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民心不稳的下场
周国萍回到医馆的时候,探手搂住赵素琴,赵素琴很想挣开,可惜,周国萍的手臂如同钢箍一般牢牢地束缚着她,动弹不得。
一股浓烈的酒气从周国萍的身上散发出来,赵素琴低声道:“你喝酒了?”
周国萍松开赵素琴道:“我现在要去睡觉了。”
说罢,就大踏步的向卧房走去。
“这两天,你不用管我。”
赵素琴道:“黑衣人首领云大来过了。”
“云大?他轻易不离开玉山城,怎么会到我们这里来?”
“是县尊派来的,县尊害怕你死掉。”
周国萍嗤的笑一声道:“太小看我了,我哪里会如此轻易地死掉。”
“县尊说你现在有自毁倾向,要我来看着你点,还说,等你办完这里的事情,就押送你去汉中最穷的地方当两年大里长平缓一下心境。”
侧面的门开了,身体有些佝偻的云大咳嗽一声从里面走了出来。
周国萍不满的道:“我如果把这里的事情办完,也算是立功了,怎么就要把我撵去最穷的地方受苦?”
云大那张满是褶皱的老脸笑了之后就更加看不成了,抬手摸着周国萍的头顶道:“这是我们蓝田县对付有功之臣的惯例,你不会不知道吧?”
周国萍甩脑袋抖开云大的手道:“我已经很大了,不是那个龅牙小姑娘了。”
云大嘿嘿笑道:“你当初央求我多教你一些有用的刀术的时候,嘴巴可甜的很呐。”
周国萍道:“云老头,我是不是真的有病了?”
云大摇头道:“少爷说你有病,你自己也发现自己有病,只是在努力克制。
既然是少爷说的,那么,你就一定是有病的,你喝了这么多酒,吃了很多肉,不就是想要好好睡一觉吗?
现在,你可以去睡了,你云叔替你看着。”
周国萍道:“二月二,龙抬头,无生老母归故乡。”
云大道:“知晓了,去睡吧,三百黑衣众任你调遣。”
“赵素琴,你不跟我一起睡?”
赵素琴把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般表示拒绝。
周国萍骂了一声,就钻进了自己的卧房。
等赵素琴也走了,仆人打扮的云大就掏出自己的烟斗,蹲在花坛上吧嗒,吧嗒的抽着烟。
周国萍躺在屋子里听着云大的咳嗽声,以及打火镰的声响,心中一片平静,平日里极难入眠的她,脑袋刚刚挨到枕头,就沉沉睡去了。
谭伯铭并没有成为县令,反而成了应天府的盐道,负责管理应天府二十八个盐道榷场,也就是说,他坐上了应天府最大的肥缺。
这个位置就是拿来捞钱的,不仅仅是替国家捞钱,同时,也可以替自己捞钱。
皇帝或者督抚主官将这个职位授予某人的时候,就说明,不论是皇帝,还是督抚,都默许这个人发财。
谭伯铭不是一个挑拣的人,和风细雨,且细致有效的将法曹任上所有的事情都跟闫尔梅做了交代,并一再嘱咐闫尔梅,要注意地方治安。
闫尔梅对交接的过程很满意,对谭伯铭毫无保留的态度也非常的满意,在谭伯铭将法曹财物一并交出,清点之后,闫尔梅甚至还有一点羞愧,觉得自己不该那么说谭伯铭。
交接清楚之后,谭伯铭第二天就去了盐道衙门上任了,并且在第一时间开始查验盐道存盐,以及盐商盐引发放事宜。
此时,应天府风平浪静。
直到一对卖唱的父女上酒楼卖唱,十二三岁的女儿被恶少调戏了之后,南京城一瞬间就乱了。
恐怕那个恶少被人乱刀砍成肉泥的时候,都想不到,自己仅仅摸了一下小姑娘的脸,就有一群举着砍刀嘴里喊着“无生老母,真空家乡”的家伙们,不由分说,就把他给分尸了。
出了这样的事情,也没有人太吃惊,南京这座城池里的人脾气本身就不怎么好,三五不时的出点人命案子并不稀奇。
因此,当衙役们匆匆跑来时候,他们忽然发现,昔日一些面熟的人,现在都开始发疯了,头上缠着白布,身上披着白布,还在腰间打了一朵硕大的白花,最恐怖的是还有人戴着白色的纸做的天王冠,挥舞着刀剑,四处砍杀身着绸缎的人。
才出动了五城兵马司的人弹压,他们就发现,这群兵丁中的很多人,也把白布缠在脑袋上,手持兵刃与那些围剿白莲教教众的官兵厮杀在了一起。
“无生老母,真空家乡,二月二龙抬头,恭迎无生老母降世。”
一座挂满白布的木制祭坛很快就搭建起来了,上面挂满了刚刚劫掠来的白色丝绢,四个全身白色的童男女站在祭台四周,一个遍身白绢的老妪,戴着莲花冠,在上面摇着铜铃铛疯狂的舞动。
暴乱从一开始,就迅速燃遍五城,火药的爆炸声此起彼伏,让刚刚还极为热闹的南京城瞬间就成了鬼城。
一群群身着白衣的暴徒从大街小巷里冲出来,只要遇到大户人家,就用火药炸开大门,然后一拥而进。
主人家手捧金银,祈求这些人放过自己家小,却被人夺过金银,一刀砍翻在地,继续向后宅肆虐……
见了血,见了金银,暴乱的人就疯了……更何况他们本身就是一群疯子。
尝到甜头的人越来越多,于是,连南京城中的地痞,流氓,城狐社鼠们也纷纷加入进来。
在他们的指引下,一座座大户人家的宅邸被攻破,惨叫声,哭喊声,求饶声,惊叫声,充斥了整个南京城。
一些机敏的人家,为了避开被白衣人劫掠烧杀的下场,主动穿上白衣,在恶徒来临之前,先把自家弄的一团糟,希望能瞒过这些疯子。
而白莲教眼中似乎只有白衣人,只要是身披白衣的人,他们统统都认为是自己人。
有一家成功了,就有更多的人家效仿,顷刻间,南京城变成了一座白色的海洋。
虽说应天府衙还管不到南京城的城防,当史可法听到白莲教叛乱的消息之后,整个人如同挨了一记重锤。
史德威才带着兵马离开南京不到两日,南京城就发生了如此骇人听闻的暴乱。
想要与南京城里的六部取得联系都不可能了。
张峰凄厉的声音从衙门外边传来,看样子他正在组织衙役们固守知府衙门,而应天府法曹闫尔梅却只知道在嘴里喃喃自语的说着“这全是他的错”这样的废话。
在张峰的带领下,知府衙门中的书吏,小吏们纷纷从武库中拿出弓箭,刀枪与蜂拥而来的白衣人作战。
尤其是张峰,站在衙门大门口上,面前插着长刀,身后的地上插满了羽箭,每一声弓弦响动,就有一个白衣人被射翻,威风凛凛如同天神。
眼看对面的白莲教教众畏缩不前,张峰一连三箭射翻了三个白莲教众之后,拔出面前的长刀,发一声喊就带着一干衙役,捕快,书吏,小吏们就朝白莲教众冲了过去。
最悍不畏死的狂信徒被射杀,其余凑热闹的白莲教或者假冒白莲教的地痞们,见这群杀神冲过来了,就怪叫一声丢掉刚刚抢来的东西以及武器,一哄而散。
“速速召集各个里长,互保,将白莲妖人驱赶出城。”
张峰大喊一声,让那些不通厮杀的文吏们清醒过来,一个个疯狂的敲着锣鼓,呼喊里长出来驱赶白莲妖人,否则,事后定不轻饶。”
官府出声了,一些官员还凶悍的不像话,那些胆怯的里长们便战战兢兢的跟在张峰这群人的身后,开始一条街,一条街道清理白莲妖人。
与此同时,南京六部所属也逐渐发威,五城兵马司,以及中军都督府的官兵终于清除了内鬼,也开始一步步的从城池中心向四周清理。
城里那些穿白衣刚刚躲过一劫的百姓,此时又匆匆换上平时的衣衫,战战兢兢的缩在家中最隐秘的地方,等着劫难过去。
周国萍站在栖霞山上俯视着南京城,此次发动南京城暴乱的目的有三个,一个是清除白莲教,这一次,南京的白莲教已经算是倾巢出动了。
即便是此时逃脱,也难逃接下来的清算。
第二个目的就是清除勋贵,豪商,即便是不能清除他们,也要让他们与百姓成为仇敌,为日后清算勋贵豪商们做好民意安排。
第三,便是通过这件事,彰显张峰,谭伯铭的名声,让他们的名声深入到百姓心中,为以后,架空史可法,全面接手应天府做好准备。
从黑烟滚滚的效果来看,这三条目标基本达成。
勋贵,盐商们的府邸,自然是没有那么容易被打开的,可是,当云氏黑衣众混杂其中的时候,这些人家的家丁,护院,很难再成为屏障。
云大,蹲在一块石头上继续吧嗒,吧嗒的抽着烟,只是目光一直落在周国萍的身上。
暴乱之后的南京城定然是惨不忍睹的。
而这场暴乱,才刚刚开始……
天色渐渐暗下来的时候,不断地有穿着白衣的黑衣众从各个地方返回了栖霞山。
每回来一队人,就有人在云大耳边轻声说两句话。
等最后一队人回来之后,云大就对周国萍道:“闺女,我们该走了。”
周国萍低声道:“目标达成了吗?”
“徐,朱两个国公府已经被焚……”
“死伤如何?”
“不知道!”
周国萍长叹一声道:“这就是一个活的没来由,死的没去处的世界。”
云大笑道:“走吧,你没有时间伤心,汉中还有好多穷人等着你去帮助呢。”
“这算是赎罪吗?”
云大笑道:“你本来就没有罪过,哪里用得着说什么赔罪,要说将来会死无全尸的应该是你云叔我,想想当年干的那些事情,就觉得自己会不得好死。”
第三章乱世里什么都是乱糟糟的
“周国萍的“焚心计划”已经实施。”
钱少少找到云昭的时候,发现他正带着两个儿子捋榆钱。
父子三人嘴里都嚼着榆钱,貌似很愉快。
“白莲教除掉了吗?”
“还没有,发疯的官兵们正在清乡,不过,白莲教余孽好像也没有逃的意思,南京城里的白莲教余孽躲在一些大户人家里继续负隅顽抗,乡下的白莲教教众还被人组织起来之后继续打家劫舍。
南京城,以及应天府……”
云昭递给钱少少一枝满是肥厚榆钱的枝子道:“不用跟我说这些。”
钱少少闻言,接过榆钱,就掏出火折子,将手里的密报点着了。
“此事与我们无关。”
云昭点点头道:“把周国萍的那个女人送到汉中去。”
钱少少皱眉道:“不是说……”
云昭打断钱少少的话道:“相比毁掉周国萍,周国萍喜欢女人这种事,我还能接受。”
钱少少道:“她是密谍,有些事就该面对。”
云昭摇头道:“她在成为密谍之前是一个女人,或者说,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女人,只是有一颗不服输的心,这才处处力争上游。
她与韩秀芬是不同的,韩秀芬就是单纯的喜欢建功立业。
说真的,周国萍现在这个样子跟我们有很大的关系。”
钱少少吃一口榆钱道:“你为何不问应天府的事情,却更多的在关注周国萍。”
云昭瞅一眼钱少少道:“我们要以人为本。”
钱少少觉得这句话很有道理,毕竟,在南京城,应天府的人还没有成为蓝田臣子的时候……
进入崇祯十五年之后,云昭的变化很大。
从钱少少的角度来看,云昭已经变成了一个帝王。
本人已经冷静的可怕,面对任何国事的时候,已经没有多少感情.色彩了。
不过,只要不谈国事,云昭又是一个纯粹的善良的人,甚至是一个感性的人。
听到治下百姓生活依旧困顿,百姓民不聊生的时候,他会潸然泪下,会大发雷霆,更会把自己的俸禄捐出去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他甚至在看玉山书院学子排练的时代剧,遇到一些令人伤感的场面的时候,他会流泪……
可是,应天府此次叛乱造成两万多人的死伤,好多盐商,勋贵人家遭难,场面惨不忍睹,他却充耳不闻。
就像现在一样,因为手中有榆钱,引来了好多小孩子,他在分发榆钱的同时,自己也笑的如同一个孩子。
人人都在产生变化!
云昭却是这些变化的源头。
此时的云昭如果发怒,云杨都不敢多说一个字。
这是很自然的事情,大家开始创业的时候,感情高于一切,当事业变大了,规矩就变得至高无上了。
一个苹果兄弟们谁吃都无所谓,一个金苹果该如何划分,就应该好好说道,说道。
獬豸远离蓝田县去了塞上蓝田城,目的就是为了给云昭跟兄弟们一个自我切割的机会,这个时候该讲情义的时候大家还可以讲情义。
等所有的规矩制定之后,就该规矩说话了。
蓝田县如今已经统治了大明超过一成的国土,而他们的扩张速度并没有减慢,反而在加速。
以二十万蓝田正规军为根基的蓝田人,向外扩张的时候,显得肆无忌惮。
然而,朝廷残余的力量,却不能拿来对付蓝田,只要对蓝田实力有一个基础认知的人都清楚,朝廷如果此时与蓝田开战,结果就是加速大明灭国。
对于大明旧有的利益既得者来说,蓝田是一个法令严苛,但是很讲道理的一群人。
当然,这个很讲道理指的是跟李洪基,张秉忠相比。
蓝田县甚至在某种状态下,比朝廷还要讲道理一些。
至少,你进了蓝田县境,除过土地之外,只要是属于你的东西,没人会抢。
这些年,经过王嘉胤,王自用,高迎祥,李洪基,张秉忠这些人教育过的大明士绅们,对于钱财这些东西已经看得没有那么重要了。
尤其是土地!
经历了残酷的战乱之后,他们才明白,真的不能把农夫身上最后一块遮羞布拿走……
不过,这个道理也就能明白一辈人,到了第二代人,还是会忘得干干净净。
对此,云昭也没有好办法。
背着一个儿子,抱着一个儿子回到了家里,两个儿子依旧不愿意从父亲身上下来,云彰甚至骑跨在父亲脖子上,屁.股一拱一拱的把父亲当马骑。
孩子年纪幼小,云昭自然有的是耐心,等再过两年,就能打了。
皇家的父子一般很少谈论情感,或者说,他们的情感基本上是嘴上说说,或者表演性质的。
一个君臣名份就已经把所有的感情击打的粉碎,当父亲随时随地能把儿子脑袋砍掉的时候,再谈感情就显得非常虚伪。
很多人对父亲的印象基本都是来自于童年,成年之后,父亲跟儿子基本上就成了对手。
所以,云昭就想在孩子还没有生出逆反心理的时候,多跟他们亲近一下,多生出一些亲情出来,免得将来老了之后惹人厌,害得儿子需要举着刀子逼迫他滚蛋。
“今天怎么有时间跟孩子们玩闹这么久?”冯英见两个孩子睡着了,这才小声问道。
云昭叹口气道:“巴结他们呢。”
“巴结?”
“不巴结不成,刘泽清的儿子把刘泽清活活的用枕头给闷死了。”
“整天胡思乱想什么,彰儿,显儿,都是好孩子,拿这么恶心的人跟我们的孩子比较,不该!”
“还有更恶心的呢,李洪基的老婆又跟人跑了,这一次是跟李岩。”
冯英叹口气道:“苦了红娘子。”
云昭道:“以后不用再为红娘子这个女人担心了。”
“为何?”
“听说她带着自己的两个孩子跑了。”
“咦?会不会跑到我们这里来?”
“不会,听说追李岩去了,这一次李岩把李洪基坑的很惨,不但带走了李洪基大笔的钱粮,还带走了差不多三万人。
朝廷的赏赐已经下来了,李岩被封为东平伯,驻守徐州!
李洪基对天发誓,要将这一对狗男女剥皮抽筋。”
“可是,李洪基的大军还是留在庐州没有离开啊。”
“没了很多钱粮他能往哪里去呢?估计,李洪基又要开始劫掠了。”
“扬州?”
“不是的,是徐州!”
“刘泽清出事跟李岩归顺朝廷,有关联吗?”
云昭笑道:“有,这里面有曹化淳的影子,听说东平伯的官位原本是刘泽清的。”
冯英叹口气道:“人伦大道全都不顾了。”
云昭道:“这就很吓人了,朝廷终于决定不要脸皮了。”
这些消息让冯英听了之后,她自然不会太愉快的,红娘子算是她为数不多的朋友,此时此刻,眼见自己的老友又被她所爱的人抛弃,要说心中一点想法都没有,这不大可能。
没办法,云昭这里知道的消息一般都很黑暗,尤其是关于大明以及李洪基跟张秉忠的消息,从这些地方传来的消息,让云昭的世界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好在,汉中,襄阳,宁夏镇,白银厂,乃至蜀中总会有一些正面的消息传过来,这才让云昭获得了一点解脱,不至于让他对这个世界完全失望。
贫瘠的陇中传来的消息最让人愉快,云豹他们掏钱种植的烟叶获得了极大的丰收,当地人还特意研究出来一种新奇的吸烟法子——水烟。
由于白银厂产铜,于是,还弄出来了一种烟具叫做——水烟袋,准确的说,烟叶在烟锅子里燃烧之后,产生烟,然后暴烈的旱烟被水过滤之后,就变得绵软,且回味悠长。
这让烟草迅速成为白银厂附近最具有附加值的经济作物,当初贫瘠的青城,现在已经成了赫赫有名的烟草集散地,日进斗金的让人欢喜。
汉中的流民,基本上已经下山了,这让蓝田县的户籍上又多了一百多万百姓,按照徐五想的说法,再有两年,他就能让汉中重新焕发生机。
只是汉中依旧还有很多盗贼,还需要云氏黑衣众继续追杀,所以,短时间里,借调的云氏黑衣众不可能送回来。
宁夏镇出产的一年一熟的稻米出奇的好吃,宁夏镇准备今年再加大稻米种植面积。
这很好,说明宁夏镇从最初的吃饱,开始向吃好发展了。
襄阳的土地分配已经彻底完成,从关中孽生出来的富户们,对襄阳这片土地极为重视,很多商家甚至把襄阳当做蓝田县日后进入福建,广东的中转站。
因此,襄阳的商业繁荣程度,甚至超过了,刚刚开始的农业。
至于蜀中就很有意思了。
云氏在蜀中并没有主动扩张,而是,地方上的百姓在主动地向云氏靠拢,在蜀中,蓝田县界碑再一次开始了漫长的旅行。
秦良玉几次三番的给冯英写信警告云氏不得向蜀中扩张,都被冯英无视了。
女将军的警告其实是非常疲乏无力的,现如今,跟关中做生意做的最大的就是她石柱土司。
当蓝田县的商业政策稍微向石柱土司倾斜一下,就那片贫瘠土地上的产出,还不够钱多多商业集团一口吞的。
赚到了钱的石柱土司,直接在关中集市上换成了粮食跟盐巴,布帛,运回石柱土司之后,再向更加偏远的地方售卖,纯属一本万利。
事到如今,本该早早死掉的女将军长子马祥麟如今活的非常健康,经常与云昭有书信来往,在书信中,这位石柱宣慰司指挥使大人,常常表达出对云贵两地军阀混战的不满。
希望云昭出钱,出粮,出武器,由他来出力,平息云贵两地百姓的军阀,给百姓一个清平世界。
云昭深以为然,任何时候他都是一个很好说话的人。
第四章贪心不足
石柱宣慰司中完全心向秦将军的人已经不多了。
以前白杆军之所以悍不畏死的作战,完全是贪图一点朝廷给的军饷,军粮,以及战争的缴获,也只有这样,才能让贫瘠的石柱土司有足够的粮食跟盐巴。
后来,自从秦将军的弟弟秦翼明因为第一次开封战争被皇帝剥夺了指挥权之后,白杆军就回到了蜀中,再也没有出来过。
一来呢,是因为张秉忠这个时候入川了,二来,冯英也入川了,而且跟石柱土司开始做生意了。
皇帝三令五申希望秦将军能够再次披挂出征,都被秦将军以老迈之身不堪驱驰为由拒绝了。
皇帝又派出心腹宦官带着礼物去游说秦将军,失败而归,回来之后告诉皇帝,石柱土司的主人已经变成了独眼将军马祥麟。
这么一来,问题就很严重了,马祥麟这两年从未离开过石柱土司,天天操演兵马,囤积粮草,雄心壮志似乎不小。
这一点云昭是知道的,不过,冯英好像更加清楚一些,因为,她石柱的穷亲戚又来了。
对于石柱来的穷亲戚,冯英从来都是热情款待,不但会高价收购他们带来的不值钱的货物,还会带着他们游览关中名胜。
幽谷鸣泉这些穷亲戚们是不稀罕的,想要这种地方,蜀中多的数不胜数,甚至他们居住的村子的风景,都比关中精挑细选的景致好看些。
他们眼中的名胜是——蓝田大市场,是蓝田城的饭馆,蓝田城的酒坊,是蓝田县的成衣作坊,更是蓝田县热闹非凡的街道。
当然,长安他们更加的喜欢,尤其是当冯英带着这群穷亲戚看了一遭明月楼的歌舞演出之后,他们就不怎么想回石柱了。
毕竟,这里吃的是干干的白米饭,油汪汪的肥肉,热腾腾的羊肉,狠狠一口咬下去见不到骨头的肥牛肉,至于咸鱼,那是穷人下饭的菜肴……
吃了多年的‘望望盐’之后,他们不想再过苦日子了。
更何况他们从小看着长大的冯英——成了皇后!
没错,石柱土司来的人就是看冯英的。
穷亲戚的相貌每年都在变,有一些连楚楚都不认识。
不过,这没关系,只要是从石柱土司来的客人,冯英跟楚楚都会招待的很好。
楚楚如今早就不吃条子肉了。
虽然说生了两个孩子之后腰身变粗,尖下巴变成了圆下巴,人依旧美丽,只是多了几分贵气。
眼瞅着穷亲戚们在用盆子吃条子肉,楚楚就对一个赞叹条子肉美味,赞叹了足足有一百遍的穷亲戚道:“咱们石柱土地太贫瘠,想要天天吃条子肉,就要从石柱搬出来住。”
“搬到哪里?”
努力吃条子肉的穷亲戚脑子很清楚,并不因为吃多了条子肉之后脑袋发蒙。
“夔州!”
“那里也不是什么好地方,如果能去成都就可以。”
“秦将军许诺你们去成都?”
“没有,秦将军住在堡子里,现在轻易不出门,这是我们的想法,少将军也似乎有这个意思。”
“你们要造反?”
穷亲戚嘿嘿笑道:“算不上造反,算不上造反,我们就想弄块好地方种地,最好能跟你们一样天天吃条子肉。”
“根据朝廷律法来看,石柱宣慰司所属只要离开石柱就算是叛乱了。”
穷亲戚往嘴里塞了一块肥肉吃的满嘴冒油,吞下去之后,用袖子擦擦油脂道:“皇帝怕是顾不了我们了吧?”
楚楚看了看这个聪明的穷亲戚道:“你们要整个成都,还是只要一块?”
穷亲戚道:“自然是整个成都,如果蜀中全给我们也成,哦,重庆府可以给你们。”
楚楚皱眉道:“这是少将军说的?”
穷亲戚连连摆手道:“这是我们这么想的。”
楚楚一字一句的道:“我家姑爷可能不愿意。”
“怎么就不愿意了呢,都是一家人嘛。”
楚楚笑道:“说的也是,终究是一家人嘛,千万不要弄僵了,我家姑爷脾气不好,你们是知道的,这些话也不要跟我家姑爷说,要不然我家小姐就倒霉了。”
“吓!冯英不是云昭的皇后吗?这点主都做不了?”
“我家小姐终究是女流之辈,你们别忘了,还有一个钱多多呢,小姐的日子本来就不好过,你们这些娘家人如果再不帮她一把,辛苦保下来的石柱宣慰司恐怕都保不住。“
“啥?仙人个板板,云野猪连石柱宣慰司都想吞并?怪不得云猛在蜀中谁都想杀!”
楚楚笑道:“好好地在石柱宣慰司待着,别出门,守住老家这是天大的道理,我家姑爷或许不会难为你们,要是敢从石柱出来,家里那点人根本就经不住消耗的。”
穷亲戚终于没胃口吃肉了。
喝了满满一壶酒之后就匆匆的去睡了。
云昭回家的时候马祥麟试探冯英的话已经变成了文字,钱多多跟冯英正在研究中。
见丈夫回家了,冯英就把文书递给云昭道:“马祥麟坐不住了。”
云昭仔细看了一遍之后道:“坐不住是应该的,都是英雄豪杰,要是面对大明如此境况,还能坐住的那里算什么英雄豪杰。”
钱多多道:“他的胃口很大,要整个蜀中。”
云昭摆摆手道:“等高杰大军进了蜀中,他就不这么想了。”
“会不会太晚?”
“不会,高杰大军初步编练已经完成,正在训练中,六个月后,就能齐装满员的开进蜀中,等到年底,蜀中就应该完全彻底的在我们的掌控之中。”
“包括石柱土司?”
云昭看看冯英,低声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冯英点点头道:“我会尽力劝说秦将军,希望石柱土司莫要作出螳臂当车的事情来。”
云昭继续道:“以后,石柱宣慰司将不复存在,那里只会有州府。”
“石柱土司府能否存在?”
“占地是否超过了千亩?”
“没有,寨子很大,却居住着很多人,土司碉楼占地不足十亩,加上城墙,也不过三百亩。”
云昭想了一下道:“他们可以保留祖产,这是我最大的让步了。”
冯英道:“那座碉楼应该想办法拆掉,不管从地势,还是兵家视线来看,那座碉楼存在,就是一种很大的威胁,妾身建议,依旧用大明‘改土归流’的政策,命马氏一族搬来关中。”
云昭瞅着冯英道:“你没必要这样做。”
冯英摇头道:“此事要是妾身提出来,石柱土司或许还有存活的可能,一旦高杰他们进入了蜀中,以咱们蓝田军中的习惯,马氏一族一旦反抗,定然是灭族之祸。”
钱多多在一边道:“石柱土司所辖之地太贫瘠,妾身建议,还是全族搬到夔州比较好,反正夔州现在人烟稀疏,正好容得下石柱土司。”
云昭觉得自己两个老婆想的比自己周全。
一个大一统的国家,就应该有大一统的气象,就不该留下一些边边角角的遗憾给后人。
如果开国者都不能完成的事情,留给后辈们之后难度会加大。
就像一小块肿瘤,如果快刀斩乱麻一般的切除掉,不给他留下长大祸害整体的机会,从长远看,不论这个肿瘤切得多么的痛苦,也不可能比他长大之后再切更坏。
在这个前提面前,一切的情义以及尊重都显得无足轻重。
将生存艰难的山区百姓迁徙到生活相对容易,交通相对便利的地区生活,是蓝田县一直在执行的一项政策。
这项政策可以很好的保证百姓的生活水平,同时对加强管理也能起到非常大的作用。
深山老林,就该留给野兽们生活,而不是让人在那种环境里苦苦求生,这样对野兽不好,对百姓也没有多少好处。
在跟冯英,钱多多商量好之后,就把这个工作交给了钱少少去羁縻马祥麟。
蜀中本来就有大批的蓝田势力,在不动武的情况下,对石柱宣慰司进行经济封锁很容易办到。
韩陵山认为,马祥麟的野心其实就是蓝田县喂养出来的。
让一个食不果腹的穷苦地方变得有东西吃,有衣服穿,这是一种恶。
现在,当石柱宣慰司重新回到贫穷状态,马祥麟或许就没有那么大的野心了。
楚楚笑嘻嘻的带着自家的穷亲戚们吃了最后一顿条子肉之后,就奉送了很多礼物,送这些穷亲戚们踏上了回家的路。
这些穷亲戚们都很满意,他们不知道的是,这最后一顿条子肉大宴,是他们十年之中吃的最后一道大宴,直到马祥麟在石柱的统治因为贫穷分崩离析之后,他们才再次吃到了美味的条子肉。
张国柱回来了,云昭设宴欢迎。
这个单纯的理想主义者,在见到云昭的第一刻,就问自己下一个工作是什么,他对云昭置办的酒席嗤之以鼻,还说,他现在需要的不是一顿吃食,而是工作!
在他看来,喝酒就是喝酒,每人抱起一坛子酒一口气喝完就算完事,因此,他匆匆的喝了六坛子酒之后,在清楚自己的新工作内容之后,就走了。
瞅着张国柱微微有些摇晃的背影,云昭瞅着在座的,韩陵山,钱少少,段国仁怒道:“你们看看人家!”
韩陵山剔着牙齿道:“这人将来一定会累死的。”
云昭却冷冷的道:“可是,全天下人都会记住他的名字。”
韩陵山怒道:“我也能!”
云昭指着秃山后面的一座石头山道:“如果你们真的达到这个地步,我会下令把我们所有人的头像用那座山雕刻出来!”
第五章活佛的光芒
“此为万世不朽之功业!”
段国仁瞅着那座山有些感慨。
“谁先死,谁先上去。”
“我死后把我的尸体封进去,以壮魂魄。”
几个人对这那座山指指点点一番,就似乎忘记了这件事,但是,云昭知道,他们都非常的期待。
这些人可以不要钱财,不要生前名利,但是,身后名,他们是一定要的,不论是写在史书上的,还是镌刻在石头上的,这是他们唯一能聊以***的事情。
张国柱之所以这么晚才从蓝田城赶回来,原因是他走了一遭草原去看望了在草原上传教散布福音的大喇嘛孙国信。
如今,孙国信的信徒已经遍及草原,沙漠,经过他安抚的草原部族,不再惊慌,不再困苦,他们似乎都有了新的生活目标,也不再继续北迁了。
“雪山,草原上,就该有牧民!”
这是孙国信的教义内容的核心。
“牧民只关心草场,牛羊,孩子,以及天上的雄鹰!”
这是孙国信传教的基础。
“我们愿意向强者献上礼物,但是,强者在收取了我们的礼物之后要爱我们!”
这是孙国信向草原部族传达的和解信息。
“我们的天空足够大,可以有无数的神祗,你信你的神祗,我信我的神祗,神祗从来都没有要求人们献祭他,只要求人们信任他。”
这是孙国信在为所有宗教求得一席之地。
“国家统治我的肉体,我的灵魂归于神祗。”
这是孙国信在信徒中传播国家概念。
“无论我的身体受到了怎么样的虐待,我的灵魂最终将飞去白云之上。”
这是孙国信在教义中教导牧民们忍耐。
“我来人间就是来受苦的,这并不妨碍我享受人间。”
这是孙国信在安慰信徒。
“刀剑,乃是不祥之物,我此生必定只用它来对付野兽,遇到人,我的刀柄会向前。”
这是孙国信号召牧民,放弃抵抗,张开怀抱拥抱每一个善良的人。
这些教义已经获得了很多牧人的遵从,他们冒险从苦寒的北方,缓缓地向南进发,这一次,他们放弃了作战,放弃了抵抗。
遇到蓝田县边关的军队,他们也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不反抗,也不说话,当然,也不愿意离开。
迤都哨所的百夫长裴林遇到的就是这种状况。
两百余蒙古牧人赶着自己不多的牛羊抵达了迤都。
这群人面对骑马赶来的蓝田边军没有逃跑,也没有组织作战,在一位年长牧人的组织下,他们围坐在一起,抱着膝盖颂念“无论我的身体受到了怎么样的虐待,我的灵魂最终将飞去白云之上”。
牛羊都瘦的不成样子,骆驼的驼峰也是干瘪的,至于人,更是凄惨的没法看。
头发结成毡的妇人,孩童,还是很害怕,他们不知道将要面对怎样的未来。
一百骑兵围住了这些人,却并没有发动攻击,百夫长裴林对副手侯俊道:“你的活来了。”
侯俊叹口气道:“杀了多省事啊。”
裴林道:“杀了是省事,可是,这么大的一片草原,不能只有我们这一百人吧?
自从高将军跟建奴大战一场之后,咱们的大军走了,建奴大军也走了,看这个样子,咱们的大军不会再回来了建奴也应该不来了。
方圆三百里之内只有我们兄弟驻守在这里,这不是长久之计。”
侯俊道:“不是说要把内地百姓迁徙过来吗?”
裴林坐在马上抬腿踢了侯俊一脚道:“要不,把你的家眷迁徙过来?”
侯俊摇摇头道:“这里只适合放牧,不适合种庄稼,而且冬天冷的要死,我疯了才会这么干。”
裴林笑道:“是这个理,可是,这片土地我们就不要了?”
侯俊把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般的道:“那自然是不成的,这是兄弟们打下来的。”
裴林抽抽鼻子道:“你知道蓝田城给我们送补给的靡费是多少?”
侯俊笑道:“这谁不知道啊,三比一。”
裴林叹口气道:“蓝田城送过来三斤粮食,到这里之后,只剩下一斤不到,送补给的过程中还时不时地有民夫被狼叼走。
代价太大了。
不送又不成,我们按照李将军的命令,每年,争取将哨所向北迁徙一百里,不出十年,从蓝田城运送物资的时候,送十斤能到一斤就不错了。
就是因为这个缘故,我们才需要这些牧民,他们在这里有牧场,我们也能就地获得补给,这可能就是蓝田的大佬们开始考虑接纳这些牧民的原因。
去办事吧,我们保护他们,他们给我们提供粮食,没坏处。”
侯俊皱着眉头纵马来到那个领头的老牧人跟前用蒙古语道:“你是他们的首领吗?”
老牧人双手合十道:“我们是莫日根活佛的信众,是活佛让我们来的。”
孙国信的大名早就传遍草原,侯俊对莫日根这个名字还是知晓的,只是不知道这位大活佛也是蓝田县的超级大佬。
“从今后,你就是这群人的里长了,你叫什么名字?”
“巴图。”
“好的,巴图里长,现在让每一个牧人都到我身边,我给你们颁发身份证明,有了这个东西,你们就能自由自在的在这里放牧了。
每年冬至日收税一次,放心,执行的是你们祖先成吉思汗的税率,一头牛,我们收取一条牛腿,每十只羊,我们拿走一只,骆驼以及其余牲畜不收税,以里为收税标准。”
老巴图吃惊的道:“一年?”
侯俊哑然失笑道:“总要给牲口长大的时间吧?”
说着话就从战马上跳下来,从马包里拿出厚厚一摞子硬纸片,当场写了巴图的名字,还标注了他里长的职务,最后用了一次都没有用过的官印。
把硬纸片递给巴图道:“小心保管,千万不敢丢了,要是丢了人家会把你们当成盗贼来对付的。”
巴图手里捧着硬纸片瞅着侯俊道:“我们可以在这里放牧?”
说着话还用手指指广袤的草原。
侯俊道:“哨所在你们东边十里的地方,如果遇到狼群,或者马贼,就去哨所报信,我们会帮你们赶走狼群,杀掉马贼的。”
老巴图高兴地连连点头,欢快的招呼同伴们快快过来,这一次,老家伙很精明,连月子里的孩子都抱过来让侯俊填写名单,顺便给起个名字。
粗通文墨的侯俊想了好久,就把自己的小名给填了上去,于是,侯狗儿,侯一,二,三就很快正式出现在了蓝田县浩如烟海的户籍名册中。
交代完事情,裴林就带着部下离开了这片水源地。
等军兵都走远了,老巴图还拿着自己的硬纸片与族人面面相觑了良久,才猛地爆发出一阵欢呼。
他们难以置信的是,如此肥美的一片草场从此就是他们的牧场了。
“活佛指引的道路……”
裴林跟侯俊,他们对这件事的认知还是很低的,他们仅仅知道收揽牧民归来的一部分好处。
在牧民中去王爷化,去族长化,培育新宗教,将牧人纳入国家管理体系,才是蓝田县放牧民们归来的主要目的。
大明疆界宽广,生态多种多样,地貌更是千差万别。
虽然汉民族的秉性坚韧的如同蟑螂一般,可以全地形,全生态的生长,终究,在某些地域,他们的生产力是远远不如这些职业牧人的。
民族冲突就是这么奇怪的一件事,先期是杀戮,是灭绝,到了后期又会变成救人与和平共处,当然,这必须是在一个大一统的前提下。
当越来越多的蒙古人,乌斯藏人进入了蓝田户籍册之后,就会形成一种新的风潮,会在很大程度上减轻,降低民族冲突。
否则,一个如此巨大的国家,总是处在战争状态这并不符合汉人的利益。
等这些牧人们进入蓝田体系之后,就会有不要命的商贾去找他们进行贸易……哪怕这些人远在天边,这对商人来说都不算一回事,只要他们的产出有足够的价值,价钱足够低!
蓝田就是一架巨大的抽水机,只要是云昭认可的民族,都会受到这架抽水机的吸引,最终会被抽水机抽走,跟数量庞大的汉民族混合在一起,最终被搅拌成一个有共同价值观,共同利益的国家。
在云昭出现以前,汉民族只有种族之分,没有国家的概念,即便是有,那也是家的概念,现在,云昭要做的就是提升国家概念。
有了国家概念之后,包容性就大了,只要在认可一个国家的前提下,很多事情办起来就相对容易。
很久以前云昭无意中认识了一个高逼格的文化人,他做的文化就是客家人文化,在这个基础上,这个牛逼的人物提出一个泛理论——大客家人。
传统意义上的客家人是指五胡乱华之后被迫南迁的汉人,现在,在这位的理论中,只要是离开家乡去南方打拼的人都被他纳入到了大客家人的范畴之内。
如此一来,‘天下无人不客家’的场面就出现了,很方便他骗钱,骗任何东西。
对此,云昭非常的佩服。
这东西就是一个模式,可以套用在任何地方,当云昭对草原,沙漠,高原,雪山有野心的时候,这个“大客家人”概念就自觉不自觉的钻进了他的脑袋。
第六章老子原来是独一无二的
牧民们大着胆子开始南迁,只是孙国信工作的一个方面。
当孙国信信奉的宁玛派红教开始在蒙古草原拥有数百万信徒的时候,一个年轻的黄教喇嘛带着浩浩荡荡的数量达到八百人的随从队伍从哲蚌寺来到了长安城。
这个名叫阿旺的喇嘛,据说是一位转世灵童,天生灵智。
同时,他也是日喀则的主人。
建州悍将多尔衮追杀蒙古王到大草滩的时候,他曾经见过多尔衮,那个时候他的年岁不大,却与多尔衮一见如故,相谈甚欢。
自从建州人与青海一地的联系被蓝田城生生斩断之后,他就沉默了好多年,没想到在这个时候他居然不请自来。
还说是佛的召唤。
这就很灵异了,云昭的魂魄就是没头没脑的钻进一个躯壳里的,所以,他很希望见到一个跟他有同样经历的人。
云昭对转世灵童的事情并不陌生。
至少,在他年少的时候,就曾经经历过班禅活佛转世事件。
那时候,他认为这是一个政治事件,对国家稳定是一个大事件。
这位阿旺喇嘛的转世过程就神奇的太多了,据说,上一任老喇嘛过世之前,曾经亲口描述了一个神奇的地方,以及几个特殊的物件,然后就撒手尘寰,在他灵魂将要离开身体的时候,他的手无力地下垂。
手指的地方就是方向,于是,就有数百位喇嘛骑上马朝老喇嘛手指的地方狂奔。
这一跑,就足足跑了好几个月,当然,也有跑好几年的,喇嘛们在日喀则地方终于看到了一个神奇的孩子,这个穿着彩衣的孩子,见到这群人就说:“啊,你们找到我了。”
然后,这群人就迅速按照老喇嘛的遗言检查这个孩子,最后发现,这个孩子非常符合老喇嘛遗言中的描述,于是,他们就把这个孩子当成备选之一,然后,继续找。
但凡是被这些喇嘛找到的孩子从此就不属于他的父母了,而他父母拥有的一切却都是这个孩子的。
等孩子们被送到哲蚌寺之后,喇嘛们就开始闭门挑选,检查。
直到其中的一个孩子被认定是转世灵童了,才会罢休,而其余的孩子都会成为侍奉这个转世灵童的喇嘛侍从。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往往会有奇怪的战争,斗杀,死亡,失踪事件,不过,从总体上,还算靠谱。
不过,再过一百五十年,这种经常引发战争,斗杀事件的遴选转世灵童过程,就会出现一个奇怪的东西——一枚金瓶子。
这个过程叫做——金瓶掣签。
准确的说,当时的王朝不允许大家作弊了,开始用抽签来决定,这一方面维持了转世灵童的神秘性,另一方面,也保证了公平性。
当然,这些事情都是云昭脑袋里的事情,就目前而言,谁当活佛,还是要看实力的。
喇嘛们是不相信喇嘛们的,所以,他们希望有一个强大的势力参与其中,保证这个新近被选出来的活佛具有权威性。
以前的时候,是蒙古王林丹,现在,林丹汗死了很长时间了,不能给新选出来的活佛护法,最麻烦的是阿旺选好的护教法王现在被云昭阻挡在数千里之外,没有办法帮他的忙。
所以,已经占据了甘肃全部,青海一部分以及宁夏全境的云昭,就成了一个很好的法王人选。
现如今,阿旺最麻烦的对手就是——拥有数百万信徒的孙国信!
一旦孙国信成为红教敏令赤钦仁波切,并完成灌顶之后,就成了他这个黄教转世灵童最大的敌人。
所以,阿旺前来的目的,就是希望云昭能够成为他的护教法王,在必要的时候,可以借助云昭世俗的力量弄死孙国信,完成黄教大一统的大业。
云昭是一头胃口奇大的野猪,这一点世人皆知!
所以,阿旺带来的礼物非常的丰盛,堪称琳琅满目。
云昭与阿旺的谈话,同样是热烈而坦诚的,且非常的有成效,就目前而言,他们两个已经达成了一致的事情就是——大家都很讨厌草原活佛莫日根!
能达成一致意见,这已经让阿旺非常满意了,剩下的一些俗事就轮到那些大喇嘛跟蓝田政务司,秘书监继续商谈。
乌斯藏很大,很高,云昭出了大力之后,总不能什么都没有吧?
毕竟,云昭对乌斯藏这块土地有着很深的感情……不管是谁上辈子被弄到羊八井修建地热站三年,并且把大半头发丢那里,都会对那片广袤的土地生出感情来的。
一连三天,云昭与阿旺步行丈量了玉山之高,用眼睛观察了蓝田县之富,用胃品鉴了关中食物的多样性,甚至还用耳朵聆听了明月楼歌手天籁一般的歌声。
两人的关系在飞速加深中,甚至到了联床夜话的程度。
“阿旺啊,转世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呢?
有没有一种用力从一小口钻穿紧身皮衣的感觉?”
“阿彘,转世是一种神之又神,玄之又玄的事情,是六识的一种转移,是学识的一种传承,是霍然飞到白云之上见大日如来受戒的神奇经历。
身体不过是臭皮囊,不值一提。”
听阿旺这样说,云昭立刻就知道这家伙是一个骗子。
当初他就是用力钻小口紧身皮衣才占据这具身体的,钻完之后,昏睡了三天,差点把母亲活活吓死,日夜抱着他唱歌,才把他从黑暗中哄回来的。
哪来的什么大日如来,如果有,那也是云娘伪装的。
跟骗子多说一句话都是一种浪费,于是,云昭就放弃了追究同行的行为,开始把全部身心都放在如何通过控制阿旺,来控制荒蛮中的乌斯藏。
大家如果是同行,自然会有一种新的局面出现,对待他们的态度也会完全不同。
现在,既然面前的这个人只是接受了前人的学问,而不是像他一样接受了后世的学问,这个人对云昭来说就没有多大意义了。
“通过金瓶掣签的方式插手乌斯藏事物,我认为这是一个好办法,以后,不论是哪一个活佛转世,都逃不脱我们这一关。
我们可以通过操纵金瓶掣签来影响转世灵童的选择,从拓展出对我们极为有利的一个局面。”
张国柱对于神灵非常讨厌,或者说非常厌憎!
当初他拖着两个妹子在流民群中苦苦求生的时候,他曾经非常用心的乞求过漫天神佛,结果,年纪最小的那个还是失去了生命。
在他因为偷东西被狗撵,被人捉住的时候,他依旧乞求过神灵,希望神灵能够大发慈悲一次,让他与仅存的妹子可以活下去。
他还是被人家吊起来用鞭子抽……如果不是张国莹趁着天黑偷偷把他拖回去,他很可能会被人家活活打死。
有过这样经历的人,看神佛的时候就像是在看木头。
“青海,这个地方因为盐巴的缘故,对我们来说还是很重要的,而乌斯藏就在青海之上,加上我们马上就要控住蜀中,云南,最多到后年,乌斯藏就会被我们三面包围。
如果乌斯藏出了问题,我们这三处领地就会受损,在高原雪域,或者深山密林中派兵征伐,这非常的不现实,因此,我建议,不能放过这一次机会。
如果能让红教取代黄教,那就最好了。”
段国仁在地图上将整个西域用红笔囊括起来,最后点着西域道:“别忘了这里,如果你们舍得派兵拿下这里,乌斯藏就被我们包围在中间了。
为祸更烈!”
一张好好地地图,在张国柱,段国仁,韩陵山,钱少少的切割下,很快就变得乌七八糟的。
“阿旺曾经说过,向乌斯藏开战,就是向漫天神佛开战,没有人能取得胜利。”
云昭笑着将自己与阿旺闲聊时的内容告诉了大家。
“装神弄鬼!给我一万大军,我当横扫高原!”
张国柱再一次用行动表示了对漫天神佛的蔑视。
“放一放吧!”
云昭瞅瞅乱七八糟的地图,丢下手中的红笔道。
“先后的顺序很重要,现在只能未雨筹募的做一些事情,对于阿旺,我们现在还是表示全力支持,对于孙国信进青海的事情我们也要做好铺垫。
等时间到了,我们再继续筹划,现在就这样了。”
钱少少道:“那就在甘肃安排我们与乌斯藏的交易城,我看过了,这一次阿旺带来的礼物中,以药材,金沙最好,其余的不怎么之前,至于皮毛,现在已经卖不上好价钱了。”
韩陵山笑道:“有没有可能在乌斯藏发动一场暴乱呢?”
云昭道:“乌斯藏很大,且没有一个明确的聚集地,那里一个头人一个土司就相当于一个国家,每个头人之间似乎都有姻亲关系。
平日里他们或许会发生战争,一旦遇到奴隶造反事件,他们就会联手剿灭,加上那里的百姓对于转世轮回之说笃信无疑,想要让他们反抗,能难。”
“砰!”
张国柱重重的一拳砸在桌子上恨声道:“土司,头人统治百姓的身体,活佛,喇嘛统治百姓的头脑,这样黑暗的世界里哪里有百姓的活路?
我们应该打碎百姓脖颈上的枷锁,还他们自由。”
段国仁拍拍额头道:“真正论起来,我们这群人其实也是百姓脖子上的枷锁,你岂不是要连我们一起干掉?”
张国柱郑重的道:“我们是不同的。”
云昭咧开嘴笑道:“没错,我们是不同的。”
第七章反贼的西征
阿旺准备在玉山修建一座行宫,一座辨经场。
为此,云昭准备把已经炸平的望月峰对面的屏风山炸平!
这里以前是准备拿来扩建武研院的,现在看来,还要先紧着佛寺。
武研院可以修建到云昭想要的任何地方,佛寺就不一样了,人家要求地势高,风景好,还要金碧辉煌,一点都大意不得。
云昭以前认为乌斯藏是一个贫穷的地方,当阿旺再次拿出一万两黄金准备修建寺庙,云昭就改变了乌斯藏贫穷这个根深蒂固的概念。
屏风山的青石已经被剥取的差不多了,所以,工匠们就在山里打出来了几十个大洞。
如今,这些大洞里装满了火药,希望这些火药能把山头完全削平。
炸山的这一天,阿旺也来了,而且身着盛装,他提出要亲自点燃火药,这点要求云昭自然是同意的。
于是,在一片空地上,阿旺先是坐在太阳底下诵经,然后张开双臂,似乎正在向天空诉说着什么,然后,屏风山就在一声巨响中,坍塌了。
乱石穿空……非常的危险,不过,阿旺一点都不在乎,站在空地上对乱飞的石块一点都不在意,好像这座山真的是他轻轻挥出一掌之后就给拍塌的。
云昭躲在掩体中看的心惊肉跳,阿旺却神奇的毫发无伤,看来,有的时候,一个人想要当领袖什么的,真的需要好运气。
换一个人,比如说韩陵山这种喜欢招惹祸患的人,早就被乱石砸成肉酱了。
屏风山大半的山石跌到悬崖下面去了,百姓们正好可以用这些土石在山下修建一座塘堰。
屏风山消失了,这跟那些辛苦凿石头,挖洞,装药的工匠们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人人都在赞颂阿旺喇嘛法力强大,在中原给藏传佛教开辟出来了一块净土。
玉山学子们觉得这件事很扯淡,被先生揪着耳朵训斥一顿之后,也就不再说什么废话了。
百姓们也觉得这件事很扯淡,但是,遇到自家长辈的时候,看见长辈笑眯眯的表情,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尤其是家里经营砖瓦,以及跟建筑有关的家庭,敢说佛爷的不是会挨打。
说毕竟,人家花了一万两金子,说什么都是对的。
关中百姓就是这么憨厚,朴实。
阿旺来关中了,青海的牧人就不再偷袭蓝田县运送盐巴的商队了。
以前跟蓝田敌对的和硕特蒙古部的固始可汗,也第一次派人来到长安献上牛羊,玛瑙等贡品。
大明朝对西宁卫执行的是“裂土分爵,俾自为守”的政策,也就是说,河湟一带的百姓,只认识部族首领,部族首领的权力极大,堪称当地的土皇帝。
阿旺是一个极为聪明的人,他来关中,就预示着乌斯藏人放弃了一直想要统治,却没有办法统治的青海,并且将固始汗这个顽固的敌人留给了云昭。
在他看来,等到云昭麾下兵马一统西宁卫之后,那也该是几年之后,到了那个时候,中原大地上的局势又会有一个新的发展。
而雪域高原,外人想要进来,几乎不可能,即便是在汉人最强大的时候,雪域高原依旧是他们的禁区。
这样下去是不成的,青藏高原对中华大地来说实在是太重要,是三江之源,这里不容有失。
在韩陵山,段国仁,张国柱他们的心中,地图是平的,但是在云昭眼中,地图绝对不是一张平面,而是一个地势起伏不定的动态图。
阿旺在关中盘恒了足足有一个半月,才离开了关中,他还留下了一支喇嘛团,负责与蓝田县沟通商事。
云昭同意在在秦、洮、河诸州设立茶马司,专门以茶叶换取西宁、河州、洮州、甘州等地的马匹。
这基本上就是一项善政了。
此时的蓝田县,对于马匹的需求并不是非常的旺盛,蒙古大部纳入蓝田体系之后,他们根本就不缺马。
只是看中了河州马要比蒙古马更加高大魁梧的份上,才开了这个口子。
随着阿旺的到来,蓝田县就多了很多事情,一个乌斯藏发生了变化,蓝田县所属的西部边陲,都要有新的变化,其中对麻烦的就是河西走廊。
西宁卫云昭志在必得,那么,拿下西宁卫,河西走廊的武威,张掖,酒泉,敦煌,玉门的问题就摆在了云昭的桌面上。
现如今,这些地域还处在固始汗的统治之下。
对于什么“裂土分爵,俾自为守”的旧有的羁縻政策,云昭是不同意的,他甚至鄙视这种养虎为患的政策。
在他看来,一个国家想要真正拥有一块地方,就该派出官吏,军队,执行统一的律法,施行统一的政策,征缴同样额度的赋税,如此,才能说这块地是属于这个国家的。
所以,固始汗在青海,河西走廊的统治,基本上已经走到了末路。
段国仁对这种事非常的感兴趣,坚持说,这世上没有人比他更懂河西走廊以及西域了,坚持要离开蓝田城,率领一批从宁夏,天水,乃至关中抽调得由五万人组成的团练军团奔赴河西走廊,建立霍去病当年才能建立的无上功勋。
为了满足段国仁立功的心思,云昭从高杰军中抽调了两百多名基层军官配属给段国仁,同时,也从李定国军中抽调了三千骑兵一并配属给了段国仁。
四月天,禾苗有半尺高的时候,段国仁离开了蓝田城,奔赴兰州,开始自己的西征之路。
这将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不是这里的仗有多难打,而是长路漫漫,没人知道段国仁的最终目标会在那里。
“不要冒进!”云昭再一次叮嘱段国仁。
“给我弄一块真正的好玉石回来。”韩陵山认真的拜托段国仁。
“给我弄一个老婆回来!”张国柱觉得自己的终身大事该考虑了。
“配发给你的两千罪囚,记着往死里用,不用给我脸面。”钱少少对于把渣滓全部推给段国仁从心眼里高兴。
“等我回来,一定给你们一个稳定的西北,一个富饶的西北。”
段国仁豪情万丈的挥挥手就骑上马走了,紧跟着他的是两百七十七名玉山书院的毕业生。
送别段国仁西征的人很多,其中就有夏完淳沐天涛跟朱媺娖等。
眼看着段国仁带着随从以及去年的毕业生们离开了玉山城,夏完淳激动地手都在颤抖,他已经恳求过师傅无数次了,想要跟着段国仁去西征,都被云昭拒绝了。
看到眼前豪迈的出征场面,夏完淳实在是忍不住了,指着远去的段国仁等人的背影,对同伴门吼道:“大丈夫建立无上功勋就在今日,去不去?”
云展的方脸也涨的通红,拍一下身边的树干道:“自然要去!”
“那就走!”
夏完淳一个虎跳,就跃上太子,带着四五个同窗直奔玉山书院的马厩,这一次,他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要参与这场伟大的西征。
沐天涛的胸口起伏不定,双手捏成拳,面孔通红,看的出来,他极度的想要跟夏完淳一起去追赶段国仁,但是,他的脚步始终没有动弹。
“你很想去帮助这些反贼吗?”朱媺娖的声音微微有些发抖,不知怎么的,她觉得段国仁这群人的西征一定会成功。
沐天涛长吸一口气道:“这是西征啊——这是开疆拓土啊——那个男儿心中没有“封狼居胥”的念头?”
朱媺娖抓着沐天涛的袖子道:“可他们是反贼。”
沐天涛笑道:“那就是反贼的西征,这样的反贼我都想做。”
“你不是反贼,你是沐王府的世子。”
沐天涛道:“大明的铁蹄最远抵达哈密,而后就再也没有出过嘉峪关。”
“他们难道就能走的更远?”
沐天涛道:“段国仁授课的时候你没有听,如果听了,就会知道,段国仁的目标是天边。”
“他们走不了那么远。”
“那当然,物资,粮秣,枪炮,都限制了他们的行程,不过,这不重要,必要的时候他们可以就食于敌,哈哈哈,千军万马出天山啊……出天山啊!
媺娖,我去弄些酒菜,今天我们一定要痛饮一场!”
说完话,不等朱媺娖提出反对意见,他就拖着朱媺娖的手直奔书院食堂。
他的手滚烫滚烫的,朱媺娖想要呵斥一下沐天涛的无礼,却莫名其妙的心软了,任由他拖着去了书院食堂。
梁英自然发现朱媺娖被沐天涛拖跑了,她职责在身,自然是要跟上去的,不过,她一点都不着急,这个惯会害羞的沐天涛终于当着众人的面,捉着朱媺娖的洁白的手腕跑了。
这下子,再说他们两个没有奸情,鬼都不信。
沐天涛今天血气上涌的厉害,心头的那点礼教大妨,此时估计没了踪影,别喝了点酒干出点别的事情来……
想到这里,梁英就大喊一声道:“等等我啊。”
然后慢吞吞的朝书院食堂跟了过去。
书院食堂的大师傅早就习惯了少年人热血上头的模样,这在书院里一点都不稀奇。
所以,当沐天涛抱走把刚刚煮好的半个猪头的时候,他一点都不生气,乐呵呵的给沐天涛挂了帐,还送了半盆子刚刚炸好的花生米。
这东西才大规模种植了三年,也是精贵东西,不过,今天喝酒的人多,他就多弄了一些。
沐天涛这个少年人平日里彬彬有礼的很讨人喜欢,加上手里还拖着一个漂亮小姑娘,大师傅决定多帮在这个小家伙一次。
从桌子底下掏出一坛稠酒道:“你们年纪小,在书院不准喝酒,喝点这东西吧。”
对于亢奋的沐天涛来说,此时喝什么都是酒,将一坛子稠酒夹在隔壁低下,冲着大师傅笑道:“多谢!”
第八章看谁跑的快些!
决定让段国仁率领五万人西征,并非是云昭集团在匆忙间做的决定。
自从阿旺来到关中之后,固始汗就知道雪域高原上大大小小的土司,头人,不会再跟他是一条心了,因此,他很自然的向西域本族人寻求支援。
自从蒙元帝国在中原丧失了统治权之后,他们在其余地方的统治依旧遭到了重创。
很多汗国完全消失,比较强大的只有三支。
分别是漠北喀尔喀蒙古,漠南蒙古和漠西卫拉特蒙古。
其中卫拉特蒙古在大明的史书中被称为瓦剌,他们在英宗时期十分强盛,在土木堡之战中打垮了大明的五十万大军,还俘虏了英宗,兵峰一度抵达了大明京城。
可惜,这种强盛仅仅是昙花一现,也先死后,瓦剌也就逐渐没落。
在大明朝再也无力北征之后,漠南蒙古强大起来,卫拉特被迫西迁,因此称为漠西蒙古。
卫拉特蒙古主要有准噶尔部、和硕特部、土尔扈特部、杜尔伯特部四大部族,其中和硕特部是其盟主。
崇祯八年,也就是七年前,皇太极击败了漠南蒙古林丹汗,得到了蒙古黄金家族的传国玉玺,登上了蒙古大汗的宝座。
此后,蒙古各部都宣称臣服于清朝,包括准噶尔部和和硕特部。
崇祯十年,蓝田与满清在蓝田城,张家口一带血战一场,损失最惨重的却是漠南蒙古,一度让草原上不见牛羊踪影,不闻牧人歌声。
这一战完全打乱了蒙古人的原始布局,由于蓝田城隔绝了东西交通,也隔绝了满清与准噶尔部的联系,此后,准噶尔部迅速强大起来。
身为盟主的和硕特部固始汗进入了青海,以及河西走廊一带,而准噶尔部也开始了自己与叶尔羌汗国争夺西域的战争。
原本纷乱的恶西域诸国那里是准噶尔部的对手,从而让准噶尔部在短短六年时间里就占领了从别失八里以及天山南北的广袤大地。
而黄教教宗阿旺也在这个时候开始开放与蓝田的商贸往来,并默认蓝田一方占据盐湖。
他之所以这样做,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乌斯藏的噶玛王朝统治者藏巴汗笼络和他一样信仰白教的川藏木府土司、喀尔喀却失汗,以及信仰苯教的仁蚌巴土司,一起对抗当时有大量民众基础的黄教。
在准噶尔的帮助下,固始汗迅速杀入青海,并擒杀了却图汗,收编了大量青海的土默特部和喀尔喀部部众。
不过固始汗势力的暴涨,也让他和准噶尔之间的关系微妙起来。
政治嗅觉敏锐的阿旺和罗桑曲结上师,立刻向固始汗致信,请求他们派兵护法。
也因此,觊觎藏地那些富庶城市的固始汗,先在青海留下了一部分部众用以防范准噶尔部从中作梗,之后立刻南下,消灭了康区的仁蚌巴土司,之后又将木府势力逼回丽江。
在完成对噶玛王朝盟友的剪除之后,为了麻痹拉萨的藏巴汗。
固始汗先假意表示自己奉阿旺的命令返回青海,但是在半路突然直扑拉萨。
猝不及防的藏巴汗急忙将军队撤退到今天的日喀则地区,但是却最终仍被固始汗擒杀。
一个凶恶的藏巴汗完蛋了,可是一个更加凶狠的固始汗却又出现了……
然后阿旺就只能去请更加狂暴的云昭来对付凶狠的固始汗!
这就是政治!
即便是固始汗获得准噶尔的支持,此时的云昭依旧不会轻易启动西征。
在蓝田的政治格局中,不但有远交近攻,还有趁着敌人内乱休养生息的意思在里面。
不管从哪一方面来看,雪域高原,乃至西域发生的事情对蓝田是有益无害的。
可惜,云昭知道的事情,远不是韩陵山,张国柱,钱少少,乃至玉山书院诸位先生们能比的。
区区准噶尔部对于云昭来说,不过是疥癣之疾,哪怕是放任他猖狂一段时间,也无伤大雅,只要他们敢主动进攻,对就近防御的蓝田军来说,他们就是找死!
明明可以愉快的等待蓝田一统中原,然后再下手收拾这些乱七八糟的势力,云昭却痛苦的知道——此时的亚欧大陆正进入了跑马圈地的黄金时代。
俄罗斯正在进行了人类历史上最壮烈的领土扩张的竞争。
如果云昭此次放弃西征,那么,不出十年时间,俄罗斯就会把疆域扩张到了太平洋沿岸,随后不断向蒙古、中亚、西域扩张……
对土地有着谜一般痴迷的云昭那里受得了自己的土地被别人侵占!!!!
段国仁西征或许已经有些晚了,不过不要紧,还要开始就不算晚。
雪域高原可以留给固始汗,但是河西走廊必定是要打通的。
不得不说,阿旺看云昭还是看的很准的!
他带了足够的诚意跟财货,终于打动了云昭的心,五万不属于正规序列的大军前往河西走廊,终于可以牵制固始汗大部分的精力,防止他将蒙古汗庭安置在拉萨。
夏完淳跑了,还告诉段国仁是师傅派他来军前效命的……云昭暴跳如雷,派人去捉,却发现这个混蛋已经作为前部先锋跑远了。
云昭无奈,只好告诉段国仁,莫要让这个小子毁在这场试探性的西征里。
段国仁走了,云昭强迫自己不去关注这支军队,以白银厂为初始基地的西征大军,不用担心他们的补给跟军械。
大书房再一次恢复了平静,但是每一个人都知道,从今天起,蓝田进入了一个新的局面。
“好好走路,不用倒退着往外走,你的屁.股很好看,我想多看一会!”
柳城是今天第一个挨骂的人,原因就是云昭看不惯这家伙学太监倒退着向外走。
柳城迅速转身,匆匆的跑了。
门外抱着文书的秘书监官员们见老大狼狈的逃出来了,一个个就小声向柳城打听县尊今天为什么会生气。
“还不是夏完淳那个小子逃课跑去参加西征去了,县尊不放心。”
“哦,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去禀报的是好消息,县尊不会拿东西丢我吧?”
“难说,县尊最近有些喜怒无常,我上次禀报的是应天府的折损报告,按理说是好事,县尊还是骂我衣衫不整。”
“应天府折损算什么好事情,应天府上下官员都是我们的人,百姓按理说也是我们的,他们倒霉,岂不是县尊倒霉?”
“完蛋了,獬豸杀了蓝田城农垦的两个半截子里长,还来函要求,凡是以后派出去的里长,必须接受玉山书院的培训。
因为各种各样的功劳半截子成为里长的家伙没一个是靠谱的,一个个把自己当成官老爷了,多吃多占也就罢了,还有逼死人命的。
你们说,这样的文书,你让我如何拿给县尊批阅?
我穿上铠甲进去?”
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突然看见钱多多抱着闺女亲自提着一个食盒从大门外走进来,这些秘书监的官员们顿时就松了一口气,能让县尊高兴起来的人终于来了。
能让云昭高兴起来的人当然不是钱多多,老夫老妻的见面哪来那么多的激情。
能春风化雨的自然是他的闺女云琸!
闺女坐在饭桌上抓米饭吃,云昭在一边端着碗吃,吃一口就跟闺女说一句谁都听不懂的话。
每回云琸来的时候,韩陵山他们都会躲得远远地。
场面温馨,那些秘书监的官员们就趁机排着队将文书放在云昭的桌案上,然后就在门外耐心等候回音。
“夫君最近肝火很旺,该喝点菊花茶败败火。”
钱多多凑到云昭嘴边嗅嗅,朝鼻子扇扇新鲜空气,表示云昭口气不好闻。
钱多多这么一说,云昭立刻就没了吃饭的心思,叹口气道:“锦州终于陷落了,祖大寿还是投降了,这一次是真的投降。
他不仅仅投降了,还顺便坑了吴三桂的两千人马。“
钱多多笑道:“祖大寿是吴三桂的舅舅,这两千人不一定就是被杀了,说不定是吴三桂担心舅舅兵力不济给的援助。”
云昭摇头道:“洪承畴曾经说过,他会放弃宁锦防线,现在看来,他还是没能放弃,锦州丢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还要进军松山,还摆出一副与建奴决一死战的状态。”
话音刚落,钱少少就出现在云昭的面前道:“大明兵部尚书陈新甲派职方郎中张若麟秘密到了辽东!”
云昭一手抱起闺女云琸,一手抓着钱少少拿来的文书看。
钱少少则在姐姐的安排下开始吃饭。
看完文书,云昭抱着闺女在大书房外边遛哒了好一阵子,回到书房的时候,将闺女放在书案上,对刚刚吃完饭进来的韩陵山道:“洪承畴那里有没有变化。”
韩陵山道:“二月十六日传来的消息,洪承畴那里一切如常,有人秘密接触洪承畴让他投降,被洪承畴给杀了,还把密使人头以及副使送去了京城,以明心志。”
云昭点点头道:“看来老洪是信得过的,准备救援他吧。”
韩陵山道:“你觉得松山一战洪承畴会输?
这一战可不同以往,他准备了半年之久啊,之前杏山,锦州两次接触性野战他打的很好,以五万之众与多尔衮交战没看出失败的迹象。
现在,他有王朴,白广恩,唐通等人率领的八万兵马为援兵,人数达到了十三万,真的会输?”
云昭苦笑道:“打仗人数多是一个优势,问题是,不是绝对的,开启你早就制定的“困龙升天”计划吧!”
韩陵山皱眉道:“这关系到很多人的秘密身份,一旦暴露后果很严重,你真的想好了?”
云昭挥挥手道:“别等了,开始吧,我很担心我们救援的晚了,老洪会投降!”
韩陵山道:“不考验他一下。”
云昭的手摇晃的如同蒲扇一般的道:“还是算了吧,人性这东西从来就经不起考验。”
第九章直白的张国柱
跟洪承畴相处的时间长了,云昭总算是对这个人有了一些看法!
这是一个非常自恋的人。
当然,此人也有自恋的本钱。
不论是读书,还是科考,亦或是做官,作战,他每一样都做得很好,甚至可以说做到极致。
有这样的经历,自然养成了他狂傲自大的秉性。
在他的眼中,世上的所有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因此,他多少就有了一些宠辱不惊的模样,不是他本人有多淡漠,而是,他不在乎。
在这种聪明人眼中,倒霉的人就活该倒霉,死掉的人就活该死掉,富贵者必定有富贵的理由,权贵者必定有权贵的来源。
世上所有的事情都是有因由的……他可以从一些蛛丝马迹中寻找到事情发展的脉络。
真正的聪明人可以决定别人的富贵,贫穷,兴盛,没落,就像一个高明的棋手,天下,不过一张棋盘,世人,不过是一个个棋子。
痛苦是没有价值,怜悯毫无意义,当素手执棋,落子如风,那里顾得上什么忠孝仁义,血流漂杵。
只求莫要辜负这一身的才华!
莫要浪费这来之不易的生命!
鉴于此,云昭觉得这人是一个很好地大牲口人选,可以驱驰到死!
云昭很少去评价别人还没有做的事情,虽然他知道很多人在紧要关头会做出什么样选择,他还是强行压下心头的憎恶感,把一些有用的棋子的前进方向略微做一下改变。
这一次救援洪承畴便是如此。
或许连云昭自己都没有想过,这就是自己已经逐渐开启的帝王心。
帝王的视角里,人就是一个个的脑瓜顶,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可以把这个人提起来看一下脸,不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就拿脚踩一下,让他消失在人群中。
在人人都喜欢往高处攀爬的时代里,这就是权力。
云显正踩着云昭的头顶,希望把父亲从母亲的床上蹬下去,不过,这样做的效果不太明显,母亲跟父亲躺在床上聊天,他小小的身体虽然有些肥胖,腿也粗壮,却还是没有办法挪动父亲分毫。
崇祯的儿子要是敢这么做,早就被送去宗人府挨揍了,云昭仅仅是提着儿子的胖腿将他按在自己怀里,继续跟钱多多聊天。
“你看,事情就是这样的,我们出兵的速度一般是跟李洪基,张秉忠扩张的速度是一致的。
蓝田不能承担破坏旧世界的罪责。
我们只能承担建设新世界的责任。
我们从一出现,就是以建设者的面目出现的。”
“夫君,我们真的需要这个名声吗?”钱多多把儿子的手从自己的头发上拿开,还轻轻地拍了儿子一巴掌,只要父母亲都在,这个小混账就成了人来疯。
“需要啊,非常需要,我想要扭转王朝兴衰更替这个怪圈,一个好名声必不可少。
名声这东西看似摸不着,看不见,可是当他成为行为规范之后,哦哦,那就了不得了,别人再想破坏这个规矩,就需要更大的能力才成。
不客气的说,世上能超越你夫君的人,不会太多,我甚至怀疑不会再有。”
钱多多在云昭额头啄了一口钦佩的瞅着自己正在吹牛的丈夫深情款款的道:“那是自然。”
云昭意犹未尽的道:“首先,我们必须先打下一片大大的疆土,然后,我们就不怕百姓在太平年月疯狂生孩子这件事了。
生孩子到了这个时候就是好事情,人口多了,我们自己的人就能把我们的国土站满。
世界就这么大,能养活人的土地就这么多,土地上的产出也是有限度的,我们多一个人,别人就要少一个人。
就目前的局面来看,对我们很有利,你夫君在后世的史书上,很可能会会超越秦皇汉武,唐宗宋祖,成为千古一帝一般的存在。”
钱多多想把儿子从丈夫怀里扯出来,小家伙却不肯,八爪鱼一般的缠在丈夫身上,撕扯几下不能成功,就有些遗憾的道:“那是自然!”
云昭对老婆的恭维非常的享受,笑眯眯的瞅着老婆,而老婆也媚眼如丝,说话的语调都变得软绵绵的,就在两人准备亲昵一下的时候,躺在摇篮里的云琸嚎哭了起来——孩子尿了。
这对于已婚且养育了孩子的夫妇来说,这不过是日常。
直到现在,云昭依旧没有把自己的孩子交给别人来照顾的想法,亲生的就是亲生的,不像夏完淳这种徒弟,哪怕他要去战场,也不过是托付别人照顾一下而已。
云琸睡醒了,云显在空空的床上翻跟头,云昭夫妇只能一个哄孩子,一个无奈的瞅着再过两年就能挨揍的云显。
揍不了云显,云昭就准备揍一下不听话的郑芝豹!
施琅在潮州建设水军的事情终于有了一点眉目。
尤其是当他把自己刚刚建设好的十六艘战舰的要害部位全部裹上铁板之后,就迫不及待的下海了。
自从武研院极大的减轻了火炮重量之后,铁壳船的制造就成了现实。
虽然钢铁这东西在海中很容易生锈,不过,云昭不是很在乎,这种船,只要能在海上支撑十五年左右,就完全可以用了。
船舷,桅杆有了护甲,面对海面舰船经常使用的实心炮弹来说,就有了一定的防御能力,不像木头船那样,可以轻易地被十八磅的炮弹打穿。
最重要的是,一旦铁壳船与木船碰撞之后,毫无疑问,铁壳船占据的优势简直太大了,船头锋利的撞角,完全能把木头船刨开。
蓝田极具现代意味的钢铁业,在蓝田已经运转十年了,在水力工具的大量使用之后,轧钢业终于迎来了小批量的生产。
十六艘战舰的护甲,就消耗光了蓝田县一年出产的钢板。
当施琅带着这支舰队出海之后,他的自信心简直要爆炸了,他甚至一刻都等不及的率领着舰队直扑漳州。
而就在施琅率领舰队直奔漳州的前一天,朱雀孙传庭还跟郑芝豹的使者在潮州把酒言欢,商议郑芝豹大寿的时候,云氏应该送什么礼物。
现在,礼物出海了。
“六千水手,还是实力不济啊。”
韩陵山一直很关心施琅水军的建设,瞅着铁壳船的模型虽然有些得意,他还是尽量的让自己的语气变得淡漠一些。
“潮州成了一片飞地,陆上的军事力量还要加强。”
张国柱看完了文书之后,对潮州施琅,朱雀的工作还是有些不满。
“一百七十万枚银元,两百多毕业生,上千名工匠,二十几个武研院的精锐,还抽调广州商号全部的资源,用了这么长的时间,就弄出来十六艘战舰。
而且对于陆地上的战力不重视,现在,战舰离开了潮州,要是人家从陆地上突袭潮州,朱雀该如何应对?”
钱少少笑道:“张秉忠的军队还在江西与朝廷的军队,以及地方豪强作战,我们暂时与潮州的交通断开了。
不过,我相信,这只是暂时的,有我们在,朱雀守着潮州问题不大。”
张国柱皱眉道:“我到现在还不明白,我们为什么一定要对海洋投入这么大的精力?
之前段国仁走河西,我还能理解,有谁能告诉我为什么在海上也投入这么大?
要知道,如果把这些钱财,人手用在其余的地方,我们的收获会更大。”
云昭笑道:“看看韩秀芬的文书,你就明白了。”
张国柱道:“贸易而已,这对我们来说并不是很重要,此时此刻,尽快恢复领地里的农桑,水利,道路,人们吃饭的问题才是最重要的。
我总觉得在我不在玉山城的这段时间里,你们的做法有些偏颇了。”
韩陵山道:“土地里的产出是有限的。”
张国柱怒道:“这可是根本!我蓝田要发展,就该夯实基础,等我们基础牢靠之后,你们再这么做,我不会有意见。
在我看来,天下大变就在这两三年,我们的力量还没有强大到一出关,就可以横扫天下的地步。
此时此刻,请诸位收收心,多关心一下领地内的状况。
蓝田城如今再一次进入了休养生息的阶段,宁夏镇刚刚有了一点产出,马上就要开始支援段国仁,关中还要支援汉中,襄阳,武昌,洛阳,以及正在逐步开发的蜀中。
这些地方的开发是没有尽头的,甚至是我们前进的基地。
这些地方民心初定,百姓对我们还心存怀疑,一旦支援跟不上,就会有严重的后果,”
我建议,从现在起,请诸位将目光,精力全部放在眼下,莫要一抬头就看到天边。”
张国柱就是这样的人,心里怎么想,嘴上就怎么说,他不是不懂得修饰词汇,而是懒得这样做,他认为,只要涉及到国事,最好用最直白的语言,莫要转圈圈。
云昭瞅瞅韩陵山,跟钱少少道:“怎么办?被批评了,我们是接受批评,还是继续固执己见?”
韩陵山瞅着张国柱道:“你就知道从土里刨食。”
张国柱冷笑道:“不关注农桑,饿死你个狗日的。”
韩陵山怒道:“没钱,穷死你个活王八!”
钱少少道:“我们没有不关注农桑啊。”
张国柱瞪了钱少少一眼道:“农桑乃是国之根本,仅仅是关注怎么够?身为监察使,你知不知道汉中推广玉米失败了?
你知不知道蜀中的红土地上种出来的土豆只有鸽子蛋大小?
你知不知道襄阳接连下了一个月的大雨,导致,我们的居民点计划严重受挫?
监察,你都监察了些什么?
我已经二十七年没房事了,你知道不知道?”
云昭摊摊手道:“莫要发怒,更不要争吵,你没房事那就去找个人行房,这里是大书房,被下属们听见不好。”
张国柱霍然起身指着四处躲藏或者装作不存在的秘书监众官员道:“就是要让他们听见,我们这群人从强盗变成官员才几天啊,就开始讲那些狗屁的繁文缛节了。
县尊,你当初说过,我们的万里长征才刚刚踏出第一步!”
第十章卧槽,服部半藏啊
自从把张国柱从蓝田城调回来,大书房里让人愉快的氛围就不存在了。
很多时候,他就是嗑瓜子嗑出来的臭虫,舀汤的时候捞出来的死老鼠,舔过你蛋糕的那条狗,睡觉时萦绕不去的蚊子,行房时站在床边的太监。
很招人讨厌!
于是,云昭就把农桑事全部交给他去打理。
给了如此重要的权力他还是意犹未尽,还准备连水利这一块的权力一并拿走。
“累死你个狗日的。”这是韩陵山发出的诅咒。
“姐夫,把云春,云花一并嫁给他吧,这家伙阴阳不调,难以一起共事。”这是钱少少出的主意。
他们两个人话虽这么说,却对张国柱独揽农桑,水利大权毫无意见。
就能力而言,张国柱确实是蓝田最好的大司农人选。
云昭很讨厌张国柱。
别人拒绝娶云氏女儿的时候多少还知道遮掩一下,修饰一下词汇,只有他,当云昭夸奖自家妹子贤良淑德样样拿得出手的时候,硬梆梆的回了一句:“我看起来像是蠢货吗?”
这种人活该孤苦一生!
不过,在云昭偶尔半夜起床的时候,听家丁报告说张国柱还在大书房里忙碌,他就会叮嘱厨房做几样好菜给张国柱送去。
农桑事最是繁杂琐碎不过,一个人想要完全处理好这些事情,把自己当驴子用是远远不够的。
此时的蓝田,还没有出现抢夺权力这种事情,这是云昭最欣慰的一点,自己选的人还没有从心底里产生权力这个概念,只想着干活,只想着为理想拼搏,这很好。
四月的关中天气逐渐热了起来,每年这个时候,玉山雪峰上的雪线就会缩小很多,有时候会完全看不见,极少的年份里甚至会出现一些绿色。
此时的玉山城湿润且温暖,是一年中最好的日子。
郑芝豹的人头被送过来了。
施琅下手很毒!
郑氏一族在漳州的势力被连根拔起,就连那座由郑芝龙亲自修建的大宅,也被施琅一把大火给烧成了一片白地。
十六艘铁壳船果然威力惊人,郑芝豹的五百多艘火船在铁壳船面前完全是螳臂当车,十八磅以下的炮弹砸在铁壳船上对战船的损伤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而郑芝豹战舰上的火炮,基本上没有十八磅以上的重炮。
三百艘战舰的船老大在亲眼目睹了施琅舰队摧枯拉朽一般战力之后,就纷纷挂上满帆,离开了战场,不论郑芝豹如何呼喊,哀求,他们还是一去不复返。
对于这些去投靠郑经的船老大们,施琅明智的没有追赶,而是派遣了大量黑衣众上了岸。
黑衣众在很多时候就是灾难的象征……
云昭不知道郑芝豹被施琅活捉的时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心情,不过,摆放在檀木盒子里的首级,香气扑鼻,闻不见腐臭或者血腥气,眉眼看起来有一种解脱的平静。
这没什么好说的,当初郑芝豹将施琅全家当做杀郑芝龙的帮凶送给郑经的时候,就该预料到有今天。
漳州郑氏被灭族,从此,施琅与郑经之间再无转圜的余地。
施琅在信中说的很清楚,灭族之仇已经报了,从今往后,当全心全意为蓝田效力,直至身死。
对于这种保证,云昭是不信的,不过,看到云凤带着一盒子漂亮的首饰去找钱多多显摆的时候,云昭终于对施琅放心了一些。
施琅清除掉了郑芝豹,也就预示着蓝田终于控制了大明的近海。开始主导大明对外的所有海上贸易。
十八芝,已经名存实亡。
大明近海也重新进入了海贼如麻的地步。
施琅如今要做的就是继续清除那些海贼,树立蓝田海上雄风,从而将大明海商,全部纳入自己的保护之下。
这件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非常难,尤其是郑经的部属众多,被施琅毁灭了陆地上的根基之后,他们就变成了最疯狂的海贼。
想要在大海上找到敌人的主力加以歼灭,这变得非常难,郑经已经通过那些船老大之口,知晓了铁壳船的无敌雄风,自然不会留给施琅一鼓而灭的机会。
彻底控制大明海疆,施琅还有很长的路需要走,还需要建造更多的铁壳船。
为此,朱雀向蓝田发来了请求在潮州修建高炉冶铁以及枪炮制造所的计划。
这一次,不用蓝田县出钱,他们缴获好多钱财。
韩陵山将一张轻飘飘的清单丢在张国柱的桌案上,低声道:“看看吧,顶你种十年地。”
张国柱认真看完清单之后依旧不屑的道:“你拿这些钱去山东,河北买粮食试试,看看你能不能买到你说的那些粮食。”
韩陵山认真的道:“外边的世界很大,需要有我们的一席之地。”
张国柱笑道:“我当然知道,我只是生气你们最近有些懈怠了,我们还没有主宰大明呢,怎么就一个个志得意满若此?”
韩陵山拱拱手道:“受教了。”
张国柱从自己一人高的文书堆里抽出一份标红的文书放在韩陵山手里道:“别感谢我,赶紧派出密谍,把汉中瑶山的强盗清缴干净。”
韩陵山笑道:“如你所愿,派周国萍去瑶山当大里长就是了。”
张国柱叹口气道:“好好的人差点被逼成疯子,韩陵山,这就是你这种天才般的人物带给我们这些凭借努力才能有所成就的人的压力。”
“我马上就要走一遭南京城,你不用担心被我逼疯。”
张国柱大笑一声,不作评价,反正只要云昭不在大书房,张国柱一般就不会那么激烈。
云昭在新修的鸿胪寺中目光炯炯的盯着跪在他面前的服部石守见。
“你不是应该被称作服部半藏吗?”
看了好长时间,云昭也没有从这个瘦弱的矮个子秃头倭国男人身上看到什么过人之处。
“呀呀,将军真是博闻强记,连小小的服部半藏您也知晓啊。不过,这个名字一般指的是有‘鬼半藏’之称服部正成。
当然,将军您的说法也没有错,服部半藏也是我的名字。
实在是太荣幸了。”
云昭的脑子乱的厉害,毕竟,《侍魂》里的服部半藏曾经伴随他渡过了漫长的一段时间。
“甲贺忍者是怎么回事?”
“回将军的话,忍者不过是我甲贺同心军团中最不值得一提的赤足武士。”
“我听说,甲贺忍者可以飞天遁地,死不旋踵。”
“呀呀,承蒙将军看重,臣下此次前来蓝田,就带了六个甲贺上忍,如果将军喜欢,就留给将军看守门户。”
云昭再一次看了看服部石守见一眼道:“说吧,德川派你来蓝田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诉我吗?”
服部石守见,再次将脑袋贴在地板上恭敬地道:“听闻将军的属下大将施琅已经平定了大明海疆,德川将军听后喜不自胜,特意派臣下前来恭贺。”
云昭笑着摇摇头道:“你的汉话说的很不错啊,我几乎听不出口音。”
服部石守见连忙道:“将军有所不知,服部一族原本与将军乃是同族?”
“同族?”听这家伙这么说,云昭的脸色就变得有些难看了,守候在一边的蓝田大鸿胪朱存极立刻呵斥道:“荒谬!”
服部石守见并不惊慌,而是挺直了身板道:“服部一族原本就是汉人,在三国时期,跨海东渡去了扶桑,服部一族的汉姓原本姓秦!
勉强在千年前与老夫人同族。”
朱存极听闻服部石守见如此大言不惭,正要呵斥,就看见云昭摆摆手道:“算了,随你们的意思好了,一千多年的事情想要说明白,实在是太难了。
说吧,你的来意是什么。”
服部石守见跪坐在地上笑吟吟的道:“将军难道不想要台湾吗?”
云昭笑道:“台湾本来就是我的。”
服部石守见再次将脑袋贴在地板上认真的道:“臣下有一策,可让将军兵不血刃拿下台湾,不知将军愿不愿听臣下进言。”
云昭笑着摇摇手里的蒲扇道:“说说看。”
让他说话,服部石守见却不说话了,而是从袖子里摸出一份条陈通过大鸿胪之手呈递给了云昭。
“荷兰,葡萄牙,强盗之属也,将军如今坐拥天下人望,岂能让此等跳梁小丑污秽将军大名。
服部不才,愿意为将军前驱,为将军扫清这等妖人,还台湾旧颜色。”
云昭一边瞅着条陈上的字,一边听着服部石守见絮絮叨叨的话语,看完条陈之后,放在身边道:“我将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呢?”
服部石守见用最铿锵有力地话语道:“甲贺同心军团唯将军之命是从,只求将军怜惜这些甘心为将军舍命的武士,武装他们!”
云昭点点头道:“很公平,只是,你提出来的建议,是你的意思呢,还是德川的意思?”
服部石守见大声道:“自然是德川将军的意思。”
云昭轻轻叹口气道:“武装了你们,还要借助我的战舰来清除了台湾的荷兰人,葡萄牙人,在优势兵力之下,我不怀疑你们可以杀光荷兰人,葡萄牙人。
你们回倭国的时候,也能获得一个齐装满员且受过战争熏陶的雄师,顺便再把荷兰人从你倭国撵走……
服部,你觉得我很好欺骗吗?”
第十一章除过银子,我一无所求
“将军,臣下此次是带着诚意来的!”
服部石见守见云昭发怒了,而大殿上的武士们也齐齐的朝他怒视,似乎,只要他再敢多说一个字,就会把他乱刃分尸。
即便如此,服部石见守还是将上身挺得笔直,似乎非常肯定云昭会接着问话。
这种伎俩虽然很普通,云昭还是问道:“什么样的诚意呢?”
服部石见守告罪离开,不一会,就提着两个方形盒子重新上了大殿。
解开外边的包袱皮,将盒子向前一推道:“请将军过目。”
护卫打开盒子,然后对云昭道:“少爷,是两颗人头。”
云昭叹了口气,最近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总有人送人头给他看。
瞅了一眼盒子里的人头,发现是一个女人跟一个少年的人头,人头上的发髻梳理的很整齐,双目闭着,显得非常恬静,就是两颗头颅被砍下来的时间有些长,稍微有些脱水,干巴巴的。
前些天送来的人头是郑芝豹的,云昭稍微想了一下就知道,这两颗人头也该是郑氏一族的。
“这是郑芝龙留在我国的孽种。”
云昭闻言点点头,就把目光投向自家的护卫。
云大向前一步道:“少爷,这对人头已经砍下至少十个月了。”
服部石见守赞叹道:“果然是行家里手,这两颗人头确实是十个月之前被装进盒子里的。”
云昭皱眉道:“这么说,你们德川将军,至少在十个月之前就决定驱赶所有外国势力了是吗?怎么,不顺利?”
服部石见守道:“不论付出任何代价,将军也要一统扶桑,扶桑之地,不容外人染指。”
云昭笑道:“你们杀了郑经的兄弟,跟他的扶桑母亲,这对你们来说不算难事!”
服部石见守道:“这两颗人头的意义不止于此,扶桑需要跟蓝田保持商贸往来,德川将军用这两颗人头向将军您保证,蓝田可以取代郑氏在我扶桑的商贸份额。”
听这家伙这么说,云昭脸上的寒霜一下子就消失了,对朱存极道:“请服部先生入座。”
朱存极立刻命护卫们抬来了矮几跟坐垫,也上了清茶。
服部石见守安坐在矮几后面,端起清茶喝了一口道:“好茶!”
云昭假装听不懂他话语中的讽刺之意,继续道:“我听说郑氏在扶桑的生意做得很大,却不知道都有些什么好生意呢?”
“一般情况下,郑氏运往扶桑的货物为黄白生丝,各种织物,以及土茯等生药,不知将军接手郑氏商贸之后会向扶桑贩卖什么物资呢?”
云昭跟朱存极对视一眼,朱存极道:“不知服部先生,希望蓝田跟扶桑做什么种类的交易呢?”
“钢铁!”
服部说的斩钉截铁。
朱存极为难的道:“这东西运去扶桑?服部先生,你考虑过遥远的路程了吗?钢铁在蓝田并不算贵重货物,可是,当你们万里迢迢的运到扶桑,恐怕……
而且,本官还听闻,倭刀乃是你扶桑之国宝,按理说,你们应该不缺少钢铁才是。”
服部低下头有些难过的道:“就因为钢铁奇缺,扶桑工匠才将每一柄倭刀当做宝物来对待的,至于途路遥远,这不成问题,贵一些我们也接受。”
云昭道:“既然你们没意见,这一点我同意,只要你们有钱,可以向蓝田的钢铁作坊下订单。还有别的特殊货物需要告知我吗?”
“火药!”
服部继续说的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没问题!”
云昭这一次没有通过朱存极之口争取什么转圜的余地,一口就答应下来了。
火药这东西听起来似乎是一种要命的物资,但是,这东西说白了就是一个易耗品,而且对储存条件要求极高,最主要的原因是,蓝田县的黑火药储备过于庞大。
此时,蓝田县的火药制造已经彻底的形成了集团化生产,生产过程不但安全,还快捷。
不仅仅如此,火药作坊甚至已经把黑火药的制造,细分为六道工序——粉碎,混合,捶制,造粒,干燥,包装。
只要原料充足,工坊一旦开始运转,生产量极为惊人。
而且,武研院的研究员们对于黑火药的威力早就不满了,自从雷汞被张国莹弄出来之后,硝化药的研制已经有了一定的进度。
在这种状况下,蓝田县不但向李洪基,张秉忠贩卖火药,同时,也给朝廷供应大量的火药,由于蓝田县制造的火药性价比最高。
这些年来,蓝田优质,高效的火药价格不但没有上涨,反而在不断地降低,逼迫的大明小型火药作坊没了生存的余地。
以他们粗糙的生产工艺,原本就不是蓝田流水线生产的对手,加上,蓝田县遍布全大明的火药商贩们的推广,到了现在,蓝田县的火药已经快要垄断大明火药市场了。
蓝田县卖出去的火药都是有详细记录的,那些密谍们甚至连这些家伙用了多少火药也做了完整的记录。
由于很多火药都是用不同的名头卖出去的,所以,直到现在,还没有人发现他们的命脉已经被蓝田握在手里这个事实。
现在,倭国也要买火药,云昭觉得完全可行。
“你们一年能买五十万斤火药吗?”
云昭忧心忡忡的,生怕倭国人买少了,不足以让他们国内的火药作坊倒闭。
服部双手抱在胸前疑惑的道:“将军真的要卖给我们这么多的火药吗?”
朱存极在一边道:“服部先生有所不知,如果贵国不能一次购买走一家火药作坊一年的产量,对我们来说就没有太大的意义。”
服部得到了一个满意的答案,向云昭施礼道:“可以。”
“你们还需要什么?”
“火枪,火炮!”
服部石见守的声音没有半点起伏,就像是一个机器人,正在向云昭传达一个不容更改的意愿。
云昭回想起高杰刚刚退役下来的那些火枪,火炮,如今正堆在库房里长铁锈呢,就点点头道:“可以,如果你们可以出一个不错的价钱,我甚至可以把军中正在使用的,火枪,火炮卖给你们。”
服部的眼睛顿时瞪得老大,站起身急急地向云昭求证:“可以吗?真的可以吗?将军?”
云昭笑道:“我比较喜欢钱!你还有什么要求么?”
服部哈哈笑道:“跟将军做生意真是一种享受。”
云昭笑道:“我也有同样的感觉,服部,我答应你们全部的要求,那么,你是不是也应该答应我的条件呢?”
服部瞅着云昭那双咄咄逼人的眼睛,坐下来拱手道:“请将军示下。”
云昭看着服部的眼睛道:“我的要求只有两个,你们可以选择一个。”
服部紧张的舔舔嘴唇。
“第一,所有的卖给你们的物资全部以白银结算,而且是以你扶桑银价结算。”
服部皱眉道:“为何不能以大明的银价结算呢?”
云昭冷笑一声道:“你说呢?”
服部拱手道:“臣下愿听将军的第二条建议。”
云昭淡漠的道:“听闻德川将军从毛利家族手中夺回了石见银山,如果德川将军想要长期获得蓝田的这些货物,就把石见银山拿出来让我掌控十年。”
服部吃了一惊,一下子从地上跳起来道:“这不可能!”
在刚刚过去的战国年代里,在倭国,谁控制石见银山,谁制霸天下。
在争夺石见银山的战争中,毛利家族艰难获胜。
之后,毛利家族用手里的白银进口大量军事装备,一举统治了倭国的中国地区,成为西日本最大的诸侯。其间,发挥巨大作用的是火绳枪,而弹药就是用银子跟南蛮们交易获得的。
织田信长想夺取石见银山,没来得及,就死了。
丰臣秀吉也想获取石见银山,却被毛利家族巧妙推脱,代价是为丰臣秀吉侵略朝鲜提供了相当大的经费。
最终是到了德川家康的时代,天下大势已定,一度是反德川家康联盟主力的毛利家族,才交出银山,被消减领地后,换得以一藩国的身份延续家族血脉。
可以说,每年生产白银百万两之巨的石见银山已经成了德川家族重要的财源,这如何能放弃呢?
云昭点点头道:“我就是这么说说,那就按照第一条走吧。”
服部怒道:“如此一来,扶桑将要为这些货物多付出一倍的白银。”
云昭笑道:“你觉得除过我,还有谁会把最好的钢铁,最好的火药,最好的火枪,火炮卖给你们呢?
葡萄牙人不会,荷兰人不会,西班牙人也不会,至于英国人,他们还没有这个实力。
服部,德川将军是一个深谋远虑,目光高远的人,我相信,他考虑的东西会跟你考虑的的东西不同。
你只是一个小小的人物。
先前,你想用你扶桑武士的性命来换取一些装备,你也不想想,就算我同意了,大战之后,你们的扶桑武士还能剩下几个?
说你一声鼠目寸光毫不为过。
现在的世界已经到了弱肉强食的时候了。
不论是荷兰人,葡萄牙人,西班牙人,英国人,法国人,都开始经略世界了。
我大明即将进入一个新纪元,等我平定天下之后,我们也会加入经略世界的队伍,到时候,强敌环伺的时候,你扶桑如何自处?
如果不能在短时间内强大起来,我想,德川家光很可能将成为扶桑国最后一任幕府将军!
你扶桑想要变强,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等我平定天下,你们就算是想要把石见银山献给我,我也不一定会满足。
把我的话带给德川将军,我希望你下一次过来的时候,能带上足够多的银子,多的足够让我懒得对你扶桑起别的心思的银子。”
第十二章新阶段,新生活
云昭定下调子之后,服部就没有资格再见到云昭了。
此后,他将面对的是蓝田商务司的官员。
这一次,服部深受重任,带来的倭国人也很多。
这一次谈判关系到蓝田跟倭国正式的商贸往来,不由倭国不重视。
云昭从来没有打算从倭国进口除过银子之外的任何东西。
相比蓝田县,倭国基本上还处在一个封闭蒙昧的状态中。
云昭之所以急着控制大明近海,跟大明的商贸有非常大的关系。
由于大明朝的主力货币是铜钱跟银子,真正的好铜钱的币值是一直比较稳定的,但是,银子这个东西的价值在大明很畸形。
由于张居正施行了一条鞭法之后,将所有的税赋全部编练进了货币中,这就导致铜钱不够用,铜钱不够用的后果就是银子大行其道。
如果大家都用烂钱来兑换银子也就罢了,偏偏蓝田县的铜板一向以质地精美名扬天下。
当初为了笼络市场,争取大明商贾来蓝田,云昭默认了这种损失。
这就催生出来了很多依靠玩钱币发家致富的人,其中,就包括冯英的商事管事刘茹!
随着蓝田县的商业迅速繁荣,蓝田商贾的脚步也逐渐延伸到了世界各地,其中就包括倭国。
大明缺少白银矿藏……可是,倭国可不缺少,那些荷兰人,西班牙人,葡萄牙人,英国人,更是不缺少,他们能从世界各地弄来便宜的银子跟大明交易。
他们的银子不值钱,却能用大明的银价在大明大肆的购买各种珍贵的货物,比如——丝绸,纸张,瓷器等等,等等。
在这个交易的过程中,看似所有人都没有吃亏,可是,真正受损伤的却是大明。
不公平的交易让大明的血汗白白的被这些混蛋赚走了。
这就是云昭为何一定要推行银币的原因。
一枚银币没有一两银子重,但是,他的币值就是一两银子,一枚蓝田铸造的银币可以兑换八百文铜钱,而一两银子却不能。
外地商贾的银锭,银条,银块,只能在蓝田商号经过冶炼之后变成蓝田银币才能在蓝田县通行。
蓝田银币不是纯银,这一点每个人都知晓,很多时候,蓝田银币之所以能大行其道的原因,就是因为蓝田过于强盛了。
哪怕在枚银币不是纯银,只是一个概念意义上的货币,大家也愿意使用这种银币。
云昭相信,等到玉山书院新的造纸,印刷体系成熟之后,这种银币终将会被纸币取代。
在这之前,云昭需要手握大量的银子跟金子。
尤其是金子,在蓝田县历来是只进不出的。
等金子足够多了,云昭就可以用金子当做抵押物来印刷纸币了。
一旦纸币出来,就轮到云昭来收割世界了。
施琅封锁了大明近海之后,就能有效的防止大明百姓继续被人通过商业运作来抢劫。
大明作为全世界物产最丰富的,商业价值最高,国内生产总值最高的国度,如果不能做到有效的保护,一年的繁荣贸易会让大明损失惨重的。
倭国看样子已经在德川家光的带领下,准备坚定的走闭关锁国的道路了。
这个策略不能说是错误的,这本身就是商贸不平等让倭国不堪重负的表现。
施琅现在要做的就是带领十六艘铁甲舰巡弋大明海疆,抢劫他们在海上遇见的任何船只,直到这些海商开始乖乖承认蓝田商号的领袖地位之后,才会从海盗变成海军。
强权,是这个世界上永恒的存在。
当商业司把谈判的成果整理成文书送到云昭桌案上的时候,云昭在文书上签字用印了,这份文书也就算是生效了。
服部作为德川家光的特使,最终还是同意了用现银结算这个办法,同时,他也有限度的同意以扶桑银价结算的条件,不过,这个条件需要获得德川家光的首肯,才能最终算数。
对于这一点云昭基本上没有什么想法,他觉得德川家光很可能不会用倭国银价来结算,这么一来,倭国又会很吃亏。
因为这等于云昭将这些货物的价格提高了一倍卖给了他,所以,他可能使用的方法,就是用等值的黄金来结算,这样做,是对倭国最有利的方式。
而云昭自己需要海量的黄金来筹建自己的国家银行,自然也会同意。
一旦德川家光有了充足的钢铁,火药,以及火枪,火炮之后,盘踞在长崎等港口的葡萄牙人,荷兰人的苦日子就会到来。
这叫牵一发而动全身。
今年的春夏很好,鼠疫似乎一下子就消失了,至少在蓝田领地内没有发现这个恐怖的存在,虽然河北,山东,山西,似乎还有零星的村庄被肺鼠疫灭族。
不过,这些事情距离蓝田县很远,很远……
随着蓝田界碑不断地远遁,身处蓝田中心的蓝田县越发的繁荣。
如今的蓝田县,已经完全跳出了农业生产这个范畴,几乎每户人家都有在作坊做工,或者经商的人,农业收入对于每家每户来说,已经下降到了几乎可以忽略的地步了。
于是,在这种局面下,就自然而然的出现了土地租赁这个现象。
不过,租赁可以,官府却不允许租赁时间超过五年的合同,至于土地买卖,更是严厉禁止的,个人无权出售自己名下的土地,而且,荒芜两年以上,就会被官府强制收回。
租赁土地,或者生出出售土地的人都是一些年轻人,那些经历过苦难岁月的老人,中年人,依旧把土地看的比命还要重要。
五月的时候,冒辟疆所辖的村庄,终于有麦子可以收割了,当他看着满地沉甸甸的麦穗就明白,蓝田对襄阳一地的救助工作算是彻底结束了。
今年,自然是不收税的,不过,百姓们还要拿出一部分的粮食来偿还去年借贷官府的种子,农具,耕牛钱,虽然不可能还清楚,人们还是非常的欢喜。
站在田野里,望着随风起伏的麦浪,冒辟疆张开双臂,像是要把身体完全沉浸进青天里。
这种沉甸甸的满足感,远远超越了他写出一首好诗,一曲新词,一段戏曲带来的幸福感。
那些目不识丁的百姓就在他的身边收割,忙碌,哪怕是回小小的孩子,也努力的往牛车上丢麦捆。
他明显的能感觉到,昔日那些满是愁苦,木讷,僵硬的脸,如今变得生动起来,哪怕满是皱纹的老脸,此刻看起来格外的好看。
“这才是君子治理天下的意义。”
就在这一瞬间,冒辟疆心头的愁绪完全消失了,哪怕侯方域把他描绘成什么样的人物,把他描绘的多么不堪,把他丑化到何等程度,他都不在意了。
跟眼前的宏大场面相比,侯方域在江南做的事情不值一晒。
“我冒辟疆带领一千人从一无所有,到现在庄稼遍地,鸡鸭,猪羊满圈,岂是你侯方域一介小人的谣言所能灭杀的。
我亲眼看着一千人在我的带领下,开荒,种地,耕作,开渠,修建塘堰,重新修建屋舍,这每一样,每一个建筑都有我冒辟疆的心血,岂是你侯方域做几首酸曲能比拟的。
从今天起,你侯方域在我心中没有位置了,也不值得占我心田一分位置。”
冒辟疆稍微站立了片刻,就重新开始收割麦子。
他以前是看不起这种事情的,现在,看着麦子被他的镰刀割倒,有着说不出来的畅快。
蓝田县对地方官员的考核之一,就是看他对农事的熟练程度,只有那些专门的部门,才不会考核农事,当然,那些专门部门的人,也就没可能担当地方主官,主政一方了。
因此,下乡担任里长,是蓝田县地方主官的第一个台阶,如果没有这个最基础的台阶,就不会有后面飞黄腾达的机会。
在襄阳,并不仅仅是冒辟疆这一个村子获得了这样的收成,其余的村子也基本上都是如此,除过新粮食在这里长势不好之外,没有太大的毛病。
听说这里的土壤标本已经被玉山书院专门研究农事的官员取走了,并且在这里开辟了一部分试验田,留下来六个官员,重新下种,做对照比较。
这也不是蓝田县新粮食第一次推广失败了,以前,在陕南的推广也不好,不过,经过玉山书院农事官员们培育优势种苗之后,已经有了很大的改观。
目前,汉中新粮食推广不力,不过是一个暂时的事情。
冒辟疆这些人必须在襄阳待足三年,然后就会被送去新开辟的领地上担任更高一级的官员,继续三年之后,他就能去担任州府一级的官职了。
所以静下心来的冒辟疆对自己未来的生活充满了期待。
董小宛来襄阳已经一个月了,这个蠢女人放弃了明月楼的差事,孤身一人带着全部身家来到襄阳,给自己穿上一套嫁衣之后,就待在冒辟疆的卧室里等她的男人回来。
然后,她就被冒辟疆臭骂一顿。
当晚就把她送到一个寡妇家里居住,还一再叮嘱董小宛,他冒辟疆娶妻岂能偷偷摸摸,待他准备几日之后,才行迎娶大礼。
于是,在十天后,董小宛获得了一个汉中农家热闹的婚礼,不但有婚礼,甚至还有襄阳大里长亲手签发的结婚证。
瞅着青衣布裙在院子里喂鸡的董小宛,冒辟疆心头火热,进到院子夺过董小宛手里的秕谷盆子,全部倒给了鸡鸭。
然后把董小宛打横抱起,在她耳边轻声道:“我爹可能会来看我,你最好趁着这个机会给我生个儿子。”
董小宛嘤咛一声道:“现在还是白天……”
冒辟疆大笑道:“这有什么,白天看的清楚些!”
第十三章人不如鼠
杨雄坐在牛车上看的很清楚!
尤其是举起单筒望远镜的时候看的就更加清楚了。
一群衣衫褴褛的强盗正小心翼翼的捡拾田地里的麦穗。
他们的分工很明确,眼睛大的放风,手脚快的捡拾麦穗,力气大的则满世界寻找田鼠洞挖老鼠藏起来的粮食。
骑马出现,容易让这些人惊慌失措,一个个瘦弱的没什么力气的人,要是跑的快了,容易猝死。
尤其是那些光腚孩子,捡到麦穗就揉搓下麦粒往嘴里塞,看来是饿极了,这就更加不能驱赶了。
牛车,这些强盗们是不害怕的。
农家人总是善良一些,见到饿肚子的人总会生出几分怜悯之情,最多不许他们把田地挖的千疮百孔的,捡拾一点掉在地里的零星麦穗,或者麦粒,是不碍事的。
杨雄现在身为襄阳大里长,已经算的上是蓝田的封疆大吏,平日里出门,身边总要跟着十二个黑衣众护卫。
今天,他一个人都没有带,就自己驾着一辆牛车,拉着一车麦秸在靠近山区的田野里晃荡。
之所以这么做,完全是因为他不相信部下汇报说有人宁愿在山区里过野人生活,也不肯下山种田,落籍。
对于这种事,杨雄是不信的,再三追问部下是否把蓝田政策跟这些野人,或者强盗说清楚了没有,有没有打消掉他们心头的疑虑。
部下说一切都是按照流程来的,一没有克扣应该发给百姓的救济,二没有用武力强迫百姓们干什么他们不愿意干的事情。
至于巧取豪夺,夺人妻女的事情,部下们指天发誓,莫说有这种事情,即便是心头敢想一下,就让自己被县尊看中,送去正在筹建中的内务府当差。
这个誓言已经很毒了。
也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的消息说——犯了重罪的玉山系官员,想要活命,净身入内务府当差是最后的选择!
也是县尊对玉山系犯罪官员留下的最后一道活路,算是县尊给出的最后一点恩德,全一下玉山同窗之谊。
杨雄当然知道这种谣言纯属扯淡,如果县尊真的这样做了,首先,獬豸这一关就没法子过。
而且,在蓝田律令之中,根本就没有腐刑这个说法。
这东西不过是县尊平日里跟他,以及徐五想,韩陵山等人开的一个玩笑,也是谣言的源头。
县尊最恨的就是鱼肉百姓的人,哪有什么可能准许官员用胯.下的那一条东西来赎罪的,那东西还没有那么金贵。
鉴于那些部下们似乎很害怕去玉山内务府当差,杨雄自然没有揭穿骗局的必要。
既然部下们没有骗他,那就一定是哪里出了什么问题。
具体的一两件单独事件,自然用不到杨雄亲自去调研。
但是,在襄阳,还有很多人不肯下山,这是一个很普遍的现象,就不容杨雄不重视了。
牛车晃悠悠的来到这群强盗的身边,小孩子们顿时如同惊慌的兔子一般躲得远远地,又不想放弃这里残存的一点食物,站在远处警惕的瞅着杨雄,以及他的牛车。
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老汉走过来,朝杨雄施礼道:“请您宽待,都是饿极了,才来捡拾一点吃的,您就当我们是一群麻雀,给一条生路吧。”
杨雄瞅着眼前的留着山羊胡的老汉道:“襄阳现在太平了,官府也顶用,你们只要下山,就会有官府的人过来给你们分配住处,提供种粮,农具,牛羊,鸡鸭雏,何至于活的连麻雀都不如呢?”
山羊胡老汉惨笑一声道:“好我的善心人呐,这是官府要把以前的穷人变成现在的富人给的国策。我们这些以前的富人,现在的穷人,见了官府就是一个死。”
杨雄闻言眉头皱起,想了一下摇摇头,指着牛车不远处的一个洞道:“这里有一只田鼠洞,看样子祸害我们不少粮食,挖挖看。”
说着话,就从牛车上取下铁锹,开始挖田鼠洞。
用铁锹挖自然要比那些人用树枝一类的东西挖要快的多。
向下挖了两尺深之后,田鼠洞就开始变得开阔,那些躲在远处看风头的孩子们见杨雄似乎没有杀他们的意思,就立刻跑过来,眼巴巴的看着杨雄跟老汉两人继续挖田鼠洞。
又往下挖了两尺深之后,田鼠的第一个粮仓就被挖出来了,杨雄瞅着被摞得整整齐齐的麦穗,也大为惊奇。
等到整个田鼠家被挖开之后,就听老汉感慨的道:“这田鼠也是有灵性的,你看看,前门,后门,回廊,厅堂,茅厕,卧房,幼鼠居住地,样样不缺。
如果你再看看这方圆一丈范围内的地势,就会明白,田鼠选择在这里筑巢,绝对是千挑万选之后才决定的。
你看看,这里地势高,且土地干燥,疏松就已经是一个很好的地方了。
更难得的是,你看看鼠洞出口的地方就是龙穴。
龙穴之前,还有朝山,案山,左边的土包为青龙护山,右边土包为白虎护山,背靠的土包为主山,主掌宅居主人之命数,主山之后是少祖山,少祖山之后便是祖山,可保家宅主人子孙绵延不绝。
你再看看那道水沟……”
杨雄随着老汉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五丈远的地方就有一道涓涓细流,绕着这片土包缓缓流过。
“此为金水抱山……主衣食无缺……唉,人不如鼠。”
杨雄瞅瞅孩子们手里的粉红色的幼鼠,又看看已经被彻底掀开的鼠洞,忍不住道:“子孙绵长?富贵满门?”
山羊胡老汉叹口气道:“官爷,你来了,它们自然就没了活路,你们是天罚!老鼠们可以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地方修建宅邸,可以选择食物最多的地方繁衍生息。
你们来了,他们就只有死路一条!”
杨雄抽抽鼻子道:“你以前的家在哪里?”
山羊胡老汉指着地平线上的一个村落道:“刘村最大的那座房子以前是我家的。”
杨雄笑道:“明堂风水比之鼠洞如何?”
山羊胡老汉道:“祖上积存三百年,方有此规模。”
杨雄背着手道:“又被谁所夺?”
山羊胡老汉道:“先是张秉忠,后来是朝廷,然后又是李洪基,最后就是你们。”
杨雄笑道:“自从张秉忠来的时候,你们不肯拼死抵抗以来,你们就已经丢掉了所有东西,朝廷来了之后,你们又不肯全力帮忙,所以,你们丢掉的东西就拿不回来了。
李洪基来的时候,你们还以为磕头献祭就能躲过一劫,结果,人家拿走了你们最后的一件遮羞布。
我们来的时候,你们不敢接触,连讨要自己东西的勇气都没有,我们自然要把这些无主的东西分给百姓。
你刘氏在襄阳富贵了三百年,够长了。”
山羊胡老汉脖子上青筋暴起,用力的捶打着自己的胸口吼道:“那是我们祖祖辈辈积攒的家业。”
杨雄大笑道:“你连重头再来的勇气都没有,凭什么还想继续做人上人?你的祖宗,以及你的风水保佑你们三百年还不知足?”
山羊胡老汉坐在地上,瞅着杨雄道:“天理呢?”
杨雄道:“天理正在恢复中,你如果还带着这些人躲起来等待时机,我觉得你可能等不到了,你是一个读过书的人,既然读过书,就该知晓,每五百年必有王者兴,这也是天理。
而你能躲过劫难活下来是你的幸运,不过,想要继续过好日子,那就重头再来吧。
就像这座鼠洞,我们没有捉到大老鼠,你猜,那些大老鼠会怎么做?”
山羊胡老汉瞅着眼前被众人扫荡一空的鼠洞悲伤地道:“重头再来。”
杨雄拍拍山羊胡的肩膀道:“那就要快,说句实话,蓝田目前的政策对你们这种读过书,见过大场面,见过大钱财的人来说很有利。
等到我蓝田将那些穷苦人家的孩子强行送进学堂,一个个都开始读书且读成的时候,你们目前的优势就不会再有了。”
山羊胡老汉瞅着那些开始点火烤田鼠崽子吃的小孩子们,站起身,重重的叹口气施礼道:“敢问上官名讳,官职,也好让老夫知晓——如果去找了官府,被官府虐杀之后下了地狱,也知道该向谁索命。”
杨雄笑道:“蓝田治下襄阳大里长杨雄,如果你真的被虐杀了,去见阎王爷的时候,就说是我害的。
好了,刘老头,快些去官府报备吧,你的家业已经被分掉了,拿是拿不回来了,如果你在本地还有血债的话,估计那些百姓饶过你,你可以去别的地方落户,最好隐姓埋名。
如果你刘氏一直是良善人家,留在本地对你最好了。”
刘老头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杨雄冷哼一声道:“既然有血债,那就去别的地方落脚吧,昔日的血债蓝田不追究,不代表这里的百姓会放过你,你之所以迟迟不去官府报备,就是担心这里的百姓找你算后账吧?”
刘老头犹豫一下道:“没有人命官司,也就是待他们苛刻了一些。”
杨雄坐上牛车,拍拍黄牛屁.股,黄牛就开始慢吞吞的向别的地方走去,至于刘老头还想多跟他亲近一下的事情,他懒得支应。
回到襄阳,杨雄连夜开始写文书,天亮的时候,他思忖片刻,就在写好的文书上加好名字——《浅论旧势力流毒的清除方法》。
第十四章攀爬科技树哪有那么容易
蓝田县所有的决策都是经过实际工作检验之后才会真正施行。
经不起实践检验的决策往往在试验阶段就会消亡。
这样做,有一个大前提就是工作必须是实事求是的,试验数据不得有半分虚假。
这对官员素质的要求非常高,而旧官员们对这项工作一般是不理解,同时,也不知道该如何进行,所以,蓝田大书房里的决策者们,一般只会采纳玉山系官员提供的数据。
比如徐五想,段国仁,张国柱,杨雄这人的建议。
他们的建议因为立意高远的原因,往往就会在经过众人讨论后,获得实质性的推行。
总体上,蓝田县的政策对旧官员,旧财阀,旧的土豪地主们还是不怎么友好的。
在旧有的制度下,这些人对剥削百姓的事情非常热衷,而且是没有限度的。
明末的无数次暴乱的起因就跟剥削太过有很大的关系。
朝廷,地方官府,土豪劣绅们就是压在百姓头上的三座大山,云昭想要建立一个新世界,这三座大山必须在建国完成之前就清除掉。
阶级斗争的残酷性,云昭是清楚的,而阶级矛盾对社会造成的动荡程度,云昭也是清楚的,在某些方面来讲,阶级斗争胜利的过程,甚至要比建国的过程还要难一些。
在新的阶层没有起来之前,就用旧势力,这对蓝田这个新势力来说,非常的危险。
关中人被云昭教育了这么多年,已经开始接受不可固泽而渔这个道理,自从这个道理被写进律法之后,不按照这条律法做事的小地主,小土豪,以及新兴的富裕阶层都被惩罚的很惨。
为此家业败落,重新归于赤贫的人也不少。
一个国家的事物,千头万绪的,最终都会汇集到大书房,这就导致大书房如今焦头烂额的状况。
“不看了,我要去武研院。”
云昭忽然丢下手中的文书,朝韩陵山看了一眼。
韩陵山道:“你的大茶壶能动弹了?”
云昭兴奋点点头道:“两天前就能动弹了。”
韩陵山丢下手里的文书对钱少少道:“同去?”
钱少少瞅瞅被埋在文书堆里的张国柱,然后摇摇头,继续跟那个才把蒙面布去掉的家伙继续谈话。
韩陵山见状,重新拿起文书,将双脚搁在自己的桌子上,喊来一个秘书监的官员,口述,让人家帮他书写文书。
这就是没人支持云昭了。
云昭也只好捡起自己的文书,继续看獬豸从蓝田城发来的长篇大论。
张国柱忽然从文书堆里站起来对众人道:“今天是我小外甥周岁,我要去喝酒。”
说完话,抖抖手把手里的毛笔随便搁在笔架山,抬腿就走了。
钱少少,韩陵山瞅着张国柱远去的背影齐声对云昭道:“凭什么?”
云昭摊摊手道:“我也不知道凭什么,反正我总觉得把他一个人留下来干活,我们几个出去快活,总是心中有愧。”
韩陵山道:“我觉得大书房需要切割一下,或者再修建几个院子,不能挤在一起办公了。”
钱少少怒道:“你回来的时候,我就提出过这个要求,是你说一起办公效率会高很多,遇到事情大家还能快速的商量一下,现在倒好,你又要提出分开。”
韩陵山指指尴尬的站在钱少少面前,不知该是离开,还是该把蒙面巾子拉起来的监察司属下道:“这不是为了方便你跟部下见面吗?
万一哪一天你要见监察我的人,被我看见脸就不好了。”
钱少少道:“你放心,见这种人的时候,我自然会避开你。”
韩陵山大怒道:“还真的有?”
钱少少道:“你仇家遍天下,要是不看着你点,早就被人砍死了。”
“我需要保护?”
云昭见韩陵山跟钱少少已经要吵起来了,就站起身道:“想跟我一起去开大茶壶就走。”
钱少少道:“我走不开。”
韩陵山无所谓的耸耸肩膀,就跟云昭一起出了大书房。
上玉山书院,自然是不用骑马的,牛车是最稳当的交通工具。
“大书房确实需要拆分一下了。”
云昭对韩陵山道。
韩陵山点点头道:“我跟钱少少干的活多少不招人喜欢,有些事情确实不好太公开。”
“那就这么定了,再修建几座官邸,秘书监会派专门人才继续给你们几个服务。”
两人寥寥几句话,就把事情给定下了。
旧有的规矩,确实已经不适应新的局面了。
云昭跟韩陵山抵达武研院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了在两根铁条上欢快奔跑的大茶壶。
不过,当云昭跟韩陵山两人跳上大茶壶后座之后,大茶壶就变得有气无力的,哼哧,哼哧的冒着水蒸汽速度慢了很多。
云昭瞅着韩陵山道:“你最近胖了吗?”
韩陵山摇头道:“没有,估计是你的大茶壶在漏气。”
云昭顺着韩陵山手指的地方果然看到了很多地方都在冒白汽。
云昭叹口气道:“没有橡胶,密封实在是一个大问题,用丝麻终究是有问题的。”
两人跳下大茶壶后座,大茶壶似乎又活过来了,又开始缓缓在两条铁轨上慢慢爬行了。
云昭瞅着这个连后世儿童乐园里面的小火车都大大不如的大茶壶,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知道大茶壶的毛病在那里,却无力去改变。
活塞的精度严重不足,会漏气,茶壶的汽缸密封不好,会漏气,机械传动轴的设计还好,就是传动效率很差,转化热能的效率极低。
这又是一个水磨石功夫的活计,云昭没法子一蹴而就的弄出带动上万吨货物飞奔如常的火车来。
大茶壶就是云昭的一个大玩具。
这基本代表了蓝田上下九成九以上人的意见,自从大明出了一个木匠皇帝之后,现在,他们很害怕再出现一个玩弄奇巧淫技的皇帝。
因此,没有人同意云昭将很多时间用在这东西上。
也就在研究大茶壶的时候,云昭很想当一个昏君。
只有昏君才能为所欲为,只有昏君才肯专心的去研究各种艺术,以及手艺,而且活的像一个真正的人。
当明君就完蛋了,尤其是崇祯这种明君——活活的把自己的日子过的生不如死。
想想都觉得惨,一个被困在紫禁城里的明君,除过英明的处理国事,还要应付后宫三千个女人,最要命的是——人家还要求雨露均沾,这就很难为人了。
有时候,云昭觉得昏君其实都是被逼出来的。
好在韩陵山算是一个理解他的人,两人拿着工具将这个大茶壶大卸八块,重新安装的时候,快乐也就随之而来了。
“你说这东西以后真的能拖着百万斤重的货物满世界跑吗?”
“百万斤算个屁,千万斤也不含糊。”
“可是刚才连我们两个都带不动。”
“那是工艺不完整的缘故,你看着,只要我一直改进这东西,总有一天我要在大明国土上铺上十纵十横二十条铁路,用这些钢铁巨龙把我们的新世界牢牢地捆绑在一起,再也不能分离。”
两人絮絮叨叨的说着废话,将大茶壶拆开之后,却装不上去了,且多出来了很多东西。
眼看着天就要黑了。
无奈之下只好丢给武研院里专门研究大茶壶的研究员。
张国莹跟雷恒的闺女周岁,虽说人家没有邀请,两人还是不得不去。
才走进张国莹的小别墅,张国柱就硬梆梆的道:“你们怎么来了?”
云昭叹口气道:“改一下你说话的方式会死啊?”
张国柱道:“我最好始终如一,变化太大,就不是张国柱了。”
韩陵山可没有云昭这么好说话,手按在张国柱的肩膀上稍微一用力,柱子一般的张国柱就被韩陵山用巧劲给推开了。
张国莹的闺女长得粉嘟嘟的看着都喜庆,云昭抱在怀里也不哭闹,看似很喜欢云昭身上的味道。
张国柱打不过韩陵山,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张国柱被推开了,当然就没有继续执拗的理由。
“钱少少怎么没来?”
张国莹亲自去厨房端出来几样菜,摆好之后问云昭。
韩陵山笑嘻嘻的道:“你真的准备让钱少少来?”
张国柱给韩陵山倒了一杯酒道:“已经正经婚嫁的人了,以后莫要开这样的玩笑。”
韩陵山看了张国柱一眼道:“你这样的人真是一个有福气的,听说你的婚期已近?”
张国柱道:“以前给我兄妹一口吃食,才没有让我们饿死的人家的闺女,模样算不得好,胜在憨厚,朴实,如果不是我妹子替我登门求亲,人家可能还不愿意。”
云昭正在跟孩子玩,听张国柱这样说忍不住插嘴道:“你这样的人才什么样的闺女娶不到?”
张国柱摇头道:“在这世上多得是攀附权贵的势利眼,也有的是清正,自好不把闺女当物件的好人家,我是真的看上那个闺女了。
所以呢,不娶你妹子是有原因的。”
云昭怒道:“有本事把这话跟钱多多说。”
张国柱笑道:“跟多多说过了,她没有难为我,很通情达理的。”
云昭跟韩陵山对视一眼然后对张国柱说:”你最好用最快的速度把人家闺女娶进门,迟则生变!”
张国柱道:“多多说了,随我的意思,几年没见,她的脾性改变了很多。”
韩陵山喝了一口酒慢悠悠的对张国柱道:“据我所知,钱多多从来就没有改变过,你的婚事是一件大事,我担心要娶的女人不止一个!”
第十五章开府建牙的前提
云昭来到大明世界,改变了很多人的思维。
可是,钱多多跟冯英两人的旧思维不但没有改变,反而在变本加厉。
在别人眼中,云昭是眼光是远大的,思想浩瀚如同海洋,布局手法是高屋建瓴的,行事手法是出其不意的……
但是,在冯英跟钱多多这两个女人眼中,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
她们见过丈夫最下流,最无耻,最无赖的模样之后,就很难在心中建立起丈夫最光明,最伟岸的形象。
这就导致她们想要崇拜丈夫一下的时候,就会想起昨夜那个……
总之,云昭是丈夫,不论在外边干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不就是在为这个家干活吗?
这不就是一个男人该干的事情吗?
什么时候丈夫给家庭干了什么事情,需要做妻子的专门感激,崇拜?
不需要——这就是冯英,钱多多两人得出的结论。
如果云昭真的跟别的帝王一般,跟妻子保持一定的距离,甚至是相敬如宾的过活,以云昭建立的丰功伟业,还是能让这两个女人钦佩一下的。
一旦把这种丰功伟业,变成养家糊口的雕虫小技,再大的丰功伟业也不足以让她们五体投地的膜拜。
张国柱是蓝田的重要支柱之一,这毋庸置疑。
这样的人的婚事怎么可能不掺杂一些政治因素呢?
而蓝田的巨擘们普遍年轻,这就给了冯英与钱多多很多空子可钻。
韩陵山这些人不娶云氏女问题不大,他们都是独苗,张国柱不行,他的妹子是武研院魁首之一,他的妹夫掌控着蓝田最强大的军团,张国柱自己更是独揽蓝田,农桑,水利大权。
这样的家庭要是不塞一个自己人进去,云昭或许相信张国柱,冯英,钱多多两个人如何能睡得着?
这就是事实!
大家都是聪明人,不用说破其中的道理,张国柱就明白,自己这一次恐怕真的一次要娶两个老婆了。
对这件事,张国柱只是坚持一下自己的看法,就迅速投降了,毕竟,只是多娶一个女人而已,为了伟大的理想,这不过是一件小事。
在这个时代里,个人的幸福在巨大的历史河流面前不值一提。
云锦嫁给张国柱,那个原本救过张国柱兄妹性命的刘姓小女子也一并嫁给张国柱。
钱多多把这事般的一点毛病没有,她亲自召见了蓝田刘姓人家,把里面的道理说得清清楚楚,更是大大夸赞了张国柱不因为飞黄腾达之后就忘本。
为了娶刘姓小女子,甚至连自己的前途都弃之不顾。
一番开诚布公的交谈下来,刘姓人家一边感慨张国柱品质高洁,一边很理解钱多多的所作所为。
本来,在关中,皇帝赐婚的事情在民间传扬的太多了。
皇家在办理这种事情的时侯,谁会顾忌平民百姓的想法?
不杀掉他们全家已经是明君中的明君才能办到的事情,好在,蓝田县尊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不但不杀他们全家,皇后钱多多还专门邀请他们全家到了玉山城礼数周全的商讨这件事,这算什么?这已经是恩典了。
于是,刘姓人家就告知张国柱,云氏女不进张国柱的家门,刘氏女无论如何也不会踏进张家一步。
“这不是耍流氓吗?”
云昭听钱多多讲述完了所有过程之后,拍拍脑袋觉得有些羞愧。
他之所以孜孜不倦的把自己的妹子推销给那些栋梁之才,这是做媒,愿意就愿意,不愿意就拉倒,谁都说不出什么毛病来,最多说他嫁妹子嫁的疯魔了。
钱多多跟冯英这么做,里面有明显的仗势欺人之嫌。
“耍流氓也是我耍流氓,你这个蓝田县尊代表的就是规则,规矩,你不耍流氓全天下的人都要额手庆幸。”
“可是,这样做,别人会说我,说一套,做一套。”
“你本来就是一个说一套,做一套的人,张国柱婚事这么大的事情,不论我们怎么做,都不为过。”
这就没法子讲道理了。
云昭决定今晚去冯英那里睡。
第二天起床之后,就把这件事抛诸脑后了,早上见到张国柱的时候还恭喜了他一下。
“你也不问问云锦愿意不愿意。”
张国柱多少有些想不通。
“问过了,是云锦自愿的,人家早就看中你了。”
“我去问问,云锦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别委屈了他。”
瞅着张国柱向云氏大宅走去的背影,云昭感慨的叹息一声,对站在一边看热闹的韩陵山道:“我估计啊,你可能逃不脱钱多多的魔掌。”
韩陵山无所谓的摊摊手道:“告诉钱多多,我从了。”
“要不要我帮你把凤凰山那边的一家子迁走?”
“不用,我儿子才一岁多,那个女人好不容易有一个平安的生活,且生活的很好,人家为我守孝也守了,现在正帮我守节呢,就不要打扰人家。
我现在,就算是突然出现了,说不定反而会打乱人家的生活。
你不会真的认为那个女人是对我有情吧?
人家是觉得我靠的住,可以帮她把她的两个孩子养大成.人。”
“这么说,那个女人在是在给她的孩子找爹,不是找丈夫?”
“没错,这女人呐,一旦有了孩子,自己是死是活,就不太重要了,我在潮州的模样可不是什么好人,她之所以跟了我,就是看中咱们蓝田汉子一诺千金的脾性。
现在,暗中为蓝田效命的锦衣卫袁敏我已经报了阵亡,他可以吃我在潮州的功劳一辈子,三个孩子也有好的前途,我们,就不要打扰她了。”
云昭拍拍韩陵山的后背道:“所有人都怕你,都说你杀人如麻,却没有几个人知晓你是一个如此温柔地人。”
韩陵山瞅瞅云昭道:“我马上就压开府建牙了,云霞嫁过来,我也好弹压一下你云氏的黑衣众,即便是行走于暗处的人,也要有规矩,不能只遵循一个杀字。”
“三十五岁以上的为黑衣众,三十五岁以下的为密谍。”
“好,就按照你的想法去办。”
“另外,黑衣众要散开。”
“明白,他们不可自成体系。”
一次出嫁了两个妹子,云昭心情很好。
政治这个事情你很难衡量什么是正确的什么是错误的。
一般来说,对自己有利的就是正确的,这是大部分人的是非观。
韩陵山的话说的很清楚,云氏黑衣众就不该出现在一个成熟的政治体制中。
他以前想要解散黑衣众,却没有立场说这句话,娶了云霞之后,他与云氏就是姻亲关系,有了这层关系,他再解散黑衣众,就显得光明正大。
云昭也知晓黑衣众的存在不是一件好事情,如果他想组建锦衣卫这样的机构,黑衣众自然是很好用的。
可是。如今的蓝田县与以往的朝代最大的不同之处就在于,这里的大部分掌权者都不是出身草莽,而是云昭自己精心培育出来的。
而且年龄与他仿佛,这群人是要跟他奋斗一辈子的,如何能用防备贼寇一样的防备他们呢?
别的朝代或许还有飞鸟尽,狐兔死可以刀枪入库,马放南山的时候,云昭的野心何其之大,他的目标即便是穷他一生也休想达成。
这个时候就把良弓藏起来?把猎狗放进锅里煮熟吃掉?
这种事云昭打死都不干的。
张国柱去见了云锦,韩陵山也约云霞出去喝酒了。
回来之后,大书房里就其乐融融。
韩陵山开始喊钱少少为小舅子。
张国柱也开始这么喊。
钱少少虽然弄不清楚这两个混蛋是怎么算辈分的,却不好翻脸。
“当着我姐的面这么喊我,才算是本事!”
钱少少说这话的时候还不停的看自己的正牌姐夫云昭。
云昭笑嘻嘻的拍着钱少少的肩膀道:“马上就要成一家人了,不要在意。”
愤怒的钱少少将文书砸在桌子上道:“我要开府建牙!”
然后,他就在其余三人愤怒的目光中吆喝分配给他的秘书们,帮他搬家,他现在就要开府建牙了。
开府建牙的时候,可不是发一通火就能建的。
五月六日的时候,蓝田召开了针对完善职能部门的扩大会议,大会开了三天之后,就已经形成了决议。
云昭的大书房有了一个全新的名字叫做——中央书房!
司农寺,水利司人员从中央书房切割出来,单独形成了农业水利司,主官张国柱。
鸿胪寺从中央书房里切割出来,从玉山搬去长安形成了外交迎宾司,主官朱存极。
密谍司从中央书房里切割出来,从凤凰山大营搬回玉山后山名曰安全司,主官韩陵山。
监察司从中央书房里切割出来,从玉山搬迁去了玉山后山名曰监察司,主官钱少少。
法司从中央书房里切割出来,从玉山搬迁去了长安,名曰律法审判司,主官獬豸。
军法司从中央书房里切割出来,从玉山搬迁去了凤凰山,名曰军法司,主官云昭。
以上就是蓝田第一次开府建牙的结果。
政务司,财务司,军政司,商务司,税务司,府库司,建设司,匠作司,土地山林湖泊司九个重要部门,将是下一批开府建牙的单位。
云昭原准备一次性的将所有单位职权全部做一次分割,但是,人手严重不足,仅仅是分出去了六个单位,云昭大书房培养的人才已经少了一半。
所有人都不同意启用旧官员,因此,只好作罢。
第十六章千里传音
对于启用旧官员的事情,在蓝田已经讨论过很多次了。
随着蓝田占领地不断地扩大,界碑不断远飚,领地内自然而然的就出现了很多大明官员。
在蓝田县扩张初期,由于人手不够,他们曾经短暂的出现在蓝田官员的序列之中,可是,随着蓝田的各项政治制度,已经规范开始逐步推行的时候,他们就成了阻碍。
云昭对这些人的处理方式就是解除他们的官职。
这些人很不满,面对强势的云昭也没有什么办法。
有些聪明人在被解除官职之后就很老实的过自己的新日子去了,关上自家大门不理世事。
不聪明的人下场就不太好说,云昭从来就不是一个仁慈的人,所以,一部分人被驱逐出了关中,还有一些因为煽动,叛乱等罪名,被砍头了。
加上在蓝田做官,基本上没有什么好处可以捞,渐渐地那些旧官员也就没了做官的心思。
獬豸曾经骂他们是鼠目寸光。
却没有做更多的解释,其中滋味,只能自己去品味。
现如今,蓝田需要大批的官员来充实各个位置,而玉山书院每年的产出就那么些人,造成很多职位都由一人来担任。
身兼数职在官场中是要不得的。
自古以来中国的官员结构就是叠床架屋式的结构,官员之间有相互监督,相互帮助的义务,但是,当一个人身兼多职之后,监督者不见了,这很危险。
身兼多职的好处也不是没有,比如办事速度很快,可是,这样的好处相比破坏预防性的官员架构流程来说,不值一提。
在官员体系中,办事的正确性,准确性以及是否合乎规定远比办事速度来的重要。
快速办事可能方便一小部分人,实际上,这是得不偿失的。
一个国家,本身就是一架机械!
自有他运转的频率,任何外来的事物,在国家这架机器面前,只能附和国家机器的频率,而不是要求国家机器的频率将就他的速度。
古今中外概莫能外。
说起来不难理解,这就是在彰显国家的权威感。
当然,办事人员故意刁难那就是另外一种说辞了。
云昭非常的怀念自己以前混的那套官僚体系,在某种层面上,他办事高效而准确。
至于她依旧被百姓们吐槽,埋怨,甚至是咒骂的原因就是两者思考的事情不在一个频率上,官员们认为只要跑赢别的体系的官员就是进步!!
而百姓只考虑自己的处境。
云昭没有后世那么强大的官僚体系,所以,只能通过勤奋来弥补。
如今的他兼职太多,从蓝田元首,到政务总理,再到三军总司令,三军最高军法官,还是蓝田县令,玉山书院首脑,武研院的最高首脑。
这些职位中的一个,就能让一个人满负荷工作,云昭之所以能当这么久,且没有发生什么大的纰漏,这已经极为难得了。
有时候,他很庆幸,现在的消息传递速度很慢,让他有时间慢慢来处理事务。
如果他有能力改变这里的通讯系统,当所有的消息都是实时传讯过来的话,他一个人是没有办法应付如此庞大事物的。
关于电的研究正在进行中……这才是云昭为何会准许部下们开府建牙的真正原因。
武研院关于电的研究是越过“法拉第圆盘”直接从西门子直流电发电机开始的……所以,武研院的人已经在两个月前亲眼发现,闪电不是雷公与电母的作品,而是来自于县尊。
微观的正负电子学问,这时候用不上,云昭也没法子跟他们讲清楚,当本世纪最大的发明——直流发电机粗暴的诞生之后,彻底推翻了人们对神学的认知。
云昭之所以急急地将发电机提前弄出来,可不是为了点灯照明,更不是为了开创电器时代的,他最重要的目的是电磁学,而电磁学在他眼中最大的作用,就是著名的——千里传音。
千里传音太重要了……
重要到让云昭日思夜想的地步!
因此,武研院对于电学的研究直接进入了与之相关联的电磁学研究。
方向已经有了,云昭觉得不知道哪一天,自己就会有电报机可以用了……他很期待。
这是蓝田的绝密,即便是韩陵山等人也一无所知,唯一知道一点消息的人是云杨,不过,以云杨对这东西的理解,云昭不担心秘密外泄。
因为,云杨已经固执的认为云昭真的是野猪精下凡,还是一头把雷公,电母看家本事偷出来的野猪精。
顺便说一句——他被电的很惨……云杨也是历史上第一位被人造雷电伤害的人!
伟大的科学发明就是为生活服务的,在欧洲,人们即便是发现了这东西,想要让他大行其道恐怕还需要非常多的时间。
在蓝田不存在这个问题,只要有新的发明诞生,在云昭过目之后,他们都能迅速找到自己最正确的前进方向,不走半点弯路。
就因为这一点,云昭骄傲的认为,自己天生就该是皇帝!
云昭的秘密很多,有一些就连钱多多,冯英都不知道,其中,最大的秘密就在武研院里。
每年,钱多多都要向武研院追加很多经费,钱多多去检查资金使用状况的时候,往往会憋一肚子的气。
在她的眼中,有的人在研究用巨大的茶壶烧水,有的拿走了大量的珍贵紫铜融化成铜线,缠绕成圈圈之后不用多长时间,又把铜线丢进炉子里重新融化再弄成紫铜锭再抽丝……
如果仅仅用紫铜这种珍贵的东西也就罢了,最近,武研院又提出想用银子抽丝……而且是质地最纯的银子!
晚上回来的跟云昭抱怨几句,还以为丈夫会好好地训斥一下那些糟蹋好东西的人,没想到,每当这个时候,丈夫都会加倍增加供给,且不给她一个解释。
云昭不解释的事情,钱多多一般都不会追问,今天,她终于看到了那台奇怪的机器,好奇心无论如何也按捺不住了。
“夫君,今天在武研院最里面的一个小院子里见到了一台机器。”
钱多多见云昭正在看文书,就送过来一杯茶,顺势坐在他身边,装作无意中提起。
“他们又要钱,要东西了?”
“嗯,要最纯的紫铜一百斤,准备拿去抽丝。”
云昭放下文书淡淡的道:“那就给他们。”
钱多多见丈夫不假思索的就同意了,立刻仔细盯着丈夫的脸又道:“他们还要一百斤最纯的银锭,据说也要拿去抽丝。”
云昭面色没有丝毫波澜,似乎这些要求都在他的预料之中,毫无阻碍的道:“家里如果有,那就送去,家里没有,就去府库兑换。”
“有,有,三千四百多斤呢。”
云昭抬起头瞅着钱多多道:“那就快快的送过去,不是跟你说了吗,赵彤这些人要东西就给他。”
“不问一下情由?”
“问了你也没办法理解,不如不问。”
“就像你那个刚刚会自己跑的大茶壶?”
钱多多被丈夫的话说的心都碎了,一种丈夫在外边有情人的酸楚迅速在全身弥漫。
如果真的是有情人了,钱多多还不会如此,她有的是对付情人的法门,问题是赵彤是一个男的,知道的却比她还要多。
最要命的是,花的还是她的钱!
云昭奇怪的瞅瞅脸色很难得钱多多道:“他们做的事情很重要,现在的花费是大了一些,不过呢,等东西彻底造好了,你就会发现,花多少钱都是值得的。”
“那东西有什么用处呢?”
“比如可以千里传音!”
云昭回答完毕了妻子的问话,就提起笔开始撰写自己的文稿——未来的政体必须要与时俱进,以满足,符合科学发展的速度。
任何一个政体,如果在未来的百年内不紧紧跟随科学发展的速度,必定会是一个腐朽的,没落的政体,会被历史大潮吞噬。
钱多多安静的瞅着正在奋笔疾书的丈夫,心中的怒火高涨,她第一次觉得丈夫在骗她,不行,一定要找到根源所在。
武研院需要的紫铜锭,纯银锭她在第一时间就派人送给了赵彤。
然后就抱着闺女来到了冯英的院子里。
冯英正在给云彰,云显授课,这两个孩子很聪明,已经可以认识不少字了,并且已经开始生吞活剥的背诵《百家姓》《千字文》《三字经》了,看他们摇头晃脑的模样,将来一定是一个博学的。
冯英见钱多多抱着云琸来了,就给两个学生发了纸张,让他们描红,自己邀请钱多多来到石榴树下喝茶。
“夫君在武研院有几个很费钱的玩意你知道不?”
钱多多在冯英面前并没有遮掩的意思。
“知道啊!”
这三个字如同五雷轰顶一般,让钱多多头脑发蒙,连忙接着问:“你知道夫君在干什么?”
“在弄千里传音啊,只要这东西成了,不论是漠北还是天南发生的事情,夫君都能在第一时间知晓,你说神奇不神奇?”
听冯英这么说,钱多多发白的面色终于有了血色,只要冯英知道的不比她多就成。
“你信?”
钱多多一脸的不可思议。
冯英瞅着钱多多道:“我夫君的话,我为何不信呢?”
一句话,就让钱多多面红耳赤,全身都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