展了,人民自然会推翻这些所谓的贵族。
我们的理想是——没有贵族!”
小笛卡尔仰着脸瞅着高大的老师道:“人真的可以平等吗?”
张梁笑道:“在大明本土,人们只有分工的不同,没有高下的差别。”
“那么,见到这位注定要被打倒的公爵,我应该怎么对待他?”
张梁拍拍小笛卡尔的脸庞道:“你与别人不同,你是大明本土公民,是玉山书院的学子,见到任何人,不论他的地位如何,你都是小笛卡尔,一个在灵魂上与他齐平的人。”
第一五八章起笔如画
云昭在六月的时候驾临广州!
居住在白云山下的行宫里。
六月的广州除过炎热之外就实在没有什么好说的,假如一定要找出来一个说头,那就是无孔不入的蚊虫了。
很奇怪,这里的蚊子飞不高,只能在地面以及六尺高的空间活动,嗡嗡嗡的如同后世的轰炸机一般处在巡航状态。
云昭住在三楼!
傍晚的三楼上凉风习习,很是舒坦。
在他身边有一株生长了五百年的桂味荔枝树,因为树冠很高,所以,云昭只要探手就能吃到已经成熟的荔枝。
云昭自己吃了一颗,见钱多多面前的荔枝堆积如山,就皱眉道:“这东西吃多了嘴角会烂。”
钱多多无所谓的耸耸肩膀道:“昨天就烂了,今天不妨多吃点。”
云昭叹口气道:“苏东坡说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终究是不对的。”
钱多多道:“还有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这句话怎么不说?我当了这么多年的妃子,还是第一次吃到荔枝,连杨玉环都比不过,太亏了。
夫君,你说这世上怎么还有这么美味的水果?”
钱多多嘴上这么说,还是停下了剥荔枝的手,不过,转手又拿过一个被切得很漂亮的芒果继续啃。
“这东西也不能多吃啊。”
钱多多啃完了一枚芒果,丢掉果皮拍拍自己高耸的肚皮道:“是孩子想吃,咦?怎么不见冯英?”
云昭擦擦手,将耳朵贴在钱多多的肚皮上倾听了片刻道:“孩子很好,不过呢,你就做做好事吧,别把冯英指挥的团团转,这时候还在跟云杨,广州知府一行人讨论行宫的保卫事宜,你要干什么对我说,不用连端茶送水的事情都要劳动她。”
钱多多抚摸着自己的肚皮有些得意的道:“也就是现在能使唤她一下,等孩子呱呱落地,可就没这好事了。”
云昭没法子分断钱多多跟冯英之间的恩怨,有时候也很不理解她们两人的相处方式,既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那就听之任之好了。
钱多多又道:“杨雄为什么一定要在这个时候暂代广州知府的职位呢,是为了什么?”
“也没什么,他弟弟杨洲在海上给他们家弄了一个硕大无朋的巨大产业,他自然要关心一下的。”
“听说杨雄才到广州就去找了我十三行的麻烦,夫君一定要为妾身做主啊。”
钱多多哭唧唧的说着话,还顺势坐在了云昭的腿上。
怀孕的妇人滚烫的就像是一团火,云昭抱了片刻,就发现身上又起了汗,就拍拍钱多多丰盈的臀部道:“别折磨我了,你现在又不能碰。”
钱多多挣扎着站起身,瞅着云昭笑道:“人家都说南方属于丙丁火,很容易勾起人的欲望,能让夫君这种对妾身早就心静如水的人都能起旖念,看来没错,夫君去找冯英吧,真是便宜了她。”
说罢,就婷婷袅娜的在云春的搀扶下下楼去了。
能在挺着大肚子的时候走的风情万种的,满世界也只有钱多多了。
“多好的女人啊——”云昭忍不住赞叹出声。
钱多多如今对政务真的是一星半点的想法都没有,即便是杨雄请缨在皇帝南巡时期担任广州知府这样的事情,她也没有半点想法,尽管,杨雄已经因为弟弟被骗下海的事情已经怒火万丈了。
弘农杨氏是一个庞大的家族。
尽管在土地改革之初,弘农杨氏就已经被拆分成了一个零散的家族,可是,就在弘农,杨氏依旧是一言九鼎般的存在。
就在云昭登基以后的十一年中,弘农杨氏出仕的官员多达六十七人。
而且他们担任的不是一般的官员,大多是州县以及要害部门的主官。
如果说是杨雄故意在安插人手,那就太冤枉杨雄了,只能说一个诗礼传家的大家族,一旦适应了新的社会规则之后,立刻就能爆发出巨大的力量。
他们出头的可能性,远远比那些刚刚洗净了一脚泥的平民大的太多了。
如果杨洲是一般的杨氏子弟,就算是下海了,也没有什么大的事情,最多就让杨洲这一支族人在海上讨生活,顺便建功立业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可是,杨洲的身份不同,自从杨雄正式成为蓝田皇朝的官员之后,他的弟弟杨洲,就是弘农杨氏今后的族长。
现在,未来族长率先下海了……且对下海这件事很喜欢,已经开始动员弘农杨氏族人跟随他一起下海,准备栉风沐雨的为弘农杨氏重新打造一个新天地。
这就导致弘农杨氏出现了一条巨大的裂隙,毕竟,有喜欢下海的,还有不喜欢下海的。
别然看不出来的危机,杨雄一眼就能看穿,一旦杨洲开始在海上重新建立基业了,那么,弘农杨氏迟早就会泯然众人,最后从弘农的地方志中消失。
海上的财富来的容易……这就是云昭的计谋之所以能够成功的原因。
天,渐渐黑了,白云山上的虫子就开始复活了,期间还夹杂着一些凄厉的猿啼,很快就把白日里美轮美奂的广州行宫弄得鬼气森森。
冯英提着刀子来到三楼平台上,将刀子丢在一边,坐在云昭对面一言不发,就开始吃荔枝。
她吃荔枝的速度很快,顷刻间钱多多积存的跟山一样高的荔枝堆就下去了好大一截。
没好气的将一个荔枝壳丢在地上,冯英气咻咻的对云昭道:“我不去伺候,你老婆就撅着欧股不肯洗澡!”
云昭摊开手道:“你不帮她擦背不就完了?”
冯英叹口气道:“大着肚子呢,我不是伺候她,是伺候她肚子里的孩子呢。”
“也就是说,你气的要死,偏偏还认真的帮她擦背了?”
“不敢下重手啊。”
冯英斜睨了丈夫一眼道。
“皇后辛苦。”
云昭取过一个切好的芒果递给了冯英。
伺候钱多多的人很多,足足有二十几个,如果连何常氏,云春这样的人一起算上,至少有三十个,钱多多只要有了身孕,就对伺候她的人非常的挑剔,能把自己完全交给冯英,这绝对是一种莫大的信任。
冯英也就是因为这个缘故,才会忍气吞声的主动伺候怀孕的钱多多。
月出白云山的时候,云昭与冯英对坐在高台上欣赏着那轮淡蓝色的月亮,谁都不说话,冯英很喜欢这种静谧安详的环境,云昭喜欢安静的胡思乱想。
所以,在这个时候,也是两人相处的最舒服的一种状态。
云春上来的时候,什么气氛都会完蛋……很快空气中就回荡着这家伙狂吃水果的声响。
“夫君,夜了,安歇吧。”
云昭摇摇头道:“我还在等一个人。”
冯英道:“宫门已经关闭,谁都进不来。”
云昭叹息一声道:“看来,我还是高估他了,在民族未来与家族未来之间,他还是选择了家族,也是,不能要求人人都是圣贤啊。”
冯英无声的笑了,将手插在丈夫的臂弯里柔声道:“杨雄今日去了新安县,准备用十日时间处理完滞留在新安县的欧洲商人。“
云昭听冯英提到了香港,就愣了一下道:“怎么,新安县里还有不受大明管辖的欧洲商人吗?我不是已经拒绝他们无偿使用新安县的土地晾晒他们的货物了吗?”
冯英摇摇头道:“国相府准许这些欧洲商人租用一部分新安县土地晾晒货物,他们认为,从新安县进入大明的各种香料数额太大,利润太丰厚,而商人们需要一块土地晾晒货物确实是有这个需求,所以,他们抠了陛下旨意中”不得无偿“四个字,准许那些欧洲商人租用土地。”
“杨雄准备怎么做?”
“夫君没来广州的时候,自然可以继续蒙混过关,夫君既然已经来到了广州,新安县就在百里之外,如何能瞒的过您,自然是要迅速驱逐那些欧洲商人,假装这件事不存在。”
云昭淡淡的对冯英道:“明日我们去新安县码头,我倒要看看杨雄是怎么处理新安县的番商的。”
冯英笑道:“好啊,明日我们一起去,不过,三百多里地呢,为了那么小的一个渔村,不值当的。”
云昭冷冷的道:“再小的地方,也是大明的土地。”
晚上躺在床上,云昭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新安县,这是大明时期的名字,在云昭的记忆深处此地应该叫做“香港”,名字比新安县好听,在云昭心中却代表着一段耻辱。
“香港”两个字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云昭内心深处的一个耻辱源,这两个字让他看尽了人间丑态。
云昭再一次翻身的时候,惊醒了冯英,她给丈夫盖上毯子低声道:“睡吧。”
云昭低声道:“如果我们过去了,杨雄还不能处理好那里的事情,就让大军踏平那片土地吧。”
这句话说出来,云昭心头的烦躁似乎一下子就消失了,转过身,片刻之后就酣然入梦。
这句话却让冯英睡不着了,她瞅着丈夫的脸颊,很不明白,一个小小的渔村怎么就勾动了丈夫如此浓烈的杀机。
第一五九章停笔泣血
清晨的时候,云昭带领了三千铁骑离开了广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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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一百五,第三天上午的时候云昭已经驻马海滨。
海湾里停泊着数百艘商船,海岸边也密布着层层叠叠的笼屋。
很多番人正驱使着赤身裸体的南洋奴装卸货物。
岸边的高地上晾晒着数不清的香木,骑兵们潮水一般从大地的另一头席卷过来的时候,高地处放哨的番人,已经逃到了海边。
眼看着骑兵们在海岸边停顿下来,立刻就有一个满脸胡须的番人冲着旗帜下的云昭大叫道:“离开,这里是我们租借的土地,你们不能踏足。”
云昭轻皱眉头,对云杨道:“我不想租了。”
云杨缓缓抽出长刀,对云昭道:“陛下稍待,微臣这就收回。”
说罢,呼喝一声,就纵马离开队伍,直奔那个高声喊叫的番商,战马从惊恐的番商身边经过,番商那颗毛茸茸的人头就冲天而起。
云杨兜转马头对自己的副将云舒道:“清理干净。”
云杨的话音刚落,一个校尉就带领一千骑兵冲了下去,海滩上的番商,以及南洋奴们开始混乱了,胆子大一些的甚至拿出来了火枪,不断地向冲过来的骑兵射击。
云昭瞅了一眼注定是一面倒的杀戮场,就对云杨道:“找一个清凉的地方洗个澡,休憩一阵。”
云杨点点头,就迅速派人去寻找安静的场所了。
云昭也纵马下了高坡,来到一棵高大的榕树下,跳下马,坐在侍卫搬来的椅子上喝了一大口水,两天半跑了将近四百里地,对他也是一个严重的考验。
好在,堵在胸口的那股怒气终于消散了。
海面上忽然响起火炮的声音,云杨对云昭道:“陛下,这里不安全。”
说着话,一枚炮弹就从众人的头顶掠过,砸在远处的一棵榕树上,榕树骨断筋折,栖息在树上的白鹭慌忙起飞,仓惶飞向远方。
这些番人敢于反抗,这在云昭的预料之中,这世上就没有只准你杀他,不允许他杀你的好事情。
云杨见云昭只顾着喝水,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就立刻对麾下的骑兵们道:“保护陛下!”
于是,很快,云昭就被骑兵们团团包围了起来。
直到现在,不论是云杨,还是守在云昭身边的冯英,都不明白皇帝为什么不问青红皂白的就下达了格杀令。
不过,他们还是很好地执行了皇帝的命令,甚至没有问一句。
云昭耳听着海滩方向传来的惨叫声,就不耐烦的对云杨道:“快点处理完毕。”
于是,云杨又分派出去了一千骑兵。
海里的商船纷纷逃离海港,能逃离海港的那一部分船只,不是因为他们多勇敢,而是他们的泊位在远处,很多直接在海里下锚,骑兵冲不到他们那里。
密集的手雷爆炸的声音在海滩上响起,云杨从观察位置上跑来道:“陛下,岸上的敌人已经清理干净了,小子们如今正在炸船。”
云昭微微闭上了眼睛,将脑袋靠在椅子背上假寐了起来,说实话,两天半跑了小四百里已经把他的精力给抽干了。
爆炸声渐渐平息下来,海湾里却冒起了滚滚浓烟,一股檀木的清香随风飘了过来,云昭猛地睁开眼睛对云杨道:“海对面的濠镜你派谁去了?”
“云舒!”
云昭重新闭上了眼睛,顷刻间就鼾声大作。
等云昭睡醒之后,发现骑兵们已经下了战马,正坐在地上进食。
周围很是安静,即便是吃饭,大家也尽量的不发出声音。
云昭重新上了高坡,刚才还层层叠叠的笼屋如今已然笼罩在一片火海之中,海港中还有很多燃烧的船只,海滩上还有很多骑兵,他们正在把死尸向海里丢。
没有警告,没有说明,仅仅是云昭一声令下,聚集在这里的将近两千余人就死无葬身之地。
海面上还有一些商船,正在向外海逃遁,不过,他们逃不走,来的时候,云昭就已经给广州市舶司下令,不准走漏风声,毕竟,大明皇帝亲自带兵屠杀番商,不怎么好听。
在海风的帮助下,海边的笼屋燃烧的更加猛烈了,云昭极目四望,没看到一个活着的番商。
云杨办事情还是非常靠谱的,他也知道不能留活口的道理。
对云杨来说,只要没有人发现,皇帝就没有干过这样残酷的一件事。
即便是被人发现了,云杨也会一口咬定是自己干的。
很快,就有人发现了这桩惨案。
杨雄来的时候,这里的大火已经快要熄灭了,而海面上漂满了尸体,密密匝匝的,他们好像很喜欢这个海湾,被海浪一推,就重新滞留在海滩上。
杨雄从海滩上走过,走了很长的路,海水打湿了他的鞋子,以及长袍的下摆,最后,他还是走到了云昭面前,俯身道:“卑职知罪,这些番商之死罪在微臣。”
云昭瞅着杨雄道:“我连你家都想撵到海上去自生自灭,你却允许这些番商占有大明的土地,你是怎么想的?”
杨雄呆滞的道:“微臣以为此地为荒僻之地,租借与番商,可以有些收息。如此而已。”
云昭俯视着杨雄道:“我听说进入大明的香木有超过九成来自此地,朕为何在这里没有见到市舶司?”
杨雄抬头看着皇帝沉声道:“没有设立市舶司,但是,这里的账目分文不差,朝廷中,有很多钱财的走向是不足以为外人道的。
甚至不能让库藏大使知晓。我们计算过,这笔钱不算多,却也不算少,总数在六十万银元之间,而番商敬献的租地费用,以及香木的税额,正好补足了,六十万银元的缺额。“
对于杨雄说的话,云昭是相信的,对于偌大的一个朝堂来说,确实需要一些隐性的收入,用来支付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费用。
这些费用可能是补偿,可能是收买,也可能是策反,总之有非常非常多的需要。
这样的费用支出,云昭这里也有,数额甚至远超国相府。
大明国太大了,里面的事情也是五花八门,对此云昭深有感悟。
“陛下,自从韩大将军遵从陛下之命封锁了马六甲之后,陛下可否知晓,在马六甲之内的广袤地区,还存在着数量不少的番人。
这些番人不能通过马六甲离开大明疆域,只能在大明疆域之内辛苦求活,由于没有通商堪合,他们不能正大光明的去广州市舶司交易,只能选择留在这里与国相府进行秘密交易。
原本,这点钱财还没有被国相府看中,可是,这些人之所以能留在马六甲海峡之内,完全是因为他们占据了很多盛产香木的岛屿。
国相府不希望把这些人全部灭杀,还希望这群人可以继续开发各个岛屿,为国相府进一步开发南洋各个岛屿起到积极作用。”
当下,我大明缺少的就是敢于下海的猛士,微臣以为,与其让大明那些对海洋一无所知的农夫们冒着生命危险去探查海岛,不如利用这些人去做这样的事情。
这是一个一举两得的好法子,微臣就下令这样做了,准许他们在此地,以及对面的濠镜借用我大明的一方土苟活而已。
再过一些年,等这些人年老体衰之后,自然就会销声匿迹。”
云昭摇头道:“你应该明白,朕不允许大量的收留异族难民,此前,在奴隶的使用问题上朕退让了一步,没想到你们走的远比朕想的远。
这不该是你杨雄一个人的主意,却又不像是张国柱这个老实人的办事策略,更像是你与徐五想等人的策略。
现如今,我大明确实缺少一些专门的人才,对我大明有积极意义的人自然是可以大规模引进,但是,那些人指的是欧洲的学者,高级工匠,以及他们的家属,而不是这些类似海盗一样的冒险者。
朕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觉得我大明已经强盛到了这个地步,就应该张开怀抱,海纳百川,接收任何想要进入大明的人,唯有如此,大明才能在短时间内强盛到极致。
可是,你们想错了,就因为强汉接纳了匈奴移民,后来才有了西晋被灭的惨事,才会有五胡乱华的黑暗时代。就因为盛唐接纳了西突厥,才会埋下五代十国的隐患。
大明不急!
朕以为,只要我们能够继续保证大明百姓丰衣足食,我们迟早会有足够的人手。
如果让朕在短时间内强盛,与一步一个脚印持久强盛之间,朕选后者。
朕迟早会成为千古一帝,你们也必将千古流芳,急什么呢?”
杨雄瞅着云昭沉默片刻,还是固执的抬起头看着皇帝道:“陛下已经有了倒行逆施的前兆!”
云昭愣住了,长久之后才道:“为什么这么说呢?”
杨雄咬着牙道:“大明已经开始分裂了,海陆两国,将成为大明的祸乱之源泉,云氏子孙将刀兵相见,而祸根便是陛下亲自种下的。
我弘农杨氏不是不能下海,而是担心如此大规模的下海,就会削弱大明本土的实力,主张遥州的野心,就算遥亲王这一代不会,陛下难道可以保证他的后世子孙也不会如此吗?
第一六零章平常心
没人能保证以后是个什么样子。
生而为脆弱的人类,人们连两分钟之后的事情都没有办法完全保证。
云昭根本就不在乎云氏家族能否万万年,他只在乎,在很多年之后,汉族人能不能占据更多资源的问题。
即便这个庞大的大明帝国到时候四分五裂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这些四分五裂的大明国依旧在汉人的统治下这就足够了。
对于云昭来说,给后世留下一个强势的汉族,远比留下一个强势的云氏家族来的有意义的多。
很明显,杨雄这些人是一群忠臣。
他们认为只要效忠云氏家族,就等于效忠了大明。
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这些看似接受过新式教育的家伙们,骨子里依旧是忠君报国那一套,不论他的外皮表现得如何精致,骨子里面,他们依旧是腐儒。
汉人可以不留存什么贵族血统,但是,汉人必须保证自身的血统,这句话说起来似乎非常的反动,可是,只要将目光放长远,你就会发现——不论世界如何变化,同宗同文的血脉族人依旧是你最值得依靠的靠山。
这一套对仅仅走入了工业文明的人来说是这样的,即便是日后人类走进了太空文明之后更是如此。
当人们的思想境界越广大,人们就会越发的孤独。
至于云氏家族,在已经占据了绝对优势的情况下还能衰败掉,那就活该衰败掉。
云昭不认为一个连自己权势都保不住的蠢材,可以继续带领全天下汉人继续前进。
这样的废物,就算被他的子民碎尸万段,云昭也不觉得可惜。
没了,就没了,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以后,一定会有更加强大的人来替代他们带领汉人走上一个新的高峰。
也只有这样的交替,才是一种良性交替,才能打破旧有的世界,建立一个全新的世界。
云昭很疼爱云彰,疼爱云显,疼爱云琸,疼爱钱多多肚子里的那个未出世的孩子,以后甚至会疼爱他的孙辈,疼爱他能见到的重孙辈。
至于重孙辈以后的事情,云昭觉得他们的好坏,关他屁事。
杨雄这些人不这样看,他们认为,云昭身为云氏家族族长,就该为云氏家族的千秋万代着想。
这种想法很是混账。
想到这里,云昭就一脚踹翻了一脸忠臣模样的杨雄。
取过马鞭劈头盖脸的抽打了下去。
杨雄是条硬汉,跪在地上硬撑着迎接雨点般的鞭子抽打。
一鞭一条血痕……
中间没人胆敢劝阻,杨雄也不肯求饶,眼看着杨雄已经成了一个血人,云昭这才丢掉鞭子,回头冲着围在他身边的人吼道:“滚远点!”
马上,他们身边的人就不见了。
云昭坐在伤痕累累的杨雄对面,取出两支烟,全都放嘴里点燃,然后分一支塞杨雄嘴里道:“这是一个大争之世,这些年的努力将会奠定以后五百年的政治格局。
目光看远一些,不要被眼前的这点蝇头小利蒙蔽了眼睛。
这顿打,打在你的身上,痛在你的身上,可是,我的心更痛。
我们这些人栉风沐雨,披荆斩棘走到现在,很不容易,甚至用侥天之幸来形容也不为过。
知道我为什么会准许分权吗?
你觉得没有必要,甚至很多人将我这一举动,定性为我云昭昏悖自大的开始,却很少有人能明白,我这样的做法根本就不是为现在服务的,而是着眼于两百年,三百年之后。
如果你的子孙足够孝顺,等到了那个时候,你会在你的子孙烧给你的报纸上看到我的作为是何等的伟大与荣光。
一个人,一个家族永永远远的掌控一个国家,你不会真的以为这是合理的吧?
就连我云昭,也没有信心认为云氏家族的江山可以万万年,哪怕在我最甜美的梦境里,也没有这么奇怪的事情发生。
如果,我的子孙果然不凡,那么,即便是在惊涛骇浪中,也能成功冲出险境,重塑辉煌。
如果,我的子孙昏聩无能,那么,即便是在平地上也会折戟沉沙。
没什么事情是永恒的,事情总是在不断地变化中。
我们要做的就是让事情按照他本来的发展轨迹继续良好的运行就成了,不用多做别的事情。
肉,烂在锅里挺好的。”
云昭说完话就起身离开了,他觉得自己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云昭走了,杨雄就吐掉嘴上的烟屁股,呲牙列嘴的坐在地上,身体挨的鞭子太多了,以至于让疼痛不那么明显了。
云杨鬼鬼祟祟的从高坡后边走过来,手上提着一罐子伤药。
“你惹他做什么啊?里外不过是死几个番商,又不是多大的事情。”
云杨解开杨雄的衣衫,瞅着他身体上横七竖八的鞭痕倒吸了一口凉气道。
杨雄从云杨那里又得到了一支烟,用颤抖的手点着之后吸了一口道:“这些话憋在我心里已经很长时间了,再不说出来,我怕我会疯。
形式明明是一片大好,打击按部就班的迎接一个前所未有的盛世不就完了,就他屁事多,今天要组件代表大会,明天开始四权分立,后天又弄什么遥亲王。
我就担心,他这么胡作非为,最终会把我们统统带进沟里。
还好,他看起来好像没有疯,就是抽我的时候下手有些重。”
看的出来,即便是杨雄,此时也有一种逃出生天的后怕。
最难猜测的便是帝王心,而云昭已经跟他们刻意生疏了一年多,此时此刻,云昭心中在想什么,杨雄实在是难以把握。
“他没杀我。”
云杨笑道:“他不会杀你的,毕竟,你还没有造反。”
杨雄摇头道:“如果我造反了,我才不怕他杀我呢,因为那个时候早就做好了心理建设,生死都不是太重要的事情。”
“你不要跟他争辩成不成啊?我前些天给他红薯都不成,把我连红薯一起丢出来了。”
杨雄看看自己伤痕累累的身体,犹豫一下道:“你知道陛下最近为何如此暴虐的原因吗?”
云杨道:“可能是钱多多怀孕的缘故吧。”
“这跟钱多多怀孕有什么关系?”
“你想啊,他刚刚把云彰,云显安排妥当,这马上又要有一个出世了,他的计划被打乱了,说不得要重新安排。”
杨雄瞅了瞅狡猾的云杨,再一次吐掉自己嘴里的烟叹了口气,很明显,云杨宁可跟他胡说八道,也不肯说出真正的原因。
从他这里,什么都得不到。
云昭要走了,杨雄却不能离开,他还要负责料理这里的后事。
云杨说的没错,皇帝干的事情,需要他来背锅,同时,也需要他把皇帝干了一半的事情彻底干完,这是他身为臣子的职责。
来的时候用了两天半,回去的时候却整整走了八天。
等云昭再一次躺在行宫平台上享受白云山晚风的时候,身边的荔枝树上已经没有荔枝了,因为,云花回来了。
钱多多又有了很多钱。
这就是云花出去这一趟的成绩。
以前,钱多多从不催促那些云氏家族参股的商行缴纳分红,有时候为了让商行能够扩大经营,云氏甚至很多年都没有要求过分红。
现在不一样了,钱多多没钱了。
没钱的钱多多总是吃不好睡不安稳,现在,钱回来了,她吃得香,睡得香甜,人也变得讲道理多了。
不是五百年古树上长得荔枝吃起来没什么滋味,所以挨了一顿鞭子的杨雄就另外寻找了几棵古老的荔枝树专门给皇家供应荔枝,其中一棵的树龄足足有八百年。
芒果就长在路边的书上,抬手就能摘到,这是广州城在建设城市的时候一个壮举。
因此,广州城路边最多的树木就是芒果树,这些芒果树上的芒果长得不够大,可是,味道很好,在广州,味道再好的芒果也没有多少人肯吃。
所以啊,成熟的芒果就会掉在地上,摔得稀巴烂,黄叽叽的,没办法形容,加上这东西糖分很高,尤其是在广州闷热的天气的催化下,很快就会发酵……于是,满城都是苍蝇!(当年在番禺看到的场景,那里还有很多香蕉林,长得不好的香蕉会贱价出售,十块钱就能买好大一堆,其中有一种红皮香蕉给我留下来很深的印象,可惜,离开之后,就再也没有见到过——致敬我2000年在广州的编辑生涯)
生活只要回归到日常,皇帝与平民的差别就不大了,云昭已经喜欢上了肠粉,尤其是加了牛肉碎的肠粉更是他的最爱,只是,他不喜欢吃广州的酱油……
皇帝喜欢吃肠粉,偏偏又不喜欢吃淡酱油,于是,行宫的厨子们又忙碌了起来。
很快,一种叫做耗油的东西就出现了。
皇帝还喜欢吃鲍鱼,不过,这是很羞耻的一件事情,皇帝以前吃了太多的干货鲍鱼,居然对新鲜的鲍鱼一点都不喜欢。
然后,就有广州的高手名厨寻找了全广州最好的鲍鱼,再把这些鲍鱼弄成干货,为了最大限度的保持鲍鱼的鲜味,一种叫做溏心鲍鱼的干货就出现了。
厨子们研究出来了耗油跟溏心鲍鱼之后,就很愉快的敬献给了皇帝,钱皇后笑眯眯的接受了这两种礼物,然后赏赐了两位发明人一人一千个银元。
然后就让广州十三行的人在广州设立作坊,专门生产这两种好东西。
第一六一章诸侯死,巨鱼亡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着,荔枝也就没有了,很快,芒果也没有了。
没有了荔枝跟芒果的广州怎么看都少了一些韵味。
在广州,人们感觉不到四季的清晰变化,只能从作物的交替上来感受时间的推移。
“咔嚓!”
钱多多豪迈的啃了一口甘蔗,将糖水吸允干净之后就把渣滓吐了出去。
她的肚皮已经鼓的跟吞了一个皮球一般,好在,她的身手还是矫健的,尤其是牙口甚是犀利。
比钱多多牙口更加犀利的人肯定是云春跟云花,只要看她们啃甘蔗的模样,云昭就断定,这两个蠢货距离糖尿病不远了。
多年相处下来,云昭已经忘记了云春,云花给他造成的伤害,只记得这两个蠢丫头一度是他最信任的人。
钱多多也是如此,曾经无数次的想给这两个丫头寻找一个绝好的夫君,可惜,不论是英武的武士,还是满腹经纶的文人,她们都不喜欢。
后来又寻找了富甲天下的商人,手艺精巧绝伦的工匠,同样没有入她们两个人的法眼。
后来,钱多多也就不费这个心了。
再后来,钱多多就觉得这两个傻丫头跟着她们混一辈子也不差。
就在云昭批阅公文的时候,黎国城送来了一份来自极北之地的密报。
云昭看过密报之后良久都不做声。
一个人枯坐到了晚上,钱多多仗着大肚子,勇敢的走进了云昭的书房,愉快的往丈夫的眼前放了一张巨大的银票。
票面上的数字是一百万。
“夫君,看到了这么多钱,心情是不是好一些了?”
云昭微笑道:“确实好了很多,这人呐,失去一些东西的时候,就要得到一些心理才能平衡。”
钱多多娇笑道:“夫君失去了什么?”
“失去了一个老对手,一个很值得尊敬的敌人。”
“这不是好事吗?”
“不是好事,对于皇帝来说更不是一件好事。”
“谁死了?”
“李洪基!”
“怎么死的?”
“死于火并,刘宗敏,贺锦想要取而代之,双方死伤惨重,最终,他与刘宗敏同归于尽了,他们那支队伍算是完蛋了,现在主事的人是高夫人,以及高一功,主公是刘双喜。
高夫人找到了我们安插在队伍中的细作,通过细作告诉我,他们想回来。”
钱多多道:“您会准许他们回来吗?”
云昭摇摇头道:“不允许,叛逆就是叛逆,不能饶恕。”
钱多多悄悄地看看丈夫的脸色低声道:“您以前也是叛逆啊。”
云昭笑道:“那是以前,现在,我是皇帝。”
“上回张秉忠死了,您好像又复活了他。”
“这一次不一样,李洪基死的像一个英雄,叛贼就该是这个样子才对,不像张秉忠,为了求活,居然丢弃了自己的部下,最后让那些人白白的葬身野人山。
我知道李洪基的部下们为什么会造反,是因为他们鏖战了这么多年,从未停歇过,以前在鏖战,将来也需要鏖战,这样的生活看不到希望。
与其说他们是在造反,不如说他们是在自杀。
这样也好,一了百了。”
钱多多看了丈夫丢在桌面上的文书,然后低声道:“多为妇孺……”
云昭摇头道:“他们也是最后的反贼。”
他的话说的非常的干脆,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命我们自己人回来吧。”
云昭拿起文书,在上面签字之后就递给了黎国城,然后,继续处理别的文书。
“陛下,欧洲的学者团已经到了马六甲,笛卡尔先生身体不适,不能继续海上旅行,韩将军认为最好在马六甲修养半年时间。”
黎国城又抽出一份文书放在皇帝的面前。
云昭思考了片刻,想到韩秀芬建立的那个硕大无朋的南洋书院,就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等黎国城出去了,云昭就拿起那张面额百万的银票放在钱多多的手里道:“我的钱你先帮我保管着,晚上要多吃一点,免得半夜起来偷吃。
我心情不好,可能要晚一点回去。”
钱多多听话的点点头,也就离开了书房。
夕阳被白云山挡住了,所以,云昭只能看到天边的火烧云,这样的云彩在广州很难见到,这证明,在未来的一段时间里,广州都将是晴天。
不过,这一套观云看天气的常识在广州不那么准确,一个处在季风带上的城市,下不下雨,刮不刮风,是海洋说了算,而不是云彩说了算。
果然,在入夜的时候,刮了一场风,然后就下了一阵子雨,雨水才把地面浸透,又开始刮风了。
然后,这场风,就刮成了台风。
且暴雨如注。
云昭即便是待在门窗紧闭的屋子里,袍袖也无风自动。
云昭瞅着紧闭的大门,轻声道:“你来了吗?”
黎国城听到了皇帝的声音,惊诧的抬头观望,没看见有什么人进来,就看看皇帝的脸色,就重新眼观鼻,鼻观心的装作很忙碌的样子。
“我知道你败的不甘心,说实话,我们之间甚至没有过大的征战,这可不怨我,是你自己的胆量太小了,或者说是你有自知之明。
你不是一个适合当皇帝的人,你不知道如何治理这个庞大的国家,即便是侥幸胜利了,对这个国家来说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灾难。
你不明白一个国家该是什么样子才能被称之为国家,你也不知道什么样的人民才是一个好的人民。
你喜欢看戏,是因为戏剧是你唯一的知识来源,你喜欢看三国,我知道,你就是靠着书本里那些杜撰出来的谋略来作战。
你看,你什么都不懂。
所以啊,你败的理所当然,死的理所当然。
其实没什么好遗憾的。”
云昭说着话,就把面前的茶水向前推一推,就像他平日里给客人礼遇一般。
茶水自然是没有有人喝的,云昭只好倒在地上。
窗外的台风越发的猛烈,吹得窗棂啪啪作响,边角处的一块玻璃陡然破碎,一股狂风涌进屋子,马上,就有一个秘书飞身挡在破口处。
云昭叹息一声,他清楚,玻璃破碎了一块,就会破碎更多,用人挡在缺口处很危险,寻思到这里,就在黎国城的簇拥下去了地下室。
人不与神争。
地下室里很安静,尤其是一扇巨大的铁门关上之后,狂风暴雨就与这里毫无关系。
钱多多坐在一张大床上,焦急的等待着丈夫归来,见丈夫进门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风太大了,我的屋子毁掉了。”
钱多多撅着嘴巴道。
云昭叹息一声道:“我书房的玻璃也破了。”
“为什么会刮这么大的风?”
“可能是因为李洪基死掉的缘故吧。”
“您是说,诸侯死,巨鱼亡这个典故?”
“李洪基可比诸侯厉害的太多了,你别忘记了,这家伙可是在燕京城当过一百天皇帝的,所以啊,他这条大鱼在死亡之前,呼风鼓浪也是应有的事情。”
钱多多探手摸摸丈夫的额头,奇怪的道:“您会信这个?”
云昭笑道:“我只想给李洪基之死蒙上一层神秘色彩,睡吧,这么大的风雨,明天一定有的忙。”
天亮时分,台风已经过境,正在向东横扫,暴雨却没有停下的迹象。
云昭来到平台上四处观望的时候,才发现,昨夜的台风远比他预料的要大,很多粗壮的树木被连根拔起,行宫这种修建的很结实的宫殿,也有多处受损。
院子里的水来不及排出去,已经进入了一层宫殿之内,浑浊的洪水上漂浮着许多的杂物,一群群侍卫,正在雨地里与洪水作斗争。
云昭看了一会,就重新回到了地下室,这个时候,他什么都做不了。
杨雄匆匆赶来了,整个人就像是被水泼了一遍。
云昭斜睨了杨雄一眼道:“身体上有伤,这个时候还来表忠心,你还真的是一个忠臣。”
杨雄抹一把脸上的雨水道:“我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当什么忠臣,主要是您要是出了事,我第一个会被诛九族!”
“灾情如何?”
“不知道,就我从府衙来行宫这一路所见,灾害不会小,做完的风灾实在是太大了,我甚至看到了一只挂在树上的羊。
按照我的经验,这么大的雨水,山洪,泥石流,水灾,房倒屋塌的事情一定会出现的,现在就看到底有多严重了。
好在广州这边的准备还是很充分的,百姓们的损失也不会太大,因为,粮仓修建在最高处,不会出问题,只要雨水停了,救灾就会立刻开始。
而广州的百姓对于风灾还是很有经验的,我问过人了,这么大的风灾往年也不是没有过,只是这一次来的突然了一些,估计海上的渔民会损失惨重。”
“命军舰出海吧。”
云昭忧郁的道。
杨雄立刻摇头道:“这么大的雨水,军舰去了海上,就算是不怕风灾,这个时候也什么都看不见,只是白白的让海军冒险。”
云昭闻言,摊摊手道:“既然我们什么都做不了,那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杨雄无奈的道:“陛下,这是天灾,不是人祸,您就算砍了微臣,微臣也没有办法。”
云昭长长的吸了一口气道:“李洪基死了,他就是这场风灾的罪魁祸首,我不管,现在立刻命令海边的火炮,迎着狂风开炮!”
第一六二章李洪基与高夫人的爱情
三百二十门火炮面朝大海轰击了一个时辰。
然后,在傍晚的时候,大雨就停歇了。
很多人都说即便是天威也要臣服在陛下的权威之下,云昭自己知道,台风带来的降水很难持续,下了一天一夜也该停歇了。
杨雄虽然知道其中必定有蹊跷,不过身为大明土著,他依旧对天地之威心存敬意,而皇权,在他眼中,也是天威的一种。
大半个广州城泡在水里,就连空气都是湿漉漉的。
天空中灰蒙蒙的全是水汽,偶尔打个雷,空气震动一下,漂浮在空气中的水珠子就会迅速凝结成雨滴落到地上。
屋子里更是如此,玻璃上已经出现了浓重的水雾,而钱多多轻薄的丝绸衣衫已经紧紧的裹在她的身上,曲线玲珑的很好看,就是脾气很坏。
此时的广州彻底的变成了一个水世界。
这就让人很难受了,想要让屋子干燥,就必须通风,空气中的潮气太重,通风也不起作用,如果用火烘烤——在炎热的广州城,这样做纯属自取灭亡。
皇帝是在广州最不适合人居的季节来的。
不得已,云昭只好带着一行人住到了海边,此时此刻,也只有海边因为有海风的缘故,能显得清爽一些。
以前没有见过大海的钱多多,冯英对眼前的大海非常的失望。
确实如此,没有了蓝天,沙滩,椰子树,海鸥,海船,以及清澈海水的海边确实让人很扫兴。
因为台风的缘故,海滩上到处都是垃圾,椰子树也东倒西歪的,棕榈树的叶子被撕扯的丝丝缕缕的如同叫花子一般立在海边。
海水依旧汹涌,夹杂着白色的泡沫一遍又一遍的将海里的垃圾送到海岸上。
很多披麻戴孝的女人带着幼小的孩子在海边叫魂,她们一遍又一遍的从海滩上走过,希望闯海的良人能够平安归来。
钱多多见这些妇人孤儿可怜,就下令在白云山修建一座妈祖庙,另外拨款在妈祖庙内修建了明谷园,取悯孤的谐音,专门救济那些失去生活来源的孤寡。
在杨雄的恳请下,云昭下旨封妈祖为““护国庇民妙灵昭应弘仁普济天妃圣母”,并专门拨款成立海上救难队,配备铁甲巨舰一艘,纵帆船两艘,额定人员四百。
这些事情做了之后,海上也就风平浪静了。
其实不是因为做了这些事情才风平浪静的,即便是云昭什么都不做,也是一样的结果,可是,在人心上就完全不同了。
退潮的时候,一头巨鲸被撂在海滩上了。
在不远处的浅海处,原本还有一头巨鲸不断地在那里哀鸣,还会趁着涨潮的时候来到海边,听渔民们说,这是一对鲸鱼夫妻。
恩爱夫妻一旦折翼一个,另一个的下场一定不会太好,果然,退潮的时候另一头鲸鱼不舍得离开自己的伴侣,于是——他也搁浅了。
广州本来是见不到这种巨鲸的,只有在台湾的外海才能见到这种巨鲸,现在,他真真切切的出现在了广州,还出现在了云昭别墅的视野内。
“该死的李洪基哪怕是死,也不让朕安心!”
云昭彻底进入到自己的故事内容里去了。
他甚至觉得那头已经死掉的巨鲸就是李洪基,而那头暂时没死的巨鲸就应该是李洪基的老婆,高夫人。
不仅仅云昭这样看,就连杨雄也是这么认为的,最后,广州以及云昭带来的所有官员们都认同了这一看法。
因为整件事情实在是太过神奇,且不可能是人为安排的,只能归类到天意的行列里去。
看起来跟两座小山一样巨大的鲸鱼,来到了从来都不会来的广州湾,直直的出现在皇帝的视野里,再加上刚刚平息的风灾,雨灾,不由人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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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一来,云昭先前下令不许高夫人带领残余巨寇回归大明的旨意,就有了很大的商榷空间。
另一条鲸鱼,虽然有渔民们不断地往他身上泼水,救助,他还是死掉了,这个时候,人人都希望皇帝能够饶恕那些已经与野人别无二致的巨寇后代们。
云昭依旧心如铁石。
直到一头鲸鱼的肚子爆炸开来,弄得惊天动地的,且把自己的内脏抛洒的到处都是之后,在杨雄的带领下,百官纷纷上奏,希望皇帝能够赦免高夫人一行人,消除大明朝的最后一丝戾气。
杀人不过头点地,人家都自爆了恳求了,再坚持下去,那就真的一点好处都没有了。
云昭甚至能想的到,再不下赦免旨意,等另外一头鲸鱼也开始腐败且自爆之后,他的头上一定会戴上一顶心狠手辣的帽子。
不得已,云昭下达了赦免高夫人一行人的旨意,准许他们南归,只能去朝鲜落户,且终生不得踏进大名本土一步……
这是云昭最后的坚持。
两只巨鲸的尸体最终还是被蒸汽巨舰用长长的钢索拖拽着进了深海,然后,就该是鲸落的时间了,大海养育了他们庞大的身体,最终还是要回馈给大海的。
云昭对这个结果很满意,李洪基的下场虽然凄惨了一些,不过呢,他也给大明那些个喜欢写戏剧的文人提供了无穷的创作素材。
云昭能想的到,在这样的一处大剧中,他扮演的绝对是类似”沉香劈山救母“里面的二郎神的角色。
自从殴打了杨雄之后,下海的蓝田皇朝的官员子弟就越发的多了,毕竟,财富来自于海上,追求财富也是人的天性之一。
这样做就对了。
云昭驱赶豺狼虎豹去海上的目的终于达成了。
大明本土已经成了一片相对干净的土地。
从今往后,它将按照新的规则自我运转,自我发展,虽然慢了一些,云昭认为这不要紧,只要开始发展,大明这艘巨舰的航程就不会停步。
中原之地秋风萧瑟的时候到来了,云昭的桌案上也堆积了厚厚一叠卷宗。
今年需要处决的囚犯有一千四百二十一人。
只要云昭用红笔打叉,这些人的脑袋就会落地,没有第二种可能。
张国柱上奏折说,希望皇帝能够赦免几个,以示上天有好生之德,云昭觉得这样做很假。
饶恕了恶人,就是对那些受害者的不公。
律法就是律法,既然慎刑司以及法部已经核准了,那就执行好了,没必要到他这里为了表示仁慈,就放过几个坏人。
一干人等又以钱皇后即将生产,为了未来皇子能够顺利诞生,赦免几个人能给孩子带来福报。
云昭是不信这些的。
前些时间之所以会相信李洪基变成了鲸鱼,完全是因为他想相信,至于别的,他依旧是不信的。
从根本上来说,云昭一直都不是一个讨人喜欢的人,他也不想让所有人喜欢。
皇帝签发秋决令,这是一个权力的象征,不能拿来做交易。
云昭没有办法一一的核实这些人的案件,却一定要知道都是那些人被处死了,名单很长,云昭没有看到熟悉或者有印象的名字,这就是一件令人心旷神怡的好事。
所以,当他提起朱笔,在名单上打下一个大大的红×之后,这些罪犯也就死定了。
云昭的工作越来越轻松,他的秘书监却越来越庞大,抵达广州之后,人数就从两百七十七人增加到了五百二十九人。
他们的分工业越来越细,对事物的看法也越来越细致。
只要云昭想要知道哪方面的事情,或者想要知道某一地,某一支军队的事情,黎国城就会迅速的找来相关人员,把皇帝要知道的事情说的明明白白。
一旦某一件事情不对劲,某一个地方某一支军队不对劲,这些人也会迅速的通报给皇帝知晓。
黎国城建立起这支队伍的目的,就是为了方便皇帝不论身处何方,也能治理天下,或者看着这个属于他的天下。
广州早在三年前就开始修建铁路了,不过,这里的铁路不多,才刚刚开始,云昭在查看了铁路之后很满意,至少,这次风灾,水灾,铁路在运输方面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根据杨雄禀报,不出十年,广州的铁路就会在辖地内组成一个网络,等到南昌府的铁路网络也形成之后,就会联通两地,直至联通全国。
到时候,不仅仅是铁路会联通,就连电报也会联通,从那以后,蓝田四京一旦完成了联通,蓝田王朝就会迅速的进入一个全新的时代。
现在,要做的就是慢慢的等待,慢慢的期待,等着自己种下的花朵全部盛开。
时间进入九月的时候,钱多多在白云山行宫诞下了蓝田王朝的第二位公主——云朵。
对于没有生下一个皇子,钱多多非常的失望,冯英却在暗中窃喜,一个劲的告诉钱多多闺女有多好的话。
这让钱多多更加的怒不可遏。
云昭却很喜欢闺女,这孩子从生下来的那一天,云昭就抛弃了帝王的所有威严,以至于杨雄在拜见皇帝的时候,也必须等待皇帝陛下看着闺女睡着了,这才轮到他这个重臣。
第 一六三章双重嘴脸的玉山毕业生
杨雄禀报的事情非常重要。
张国柱等人经过三年的勘探,终于完成了《大明皇舆一览图》。
这是一份最标准的大明地图。
这张图绘制的非常大,铺开了足足有半亩地大小。
看到地图的大小,云昭的眉头就皱起来了,这么大的地图,几乎没有任何实用价值。
不过,根据杨雄的解释来看,好像还真的需要绘制这么大才成,否则,一些重要的小地方就没有办法在这张图纸上表现出来。
比如玉山!
这张图虽然也使用了比例尺,可是,却没有用等高线来表示山川河流,不过,想想也就明白了,如果把高线也绘制出来,绘制这张图的工作量就会增大一万倍不止。
即便是这样,在这张图纸上依旧看不到云昭熟悉的珠穆朗玛峰,这里本来是世界之巅,可惜,在这张地图上,这里只有白茫茫的一片。
黄河源,长江源倒是非常的清晰。
当年云显带了大队人马,在他母亲的支持下,耗费了银元十三万枚方才确定了黄河源,他又出资十万银元,资助他的同窗好友勘探清楚了长江源。
也就是因为如此,长江,黄河两条大河可以在地图上展露无遗。
杨雄见皇帝陛下踩着黄河从青海一路走到了在山东的入海口,显得兴致勃勃。
陛下,皇舆一览图已经完成,接下来,就到了九州划分的进程了,我大名如今以州府划分已然不合实际,各地疆域需要重新划分,如此,才能便于官员治理天下。
不过,这个风声才传出去,各地官府已经吵闹成了一锅粥,一个个都想要富庶繁华之地,对于贫瘠偏远的地方视而不见,且相互推诿。”
云昭瞅着地图漫不经心的道:“比如松潘这里,闹得最凶,陇南府不肯要,绵阳府也不肯要,两地的官府都在全力把个乌斯藏人,羌人占据多数的人口的地方推出去。”
云昭想了一下,觉得九寨沟好像就在松潘附近,就对杨雄道:“都嫌弃人家穷是吧?”
杨雄道:“不仅仅是穷,那里地域偏远,不好管理,一个弄不好,就会催生出民变来。”
云昭想了一下道:“要嘛丢给孙国信管理,要嘛丢给朕管理,你们看着办。”
杨雄闻言点点头,大明庙堂高官,从黄帝开始直到各个部门的首脑,手中都有一片帮助辖区,云昭以前的扶持地在伏牛山,现在,伏牛山里早就没有人了,全部搬去了平原地带生活,真的需要再领一块贫瘠之地继续帮扶。
“松潘之地很适合陛下!”
云昭对杨雄的小心思假装没有发现,继续踩着长江一路走了下去,走到巴蜀之地的时候,瞅着冯英的居住的夔门,用脚在这里点点道:“这块地方让冯英负责。”
杨雄大喜,又记录了下来。
云昭沿着长江走到了荆州的位置上,回头问杨雄。
“你的帮扶地在那里?”
“汉中的镇巴县。”
“哦?那里应该是你第一次就任主官的地方,怎么,那个地方还是那么穷困吗?”
杨雄叹口气道:“陛下有所不知,镇巴县这个地方当初就是一个盗匪横行的地方,百姓们纷纷遁入山林与野兽无异,微臣亲自上山招纳流民还乡,流民们当时能老老实实的种地养活自己不至于饿死,就认为已经迎来了好日子。
可是,在以后的十八年中,随着我蓝田界碑不断向四方扩展,但凡是地域位置好,土地平坦,物产丰富的,靠近城郭的地方开始发力。
镇巴县这种真正的偏远之地想要发展就实在是太难了,也就慢慢的落后了,现如今啊,这个县里的女子纷纷外嫁,几年时间都见不到几个嫁入镇巴县的女子。
镇巴县县令吴有才,去年听闻中枢官员有扶持地方的计划,便匆匆赶来,希望微臣能够接纳镇巴县,帮助此地百姓从吃饱穿暖走向富裕之路。
微臣无奈,这才接下来了。”
云昭点点头瞅着云杨道:“你的扶助对象在那里?”
云杨笑道:“在绥德!”
云昭奇怪的道:“为何在绥德?”
云杨笑道:“绥德出壮汉,我只要把他们中间合适的弄进军营,光是军饷就够他们家人过上好日子。”
杨雄在一边接着道:“一个个都是当大官的,总之都有自己的办法,只有张国柱对于塞上蓝田城那边好像没有动别的心思,只是让那里的百姓死命的种田。”
云昭会心一笑,张国柱的心思他岂能不明白,这家伙一心想依靠塞上广阔的土地准备大量的培育良种,如果这个事情做成了,蓝田城周边的百姓想不富裕都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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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名本土百姓的发展是全面发展,不像海上的那些人,是有能力者先富裕,至于没能力的能不能富裕起来,那就要看天意了。
一旦本土百姓真正发展起来,以他庞大的人数,加上广阔的地域,远不是海上那点人瞎折腾能比拟的。
把所有的纷争全部限制在海上,陆地上则全力发展,等到别人看到陆地发展的成果之后,大明本土早就一骑绝尘让别人望尘莫及。
按照云昭的看法,他在今后的岁月里出什么昏招的可能性不大。
只要平稳三十年,他一定能在大明本土创造出一个前所未有的可以持续的辉煌盛世。
他在地图上越走越是兴奋,一步就跨过大河,一步就翻越了高山,从白雪皑皑的北国,再到草木葱茏的南国,从山势陡峭地西部,再到惊涛拍岸的东方,整整一个下午,云昭都在这片国土上徜徉。
“很好,很好,每个人都有事情做,每个人都有目标,这很好,这才是我想要的一个大世界。
杨雄,你们想要发财,尽管去海上发财就好,你们想要施展抱负,尽管去海上施展就是了,就算把人头打出猪脑来我也不管,只是,千万,千万,莫要把手伸到这片净土上来。”
杨雄怒道:“陛下因何如此小觑我等?”
云昭笑着对杨雄道:“因为,在培育你们的时候,我是在把你们向强盗的方向培养呢,因此,玉山书院前几期的学生,与其说是名臣勇将,不如说,你们一个个都是强盗,一个个才华满腹,武力惊人的土匪。
云氏乃是千年的强盗世家,我岂能不知强盗的本质是什么。
告诉你,强盗的本质就是贪婪!
我大明的百姓过于温顺,过于服从,过于愚昧,如果你们这些一人一直留在大明,对他们不好。
我当初以为大明百姓的血勇之气迟早会被我激发出来,可惜,没有,朱明末年,经历了那么多的血雨腥风,天下人死伤的何其惨重,我以为剩下来的,都会是真正的好汉。
结果,我很失望,当我在玉山写了一份敕令,天下闻檄而定的时候,我就知道,我的事情没有做完。
既然大明百姓是温顺的,那么,我就杀光了天下的贼寇,杀光了天下吃人的野兽,再把你们这些披着人皮的狼全部驱逐出温顺的人群,再挑选英勇者护卫他们,并告诉他们,如果他们都不知道保护自己拥有的,那么,这个世上就不会再有一个我云昭这样的人从天上掉下来帮助他们了。”
杨雄惊愕的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是戗民之贼?”
云昭大笑道:“你难道不是吗?你这种人被丢进沙漠,你们就会化作骆驼,丢进大海,你们就是巨鲨,丢到草原你们就是饿狼,丢进森林你们就是猛虎。‘
就算是丢进十八层地狱,你们也一定是万千恶鬼中最凶猛的一个。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大象本来就是吃素的,可是,在它行走的时候会踩死多少蚂蚁?
既然你们已经这么厉害了,就不要再与普通百姓争夺生存空间了,我给了你们一个更大的空间,那里将是你们的狩猎场,将是你们这群恶鬼的乐园。
大陆上的荣光你们将享用一生一世,海上的刺激生活又能让你们充分的满足自己的破坏欲,杨雄,朕已经把你们的生活安排的如此妥当,你难道就不感谢朕吗?”
杨雄惊愕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挥挥宽大的袖子道:“无稽之谈。”
云昭瞅着杨雄闪烁的眼神道:“你心中难道就没有一个将你杨氏发扬光大的想法?你有,你骗不了朕,就连张国柱这种纯粹的泥腿子上岸的家伙,也有这样的野心。
有家族的就想让家族永世辉煌,没有家族的宁可生出一个家族来也要万世流芳。
这是汉人的本性,一个可以为了把自己的血脉永远流传下去做出任何牺牲的汉人本性。
朕在研究透彻了你们的这种心思之后,在很多个夜晚里夜不能寐。
本来,杀了你们是一个很好地选择,可是,我试过了,试探了好几次,每次砍头的话就在嘴边,那个“杀”字却怎么都从嘴里吐不出来。
我舍不得!我下不去手。
杀了你们,就等于杀了我自己。
好在,朕比较聪明,没有学历朝历代的开国君主把你们这些有功之臣全部干掉,在不影响朝政,不影响百姓的前提下,我们可以去海上争锋。
在海上,我们这些人就是强盗,是海盗,是恶贼,是巨寇。
上了岸,我们就要用海水洗干净自己手上的血污,收起自己丑恶的嘴脸,换上人畜无害的笑容,用儿童时期的心思认真享受我们的奋斗成果。”
第一六四章皇帝的远见就是狗屎
云昭的想法在杨雄这样的人眼中不值得一驳。
他猛地发现,自己曾经睿智,英武的皇帝陛下毫无疑问的已经变成了一个弱智。
这个世界很大!
他们这群人呕心沥血打下来的江山尤其大。
如果需要的话,大明完全可以穷兵黩武,虎视天下……不,应该是明皇扫六合,虎视何雄哉!
只要皇帝陛下想,不出二十年,大明的铁骑就能横扫天下,大明的战舰就能遍布全球。
当然,做到这一切的前提就是必须执行先军政策!
到时候,大明的武研院开放所有秘密,大明的钢铁厂全力开动,大明的造船厂日夜不停的往海里丢大饺子,大明的火炮工厂日夜不停的制造火炮,大明快速运输,布置军队的铁路不断延伸……
到时候,天空中,大明的武装飞艇如同乌云一般覆盖了天空,大明的炮弹雨点一般的击打在敌人的阵地上,大明的铁蹄潮水一般席卷一切……
这不好吗?
只要陛下答应开动战争机器,大明目前面临的市场低迷的弊病就会一扫而空。
一边是军队突飞猛进的占领,掠夺,耗费了大量的资财,一边是国内的各个作坊日夜不停地生产各种武器弹药以及物资,所有的行业都会被带动起来,最后,达到一个繁荣昌盛的目的。
为什么一定要安静的跟一只王八一样呢?
当王八当的时间长了,就成真王八了!
至于战争会死人这事,没什么好说的,战争就是要死人的,不死人的话挑起战争做什么?
历朝历代的战争,那一场不是冲着死人这个目的去的?
死人一点都不可怕。
可怕的是死了人之后一点收获都没有!
以我大明的雄兵素质有这个必要吗?
以为大明将近两万万的人口,死几个人有什么了不起的?
我们死得起!
统一大明算什么,老子连战场什么样子都没见就已经完成了这个任务,难道说,老子在玉山书院里夏练三伏,冬练三九的打磨武技就是为了不被韩陵山,韩秀芬他们打死?
老子学了满肚子的阴谋诡计就是为了跟你云昭斗智斗勇?
既然是上天赐予,不取的话反而会倒霉的!
你把大明本土的百姓当做婴儿一般照顾,难道指望这些巨婴给你生出一群百战百胜的猛士?
百姓就像是一块田地,一定要粗放型经营,精耕细作是要不得的,这个道理还是你告诉我们的。
精耕细作的土地上确实能长出好粮食,可是,好粮食的标准是什么呢?
只有在无人管理的情况下依旧能生根发芽,长叶抽穗成熟的粮食才是真正的好粮食!
百姓们不是你儿子,你也没力气,没能力把他们都照顾的丰衣足食,他们挣来的丰衣足食才是真正的丰衣足食!
此时此刻,杨雄真的认为皇帝陛下的脑袋已经坏掉了——
大明现在就像是一个蓄满水的高山湖泊,眼看着水就要溢流了,这个时候就该给他寻找一个出口,一旦滚滚洪流离开了湖泊,必然能冲出一条新的出路。
没错,这就是杨雄以及大明内部人士基本一致的看法。
目前,只有皇帝,国相两人并不赞同这个想法。
他们总是认为大明还没有做好准备,大明还需要养精蓄锐!!
蓄你妈的蓄啊,老子早就精满自溢了……
杨雄在心底愤怒的咆哮着,却不敢把这些心思表现在脸上!!
因为,云昭这个混账皇帝,他真的是这个国家的神!
这些年来,百姓们衣食无着,到丰衣足食,都是他的功绩,不论别的人奉献了多少,百姓们依旧认为是皇帝的功劳。
至于军队,根本就是他云氏的私军,自从李定国,雷恒,高杰这些高级将领离开了军队的主要岗位之后,填充军队空额的全是他云氏的心腹将领。
云杨,云虎,云豹,云霄,云舒,云卷……这群没脑子的家伙,除过会听皇帝的话之外,屁的事情都不干,想要说动他们反对皇帝,根本就是找死!
张国柱这头蠢猪,也是如此!
除过会说一句——以陛下的思想为中心指导意见之外,什么事情都不做,什么主意都不拿,就知道关心各个地方的民生进程。
进你妈啊……百姓种植的粮食多的吃不完,养的鸡鸭鹅多的卖不出去,民间养的鸡鸭鹅多年不宰杀都快要成精了,现在还下令各地,要保证百姓手里有钱花。
花你妈啊,多余的物资不大量的消耗掉,他们哪来的钱花?
杨雄心中的火焰已经如同火山一般将要爆发。
看着云昭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杨雄心头伤心的厉害,皇帝这一屁股何止是坐在椅子上,根本就是坐在了他心口的那座火山上……
皇帝硕大的屁股泰山压顶一般的坐下来……再猛烈地火山也会被压制的冒不出火来,更何况,皇帝的屁股下还能喷粪,洒水……
“陛下,微臣以为,大明应该继续扩张,以扩张来拉动国内生产,如此,方为长久之计!”
云昭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水瞅了杨雄一眼道:“抢劫的收益能比得上我们出征的费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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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雄舔舔自己干燥的嘴唇道:“陛下,帐不是这么算的。”
云昭笑着放下茶碗道:“出入相抵,这是做账的方式,还有什么样的算法?”
杨雄鼓足勇气道:“日不落才是我们的追求。”
“你是说美洲?去抢印第安人的马匹,还是去抢印第安人的木雕图腾?”
“微臣是说,摧毁对我们威胁最大的欧洲。”
云昭笑道:“我们不是正在摧毁欧洲吗?而且还是釜底抽薪一般的摧毁吗?”
杨雄无奈的道:“陛下,我们扶持教皇,抽欧洲学术精英见效太慢了。“
云昭冷笑一声道:“让欧洲重回野蛮时代有什么不好的吗?”
杨雄道:“不是不好,而是太慢了。”
云昭道:“大明朝将会成为全球人类文明的巅峰,用枪炮完成不了这一任务。”
杨雄喟叹一声,不再说话,他再一次确认了,皇帝的脑袋已经坏掉了,如果想要让大明真正的处在人类发展的巅峰上,文攻武斗两者都不能少。
“你看起来好像很失望?”
“是的,陛下,微臣确实有些心灰意冷。”
“很好,你可以去遥州,朕保证你每一天的生活都是充满斗志的。”
“微臣这就被贬斥?”
“是啊,是你自己要求的。”
杨雄仰天长叹道:“昔日韩愈有诗云:一份朝奏九重天,夕贬潮阳路八千,微臣这算什么?一份朝奏九重天,夕贬遥州路八万?”
云昭道:“你雄心勃勃,志在万里之外,喜欢做事情,且喜欢做有挑战性的事情,遥州很适合你啊,你去了遥州可以统管军事,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岂不美哉?”
“遥州太小了。”
“遥州的敌人也很弱小啊,你去不去?”
“不去!”
“既然不去,那就滚出去好好处理好广州的灾情,先把广州给朕打造成一个真正的都市,再说你统兵十万横扫天下的事情。
这些年过惯了安逸的日子,就把所有的问题都想的那么简单,你以为现在的大明真的已经足够强大了?告诉你,差得远呢。
至少,在无线电,火炮,舰船技术没有得到真正的突破之前,老老实实的治理好地方,发展民生,让百姓家家有数年之粮,发展新技术,修建新式学堂,努力提高百姓的识字率。
广州府钱多,那就多拿出一些来支持新技术研究,铺设道路,铁路,经营港口,别总是想着把钱投入到战争中去。
现在发动战争,占领地方容易,想要长久的治理,就是天大的麻烦,我们会陷入一个个的泥潭,最终的结果就是灰溜溜的回来。
到时候,投入到战争上的钱就打水漂了,英勇的将士们也白白牺牲了。
蓝田皇朝从建立到现在不过区区十一年,你翻翻历史书,看看哪一个皇朝有我们现在这么快的发展进度?
我们的发展不是慢了,而是太快。
你要是理解朕的这番话,就老老实实的利用你的聪明才智治理好广州,如果按捺不住,那就去遥州,干你喜欢的事情。
你要是再跟朕说一次扩张的话,朕一定满足你的愿望,让你带兵去美洲追杀多尔衮!
同时,也把这番话告诉你的同伙,对谁都一样。”
追杀多尔衮的事情自然是不能干的。
自从多尔衮的族人乘坐冰山去了美洲之后,满洲人跟大明之间的联系就彻底的断绝了,只剩下吴三桂统御的两万多人还在极北之地的风雪中痛苦的嚎叫。
皇帝早就抛弃了这些人,如果不是因为有大鱼事件,就连李洪基的遗孀高夫人一行人也会落一个身死族灭的下场。
皇帝的恐怖之处就在于此,看似给所有人都留下了选择的余地,可惜,这种余地并不可信,也不可行,不论是崇祯帝,还是朱明的长公主朱媺娖,亦或是李洪基,张秉忠,多尔衮,他们看似都选择了一条很有希望的道路。
然而,最后的事实都证明,他们错了。
皇帝给他们留下的路,统统都是死路!
就像皇帝说的那样——如果在这种情况下还能重新发展起来,朕一定会拿出最高的敬意来祝贺他们,并且愿意放弃一切成见与仇恨,跟他们重新建立起一个亲密的关系。
因为,他们都是天选之人,或者是——世界上最强大的人。
这样的人,只可亲近,不可与之为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