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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孑与2     明天下txt下载     明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八七章将军,请入监

    李洪基的大军齐聚庐州,那么,从军事分析来看,他下一个侵袭目标就该是近在咫尺的应天府。

    此时的应天府,在周国萍等人的谋划下,已经开始发动白莲教叛乱,就目前的进度来看,就差点一把火了,有白莲教这个在应天府极有根基的邪教清除土豪劣绅就足够了。

    如果再让李洪基的大军进去,那就不是清除土豪劣绅了,而是将一个繁华的应天府彻底弄成.人间地狱。

    应天府应该是完整接收过来,而不是被毁灭之后再重新缔造。

    云昭可以缔造出一个蓝田县出来,却没有法子重新缔造出一个长安城,相对的,也没有办法缔造出一个南京城,有些东西被破坏了,那就是永远的伤害。

    大明王朝的统治根基在广大的农村地区,而非城市,城市对大明王朝而言,不过是一个个方便攫取农村财富的政治机器,也是他们的统治机器。

    每一次改朝换代,最需要忧虑的是农夫,而不是商人。

    白莲教可以发动一次受控制的暴动,他们在云昭眼中就是一群狼,这些狼可以吞噬掉那些不宜存在的羊,留下有用的羊。

    李洪基则不成,他们是蝗虫,会吞噬掉应天府数百年来的积存。

    该如何选择,就一目了然了。

    云昭可以想象的到,如果将蓝田县的力量彻底从山东,河北,顺天府撤离,那么,这些地面上早就无法忍受朝廷黑暗统治的英雄好汉们就不用顾忌蓝田密谍,继而揭竿而起。

    李洪基这些人对于造反有特殊心得。

    一旦这些地方开始糜烂了,以他们对腐肉的特殊爱好,用不了多少时间,就会派出大量的人进入叛乱区,这么一来,零星的暴动就会变成有组织的造反。

    在这个时候,李洪基一定会舍弃一直防备着他的应天府,改去顺天府,毕竟,那里有一个更加重要的目标——崇祯皇帝!

    造反的最高奥义就是把皇帝拉下马。

    如果李洪基做到了这一点,他在大明的声望就会飞升,自觉不自觉的成为所有造反者的领袖,同时,以李洪基这些小农意识完全没有消褪的人来说。

    攻破京城,杀死了皇帝,估计,也就到他登基称帝的时候了。

    农民起义永远都有一个怪圈——没有称帝之前,一个个骁勇善战,称帝之后,立刻就变成了一堆垃圾。而大明太祖不过是这群人中,唯一一个逃离这个怪圈的人。

    至于李自成,没有半分可能例外。

    聪明如韩陵山,段国仁,钱少少者,已经敏锐的发现,云昭对继续维持明王朝的统治已经明显的失去了耐心。

    那是一个给不了人任何希望的王朝,他们每动作一次,就是拉低了王朝统治的下限。

    这些话心里明白即可,不可宣之于众。

    讨论的结果大家都很满意。

    韩陵山,钱少少支持岭南事业发展的建议得到了加强。

    段国仁要求稳步前进,小心从事的建议也得到了首肯。

    倒霉的不过是崇祯皇帝而已,反正他已经非常倒霉了,再多倒霉一次也算不了什么。

    蓝田县的清晨是从一碗胡辣汤,或者一碗羊肉汤开始的。

    吃的热乎乎的,本该甩开膀子走路,他们不敢。

    刚刚被清水洗过的街道结了一层薄冰。

    走在路上的人都小心翼翼的深怕摔跤。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往街道上泼清水是一门营生,如果一天不泼,就一天没工钱,所以,宁可让地上结冰,执拗的关中人也一定要给青石板上泼水。

    摔一跤不一定跌死人,不泼水,家里的婆娘娃娃没饭吃,这才是大事!

    “你是猪吗?”

    负责这一片的里长抓住专门负责扫地泼水的人破口大骂。

    “还有你,树叶子不落,你就用摇的?这可是从山里往来的红枫,摇死了你去山里挖?”

    “落叶子呢……”

    “要的就是这股子劲,书院里出来的才子最喜欢这条街,我们也能把这条街上的房子租个大价钱。”

    “地上有叶子你扣工钱……”

    “我不管,地上只准有红叶,不准有别的杂物,要是弄不好照样扣你工钱。”

    里长的喝骂声混合了叫卖胡辣汤,肉包子,油条,肉夹馍的声音之后,就动听了起来。

    当太阳露出头的那一刻,蓝田县大大小小的商铺,不约而同的打开了门板开始做生意。

    伙计们取下昨晚挂上去的灯笼,铺板也正好全部打开,讲究一些的店铺窗户上镶嵌了一块块明亮的玻璃,任由刚刚抵达的阳光钻进铺子里。

    第一缕阳光照耀到的位置,一定是属于掌柜的座位,此时,掌柜的点起一袋烟,泡上一壶茶,一边抽烟,一边喝茶,眼睛是眯缝着的,享受一天中难得的清静。

    几匹快马从街道上穿过,听着急促的马蹄声,正在喝骂笨蛋手下的里长,立刻就停止了喝骂,眼睛微微上翘,来到街道中间,怒气冲冲的瞅着在街市上纵马狂奔的混账。

    高杰急着回家,马速未免就快了一些,见不远处有人站在街道中间,手里还拎着一柄扫帚,颇有些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他才准备喝骂,就听对面的那个混账怒吼一声道:“滚下马来,接受罚款!”

    高杰的亲兵见状嘿嘿笑着就纵马上前,一人捉住扫帚头,一人捉住扫帚尾巴,稍微一用力,就把这个干阻拦将军回家的混账给抬起来,最后丢进了一堆没有运走的树叶中。

    于是,狂怒的里长就吹响了哨子……

    然后就有铜锣响起,不长的街道一瞬间就沸腾起来了,无数蓝田男子握着兵刃从家门跳了出来,顷刻间,就把一条街道挤得水泄不通。

    一个走在最前边的青衫男子看到高杰之后就皱起了眉头,收起手中长刀,向高杰抱拳道:“下官秘书监张元,见过高将军。”

    高杰指指满街道的武装百姓道:“他们要干什么?”

    张元缓缓地道:“昨日县尊已经下令秘书监,为将军准备庆功典仪,没想到将军还没有接受庆祝,就要先进入牢狱思过了。”

    高杰笑吟吟的道:“我犯了什么错?”

    张元一字一句的道:“蓝田律曰——日出之前纵马,马蹄裹布不得扰民。日出后当街纵马,槛押三日,罚钱三百。”

    高杰闻言哈哈大笑道:“某家是高杰,刚刚大胜而归。”

    张元看看周围的百姓,齐齐的拱手道:“贺高将军百战荣归!”

    高杰同样抱拳大笑,然后对张元道:“如此,某家可以离开了?”

    张元回头看看逐渐散去的百姓摇头道:“不成,您要先去县衙接受刘主簿质询,估计可以离去参加庆典,不过,庆典过后,将军还是要进牢狱被槛押三日。”

    高杰皱眉道:“我也不能例外?”

    张元冷笑一声道:“即便是县尊犯了条例,也不会例外。”

    高杰道:“如果某家要走呢?”

    从树叶堆里钻出来的里长怒吼道:“那就先杀光这条街上的人!”

    高杰伏在马鞍上,指着周围的百姓道:“你看,他们已经走了。”

    里长梗着脖子道:“他们没跑,是去准备绳网,高将军,您位高权重,听说在草原上所向无敌,杀的建奴抱头鼠窜。

    只要是蓝田人提到您的名字,都会竖大拇指。

    您的功绩,我们铭记于心,不过,今日,您必须要走一遭县衙,蓝田律不容玷污。”

    高杰收起笑脸,冷冰冰的道:“好啊,我们就走一遭县衙,我倒要看看老刘会如何处置我。”

    张元肃手道:“高将军请,县衙如今在左市子对面,下官为您带路。”

    说着话,就牵着高杰的战马缰绳掉头去了县衙。

    高杰的亲卫才要发怒,就被张元狠狠地瞪了一眼,竟然不敢上前,马上,就有些恼羞成怒,再要上前却被高杰斥退,只好不解的跟在高杰身后向县衙走去。

    张元抬头看看高杰道:“将军昔日的亲卫都去了哪里?”

    高杰淡淡的道:“有的在跟蒙古人作战的恶时候战死了,有的是跟建奴作战的时候战死了,仅存的两个也在活捉耿精忠一战中战死了。”

    张元叹口气道:“我原谅他们两人的无礼了。”

    高杰笑道:“为何要原谅?蓝田律法不准备遵守了?”

    张元回头看看那两个护卫道:“蓝田律法森严不假,却也会给人一次机会,这样就不会有人说是不教而诛了。”

    “为何对我就如此严厉呢?”

    张元大笑道:“将军不同,您是用明知故犯的方式来检验我们这些人的工作,下官,自然要让将军如愿才好。”

    高杰大笑道:“不愧是秘书监出身的,就是会说话。”

    张元道:“将军乃是我蓝田英雄,多年未曾回乡,如今回来了,必然要看看如今的蓝田县值不值得将军为之浴血奋战,值不值得那么多的好兄弟为国捐躯。

    将军,在你离开的六年中,县尊与在家的所有同袍,没有一人懈怠,我们每一个人都严格按照我们制定的计划稳步前进。

    将军在边关为国开疆拓土奋勇厮杀,我们在国内兢兢业业,努力让每一个人都过上好日子。

    将军且看,你眼前的这些集市子,已经成了大明国内最大的贸易披发市场,这里的货物可以远赴重洋去遥远的欧洲。

    也能被装载到骆驼背上,穿过无边的沙漠,直达西域。

    如今的蓝田县,耕有食,织有衣,居有屋,当然,像将军这样故意违法乱纪,也有惩处的地方。”

    高杰闻言,哈哈大笑,似乎非常的畅快。

第一八八章酒是好酒,人是故人

    刘主簿见到高杰之后,听了张元的陈述之后,就果断的把高杰关进监牢里去了。

    高杰的亲卫们怒不可遏,如果不是因为有云卷弹压,他们几乎要劫狱。

    即便是这样,那些亲卫依旧不卸铠甲,在监牢外边站的笔直。

    在他们的心中,如同战神一般的高将军一定是遇到了莫大的困难。

    就像大明朝很多得胜还朝的将军一样,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所以,当云昭过来的时候,他们极为紧张,草原蓝田城孤悬塞上,与蓝田县的联系虽然紧密,却只限于上层,至于底层的百姓们,他们只认可高杰,认可张国柱。

    对云昭则只有深深地恐惧,因为,在过去的六年时间中,军中所有的惩罚都以云昭的名义在进行。

    其实,这就是云昭调高杰,张国柱回来的重要原因。

    封疆大吏如果不换换,迟早会变成真正的封疆,且不由高杰,张国柱的意志为转移。

    高杰回来的时候,思量了很长时间,他知道这些年自己与部下朝夕相处,自然会生出情分来,可是,这种情分不该是他高杰的。

    云昭在建军之初,就说的很明白,蓝田大军从来都不会属于某一个人,而是属于整个蓝田县。

    这是一条红线,高杰以为,任何人只要跨越了这条红线,云昭一定会下死手处理。

    所以,在回到蓝田县的时候,他还在考虑如何将军队重新归还蓝田县,而且要在军中尽量减少自己的影响。

    那个碎嘴子里长恰好给了他一个很好的机会。

    用自己来充当下马威的头号素材,想必那些从蓝田城来的骄兵悍将们应该会收敛一点。

    自己从蓝田离开的时候,只有三千人马,现在,却统领着一万六千人,而当初的三千人,现在只剩下不到两千……而他们,也因为在草原上待得时间长了,也似乎忘记了蓝田县的律法。

    云昭见到高杰的时候,高杰正躺在稻草堆上哼着草原牧歌。

    他觉得自己的做法非常的完美。

    见到云昭来了,高杰立刻就站了起来,云昭将胳膊底下夹着的两个酒坛子丢一个给高杰道:“原本在玉山城给你准备好了庆典,看样子,高大将军不愿意莅临。

    那么,庆典取消,我们喝一坛子酒就算了。”

    高杰笑道:“甚好。”

    狱卒给云昭拿来一条长凳,两人就隔着木头栅栏,举着不大的酒坛子对饮起来。

    “很多话,我就不明说了,总之,你的心意我明白,喝酒!”

    云昭淡淡的说了一句,就仰头喝了一大口酒。

    高杰笑道:“今时不同往日,小心无大错。”

    “你这样的人很适合充当我的内侍首领。”

    “你要是能说服你妹子,我个人无所谓。”

    “这就开始不要脸了啊。”

    “要脸就要受罪,我这人最不喜欢受罪了。”

    云昭抬头瞅一眼高杰道:“有些大臣的模样了。”

    高杰笑道:“你也越来越有帝王气象了。”

    云昭皱眉道:“我们是伙伴。”

    高杰点头道:“没错,我们是伙伴,不过,你也是我们的王。”

    云昭摇摇头,不再说话,举着酒坛子两人继续饮酒。

    韩陵山胳膊底下夹着两坛子酒来到监牢门口的时候,发现一边站着一群傻了吧唧的大兵,另一边站着刘主簿,老家伙虽然在抽烟,可是,那双恶毒的三角眼里不断地闪着寒光。

    韩陵山相信,只要大兵有任何异动,刘主簿一定有办法让这些大兵死无葬身之地。

    看到这一幕,韩陵山呵呵一笑,大摇大摆的进了监牢。

    见云昭正在跟高杰饮酒,他就遗憾的道:“酒拿少了。”

    高杰笑道:“我要多喝一些。”

    说着话就接过韩陵山丢过来的酒坛子,打开之后跟韩陵山共饮一口。

    “你这法子不成啊,摆明了让我们以为这些蓝田城来的军兵们不稳妥,这个时候想不处理你都不成。”

    高杰呵呵笑道:“处理啊。”

    云昭冷冷的看了高杰一眼,高杰苦笑道:“我出身草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种局面,如果事情办得不好,你莫要生气。”

    云昭哼了一声不说话,却听钱少少的声音从监牢巷道里传来:“要是信不过你,会让你独自领兵六载?好好地庆典被你这招自污手法弄得臭气熏天。

    大将军得胜还朝,就该大摇大摆,得意洋洋,一个将军,打了胜仗都不能开心一下,还有什么事情值得你们开心呢?”

    高杰仔细看了云昭阴沉如水的神情,在脑门上拍了一巴掌道:“是我多虑了。”

    段国仁此时来到监牢边上,从钱少少推着的板车上取下两坛子酒,一个给了云昭,一个自己抱着,拍开酒坛封口道:“查奸究冗有监察司,处理骄兵悍将有军法司,奖励有功之臣有政务司,颁布赏格,提升官职有秘书监,你一个打了胜仗归来的大将军,只要接受万民喝彩,跨马游街于万人中央享受盖世荣光就好。

    哪来那么多的怪心思?

    难道说,我们以前杀过很多有功之臣吗?”

    高杰被钱少少跟段国仁话语里夹枪带棒的说辞说的面红耳赤。

    无话可说之下,只能举起酒坛子一饮而尽。

    “你们不能把所有的屎盆子都扣到高杰一个人的身上,我也有份。”

    不知什么时候,云卷出现在了监牢中。

    钱少少丢给云卷一坛子酒道:“喝吧。”

    韩陵山笑眯眯的道:“你进来的时候门口的那些傻子还没有被刘主簿给干掉吗?”

    云卷笑道:“我命人带他们去凤凰山大营了,都是有功之臣,能不责罚就不要责罚了,他们在草原上跟敌人作战,已经把脑袋弄得一根筋,不怪他们,全怪我。”

    云昭白了云卷一眼道:“你惯会做好人。”

    云卷哈哈大笑道:“因为姓云,所以有这方面的方便。”

    众人一起喝了一轮酒,云昭见坐着凳子不舒服,就坐在一堆干草上,对围坐在他身边的众人道:“国仁说的没错,有司处理事情,是以后处理事情的一个惯例。

    我们兄弟,在一起喝酒就是了,没有人能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到尽善尽美,出差错神仙都难免,只要不忘记我们昔日的诺言,抱着一颗心为为我们的目标努力。

    那就谈不到什么对错。

    高杰,我知道你在蓝田城的日子不好过,獬豸的脾气一贯如此,他这人只认对错,不知道迂回做事。

    他这一次在蓝田城斩杀了十一名违法乱纪之辈,一定让你如坐针毡。

    我明白的告诉你,让你回来,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唯一的原因就是你该回来了。

    昔日三千大军兵出阴山,六载之后战陨三成,莫说你,我在看到一份份战报上的折损数字的时候都几乎痛断肝肠。”

    高杰的眼睛逐渐变红,一口气喝干了一坛子酒戚声道:“阿昭,我之所以想要在蓝田城发起一级战备令,实在是想要毕其功于一役。

    大军屯驻塞上,太寂寞了……我只有发动一场场的战事,才能让将士们忘记思乡之痛。”

    六年时间,高杰军团虽然人数扩充了四倍,但是战死的人数远超他当初带去草原的三千人,根据书吏记录来看,六年时间中,高杰军团共战死了五千四百二十八人之多。

    如果把伤残的也算上人数超过了七千。

    在蓝田县目前拥有的五支军团中,以高杰军团的实力最弱,以雷恒军团实力最强,以李定国军团最为彪悍,以云福军团最为稳妥,以云杨军团最为暴躁。

    相比其余四支军团,高杰军团的装备最差,承担的战争义务却最重。

    就是这支军团,在艰难困苦中打出了蓝田军队的名号,让世上所有枭雄在面对蓝田军团的时候,无不退避三舍。

    在众人肯定了高杰军团的功绩之后,高杰呵呵笑道:“没有辜负诸位的期望就好,没有让我蓝田蒙羞就好。”

    看的出来,这一次他是由心底里发出的欢笑,蓝田第一支远征军团统领大将,也终于有了一些顾盼自雄的意味。

    “这一次,高杰军团将会进行换装,全面换装,军务司会一路跟进,武研院会倾巢出动按照你们军团作战的特点重新武装你们。

    等全部装备完毕之后,你们就要做好入蜀的准备了。

    不过,等你们武装完毕,无论如何也是一年之后的事情。”

    高杰的目光从在座的所有人脸上一一扫过之后,双手按在膝盖上沉声道:“无所顾忌?”

    云昭点头道:“无所顾忌!”

    高杰点点头道:“明白了,等我出狱之后,我就会召集将官们研究入蜀作战的方略,陵山,少少,我需要你们详细的情报支持。”

    韩陵山笑道:“我们经营蜀中已经五年了,蜀中对我们来说没有秘密可言。”

    钱少少道:“我们在蜀中还有六支潜伏力量,他们的装备以及战力不强,不过,却都是本乡本土的豪强,一旦你的出征命令下达了。

    他们的指挥权就会移交到你的手中。”

    高杰哈哈大笑,起身朝众人拱手道:“天色已晚,某家就不留诸位过夜了,戎马倥偬,某家困乏的厉害。”

    云卷笑道:“我陪你睡!”

    高杰怒道:“滚!”

第一**章海上的财富

    第一**章海上的财富

    云昭连夜回到了家就看到高杰老婆云慧在云娘那里哭哭啼啼的,尤其是见到云昭之后就开始嚎啕大哭。

    不仅仅是她哭,两个孩子也哭的惨惨戚戚的让人心烦。

    “要哭找你夫君去哭,才回来就在闹市纵马伤人,活该被关起来。”

    云昭才进门就开始撵人。

    云慧闻言立刻就不哭了,抹一把眼泪瞅着弟弟道:“他就是闹市纵马伤人?”

    云昭瞅着云慧道:“难道说还有我不知道的过错?”

    云慧连忙道:“没有,没有,高杰性子不好,不过对咱们家还是忠心耿耿的。”

    云昭不耐烦的道:“好好地过你的日子,蓝田大将用不着你监视,要去,你自己去,天太晚了,孩子们留在家里。”

    云慧把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般连忙道:“都去,都去,孩子们六年没见过他们的父亲了。”

    目送云慧带着两个孩子连走带跑的走出家门,云娘问道:“高杰真的没有问题?”

    云昭道:“没有问题,就是疑神疑鬼的。”

    云娘拍着胸口道:“不光是云慧着急,为娘也着急,一个边关大将才回来就被关进大牢,很多人都以为出了大事情。”

    云昭叹口气道:“没事最好,有事情的话,又是姐夫,又是部将的很不好处理。”

    云娘笑道:“我儿心怀天下,自当承担天下之重,该下手的时候莫要因为亲情而犹豫不决。”

    云昭摇头道:“事情还是处理的圆满些比较好,我不愿意把自己弄成孤家寡人。”

    云娘道:天子,不就是寡人吗?“

    云昭笑道:“那是旧天子。”

    “咦?你这个新天子准备怎么做呢?”

    “当然要驾长车,策长鞭,缚苍龙,驱山填海,倚天抽宝剑,裁万仞雪山让人间同此凉热!”

    云娘见儿子雄心万丈的立刻笑逐颜开。

    做母亲的都喜欢见到儿子信心满满的样子,哪怕是吹牛,她也一定会当成真的,并为此焕发出无数种辉煌的结论。

    云娘已经有两年多没打过云昭了。

    这是她已经默认儿子长大成.人的表现。

    将老娘哄得眉花眼笑的,云昭就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冯英跟钱多多两人的争斗已经从肉搏变成了棋盘较量。

    两儿子一边站一个,为自己的母亲喝彩加油。

    说起来很怪。

    钱多多要比冯英聪明的多,学识也要丰厚几分,但是,在棋盘上,钱多多却输多赢少。

    两人以棋盘为战场斗殴的主意是钱多多提出的。

    刚开始的时候,冯英永远是被虐待的一方,可是,随着时间长了,钱多多就有些怕冯英了。

    眼看着钱多多的红车就要被抽掉了,急的钱多多抓耳挠腮,见云昭回来了立刻就拂乱棋盘,兴冲冲的迎上来道:“夫君可曾训斥了高杰?”

    云昭装作没看见冯英幽怨的目光就笑着道:“已经是统军大将了,不好再训斥,罚他喝了几坛子酒,就算过去了。”

    钱多多笑道:“我就知道高杰不会犯大错,可怜的云慧居然不相信,带着孩子去找母亲哭诉,她也不想想,要是高杰真犯了严重的错,求母亲也是白饶。”

    冯英阴恻恻的接话道:“高杰白饶不白饶的我不清楚,你过来,给我把这一盘棋下完了!”

    钱多多道:“夫君回来了,还下什么棋啊,再说棋盘都乱了,只能重新下。”

    冯英快速的复好了棋盘,指着她的黑马道:“我要将军了。”

    “你又将不死我!”

    “但是,我可以抽车!”

    “咦?我的车在这里吗?你耍赖!”

    “要点脸啊,两孩子在这里呢,做个样子给孩子们看。”

    云昭见两个女人又陷入了日常争吵,就来到乳娘边上瞅瞅已经睡着的闺女,就把两个儿子夹在胳膊底下,一起去了浴池洗澡。

    云昭不知道这两个女人又因为什么事情需要下棋来决定,从钱多多开始耍赖的事情来看,事情应该不小。

    来到大明世界之后,云昭最大的安慰就是家里的澡堂了,修建大书房的时候居然从地下挖出一眼热泉,父子三人赤条条的在碧波荡漾的大水池里游水玩的不亦乐乎。

    从没有把这父子三人当成男人看的云春,云花端进来好些果子,还给云昭弄来了一些米酒,泡在温热的水里,此时喝最好。

    白日里喝了好多酒,这时候来一点还魂酒很有必要,温热的米酒下肚,全身都舒坦。

    钱多多黑着脸进来了,看样子她还是输了。

    赌气般的抓过云彰就帮他擦背,疼的云彰吱哩哇啦的乱叫,云显则惊恐的钻到父亲怀里求保护。

    很明显,虐待云彰一个人不足以泄愤,所以云显也被她捉走了。

    “给我也擦擦!”

    “让你另外一个老婆擦!”

    钱多多很快就把两个孩子洗的干净的不能再干净了,就用两条毯子裹着两个孩子,夹在胳膊底下看都不看云昭一眼就走了。

    很奇怪!

    钱多多进澡堂子了,冯英就不会进来。

    钱多多走了,冯英就立刻进来帮丈夫擦背。

    “你们今天又起了什么争执?”

    “内宅财务上的一些事情,今年商家早早就把红利送来了,是一锭一锭的黄金,你那个贪心的婆娘居然命人把金锭融成了三个两百斤的金球。

    三个金球不好分,她非要拿两个,然后就下棋赌胜负,赢的人拿走两个金球。

    她输了。”

    云昭见冯英满脸都是笑容,就轻轻叹口气道:“你确定是你赢了?”

    冯英道:“当然,已经命云甲他们把金球运到我的库房里了。”

    云昭轻声道:“你看啊,你们的事情我完全都不知晓,可是,我对你们两个还是非常了解的。

    第一,多多贪财是真的。

    第二,多多心眼多也是真的。

    第三,多多此人从不吃亏。

    就在刚才,多多已经开始耍赖了,她既然已经弄乱了棋盘,以她的性子,她如何愿意让你复盘成功且输掉这场棋局呢?

    这其中只有一个原因。”

    冯英咬着嘴唇恨恨的道:“我赢了金球,其实还是输了,金球是她故意输给我的,她在用金球来遮掩被她独吞的另外一笔更加庞大的钱财。”

    云昭捏捏冯英的鼻子笑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说,家里的事情我从来是不管的。”

    被云昭捏了鼻子,冯英的身子就开始发软,她的鼻子其实是不能触碰的,最是敏感不过。

    于是洗澡就洗了很长时间。

    第二天,云昭起身的时候就看见钱多多笑的像狐狸一般的朝他招手。

    两人鬼鬼祟祟的来到钱多多的房间,钱多多从大木头箱子里取出一个枕头大小的檀木箱子,打开之后里面的宝石在朝阳的照射下差点弄瞎云昭的眼睛。

    “这就是你把我当美男计使唤,又使用计谋蒙骗冯英得到的好处?”

    “走西番的商队回来了,这是一份大收入。”

    钱多多的表情有些吓人,两只眼睛里似乎探出来了两只手,正在那些五颜六色的宝石上来回抚摸。

    云昭拿起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红宝石笑道:“留几颗,给你们打首饰,其余的都换成金银。”

    钱多多摇头道:“不!”

    云昭道:“这东西对我们家来说没有用处,就是一个个漂亮的石头,换成金银,才能帮得到我们。”

    “我喜欢漂亮的石头。”

    “相信我,你以后想要多少这种漂亮石头都会有。”

    钱多多痛苦的合上檀木盒子,用尽全身力气推到云昭身边道:“快拿走!”

    云昭挑出来一把看着顺眼的宝石拍钱多多手里道:“有这些足够了,很快,你就看不上这些东西了。”

    钱多多紧紧的攥着宝石道:“怎么说?”

    云昭笑道:“海商回来了,那么,韩秀芬劫掠到的货物也该到蓝田了。”

    钱多多闻言,一下子跳起老高,大方的把手里的宝石丢回檀木盒子,唤来云氏帐房老阴,趁着天色还早,把这些宝石统统拿去蓝田集市子,跟那些南方来的盐商们换成金银。

    事实证明,云昭的预测一点都没有错!

    因为郑芝豹与郑经分家之后,郑芝豹想要在闽南立足,就少不了云氏的支持,所以,这一次,郑芝豹派人将韩秀芬这些年劫掠到的东西统统给运回来了。

    随这一批财物回来的人是刘明亮。

    财物交割完毕之后的刘明亮,第一时间就回到玉山书院,要求厨子给他弄一碗面,多油,多醋,多葱,多辣子,多蒜,多面……

    厨子第一次见到了吃面吃的泪流满面的人。

    还吃的那么多……

    “海上的日子苦啊……斗笠大的螃蟹,胳膊粗的虾,百十斤重的鱼,簸箕一般大的贝,这东西是人吃的东西吗?

    出海人就想吃顿面,可怜啊……

    一出海,就是两月,风浪颠簸也就算了,主要是这吃食啊……人不能总是吃海鲜,那就不是人吃的粮食。

    不过,那里的土地可真肥啊,火山灰里撒一把种子,用不了多长时间,稻子就能长得比人高。

    树上的果子也吃不完,怎么吃都吃不完,摘完成熟的,没两天,又有成熟的,一棵树上,开花,结果,长成,最后成熟的果子都有,一年四季都吃不绝……

    就是没有面啊,这可要了我的老命了。”

    “听说你跟张传礼一起生了一个孩子?还是蓝眼珠的。”

    “胡说八道,不可能,绝无此事!”

    刘明亮打了一个长长的饱嗝,丢下大老碗,毫不在意的道。

第一九零章继续驱虎吞狼

    一百二十万斤胡椒,三十五万斤肉桂,二十万斤丁香,以及二十万斤豆蔻,已经足够弥补蓝田对韩秀芬海军集团所有的投入了。

    这些货物如今就在广州,由蓝田商号经营,估计在一年半的时间里就能全部换成金银。

    这些东西在南方的销售情况远远好于北方。

    香料之所以盛行天下,最主要的原因不是因为他的香气,而是,添加了香料的食物不容易腐坏。

    北方天寒地冻的时间长,所以,对于香料的要求没有南方那么急迫。

    因此,这些香料就放在了广州,并未运回关中。

    刘明亮在密谍司的帮助下从广州运回来的好东西奇多。

    比如两万斤金沙,一千两百根象牙,七百根犀牛角,一千斤珍珠,一千斤宝石就很讨人喜欢了。

    金沙被交给匠作融化制作成了蓝田金币,象牙,犀牛角这东西云昭一点都不喜欢,因此,在匠作们的恳求下,这两样东西也交给了匠作。

    按照他们的说法,蓝田并不缺少高手匠人,只要有这些材料,他们一定能够制作出一些精美的物件,那时候,一根象牙,或者犀角的价值会暴涨十倍百倍。

    至于珍珠跟宝石,蛮横的钱多多一定要把这些东西送去云府,让她清点完毕之后再送去府库造册。

    尽管每一个人都能从钱多多狼一般的眼神中觉得此事不妥,然而,当初韩秀芬离开蓝田远赴欧洲的钱是人家钱多多私人出资,因此,众人见云昭不肯呵斥他老婆,而他们又不敢招惹钱多多,也就默认了。

    刘明亮第一次被百十个人团团围住,听他讲述出海之后发生的每一件事。

    这是一种荣耀。

    也是一种恐惧。

    这家伙在书院的时候,就不是好学生,如果在其余门类可以出人头地的话,他也不用去学书院最末流的通译了。

    因此,云昭,在段国仁,韩陵山,钱少少等人针对他的话术面前,刘明亮汗如雨下,在不知不觉中将自己在东南亚的所做所为说了一个底掉。

    对话进行了整整两天……

    云昭等人已经通过刘明亮的视野,彻底了解了韩秀芬在马六甲的所作所为。

    接受完问话的刘明亮像是大病了一场,他发现,自己在这些人有目的的诘问下,他不但说了自己知道的,甚至连自己遗忘掉的东西好像也说得清清楚楚。

    云昭瞅瞅瘫在椅子上的刘明亮道:“看来就这样子了。”

    钱少少道:“想不到番人的舟船居然已经厉害到了这个地步,老韩,你当初在澎湖能弄到两艘荷兰武装商船看来有运气原因。”

    韩陵山道:“幸好去欧洲的时候,县尊特批让韩秀芬去了,如果她不去,我们很可能会错过一个大时代。”

    段国仁瞅着落日的余晖叹口气道:“我以前总觉得勒石燕然,开疆拓土才是男儿功业,现在看来,大海物产丰饶,百姓耕海牧渔,同样是一门大功业。”

    韩陵山道:“不去海上,就不知道海洋之辽阔,不在船上,就不知晓大海的富饶。

    陆地上的敌人我们可以对付,如果敌人从海上来,如同我炮轰东南沿海港口一般,我们如果没有一支强大的海军,就会被敌人困在陆地上动弹不得。

    因此,我才全力支持韩秀芬跟施琅。”

    刘明亮对马六甲乃至他对海洋的认知,让云昭等人彻底坚定了发展海上力量的决心。

    刘明亮或许都没有认识到海洋的重要性,这些人已经从他的话语中,或者事件中发现了。

    在座的都是聪明人,既然意见已经统一了,那么,就该有一个明确的前进方向。

    湖南过去,就是江西,江西过去之后就是福建。

    这两个地方出了无数的状元,进士,学士乃至阁老,堪称大明官员的老巢,是云昭最希望被流寇祸害一下的地方。

    手段相对温和的李洪基不是合适的人选,张秉忠这种杀人魔王,才能把江西,福建治理好。

    当然,张秉忠在江西一定会遇到空前的抵抗,不过,这不关云昭的事情。

    他自忖,对张秉忠来说,他堂堂野猪精比江西官兵加上士绅可怕的太多了。

    钱少少道:“张秉忠夺下长沙之后,就裹足不前,这一次他侵占长沙之后,没有用屠戮蜀中的暴烈手段,长沙百姓似乎也显得很是欢迎此人。

    说实话,我都不明白百姓们为何会相信他。”

    韩陵山笑道:“湖南本就民风彪悍,素来有一半盗匪一半民之说,加上湖南本就多山,地势险要,啸聚山林成风。

    张秉忠去了湖南,岂不正是鱼入大海?

    实力暴涨是预料中的事情。”

    段国仁道:“不由他,就是怎么让张秉忠兵进江西有些难度。”

    云昭笑道:“也容易,既然张秉忠已经夺得了长沙,那就继续南下吧,江西,福建也应该有一些外来的力量,搅乱那里的政局。

    水浑了,我们才好摸鱼。”

    钱少少道:“我们既然能夺了李洪基的襄阳,我认为再夺张秉忠的武昌,应该不成问题。”

    云昭的目光从韩陵山,段国仁,高杰,云卷的脸上掠过,见他们都在点头,就对柳城道:“草拟命令,命,凤翔团练使云蛟进驻天水。

    命天水团练使云豹进驻襄阳。

    命雷恒军团继续前行,进驻武昌。”

    柳城复述一遍命令,很快就拟好了文书,当着众人的面,用了云昭的印信,又用了存放在云昭这里的军务司大印,就将三道军令,封装在牛皮筒子里,交给三个信使,即刻上路。

    目送信使离开,钱少少笑道:“上一次雷恒兵进襄阳的时候,张秉忠没有接受李洪基联合抵抗我们的说辞,不知道这一次,张秉忠去找李洪基求援的时候,李洪基会是什么态度。”

    云昭冷笑一声道:“流寇而已。”

    就目前而言,云昭依旧没有与大明王朝形成真正的军事斗争。

    蓝田目前拥有的领地,一部分是朝廷主动放弃的土地,另一部分就是贼寇肆虐之后的杳无人烟的土地,现在,云昭放弃了韬光养晦的策略,开始从贼寇手中收复土地。

    这是蓝田彰显大义策略的一部分。

    这个策略施行到今天,已经被划分的极为详细,且有针对性。

    不论出于什么原因,只要朝廷敢放弃一块土地的统治,蓝田就会迅速接收,基本上,被蓝田接收的土地,无论是大明王朝,还是巨寇,都没有重新夺走的可能。

    如今,云昭这头野猪终于长大了,獠牙终于从嘴里穿出来了,山岳一般的身形留给大明世界乌云一样的阴影。

    今日,总算是又下定了一个决心,接下来就看自己的决心能否得到彻底的执行。

    云昭其实对执行问题不是那么关心,他的部下需要的不是鞭策,而是约束,年轻人的性子总是那么急躁,他们都希望在这场重塑大明世界的洪流中,寻找到自己建功立业的机会。

    关中团练,成建制的调动,这还是第一次。

    对于关中来说,团练一般就是地方守备军队,他们虽然没有军籍,却实际上干着军队才干的事情。

    在内守备的时候,团练一般是五抽一,抽出来的这两成.人马,就会拥有暂时的军籍,一切待遇次军团兵马两级发放。

    这一次不论是云蛟的凤翔团练,还是云豹的天水团练,都是设置最久,训练最久,战力最强的团练。

    当他们出征的时候,就必须按照五抽三的惯例进行抽调。

    三天时间中,云豹已经集结了六千团练,而地处关中精华地带的云蛟,却抽调了八千人马。

    天水团练使管辖的地盘太大,不由云蛟轻慢。

    而此时,奉命前往襄阳的云豹还在武关道上快速行军呢,雷恒已经率领大军空群出动了。

    雷恒此次出兵却出奇的快捷,上一次没有作战,已经让他的部下们极为不满。

    接到指令后的第三天,由雷恒亲自率领的主力大军已经拿下了三百里外的随州,在进攻的过程中,几乎就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

    探马第一次来报,说贼寇在二十里外,第二次回报的时候,贼寇已经在五十里开外了……

    另一支由副将云霄统御的偏师同样如此,兵不血刃的克定荆门之后,就星夜向荆州进发。

    此次军事行动天下必定震动。

    云昭对这种程度的震动已经不是那么在乎了。

    既然全天下人都知道他云昭的昭字是司马昭的昭,不干点司马昭干的事情就对不起全天下人的期望。

    忙碌完毕这些事情之后,云昭总算是能回家了。

    家里静悄悄的,两个儿子一个闺女被母亲带着去金仙观烧香去了。

    云春,云花,在院子里晒太阳抠鼻孔,何常氏坐在一个小板凳上带着四个小丫鬟绣花。

    自觉疲惫的云昭才推开卧房的门,里面就传来一声惊叫。

    匆匆跑进去一看,眼珠子都要变红了。

    冯英正背过身去匆匆的穿亵衣,而钱多多却一丝不挂的躺在一个巨大的盆子里,脸上敷满了珍珠粉正冲着他媚笑。

    而盆子里一滴水都没有——全是珍珠跟宝石……

第一九一章温柔陷阱

    人一辈子总要干一些蠢事的。

    钱多多干蠢事是日常,冯英干蠢事就非常罕见了。

    钱多多认为是玉山书院大名鼎鼎的聪明人,所以,干一点蠢事,会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高不可攀,容易亲近,这样的话,身边很容易聚拢一群有用的人。

    冯英没有钱多多这种底气,只好小心谨慎的不让自己干出一些不好的事情。

    从根本上来说,是个人就会犯错,尤其是女人,她们犯下的错误罄竹难书,只是男人一般都不好多计较,更不会公诸于众,这就显得她们好像比男人更加稳重。

    这绝对是一个错觉,一个错误。

    钱多多小的时候就干过把银子藏被窝的蠢事,这个毛病并没有因为年纪渐长,地位变高而有什么改变。

    所以,云昭看到钱多多用珍珠把自己包裹起来把玩宝石,一点都不吃惊。

    问题出在冯英……

    “你慢点穿衣服,不要慌。”

    云昭上前将冯英勒在肩膀上的亵衣扯一扯,帮她穿好,冯英还用双手捂着胸部惊恐的看着丈夫,就像是被云昭捉奸在床一样。

    “多多说用珍珠埋身子对面皮好。”

    云昭笑道:“不用解释,你喜欢就好啊。”

    “我要穿衣服,你去看多多。”

    冯英被丈夫炙热的目光看的有些害羞。

    钱多多懒懒的道:夫君,抓住她,你没看见她刚才把珍珠往胸口上撩的模样,我一个女人都看的血脉贲张的,你就不想看看?”

    云昭瞅着木桶里的珍珠叹口气道:“看样子,你是不准备把这批珍珠跟宝石交给匠作了是不是?”

    钱多多瞅瞅身上的珍珠叹口气道:“这下子好像真的不能送出去了。”

    云昭叹了口气对穿好衣裳的冯英道:“看看,你又被利用了。”

    冯英不敢看钱多多荒淫的样子,低着头道:“我也喜欢珍珠跟宝石。”

    钱多多抓一把珍珠让它从自己的脸上滑落,痴迷的道:“我们是皇家,是皇家就该有钱,就该比所有人都有钱,如此,别人才会相信我们的实力。”

    云昭苦笑道:“我前几日才在玉山书院讲课的时候说‘天下为公’,你们就中饱私囊,这不好。”

    钱多多道:“这些东西本来就是咱们家的,韩秀芬离开玉山的时候,他们的货物,他们的装备,他们的船,他们的人手,他们的所有东西,包括身上穿的衣衫都是我出钱置办的。

    只因为当初派他们去观察欧洲的使命是出自你一个人的建议,财务司不肯出钱。

    既然如此,她们取得的成绩跟收获,就该是我们家的。”

    云昭的眉头皱的越发紧了,他低声道:“看样子,你不仅仅是要这些珍珠跟宝石,你甚至还想要海军?”

    钱多多笑道:“夫君,大明皇家海军的名称不好听吗?”

    云昭坚决的摇头道:“这会造成分裂!”

    一言不发的冯英突然道:“就要分裂,不分裂,您无法掌控全局!”

    云昭闻言将赤条条的钱多多从木桶里捞出来,将她丢到床上,用毯子包起来,这才从木桶里捞出一把珍珠让它缓缓地从手中流出来,大珠小珠的落在地板上。

    然后对钱多多跟冯英道:“钱财,粪土而已!”

    钱多多大笑着掀开毯子一角露出自己肉光致致的腿道:“美色呢?”

    云昭瞅瞅钱多多曼妙的身子,重新把她遮盖起来,微笑着道:“两情相悦,自然是金风玉露相逢,瑶池台上相会,如果无情,你说这算什么呢?”

    钱多多没好气的道:“狡猾,狡猾的。”

    云昭将冯英拖过来,三人坐在一起,云昭左右瞅瞅两个老婆道:“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有趣的是过程,从来都不是结果。

    而且呢,结果很无趣,且谁都知道那就是——死!

    我喜欢天下风云出我辈的快感,这绝非区区钱财,以及单纯的美色能比拟的。

    就像十五天前我下令,撤回山东,河北,京师的八成.人手,强行将改变了李洪基的劫掠方向,这难道不令人快乐吗?

    这道命令一旦被达成,即便是天下至尊的崇祯皇帝也去日无多,难道不令人快乐吗?

    几天前,我刚刚下令,命雷恒挺进武昌,原本准备在长沙称帝的张秉忠立刻准备南下,这难道不令人快乐吗?

    刚刚变得有些平缓的天下再次风云激荡,皆因为你夫君的一句话,这难道不快乐吗?”

    钱多多探手抓住云昭的手道:“总觉得你亏得慌。”

    云昭反手拉住冯英的手将三人的手叠加起来笑道:“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钱多多叹口气道:“这些珍珠,宝石妾身不准备还了。”

    云昭瞅着钱多多笑而不语,钱多多发狠道:“老娘买下来还不成吗?”

    云昭才要为钱多多的豪阔挑大拇指,就听钱多多又对冯英道:“你也要出一半钱!”

    冯英摊摊手道:“如你所愿,我也不愿意把这些沾了我们身子的东西拿给别人。”

    听两个老婆一点都不在意大笔钱粮支出的问题,云昭忍不住问道:“你们两人手里到底有多少钱?”

    钱多多扣着自己的长指甲道:“不多,就一点脂粉钱!”

    云昭又看向冯英,冯英笑道:“姐姐说的没错,就一点脂粉钱。”

    云昭忽然想起自己当年用了一点点钱扶持起来的那些商户,思忖一下问钱多多:“你还记得那个叫刘茹的卖烤玉米的女人吧?”

    钱多多警惕的瞅着丈夫道:“当然知道,她是我们的人,最近在伏牛山呢。”

    云昭笑道:“我就想知道,她现在每年给我们家多少利钱?”

    钱多多木然道:“一点点。”

    “一点点?”

    “没错,就是一点点,去年缴纳了六万个银元。”

    云昭倒吸了一口凉气道:“这才几年啊……”

    钱多多哼一声道:“您也算是大老爷了,一声令下天下惊恐,澡桶里装满了珍珠跟宝石,两个绝色老婆左拥右抱,三个子女满地乱爬,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云昭笑道:“是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好了,我走了,你们要是喜欢珍珠浴,可以当我没来过。”

    钱多多叹口气道:“没兴致了。”

    云昭笑着离开了房间,估计钱多多跟冯英还有很多话说。

    钱多多主持的家庭矛盾一般就是这个模样的,有时候是深情的,有时候是香艳的,有时候是顽皮的,她绝对不会在夫妻间起矛盾的时候把事情弄得干巴巴的。

    她觉得那样伤感情。

    好多时候,撒撒娇就能把事情办了,干嘛要争吵呢?

    天大的事情都没有夫妻间的感情来的重要。

    云氏皇家海军的事情搞不成,那就放弃。

    不过,海贸这件事情却绝对能干。

    夫君提起刘茹,就说明他对自家参与商事是不反对的,不过,这估计是云昭最后的底线了。

    云氏的强盗从来都没有解散过!

    蓝田黑衣人与其说是蓝田的一支武装力量,不如说是云氏的私兵!

    是云氏最可信赖的一支武装。

    而这支武装就控制在冯英跟钱多多手中。

    云氏的老强盗们并不喜欢参加蓝田军,这些年长大的土匪崽子们也对进入军队,密谍等等单位一点兴致都没有。

    家里但凡有儿女长成了,那些老强盗们的第一反应就是找到云娘跟前,把孩子当着云娘的面交给冯英,或者钱多多,然后万事不管。

    对于这些子弟,云娘的态度是来者不拒,冯英,钱多多也是同样的看法。

    指望这些黑衣人去经商是没有什么可能的。

    所以,这些年,黑衣人依旧在操持老本行,满大明的干坏事,而钱多多跟冯英就是两个坐地分赃的女强盗。

    现在,钱多多跟冯英染指海军的计划失败,以这两个女人的本事,估计,她们会另辟蹊径。

    云昭还是喜欢跟云杨在一起。

    面对这个兄弟的时候,他可以毫无掩饰的活着,喜欢的时候抱着光头猛亲的事情他干过。

    一言不合的时候一拳砸在眼眶上的事情他还是干过。

    对云杨而言,没有什么事情能比蹲在火坑边上,烤红薯,喝酒来的痛快了。

    “你确定不限制一下多多跟冯英?”

    云杨掰开一块烤的焦香的红薯分给了云昭一半。

    云昭咬了一口道:“我信任她们。”

    云杨笑道:“这话你也跟我说过,你甚至跟好多人说过,最近的一次是跟高杰说的。”

    云昭笑道:“这是我的荣幸。”

    云杨道:“你放心,家里我会看着,只要不过份,我就闭一只眼睁一只眼,到目前为止,人都很好。”

    云昭喝一口酒道:“你会不会看不起我?”

    云杨啃一口红薯含含糊糊的道:“你没有做让我看不起你的事情,相反,现在干的全是让我欢喜,让我钦佩的事情。

    从小到大,你基本上没有干过太离谱的错事。”

    云昭喝一口酒道:“我的心太大,太野,名,我想要,利,我也想要,我很担心像我这种要的太多的人,会没有好报应。

    这才是我此生最担心的事情。

    我想把所有的事情都掌控在手中,现在看起来,快要不能面面俱到了。”

第一九二章国之大事,在戎在祀

    云昭知道一个人独揽大权,一个人掌控一切是不对的。

    可是,他总是忍不住想去掌控,他希望蓝田县发生的大事小情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独揽大权的人很容易变成暴君。

    很容易变得疑神疑鬼。

    跟容易开启杀戮这个不好的开端。

    从肉体上毁灭一个人虽然是最有效的解决事情的法子,却也是最无能的一种方式。

    云昭现在还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不轻易开杀戒,也不觉得有开杀戒的必要——这是一种胜利,需要好好保持。

    他已经察觉到了自己有强烈的掌控一切的欲望,所以,做了一些改变,比如,允许,韩陵山,钱少少,獬豸,段国仁进入自己的大书房。

    这样做似乎没什么作用。

    这些人虽然进入了大书房,虽然在努力的处理一些事情,可是,不得不说,他们都很有分寸,能争论的他们寸步不让,不能争论的他们一个字都不说。

    在不知不觉中,云昭还是让他们感受到了无处不在的威压。

    如果让这些人进一步,云昭会感到很不舒服。不让这些人进一步,云昭又有些失望。

    天知道这些矛盾的心情是怎么来的,它确实真实的存在着。

    一个人的时候,云昭经常扪心自问,自己能力的极限快要到了,如果继续这样,就一定会出问题。

    可是,一个现代人的骄傲,让他本能的看不起大明土著。

    他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别人的决策也是对的是英明的,他却下意识的希望这些人都按照他的思维来做事情。

    如今的蓝田人正在以前无古人的强大气魄在改善自己的生活。

    他们架桥,修路,开山平田,讲一个破败没落的关中建设成了目前欣欣向荣的模样,这是前所未有的改变。

    云昭不能贪天之功,将这些功绩全部算在自己身上。

    不过,他依旧引以为荣,

    让他引以为荣的事情还有很多,比如,刚刚归来的高杰大军便是如此。

    高杰的欢迎仪式可以在监牢中进行,但是,将士们的升迁仪式却不能如此草草了事。

    所有人跟着云昭将战死将士的遗骨送进秃山纪念堂安置好。

    蓝田县大鸿胪将礼仪安排的极为庄严,肃穆,黑色的旗幡布满了秃山,礼官高亢入云的声音,将战士们的死衬托的无比伟大。

    千夫长级的军官,战死了三人。

    百夫长级别的军官,战死了六十九人。

    十夫长级别的基础军官,战死了五百三十一人。

    列兵,六千五百三十三人。

    民夫,一千二百八十七人。

    原本空荡荡的大礼堂,仅仅用了半天时光,就被灵位挤占了半面墙,每个逝者的灵位,只有一寸宽,两寸长,厚不足两分。

    一坛骨灰,二十枚银元,以及一张文书。

    这就是将士们死战之后的全部所得。

    骨灰需要送回老家安葬,银元需要发到亲属手中,文书要送到当地大里长手中,按照蓝田军律,将士战死,名下田产可二十年无税,其兄弟子女可优先入凤凰山大营。

    云昭黑衣黑冠,在大鸿胪朱存极的指引下,一丝不苟的完成了所有祭拜仪式。

    对于大部分旧有的东西云昭不是那么喜欢,唯独这套礼仪,他不厌其烦。

    国之大事,在戎在祀。

    充当英灵指引官的韩陵山,已经在高台上站立了足足三个时辰,他必须用中正平和的语音,将八千多位英灵的名字一一颂念一遍。

    同样的,站在英灵殿门口的钱少少与段国仁,则需要打开殿门,双手抱在胸前,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注视着空空的走廊,似乎此时此刻,正有一支长长的队列从他们面前经过,鱼贯入殿。

    云昭坐在大殿内,目视前方,微闭着双眼,膝盖上横着一柄制式长刀,欢迎他的战士们回家。

    从大门口,可以直接看到玉山雪峰,玉山雪峰之后便是湛蓝的天空。

    此时的玉山上响起了钟声,新铸造的那座重达一万两千斤重的铜钟发出的巨响在山谷间回荡之后,便如惊雷般滚滚远去。

    玉山书院的士子们更是白衣如雪,密密匝匝的坐在操场上,坐在走廊上,坐在草地上,坐在擂台上,坐在教室里,齐齐颂念文天祥的遗篇。“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

    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

    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

    皇路当清夷,含和吐明庭。

    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

    在齐太史简,在晋董狐笔。

    在秦张良椎,在汉苏武节。

    为严将军头,为嵇侍中血。

    为张睢阳齿,为颜常山舌。

    或为辽东帽,清操厉冰雪。

    或为出师表,鬼神泣壮烈。

    或为渡江楫,慷慨吞胡羯。

    或为击贼笏,逆竖头破裂。

    是气所磅礴,凛烈万古存……”

    朗朗的读书声,与长钟声混在一起,如同天音。

    一场声势浩大的祭祀,彻底消除了高杰军中不和谐的声音,随着大批的军官被调走,新的军官补充进来,来自蓝田城的军卒们,终于全身心的融进了这个新的集体。

    军务司也及时解除了高杰军团的留守凤凰山大营的禁令,准许每日有一千名军卒可以离开大营,乘坐准备好的马车去蓝田县,或者长安城游玩。

    草原上的蓝田城几乎就是一座军城,虽然人口已经接近一百万,这些人口却散落在广袤的河套之地,蓝田城依旧算不上热闹。

    而繁华的长安城,蓝田县,则让这些从穷苦中走出来的军卒大开眼界,并引以为傲。

    同时,这些身着黑色军服的军卒们排队从长安街市上走过之后,也别成一道风景。

    那些胸口上悬挂着镀金勋章的有功之辈,甚至能引来一些女子的喝彩,跟丢过来的果子。

    于是,一些没有把勋章带出来的军卒就大为遗憾。

    因为书院放假的关系,朱媺娖回到了荷花池居住地,刚刚洗过澡,就听得外边有嘈杂声,就推开窗户朝外看,只见一群队列整齐的黑衣人正在一个打着旗子,拿着一个纸筒喇叭的女子带领下正在看荷花池里面的大鲤鱼。

    小女子的声音远远地传过来:“这里的鱼,最小的也有一百多斤,其中以这条最喜欢从游人手中吃东西的鱼最招人喜爱。

    因为它体型最大,吃食的时候最是贪婪,人们就给它起了一个名字叫“莽子!”

    这里的鱼都是观赏鱼,以前属于秦王,自从秦王抛弃了王位成了我蓝田大鸿胪之后,他就自愿把这座荷花池的七成捐献出来,这些鱼也就属于长安城百姓的了。”

    “好肥的鱼啊,怕不是有两百斤吧?”

    一个操着山西强调的军卒啧啧赞叹。

    “没有两百斤,只有一百六十斤,不过呢,这里的鱼可不是拿来吃的,是用来观赏的,谁要是吃了这里的鱼,很可能会被长安百姓群殴致死,而且,死了白死。”

    朱媺娖抖抖自己湿漉漉的头发对刚刚洗完澡的梁英道:“这些黑衣人是什么来头啊?”

    梁英探头朝外看了一眼道:“从辽东回来修整的边军。”

    “一些边军也值得荷花池派出导游?”

    梁英笑道:“都是有功之臣,你看看,好几个人胸口挂着金灿灿的勋章,这可是用建奴人头换来的,自然值得荷花池派出专门的导游去接待。”

    “杀建奴?”

    “是啊。”

    “我父皇也曾经定下赏格,取建奴首级一级,赏赐白银十两,他们也可以拿人头去我父皇那里换银子跟军功啊。”

    梁英笑道:“如果这银子是陛下亲自发,将士们一定会趋之若鹜,要知道战死将士的抚恤金才二十个银币,如果有十两银子拿,谁会不要呢?”

    朱媺娖不解的道:“为何一定要我父皇亲自发?”

    梁英叹口气道:“这大明朝啊,只有陛下一个人会从心底里希望将士们多多杀死建奴,也只有陛下才会把银子如数发给有功的将士。

    我给你说个事情,你别生气啊。”

    朱媺娖摇头道:“你说,我不生气。”

    “崇祯八年的时候,有人在塞上斩杀了两千建奴,其中白甲兵两百余,甲喇额真也被阵斩,边关将士们满心欢喜的将建奴人头做成京观,以震慑建奴。

    军报上报到了京城,这些人不但没有获得封赏,还被兵部斥责,被监军斥责,最后呢,边关大将还与兵部尚书,监军太监交恶。

    两年后,在张家口夺回被建奴掳走的八万百姓,明明是功劳,结果,成了罪过,被陛下下旨,在京城菜市口被凌迟处死了。”

    “啊?怎么会这样?我父皇是明君,不会的。”

    梁英用毛巾包裹住朱媺娖湿漉漉的头发,一边擦拭一边道:“陛下确实是明君,可是呢,他听大臣们对他说,此人指挥无方,导致建奴进了山东,朝廷损失惨重,百姓流离失所,都是因为这个大将的罪过。

    所以,就杀喽。”

    “不可能,被杀的这个人是谁?”

    “当时的大同府总督卢象升。”

    “啊?真的吗?”

    梁英拍拍朱媺娖单薄的后背道:“玉山书院里有关于卢象升的全部记载,你有空去看看,那里的记载都是真实的。”

    朱媺娖低着头道:“我父皇真的错杀好人了?”

    梁英道:“其实没有什么对不对的,既然当官了,就要做好被杀的准备,反正在朝廷里,就是一伙人斗另外一伙人,赢了荣华富贵,输了,就菜市口走一遭呗。”

    朱媺娖叹口气道:“应该是真的,我父皇非常害怕外地勤王军队入京城。蓝田县这里却不怕,那么凶恶的一群人被一个小女子领着,居然都这么听话。”

第一九三章死灰复燃?

    “凶恶?”

    “是啊,我听我父皇说过,他最恨的就是那些军纪散乱的丘八,他们不是在打仗,而是在劫掠百……所以,很多时候我父皇都希望通过招安,来安抚那些强盗,也不愿意动用军队去绞杀强盗。

    原因就是,官兵平贼的时候,百姓的日子会过得更苦。”

    梁英感慨的道:“陛下真好。”

    朱媺娖双手撑着下巴,瞅着那些乖乖听话的军卒们被一个小小的女孩子打着小旗子去了荷花池中庭,哀愁的道:“父皇手下的兵马都不太听话。

    梁英,你觉得云昭会帮助我父皇吗?”

    梁英笑道:“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我们县尊愿意帮助陛下了,自我懂事以来,蓝田县每年都在向京城运送赋税,开始是粮食,后来听说陛下钱不够用,就一半银元,一半粮食,从来都没有断绝。”

    “可是,我听母后说,有一次父皇收到了蓝田运送来的钱粮,晚上大哭了好久,母后也跟着哭,那一晚,皇宫里的每一个人都不敢睡觉,生怕我父皇突然发怒。

    你说,这又是为什么?”

    梁英的眼珠子咕噜噜转了一圈道:“必定是喜极而泣,你想啊,别的地方都在拖欠赋税,而陛下还等着钱粮去救灾,去支应边军钱粮,这时候,蓝田的赋税到了,解了陛下的燃眉之急。

    你说,你会不会感动呢?”

    “不是吧?我母后真的很悲伤。”

    “哦,那一定是在痛恨大明别处的奸臣,他们不好好当官,不好好给陛下收赋税,导致陛下的日子过得这么艰难,一定是这样的。”

    朱媺娖点点头道:“嗯,应该是这样的,云昭把蓝田县治理的很好。”

    梁英道:“要是喜欢就留在蓝田呗,以你长公主的身份,没人敢亏待你,到时候再从书院里找一个如意郎君,哪一个不比京城的那个周显好。

    说真的,你父皇真的准备把你嫁给一头蠢猪?

    身为女儿家,我即便是要嫁人,也一定会嫁给一头威风凛凛的野猪!”

    朱媺娖俏脸微红,推一下梁英娇嗔道:“你胡说些什么呢?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里是我们想怎样就怎样的。”

    梁英怒道:“我们的身子是我们自己的,凭什么胡乱.交给一个父母选定的人去糟蹋?阿薇,你想想啊,等你过两年,彻底长成了,人家就会用花轿来接你。

    拜堂成亲之后,你满心欢喜的盖着红盖头等自己的心上人来揭开。

    结果,揭开你红盖头的不是器宇轩昂,豪爽大气的好汉,也不是文质彬彬,眉目如画的书生,甚至都不是面目朴实,性情憨厚的农家子弟,而是一头面目油腻,腹大如鼓的猪,你怎么跟他过洞房花烛夜呢?”

    朱媺娖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面色大变甚至有那么一丝丝的惨白,双手自觉不自觉的将手中的丝帕揉成一团。

    说着话,梁英还从自己的背囊里掏出一份蓝田日报指着报纸上一张插图道:“你看看,这就是那个周显,在青楼与人争风吃醋,不小心从高楼上掉下来摔死了。

    天啊,这么肥……幸好摔死了,阿薇,这下子你彻底解脱了。”

    朱媺娖吃了一惊,连忙抢过报纸,果然在奇闻异事一栏中,找到了关于周显在京城与人争夺粉头,失足坠楼而亡的报道。

    看过插画之后,朱媺娖轻轻摇头道:“周显我偷偷见过,不是这样的,肚子没有这么大。”

    梁英不屑的道:“即便长相能看的过去,一个与人在青楼争风吃醋而死的人,有什么资格娶我们阿薇。”

    朱媺娖隐隐觉得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不过,因为自己来蓝田的关系,周显似乎非常不满意,只是满朝文武都默认,这才有她这个长公主出宫的事情。

    虽然年幼,但是,长久生活在皇家,对于普通的小事她没有常识,但是对,这种阴谋诡计,她却是极为敏感的,她几乎肯定,周显一定不是失足坠楼摔死的,一定有内因。

    不过,对于周显之死,朱媺娖并不在意,毕竟,这个人对她来说只是一个陌生人。

    而梁英,则在暗中打量朱媺娖的反应,见她的表情淡淡的,就笑着怂恿朱媺娖去参加今晚由玉山诗社举办的诗会。

    夏完淳从宁夏镇回来了。

    宁夏镇玉山书院下院的生活条件自然是不能与玉山书院上院能比拟的。

    在宁夏啃沙子,啃得呼天抢地的江南夏完淳,为了早日离开这座炼狱,第一次展现出来了自己与众不同的神奇学习能力,用了一年半的时间彻底完成了自己所有的下院课程,并顺利通过了考核。

    其中,文科成绩为诸位学子之首,武课成绩也毫无意外得打遍下院无敌手。

    他在宁夏镇不仅仅是学习,还亲自参与了宁夏镇的商队去了一趟草原,徒步穿过两百里腾格里沙漠与蒙古人做交易。

    就是因为有这个孩子的出现,才让徐元寿先生的面皮好看了一些。

    按照老先生的说法,这将是一个最有可能超越书院二韩,成为顶梁柱一般的人物的奇才。

    此时,这个奇才正坐在凳子上,一个人面对一桌丰盛的宴席大快朵颐。

    云昭躺在躺椅上,悠闲地翻动着手里的报纸,而钱多多则不断地给这个孩子布菜,希望他多吃一点,云彰,云显一人抓着一只鸡腿在啃。

    至于冯英,正抱着云琸在翻动夏完淳带回来的所有试卷。

    将近两年没见,夏完淳已经从一个青涩童子长成了一个英俊少年。

    夏完淳朝钱多多嘿嘿傻笑一声,就把米饭倒进了条子肉里,筷子搅和几下,就端起盘子把嘴凑上去,唏哩呼噜的一盘子肉,一碗米饭就下肚了。

    “慢点吃,喝口汤。”

    钱多多给夏完淳装了一碗汤推了过去。

    夏完淳接过来,往嘴里一倒了事。

    “师娘你可是不知道啊,宁夏镇的下院就不是人待的地方,我不知道先生们为什么刻意要把书院建在沙漠边上,冬春的时候,风一吹……天啊,窗户上的沙子足足有一寸厚。

    吃什么东西都硌牙,我好久没有这样痛痛快快的吃过饭了。”

    这家伙说这些话,完全是为了给自己继续吃东西作铺垫,那只没了鸡腿的肥鸡,被他一把抓过来,就大嚼起来。

    冯英将手搭在夏完淳的肩膀上,刚要用力,就听云昭不耐烦的道:“你们就不能让他好好地吃顿饭?”

    冯英皱眉道:“身子是长成了,就是不知道空长了一副骨架!”

    云昭丢下报纸,来到饭桌上,端起一碗米饭道:“你当养牲口呢?什么骨架不骨架的。”

    夏完淳笑道:“师傅,弟子发现人不能太把自己当人看了,只有吃别人吃不了的苦,受别人受不了的罪,才能有所成。”

    云昭翻了夏完淳一眼道:“你吃饱了?”

    夏完淳笑道:“没有,吃饱了一半。”

    “那就继续吃。”

    说完话师徒两人加上两个啃鸡腿的小子,便全心全意的投入到吃饭之中。

    “走吧,这里是男人的天下,我们三个女人就不要碍眼了。”

    钱多多阴阳怪气的叫唤一声,就跟冯英,云琸一起离开了饭厅。

    “别上当!”

    云昭在吃饭之余对夏完淳道。

    夏完淳往两个师弟盘子里挖了两个肉丸子,把剩下的全端过去道:“欧阳先生说这世上能骗我的人不多了。”

    云昭叹口气道:“其中一定会有你两个师娘的。”

    夏完淳点头道:“弟子知晓,两位师娘都是出类拔萃的人物,我会小心应对的。”

    云昭继续道:“公主不能娶,一旦娶了,你将来后患无穷。”

    “弟子明白,不论什么公主都不会娶的。”

    “嗯嗯,没错,千万别大意,我虽然不知道她们两个在搞什么鬼,不过呢,看你多多师娘跟冯英师娘志在必得的口气,她们的计划一定会非常周密。”

    夏完淳大笑道:“弟子不愿意,难道两位师娘还会强按头?”

    云昭摇头道:“肯定不会。”

    “那就继续吃,多多师娘的手艺越发的好了。”

    正抱着丸子啃的云彰忽然道:“爹爹,我也不娶公主。”

    云显立刻有样学样的道:“我也不要。”

    云昭朝两个儿子挑挑大拇指道:“聪明!”

    夏完淳趁机偷喝了一口酒,喷吐着酒气道:“师傅,既然那个公主对我们没什么用处,我们为何要留着她?”

    云昭诧异的抬起头道:“难道你想除掉?”

    夏完淳笑道:“杀老弱妇孺的事情弟子干不出来。”

    “哦,看样子,你已经有了对付的法子?”

    夏完淳道:“我是不会去见公主的,我怀疑,只要我见了,两位师娘很可能会从公主的名节上下手,到时候,天下人都知道我坏了公主名节。

    您说,那个时候,天下舆论纷纷,我有拒绝的可能吗?

    不但您不会允许,恐怕我父亲也会从南京跑过来将我碎尸万段。”

    云昭挑起大拇指道:“这就是皇帝对我用的法子,估计你两位师娘也看出来了,有很大的可能性移花接木的用在你身上。”

    夏完淳从汤碗里挑出一只海参,三两口吃完继续道:“您从来没有单独与公主见过面,这还是不成的,皇帝不会放过你的。

    这一次人家是铁了心要讹诈师傅,如果公主说您……嘿嘿,您一定跳进黄河都洗不干净。”

    “这就是你两位师娘为什么会这么着急的原因,同时呢,这件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以前被我困在长安城里的旧官员们,也在推波助澜。

    他们希望我能接受公主,如此,就能给他们叛出大明朝找到一个完美的借口。”

    夏完淳嘿嘿笑道:“师傅这是不准备让大明死灰复燃了?”

    云昭冷笑一声道:“哪怕出现一个火星,我们爷几个也一定要用尿浇灭!”

    夏完淳连连点头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我们的新世界还容不下这些余孽!”

    云彰忽然指着云显对父亲道:“爹爹,弟弟尿裤子了。”

第一九四章击鼓传花

    白裘,貂帽,长弓,少年!

    未曾吐气开声,手一松便箭如流星。

    羽箭越过八十步的距离,最后落在箭垛上入木三分。

    箭羽剧烈颤动,撕碎了白羽,抖成一小片白雾。

    翩翩佳公子落寞的收起长弓,丢给长随之后,便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地廉价的女子惊叫声。

    其中,以梁英叫唤的声音最为尖利。

    “阿薇,阿薇,看到了吗,看到了吗?百步穿杨绝技!”

    朱媺娖悄悄向外挪移两步,她可不想让别人误会她跟梁英一样都是花痴。

    等众人的目光离开梁英之后,朱媺娖才慢慢靠近梁英道:“那个少年是谁?”

    梁英笑道:“云南沐王府王子沐天涛。”

    朱媺娖笑道:“上任黔国公沐启元之子,现任黔国公沐天波之弟?”

    梁英笑道:“不错吧,这才是好男儿,是我们要嫁的好夫君,家世好,人品好,外貌好,更难得的是他文武双全,前两日诗会上的那首《思南》便是此人所作,谱上乐曲之后,情意绵绵的让人只想落泪。”

    朱媺娖皱眉道,不是还有一个名叫夏完淳的可以与之相媲美吗?“

    梁英嘿嘿笑道:“夏完淳是我的,这个沐天涛是你的。”

    “呀,净胡说八道,传出去也不怕羞死。”

    梁英见朱媺娖似乎当真了,就叹口气道:“你的身份摆在那里,嫁谁都成,我只是念想一下,图个一时口快,这种好男子,哪里有我的份啊。”

    “你,你真是不知羞!”

    梁英见左右没什么人,朱媺娖又穿着男生衣衫,就一把揽住她的肩膀道:“你以只为准许男人好色,就不准女子好色了?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朱媺娖又羞又气,又被梁英紧紧的揽住脱不开身,在梁英脚面上踩了一脚,这才脱身。

    不过,沐天涛刚才射箭的模样却已经深深地映入了她的心田。

    毕竟,在她不大的世界里,像沐天涛这种有世,有相貌,有才学的人她还是第一次见道,一个十四岁的女孩子的梦中,如何能少得了这种人物?

    夏完淳将最后一口苹果啃完,顺手就丢进了鱼塘,果核才进水,就被大鱼莽子一口给吞了。

    苹果吃完了,他就再从云展背囊里掏出一个继续吃。

    云展不满的道:“你的嘴巴就不能停一停吗?”

    夏完淳道:“在宁夏,老子净吃沙子了,回来了还不允许我多吃两口?”

    与他同岁的云展不屑的道:“在宁夏你的嘴巴就没有停过,馋疯了把人家的驴子都给杀了吃,人家农夫找上门来,害得我们一群人被罚。

    半年的奖学金没了啊,都拿去赔人家驴子了。”

    夏完淳嘿嘿笑道:“你知道个屁啊,那个农夫是个难得的好人,咱们偷吃他家地里的任何东西他都不吱声,给他赔偿他也不敢要,把我们当纨绔子弟了。”

    云展怒道:“那你还杀人家的相依为命的驴子?”

    夏完淳冷笑道:“有一些人你如果不把他逼到绝境,他们是不敢反抗的。

    杀了他家的驴子,等于要了他全家一半的性命,他自然要豁出命去找书院理论。

    理论之后就会发现,书院其实是一个很讲道理的地方,不是他心目中培养强盗的地方。

    你算算,我们八个人损失的半年奖学金够不够他买八头驴子的?”

    云展算了一下自己的奖学金数目,点头道:“如果在骡马市,买十头都够了。”

    “你再算算,够不够补偿我们祸害他家的那些庄稼的?”

    “绰绰有余!”

    “驴子赔给他了,祸害的庄稼也加倍赔了,他老娘的病不用再拖了,他家里的娃子也能上学堂了,因为我们被重罚,他家的庄稼也没人敢祸害了。

    这不就完了?

    有时候你对一个人好的时候,不一定要让他高兴,再说了,我们兄弟干事情为何要让他感激涕零呢?

    贱不贱啊。”

    云展瞅着夏完淳道:“你之所以请我们七个人吃驴肉,目的就在于牵连我们七个是吧?”

    夏完淳咬一口苹果道:“你们七个是祸害人家庄稼的罪魁祸首,一亩地的黄豆,全被你们摘掉拿来煮盐水豆,不牵连你们牵连谁?”

    云展想了一下道:“夏老大,你下回坑我的时候能不能事先说一声?”

    夏完淳道:“告诉你了,还怎么坑你?”

    云展道:“即便是告诉我了,我也让你坑。只要别折磨我就成,就算是被坑,也要求被坑的明明白白。

    不过,夏老大,你是不是又在坑这个沐天涛?”

    夏完淳道:“你喜欢这种花蝴蝶一般的淫贼?”

    云展摇头道:“不对吧,沐天涛虽然是沐王府的公子不假,可是,人家是出了名的冷面小王子,为人也豪气,虽然总是冷冰冰的,在书院的时候人家可没有摆什么架子啊。

    更没有听说人家勾引谁,那些往他身上扑的花痴,沐天涛也从不理会。

    你该不是嫉妒人家了吧?”

    夏完淳再次将啃完的苹果核丢给潜伏在水中的莽子,朝沐天涛远去的方向看了一眼道:“他不可能跟我们是一伙的。

    同学几年,你见他跟谁成为好友了?”

    云展摇头道:“一个都没有,他身边总是跟着四个护卫,除过上课,比试,他一般不跟我们玩。”

    夏完淳道:“人家是通过利益交换才来到玉山书院就学的,在这里学好本事之后,就要拿这些本事来对付我们。”

    云展笑道:“欧阳先生说过,我们这种人成群才是狼,不成群屁用不顶,他一个人学成了,就是屁用不顶。

    老大,你准备怎么坑他,需要我帮忙吗?”

    夏完淳凶狠的道:“我们这群人合起来才是狼群,当然需要帮忙。

    走,我们回书院沙沙沐天涛的傲气,打乱他的心神。”

    关中风平浪静。

    虽然雷恒大军正在急火流星一般的攻击张秉忠,却总是不愿意损耗张秉忠的实力,几场小规模的战争打下来,雷恒连俘虏带武器一并还给了张秉忠。

    此时,张秉忠终于明白,云昭的目标就在于武昌!

    悲愤的张秉忠不得不大部分的兵力撤出武昌,命艾能奇领兵退守岳阳,主力大军则屯集在长沙与宝庆府,作困兽之斗。

    他的预测是正确的,雷恒大军进入了武昌之后,就不再继续前进,于是,等了半个月之后,张秉忠切实发现,云昭不再进入大湖以南,就命艾能奇回到长沙,放弃了岳阳。

    大明朝的战乱再一次平息了,继续恢复了虚假的歌舞升平场面。

    又有了老大一块空地,于是,那些担任里长副手的玉山书院学子们就正式获得了升迁,正式成为各个地方的里长。

    而原来的经验丰富的里长们,则背上行军背囊,离开已经治理的欣欣向荣的土地,向武昌进发,那里还有更多的嗷嗷待哺的百姓等着他们去治理,等着他们去喂饱。

    刚刚毕业的玉山书院的学生们,则迅速填补了各地里长副手的空缺,每个人都明白,他们不可能长久的待在一个地方的,等蓝田大军继续开拓出新的领地之后,他们就要离开。

    这种滚动式前进的方式在蓝田已经成为了一种惯例,大军攻击到哪里,他们就会追随大军的脚步治理到哪里。

    一切都进行的有条不紊。

    “夫君,你真的要把公主塞给沐天涛?”钱多多跟冯英围着刚刚从大书房回来的云昭悄悄地问道。

    “你们既然能把公主这口黑锅扣在夏完淳的脑袋上,夏完淳为什么不能把这口锅甩到沐天涛的脑袋上呢?”

    “如果沐天涛发现了呢?”

    “那就要看他的本事了,看他能不能继续甩锅。”

    “天啊,这岂不成了击鼓传花?”

    云昭咧嘴笑道:“你们说的很对。”

    钱多多摊摊手道:“既然你怜惜自己徒弟,那就这样了,我倒要看看公主这朵花最终会落在谁的手里。”

    云昭冷笑道:“必然是沐天涛!”

    冯英大笑道:“我也觉得该是沐天涛。”

    在蓝田县的权力体系中,钱多多与冯英扮演的并非仅仅是后宫这个角色。

    她们两人都有一些属于她们自己的权力,这些权力原本是属于云昭的,云昭无暇顾及,因此将这些权力下放到了钱多多跟冯英手中。

    之所以会有这种局面,依旧是为了制衡蓝田权力。

    云昭掌握的权力必须占据绝对的优势才成。

    这就是历朝历代都在遵循的强干弱枝政策!

    这道法门,直到云昭生活过的后世,依旧采用了这样的方略。

    有单独权力的人,自然会干一些倾向于自己权力的事情,这是必然的。

    “真不明白,您当年为何会同意沐王府将沐天涛这些人塞进玉山书院呢?”

    冯英非常不解。

    当年,元寿先生游学归来之后,玉山书院的学子构成就没有那么纯粹了,当时因为此事,蓝田权力中枢曾经起了很大的纷争。

    云昭最后坚定的支持徐元寿,这才导致目前这种尴尬的玉山学子不是蓝田人这种尴尬的局面。

    现如今,这些童子逐渐成长起来了,依旧不能完美的融进蓝田体系之中。

    “当时,做了很多利益上的交换,同时,也是为了让玉山学说最后变成主流学说做的未雨绸缪的准备。

    此事极为重要,决不能以一时得失来论。”

第一九五章仗势欺人

    对于一辈子都没有走出过自己县界的蓝田人来说,蓝田县足够大。

    对于一辈子都没有离开关中的关中人来说,关中非常大!

    对于从未踏足大明异域的大明人来说,大明朝已经大的没边了。

    对于云昭来说,大明之地窄小的让他快要窒息了……

    是野猪就应该有一个好胃口!

    是枭雄,就应该建立万世不拔之基业!

    身为后来人,云昭见过自己身处的这颗蔚蓝色星球全貌的。

    以前他只是一味地赞叹宇宙之神奇,现在,手中握着巨大的权力之后,他就觉得那颗蔚蓝色的星球是如此的美丽,如此的脆弱,如同一颗玻璃球。

    他甚至天然觉得,自己有瓜分这颗星球的权力。

    如果没有,那一定是没人问过他的意见!

    玉山书院是世界上最公平的地方,在这里,龙可以自由飞翔,吞云吐雾,虎可以啸傲山岗,睥睨天下,是狼就可以成群结队,横扫草原……

    当然,如果你是猪……你也可以用自己的血肉,皮毛,心肝脾肺肾来滋养大地。

    旧文人进入玉山书院,就像一条狗,一头猪被驱赶进了大自然,能力强的,就会变成狼,变成野猪,能力不够强的,变成其余野兽的粪便一点都不稀奇。

    改变过来的旧文人,如果没有云昭提供的可以让他肆意纵横的场地,他们回到原来的世界之后,就会变成异类,与他门原来的环境格格不入。

    想想也是,当一条狗,一头猪开始有野性之后,他们会咬人的,咬人的狗,跟咬人的猪是什么下场,很多人都明白。

    这些人进玉山书院容易,想要脱离……那就太难了。

    想想就明白,当你自由自在成习惯了,当你认为这世界是一个拼能力的世界,当你认为只要努力就一定会有一个好结果的时候……黑暗降临了。

    拼搏变得没有意义,能力变得没有施展的余地,眼前一片漆黑,你的痛苦无处宣泄,无人理解……这时候,在玉山书院学到了多少,就会爆发出多大的破坏力。

    当然,仅仅是对旧世界而言。

    在蓝田,最凶残的不是他强大的军队,也不是最凶残的黑衣众,更不是密谍司,监察司,而是——玉山书院。

    军队,密谍司,监察司最多会要命,而玉山书院是一个要你的灵魂,要你全部血肉的地方。

    “轰轰轰……”

    巨大的水力锻锤一次又一次的砸在烧红的铁块上,火星四溅。

    等铁块颜色逐渐变暗,逐渐冷却之后,一群身强力壮的铁匠就用巨大的夹子重新将数百斤重的铁块弄到铁滑车上,推进炉子里继续煅烧。

    胸前挂着牛皮围裙的侯平抹一把脸上的汗珠端起自己的大茶杯咕咚咕咚牛饮一通凉茶,就对徒弟们道:“开二号炉,莫要停,别浪费了水力。”

    一众铁匠答应一声,就打开了二号炉门,两尺长的火焰顿时就从炉门里蹿出来,映红了众人的脸膛。

    一块已经锻造出雏形的火炮炮身,被烈焰烧的通体发白,发亮。

    众人齐声吆喝一声,就把烧好的炮身从炉膛里拽了出来。

    “加铁芯。”

    随着炮身被铁链吊起来下到地坑,一根铁芯就已经放置在了先前楔出来的不规则炮口上,锻锤轰然而下,大地都颤抖了一下,楔铁大半钻进了炮口。

    徒弟们拖出楔铁,又换了一根长的,锻锤继续轰击,直到侯平用内外卡钳量过尺寸之后,这跟炮管又被丢进炉膛,等烧红了,再进行最后的精锻。

    自从有了锻造钢之后,蓝田县的火炮重量正在急剧减轻。

    从最早之前靡费奇高的青铜炮,变成重大万斤的铸造铁炮,再到现在只有千余斤的锻造钢炮,威力却并没有什么实质上的降低。

    因为水力镗床的出现,蓝田县已经可以将炮膛平整化,精细化,让炮弹与炮膛贴合的更加紧密,这让火药的推力损耗的更少。

    完成了用更少的火药,达成最大推力的目的。

    而锻造炮身的强度,远不是青铜重炮,与铸铁重炮所能企及的。

    等学子们看完了整个锻造流程,导师卢象晋这才回过头对一大群学子们道:“今天让你们进入武研院,看我们最新锻造工坊的目的,是要求你们对昔日的奇巧淫技有一个直观的判断。

    你们或许还不明白,就是因为有了高炉,焦炭,水力锻锤,以及水力车床,镗床,这才让蓝田造炮,造枪的水平提升了很大的一个层次。

    同样威力的火炮,我们的造炮成本比起青铜炮,下降了三十倍,比起铸造火炮,下降了十倍,炮药的使用量也比同威力的火炮减少了两成。

    自从青铜炮被铸铁炮取代之后,别人造一门炮的成本,我们就能造同样威力的十门火炮。

    在以后的岁月中,火炮将是主宰战场的神。

    我们有这样的锻造优势,就表明我们已经获取了战场的主动权。

    小子们,自从火器主宰战场以后,决定战场胜负因素不再单一的追求将士们的勇猛程度,训练程度,以及指挥官的英明程度。

    更多的是表现在强大的后勤供应上,看谁制造武器的速度更快,更多,更好,更便宜上。

    如果你们这些人足够争气,我们蓝田就会出现一种新的战争模式,那就是,战死更少的人,获取更大的胜利。

    我作为先生,对你们有很高的期望。”

    夏完淳笑道:“先生的期望将是我们学习的方向,弟子以后一定会携这些火炮平定天下。”

    卢象晋笑着点点头,又瞅着独自站在一边的沐天涛道:“沐天涛,你的观感如何?”

    沐天涛眨巴一下眼睛回过神来道:“先生之言,乃金玉良言。”

    卢象晋笑道:“你们已经完成了基础学科学识的积累,也通过了书院的考核,从今往后,你们的学习将没有成法。

    书院一向讲究因材施教,所在呢,在接下来的三个月中,你们要开始选择自己在学业上的主攻方向。

    在这三个月之中,我身为你们的导师,也会带你们走遍蓝田,观摩蓝田县的各行各业,启发你们的兴趣点。

    没有人可以自大到同时学所有门类的学问。

    所以,我希望你们从现在起,就要好好思考。”

    众弟子起身应诺。

    卢象晋笑道:“好的,我们接下来会继续进入蓝田核心部门观看,水力车床,镗床,刨床的工作原理,有志于机械制造的小子一定要认真,对这里的工匠要尊敬。

    这里将是你们未来实习的地方,而那些工匠也将是你们的师傅。”

    众人随着卢象晋离开了锻造工坊,很多人恋恋不舍的回头看,听了先生的介绍之后,他们觉得这个地方实在是一个很厉害的地方。

    沐天涛紧紧跟着卢象晋,等众人走上了石板路,就拱手道:“先生,蓝田模式,在天南能重现吗?”

    卢象晋笑吟吟的对沐天涛道:“我知道你有重振沐王府声威的志向,我想,等你学成之后回到天南必定会有一番作为的。

    不过,蓝田乃是天下第一无二的存在,是所有人十余年来共同努力的结果,最重要的是,在前进的过程中,蓝田神奇的没有走一点弯路,才有今日之宏大场面。

    你想在沐王府重现蓝田盛景,这很难,或者说,非常难,至少,身为你的先生,我看到任何希望。”

    沐天涛微微叹息一声,低下了头。

    卢象晋在弟子有些气馁,就拍拍他的肩膀道:“你莫要感到失落,不仅仅是你沐王府没有这个能力,普天下除过云昭,没有人有这个能力。

    不客气的说,这天下本就是云昭的囊中之物,你如果不愿意加入,应该尽早筹谋,免的将来……唉,蓝田大军一旦出关,任何阻碍都会被这辆钢铁战车碾成齑粉。”

    沐天涛低声道:“弟子明白。”

    卢象晋双手按在沐天涛的肩膀上道:“你是我玉山书院的弟子,这里的弟子本就习惯于战天斗地,一路走不通,那就换一条,一条道跑到黑不是我们鼓励的行为。

    跳出你固有的想法,前边一定会有道路的。”

    沐天涛对自己的先生非常的尊敬,心中虽然痛苦,却还是露出一张灿烂的笑脸,回报先生的教导。

    夏完淳一把搂住沐天涛的肩膀道:“我其实有一个不错的想法,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听?”

    如果换一个人跟他如此亲近,沐天涛绝对是无法接受的,但是,夏完淳是不一样的,他们两人在宁夏镇两年,战斗了两年,虽然每一次都惜败于夏完淳之手,至少,沐天涛已经把夏完淳当成了一个可以跟自己平起平坐的人。

    “说说看。”沐天涛没有挣扎,斜着眼睛瞅了夏完淳一眼。

    “听说云南,也叫彩云之南,那里四季如春,是一个难得的适合居住的地方,所以呢,我对那个地方很感兴趣,将来说不定会亲自领兵去云南。

    我们两人的争斗一直落在纸上,落在沙盘,落在擂台上,其实我很想真刀真枪的与你战斗一次。”

    沐天涛笑道:“你来,我等着!”

    夏完淳奇怪的看着沐天涛道:“你等着?你确定?”

    沐天涛冷笑道:“大不了战死罢了。”

    夏完淳嘿嘿笑道:“其实你可以跑的!”

    沐天涛大笑道:“我知道你是蓝田县尊的开山大弟子,我知道你将来一定会位高权重,我甚至知道一旦蓝田大军开进云南,以云南现在纷乱的局面远不是你的对手。

    不过,沐王府没有贪生怕死,不战而逃之辈,你尽管放马过来就是!”

    夏完淳撇撇嘴巴对凑过来的云展道:“你看看,这又是一个穷的只剩下骨气的家伙。”

    云展凑过来,在沐天涛的身上嗅嗅,然后对夏完淳道:“果然一身的穷酸气。”

第一九六章全身而退的夏完淳

    回到书院后,沐天涛再一次向夏完淳发起了擂台挑战。

    至于云展这种人,骄傲的沐天涛根本就不屑一顾。

    他宁愿再一次被夏完淳击倒在擂台上,也不愿意用虐待云展这种渣渣的方式来彰显自己的强大!

    作为沐王府的王子,沐天涛几乎完美的展现了一个真正王子的风范。

    人长得英俊,加上又会打扮,站在擂台上器宇轩昂的模样,很容易把书院那些胡乱长了一些五官的家伙比的无地自容。

    不过,他也不是一介莽夫,夏完淳最擅长的是拳脚,第二强大的就是刀术,至于火枪这种武器,没有人能与从小就拿着火枪耗费了无数弹药去打鸟,打鱼,打野兽的夏完淳相媲美。

    因此,沐天涛选择了棍!

    夏完淳的脑袋依旧是滚圆,滚圆的,还长着一对招风耳,不过,配上一双灵动至极的眼睛,且水汪汪的,似乎一下子就唤醒了他不争气的五官,让他的整个面容立刻就生动了起来。

    他手里绰着一杆新式火枪,火枪上已经上好了刺刀,轻轻弹一下刺刀对沐天涛道:“木头的,不用担心我会把你刺穿!”

    说着话就将枪托顿在擂台上,右手抓着枪杆,双脚岔开与肩同宽,昂首挺胸等待沐天涛进攻。

    沐天涛抖动一下手里的长棍,棍头立刻出现了一朵碗大的棍花,不过,他并不急着进攻,一直抖动着长棍,围着站立如松的夏完淳缓缓移动。

    朱媺娖手心全是汗水,忍不住抓着梁英的手道:“沐公子能打得过那个圆脑袋的家伙吗?”

    梁英摇摇头道:“很难说,这一次擂台战的起因是夏完淳羞辱了沐王府,沐公子提出的挑战,从局面来看,他是被动的,夏完淳是主动的。”

    朱媺娖急急地道:“沐公子要是战败了怎么办?”

    梁英叹口气道:“被夏完淳驱使一年,只要是合理的命令,他都不能拒绝执行。”

    朱媺娖发急道:“这怎么办啊?那个圆脑袋的家伙一看就不是好人。”

    梁英道:“你别急,沐公子也不是泛泛之辈,这两人也算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沐公子选择了自己的擅长的棍术,夏完淳不知道是因为自大还是怎么的,偏偏选择了枪刺,这门功夫还在军中普及中,还没有得到全面的完善。

    所以,我觉得沐公子这次有机会赢。

    不过,以他们过往的十一战来看,我又不看好沐公子。”

    “他们过往的十一战战绩如何?”

    梁英瞅瞅朱媺娖道:“沐公子十一战尽墨。”

    “啊?”

    朱媺娖失望至极。

    梁英偷偷看了一眼失望的朱媺娖道:“屡战屡败跟屡败屡战是两种意思,而沐公子就是后者,这一战说不定沐公子就会赢。”

    朱媺娖咬着嘴唇道:“他一定会打败这个圆脑袋,为沐王府争光。”

    就在两人争论的时候,战斗已经开始。

    沐天涛棍影如山,且挟带风雷之声。

    夏完淳不动如山,一杆火枪在他手中似乎活过来一般,虽然只有格挡,下压,突刺,前进,后退,两三连步突刺,两三连步后退等几个简单的动作,却硬生生的挡住了沐天涛急火流星一般的进攻。

    等两人的位置在不知不觉中交换完毕之后,不约而同的分开。

    沐天涛手持长棍遥遥指着夏完淳的眉心,而夏完淳再一次回归了持枪站立的初始动作。

    “该我进攻了,小心了。”

    夏完淳又露出那副令人厌恶的笑容,尤其是一嘴的白牙在日光下熠熠生辉的很想让人用棍子捣碎。

    “杀!”

    夏完淳端着火枪,脚下看似只移动了一下,但是,他的枪刺瞬间就来到了两丈开外的沐天涛胸口,沐天涛身体微微侧让一下,将长棍竖着挡在身前,果不其然,夏完淳攻击他胸口的那一刺是虚招,枪刺直奔沐天涛的小腹而来。

    木棍将枪刺荡开,沐天涛才横起手肘,就与夏完淳狠狠撞过来的手肘碰在一起,两人同时呻吟一声,霍然分开。

    “你这个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如何跟我这种从小就皮糙肉厚的乡下小子硬拼,再来两下,你就完蛋了。”

    平日里对夏完淳蚊虫一般讨厌的声音攻击,沐天涛是不在意的,刚才那一记碰撞或许真的很痛,他也忍不住反击道:“爷爷能站稳的时候就开始练武,岂能怕区区伤痛。

    再来!”

    话音刚落,他脚下便碎步向侧前滑动,手中长棍却飞速回收,一声风响,手中的白蜡长棍从身后飞起,当头向夏完淳的头顶劈了下来。

    夏完淳并不躲避,双手举枪挑开长棍,想要再次向前滑行的时候,沐天波的长棍却点在地上,顷刻间长棍弯曲如弓,就听沐天波大叫一声道:“小心!”

    夏完淳连忙回身,弹簧一般弯曲的长棍已经呼啸着向他横扫了过来,重重的击打在枪托上,巨大的力道传来,夏完淳忍不住连连后退三步才消解了力道。

    长棍在枪托上弹动一下之后,重新回到沐天涛手中,他没打算给夏完淳任何修整的机会,长棍才到手中,就钻了出去狠狠地捣向夏完淳的胸腹。

    长棍被枪托再次阻拦下来,沐天涛大喊一声,推动长棍发力,夏完淳怪叫一声,就地滚动卸掉沉重的力道,半跪在地上,枪刺斜斜的刺了出去。

    枪刺从沐天涛的肋下穿过,刺破了雪白的衣衫,棍影从夏完淳的耳边掠过,击散了夏完淳的发髻。

    “好!”

    擂台下众人亲眼目睹了这云龙翻滚的一幕,忍不住大声叫好。

    “他们在拼命!”朱媺娖急的眼泪都下来了,使劲的摇动梁英让她想办法,刚才这一幕她的真真切切,不论是沐天涛的长棍,还是夏完淳的木头枪刺,都是不折不扣的凶器,都能轻易地取人性命。

    “上了擂台,死伤无算,玉山书院那一年没有因为误伤死在擂台上的?

    至于伤者,更是数不胜数。

    你总是问我小腿上的那道旧伤是哪里来的,我现在告诉你,就是在擂台上跟人比拼刀术的时候留下的。”

    “那怎么办啊?”

    梁英笑道:“我是没法子,不过,你要是喊的话说不定会有效果,谁让你是我大明的长公主呢。”

    朱媺娖小脸涨的通红却无论如何都喊不出“住手”这两个字。

    擂台上的两个人,一个衣衫被撕开了一道大口子,肋部隐隐见血,一个披头散发,手持火枪怪叫连连。

    两个打出真火的少年的战斗,终于进入了白热化。

    长棍没了大开大合的招式,不再发出一阵阵厉啸,变得无声无息,如同毒蛇一般从各个刁钻的角度攻击夏完淳。

    夏完淳的枪刺也没了刚开始的那种大气磅礴,整支火枪在枪带的牵引下,运转如风,一次次的化解了沐天涛的进攻,且有余力进攻。

    当夏完淳的枪托砸在沐天涛的肩膀上发出咔嚓一声响之后,大腿被沐天涛长棍戳了一下的夏完淳瘸着腿急急后退。

    沐天涛的一只胳膊软软的垂落下来,夏完淳重新恢复了持枪站立的姿势,对沐天涛道:“你失去了一只胳膊,打不过的。”

    沐天涛的眼珠子微微发红,冷声道:“你也失去了一条腿。”

    夏完淳笑道:“我比较能忍痛,你胳膊脱臼了,再不去校医那里接骨,我怕你会留下后患。”

    沐天涛道:“打败你之后再去看校医也不迟。”

    说完话,将棍头夹在肋下,单手持棍,身形旋转,龙卷风一般的向夏完淳席卷了过去。

    “再打下去会死人的。”

    朱媺娖泪如雨下,在她眼中,沐天涛才是真正跟她是一伙的,至于那个表现的更加优秀的夏完淳就是一个圆脑袋的杀才!

    “没事,不会死人的,最多重伤。”

    梁英的回答极为没心没肺。

    擂台上一阵噼里啪啦的枪棍碰撞声传来后,白蜡木制作的长棍断作两截飞出擂台,夏完淳枪头上的枪刺也被折断,丢开被长棍砸的枪管都变弯的火枪,夏完淳拖着一条腿,重重的一拳砸在沐天涛的肋下。

    沐天涛被砸的身子都弯曲起来,仅存的一条胳膊还顺势一肘击打在夏完淳的右肩膀上。

    夏完淳的身子摇晃一下,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蛮力发作,用肩膀顶着沐天涛的肩膀,将他推的连连后退,即便如此,他的左拳依旧一拳一拳的砸在沐天涛受伤的肋部,血水很快就染红了白衫。

    “住手啊!”

    朱媺娖终于忍不住呼喊出声,不过,好像没人理睬她,沐天涛的额头重重的撞在夏完淳的脑门上,两人齐齐的发出一声如同野兽一般的嘶吼,继续用脑袋撞脑袋……不一会,两人就鼻血长流。

    “住手,我以大明长公主的身份,命你们住手!”

    朱媺娖咆哮出声。

    她的声音如此之大,以至于擂台上斗殴的两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沐天涛茫然的站直了身子,一记重拳再一次落在他受伤的左肋上。

    沐天涛麻袋一般咕咚一声就倒在地上。

    鼻血长流的夏完淳嘿嘿笑着站起来大吼道:“还有谁?”

    “卑鄙!”

    见沐天涛倒在擂台上,血液全部涌到脑袋上的朱媺娖目眦欲裂,不顾梁英拖拽,抓着绳圈就爬上了擂台,指着夏完淳再次大吼道:“你无耻!”

    夏完淳不屑的从身上撕下一个布条,自顾自的塞住鼻孔,瓮声瓮气的指着昏迷不醒的沐天涛道:“这是你相好的?”

    “无耻!”愤怒的朱媺娖除过这两字之外已经愤怒的不会说话了。

    夏完淳摇摇头道:“先把你男人弄走去接骨,等他醒来了,再说我无耻不无耻的事情。”

    “你无耻!”

    “好了,不打搅你们恩爱了,娘的,这混蛋打一架就能抱得美人归,老子怎么就没这福分,云展,我鼻子破了,给我准备清水!”

    说着话,就丢下朱媺娖跟沐天涛在擂台上,自己捡起残破的火枪,一瘸一拐的下了擂台。

    朱媺娖连忙来到沐天涛的身边,只见那个英俊的少年,如今满脸血污倒在擂台上昏迷不醒,一行清泪缓缓流淌下来,凄声道:“你别死啊!”

第一九七章我能做的就这么多了

    “我们能做的就这么多了。”

    云昭将书本扣在脸上,嗅着书本里的油墨清香,准备午睡了。

    夏完淳拿来一张薄薄的毯子盖在师傅身上低声道:“不可更改吗?”

    云昭的声音从书本下传来:“不容更改,即便是发生了偏差,我也要让它回到原来的轨道上来,大明国灭不是不成,皇帝也不是不能死,可是,偌大的一个京城,总不能连一个抵抗者都没有吧?

    这样的历史事实如果被记录到史书上,那是汉人的耻辱。

    皇帝已经绝望了,只是因为心头还有一点坚持,这才强行让自己留在京城,到目前为止,对于皇帝,我依然尊敬。

    这或许是我最后一次帮助皇帝了。”

    “给皇帝一个真正可以信赖,可以依靠的人?”

    “是的,皇帝将女儿嫁给我有什么用呢?

    难道说我会放弃蓝田的立场去为这个将死的王朝卖命吗?

    将皇帝的女儿嫁给你,你会全心全意的帮助皇帝吗?

    都不会,我们两个不管任何一人娶了公主,都只会让皇帝陷入更加悲惨的境地,让公主陷入万劫不复。

    这就是皇帝能力不足的地方,也是他眼光不到的地方,也是大明朝满朝文武心思龌龊的地方。

    皇帝在绝望中把我们当成了救命稻草,以为他把最心爱的公主给我,我们就该回报他,这是典型的帝王思想。

    那些大臣中不是没有聪明人,不是没有预测到结局的人。

    听说,在公主来长安的事情上,他们在朝堂上商议了一整天,据说到天黑都没有真正说过一句话,他们选择了默认,默许,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贿赂我。

    而长公主就是他们的礼品……”

    夏完淳冷哼一声道:“果然无耻,这句话公主不该骂我,应该回京城之后骂街!”

    “沐天涛是一个很不错的孩子!小淳,在某些方面来说,他比你还要强一些,尤其是在坚持立场这方面,他是一个很纯粹的人。

    哪怕书院的先生们都知晓,沐天涛越是强大,对蓝田来说就越是坏事,但是,他们还是很好地秉持恪守了为师之道,对这个孩子一视同仁。

    有时候啊,惊才绝艳的孩子总是能让人忽视他的立场,让先生们沉浸在得英才而育之的快感之中不可自拔。

    玉山书院之所以会分为上下两院,其中下院存在的目的就在于简拔人才,培养孩子的秉性,看清楚孩子的立场与理想,所以下院才是玉山书院的根本,至于上院,不过是一个学习办事方法的地方,不值一提。

    沐天涛在下院经受住了那么多的磨难,依旧本性不改,从高处来说这是儒家的教导已经深入骨髓的表现,从小处来说,这也是玉山书院教育的失败。

    这孩子是我玉山书院花园中不多的一朵奇葩,他骨子里有坚不可摧的信念,又学会了我玉山书院的机变,游历蓝田县各个部门又打开了这个孩子的眼界。

    如果环境允许的话,这孩子该是一个有出息的。

    如今,我把这个孩子推到皇帝怀里,你知道我心中有多么的不舍。”

    夏完淳嘿嘿笑道:“咱们果然是师徒,连办事方法都是一样的,我们两个都是帮了人之后不求别人感激的那种人。”

    云昭从脸上取下那本《大学》砸在夏完淳的身上道:“无耻,滚!”

    沐天涛醒来了,哪怕是浑身痛的快要散架了,他依旧坚持跪在朱?婥房门外,面如死灰。

    朱媺娖轻声道:“世兄不必如此。”

    沐天涛低声道:“都是微臣的错。”

    朱?琸道:“沐王府乃是大明最忠贞的臣子,你若受辱,本宫感同身受,即便是有错,也是我的错,与世兄无关。”

    沐天涛苦笑道:“此事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朱媺娖道:“当然没有这么简单,按照梁英的说法,我已经被我父皇当做礼物给送出来了。”

    沐天涛沉默片刻低声道:“请公主以大明江山为念,忍一时之羞辱,图将来之大计。”

    朱媺娖笑道:“世兄,你久在蓝田,那么,你来告诉我,我一个小女子能否改变蓝田对朝廷的立场呢?”

    沐天涛摇头道:“蓝田县尊云昭的心志坚定,不以美色为念,不以财帛欢喜,这样的人的目标只会有一个,那就是——天下。

    事实上,以微臣之见,蓝田早就拥有了席卷天下的实力,之所以引弓不发,就是为了捡现成,通过,李洪基,张秉忠等等流寇大乱大明旧有的社会构成。

    从而让他们兵不血刃的接收一个干净的大明好完成他们对大明的改造。

    据微臣看来,这已经成了蓝田上下的共识。”

    朱媺娖道:“世兄,云昭不会见我,我也无法影响蓝田,既然如此,我该怎么办呢?”

    沐天涛沉吟一下道:“殿下,既来之则安之,别的不敢说,殿下只要身在蓝田,不论大明发生了任何事情,都不会波及到公主。

    以云昭,以及蓝田其余魁首的骄傲,他们还干不出挟持公主威胁陛下的事情,他们不屑这样做。

    因此,微臣建议,公主在很长一段时间中都会以一个超然的身份存在于蓝田县,既然如此,公主为何不利用你的身份,走遍蓝田,让这里的百姓知晓大明的存在呢?

    要知道蓝田,乃至关中百姓遗忘大明朝廷久矣。”

    “云昭不会同意的。”

    “县尊会同意,甚至不会阻拦。”

    “为何?”

    “还是因为骄傲,他们认为公主做的事情对他们不会有任何影响。”

    “这样做了又能如何呢?”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

    “你能帮助我吗?”

    “微臣本就是大明的臣子,公主有命,自然遵从。”

    朱媺娖道:“既然如此,你速速去疗伤吧,你在我这里待得久了,对你不好。”

    沐天涛哈哈大笑道:“微臣自忖为堂堂男儿,岂会担忧区区流言蜚语,待我养好伤,再与夏完淳这个无耻狗贼决战!”

    说罢,就站起身,捂着腰部缓缓地离开了朱?琸在玉山书院的驻地。

    沐天涛与夏完淳之间的争斗,在玉山书院实在是算不得什么,这样的事件几乎每天都会发生,只是精彩程度不同罢了。

    不过,惯于将男女往一起拖的玉山书院无聊大众,很快就把沐天涛跟朱媺娖联系在了一起。

    这也没什么好说的,一个是公主,一个是王子,他们本身看起来就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不过,这也让很多仰慕沐天涛的玉山书院女同窗们的芳心碎了一地。

    其实,真正说起来,玉山书院的男子们,很少有跟女同窗们成就好事的,即便是在书院里的时候两情相悦,离开书院以后的结果,往往是劳燕分飞。

    女子为官这件事对关中百姓来说非常不能理解,即便是见多识广的关中人,也仅仅听说过这片土地上曾经出现过一个女皇帝,出现过女尚书。

    现在,出现女里长这就让人很是不能不理解了。

    好在,最能挑事的族老,乡老们早在倒霉年月就死的差不多了,而关中官府的权威远不是一点流言蜚语所能动摇的,所以,也就慢慢接受了他们被一个或者很多女子管束的事实。

    不过,这样的女子很难婚配……娘家好不容易出了一个当官的,如何会轻易放弃,而男方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当官的儿媳,所以,很多都耽搁下来了。

    至玉书院男同窗们,既然有数不清的各种遵守三从四德,温婉善良,美丽的女子可以选择,谁会娶一个太上皇搁脑袋上呢?

    “小薇,我真的有些嫉妒你了。”

    梁英伸直了四肢,在床上伸展一下四肢,自从沐天涛走了之后,朱媺娖就双手托腮,瞅着玉山主峰愣神。

    “我有什么好羡慕的,你以为公主就该锦衣玉食?告诉你,我在宫中吃的饭食,甚至比不上玉山书院,更不要说与荷花池驻跸地媲美了。

    头面首饰,也是到了荷花池之后,秦王妃送来了一些,云氏老夫人送来一些,这才勉强能出去见人。

    以前在宫里的时候,往往成年累月的见不到一个陌生人,只能在不大的后花园里闲逛。

    你知道不,紫禁城里也只有后花园有几颗老松柏树,其他地方都是光秃秃的,冬天奇冷,夏天奇热,春天的风沙从没有放过过紫禁城。

    午门上的鼓经常会响,宦官打更的声音调子拖得老长,跟鬼叫一般,我害怕,让嬷嬷跟我一起睡,她们没有一个敢这样做的,还把卧房的门关上,给我留下老大的一个空房子……我总觉得我床下有人……”

    梁英哈哈大笑着撩起床单,朝床下偷看,指着朱媺娖道:“以后,我会经常来检查你的床底下,看看你会不会藏个人。”

    “不知羞!”

    梁英遗憾的道:“沐天涛真的不错,我就是嫉妒你这一点。”

    朱媺娖低着头道:“我们不可能。”

    梁英道:“你跟我一样,其实都不过是一个小女子,想当英雄,相当豪杰,甚至称霸天下是男人们的事情,与我们这些弱女子何干?

    找一个能让自己真正喜欢的夫君,才是我们的头等大事。”

第一百九十八章黑暗的世界看不见光明

    风在高空呼啸。

    玉山的白头便被风吹乱了。

    白雪混入天空,将红日遮蔽成了白日。

    于是,在大风偶尔停歇的时候,就有干巴巴的雪粒从天空坠落,砸在铠甲上跳起,再一次落在地上。

    云昭掸落了高杰铠甲上的积雪,却没有办法让所有将士们的铠甲恢复原貌。

    两万七千人的甲士,站立在山谷中,将不大的山谷塞得满满的。

    柳城解开云昭的红色披风,还帮他拿掉了沉重的铁盔,身着铁甲的云昭就背着手在大军丛林中漫步。

    柳城等人很有眼色的没有跟上去,这种万人中央的荣耀,只属于云昭一个人。

    两万七千人,就是高杰这些天编练军团规模的成果。

    云昭瞅着队列中那些年轻的面孔,忍不住哈哈大笑。

    “我有这样的一群手足,天下何处不能去?”

    披着红披风的甲士们,齐齐抱拳弯腰道:“谨遵将军号令!”

    “你们作战,其余的事情我来做。

    在我麾下,必不使阵亡者英灵不安,必不使伤者流血又流泪,有功者,必将获得奖赏,胜利者必将名扬天下,荣耀而归。”

    “喏,谨遵将军之命。”

    “我们必将是这个世界的主人,我们必将打破旧有的腐朽的世界,重建一个光明的,温暖的新世界,所以,我需要你们的力量!”

    “喏,谨遵将军之命。”

    “在新的世界里,耕者有其田,织者有寒衣,奋勇杀敌者,必受升迁,勤于公事者,必有赏赐,我在这里起誓,我必不枉杀一个有功之臣,我必公平对待每一个良善之辈!”

    “喏,谨遵将军之命。”

    北风凛冽,白雪飞扬,将士们黑色的战甲被白雪覆盖,唯有翻飞的红色披风将白茫茫的山谷映成了红色的海洋。

    这样的场面,普通人自然是看不到的。

    蓝田县自称不以兵甲之利威胁他人,所以,但凡是检阅大军的事情,总会在一些隐秘的地方进行。

    两万七千人的大军,加上五万人的团练,再加上两万民夫,这是,蓝田县至今以来最完整,最强大的一个兵团,整顿结束后,战力将超过雷恒军团。

    这一天,是崇祯十五年一月一日。

    蓝田自从兵进武昌之后,就再一次进入了蛰伏期,张秉忠担忧尽在咫尺的蓝田军,不得不向南拓展,如同云昭预料的那样,刘文秀,艾能奇统领十五万人马正式进入了江西,目标——南昌。

    张秉忠希望占据了南昌这座襟三江而抱五湖的要冲之后,再休养生息,整军顿武之后再报云昭劫夺武昌之仇。

    然而,他的大军才进入袁州境内,便遭到了强烈的抵抗,无处不在的武装力量让艾能奇,刘文秀头疼不已,不得不一寸寸的前进,大军过处,血流成河……

    自从洛阳陷落,福王被杀之后,开封就成了河南地里的一座孤城。

    这座城已经被李洪基的大军围困了半年之久。

    此时的开封城,已经弹尽粮绝,被贼寇围困半年之久,朝廷的援兵却迟迟不到。

    没有粮食吃,于是开封的人们就到处寻找粮食,基本能吃的他们都拿去吃。

    就像那些原本用来治病,补身体的药材,例如何首乌、当归之类,人们都拿来充饥。

    但众所周知,没病的人不要吃药,因为再好的药吃多了还是有点副作用的,有的人甚至还吃到自己手肿脚肿的,不得不停止吃药物。

    肚子饿了,总归是要吃东西的。

    于是,人们又去找其他的食物,于是他们把目光投向了一些水塘和河流,结果在水塘他们发现了一种水草,这种植物叫璎珞草,人们发现这种草味道鲜甜,非常容易入口,于是人们就大举采集这种草来食用。

    单靠水中的这种食物肯定远远不够这么多的开封人生存的,于是他们还找水中的一些小虫吃,甚至还吃新马粪。

    吃这些东西自然不是长久之计。

    有些饥饿的人们甚至因为坚持不住想选择死亡。

    官府的人为了安抚人民,假装老天慈悲,半夜撒一些豆到街上,让人民感受到上天也对他们的关怀,从而让他们放弃死亡的念头。

    虽然这是假的,但是上天也不会太亏待那些一心想要生存的人的。

    后来官府的人发现一个叫刘秀才的家中存有许多大米,于是官府强行征用拿出来分给大家,这是开封人们第一次吃到了米。

    至于刘秀才……他好像被人吃了,主要是他家不缺粮,人长得肥,油水足……

    在这种局面下,又有一个老农无意中从地下,挖出一仓麦子……然后,老农跟麦子就被煮到了一起。

    甚至出现了一种诡异的事情,比如,官府出银子向围困他们的贼寇购买粮食……

    而此时,李洪基的大军依旧在滁州过冬。

    城里人做的最愚蠢的一件事情就是拿银子向贼寇买粮这件事。

    当贼寇们发现,他们不用攻城,只需要拿出一点点粮食,就能吸干开封城的血,谁还去攻城呢?

    因此,开封城在日渐衰弱。

    洛阳已经成了无主之地,云昭并没有命令潼关守将云杨向洛阳进发,战线一直保持在渑池县,两年时间未曾前进一步。

    洛阳的福王,在城破的时候都没有向云昭发出求援的要求,开封的周王骨气要比福王硬的多,更不会开这个口,他已经做好了身死族灭的准备。

    在皇帝几乎用哀求的语气催促下,刘泽清的大军终于离开了山东,以每日二十里的速度向开封进发。于此同时,左良玉,黄得功也用同样的速度向开封进发。

    正月十五的时候,关中大地上成了欢乐的海洋。

    蓝田县的十年大庆在纷纷扬扬的小雪中拉开了帷幕。

    长达数十丈的草龙被这一些精力过剩的家伙舞动的栩栩如生。

    最新研究出来的烟花,被火炮打上天空,让蓝田县的天空变得绚烂多彩。

    鞭炮声震耳欲聋,一刻都没有停止过。

    整个蓝田县火树银花的成了一座不夜之城。

    数不清的灯笼挂在门口,树梢,竹竿上,富裕一些的人家,甚至在家门口扎了灯山,裱糊身上字谜,供人猜谜作乐。

    朱媺娖在梁英,以及沐天涛的陪伴下,走在灿烂的灯市上,不论是朱媺娖,还是沐天涛脸上都没有丝毫的笑容,与这里的游人格格不入。

    梁英手里举着三块猪排,一个上面咬一口,吃的不亦乐乎。

    “开封城守不住了。”

    “周王叔已经做好了殉节的准备,世兄,蓝田日报上描绘的开封惨状是真的吗?”

    “是真的,执笔人是柳城,他是蓝田秘书监的头子,不会胡乱编造内容的。”

    “刘泽清他们的前进的速度真的是一天二十里吗?”

    “可能更慢,周王殿下应该等不到援军了。”

    “蓝田在渑池屯有重兵,为何不让云昭他们前去救援呢?”

    “报纸上说的很清楚,朝廷不允许,周王也不允许。”

    “为什么?”

    “凡是被野猪吞进肚子里的东西,别想再拿回来。”

    “难道被李洪基这种贼寇拿走的就能拿回来了吗?”

    “是这样的,李洪基不过是流寇而已,云昭占领一片地方,就长久治理一片地方,他不但要土地,还要人心。”

    自从朱媺娖发现蓝田县有一种叫做报纸的东西之后,她就一期都没有错过过,也就是因为这份报纸,让她知晓了天下的纷乱,明白了自己父皇的苦楚。

    而报纸上的一些时事评论,更让她看清楚了大明王朝的现状——岌岌可危。

    于是,一个原本只想着随波逐流的小姑娘,平生第一次有了忧患意识。

    “开封城没救了。”

    沐天涛轻叹一声,他看事情远比朱媺娖看的辽远,他甚至引诱夏完淳跟他在沙盘上模拟了一次开封之战。

    结果,夏完淳完全失败了,不是夏完淳不尽心,而是开封城的条件太差了,即便是由夏完淳模拟守备一方,他也仅仅守卫了十一天之后就全军覆没了。

    就是这样,还没有考虑官兵的可靠程度,完全把他们当做视死如归的烈士来看待的。

    “不要再想开封了,我以为朝廷接下来应该考虑的是山东!刘泽清离开山东后,山东又成了空虚之地,现如今,李洪基正在犹豫是要攻击应天府呢,还是攻击顺天府,如果山东大门打开之后,以李洪基的脾性,他必然是要进京的。”

    朱媺娖道:“我们把这些东西写成奏章寄给我父皇。”

    沐天涛摇头道:“我们人微言轻。”

    “那就寄给我母后。”

    “好吧!”

    就在两人做出决定的时候,一朵巨大的红色烟花在两人头顶炸开,巨大的烟花先是炸开,然后就似乎朝下俯冲下来,冲到半路,就逐渐消散了。

    朱媺娖伸出一只小手,一些黑色的残渣落在洁白的手上,轻轻叹息一声道:“我开始明白我父皇为何会夙夜忧叹了。”

    沐天涛道:“天无绝人之路。”

    朱媺娖道:“只是有时候黑暗的让人看不见前路。”

    沐天涛咬牙道:“那就杀出一条血路来。”

第一九九章开封,终于开封了

    崇祯十五年二月六日,开封降!

    大明周端王朱恭枵在银安殿自尽,同时投缳自尽的还有内眷一十九人。

    周王一系共造反四次,被发配云南两次,是大明王朝的不孝子,屡次反叛,屡次恢复王爵。

    周王一系在崇祯朝共击退李洪基三次,张秉忠一次,挫败云昭侵吞开封的阴谋两次。

    这个大明的不孝子用自己的命向大明的列祖列宗给了一个说得过去的交代。

    但凡是像朱恭枵这种人,身边总是会有几个能用的人,所以,这些能用的人就保护着朱恭枵的四个儿子,三个女儿拼死从开封城里冲杀出来了,并逃过重重追兵,最后逃进了渑池。

    这件事是朱恭枵的两百亲卫干的事情。

    等他们抵达渑池的时候,两百亲卫只剩下十七人,朱恭枵的四个儿子人人带伤,两个年幼的闺女在颠背流离中生病。

    不过,他们好歹冲出来了,前来投奔蓝田县大鸿胪朱存极。

    朱恭枵死的时候曾经留下遗言——愿我来世莫要再入帝王家!

    从密谍司传来的消息来看,开封城还应该可以坚守两个月的,不过,每坚守一天,开封城就要多死上千人,朱恭枵受不了,他选择结束他的生命,来结束开封城百姓的痛苦。

    麾下悍将陈永福携总督丁启睿杀出开封城一路逃亡,预备与山东刘泽清会师巨野,却在菏泽遭到李洪基麾下大将田见秀,刘宗敏的伏击,丁启睿,陈永福战死,麾下部众逃散无踪。

    赋闲在家的河南巡抚高名衡自尽。一同自尽的官员超过二十七人。

    云昭看完密谍司送来的密报之后,将密报递给柳城道:“刊发吧,把前因后果写清楚。”

    柳城犹豫一下道:“这么写会对我蓝田不利。”

    云昭道:“这是大明朝仅剩下的一点骨气,别糟蹋了,告诉长安城里的旧有的官员,他们可以写挽联,可以写记,做传,这些东西你挑好的刊发在报纸上。

    另外,你们琢磨出一副挽联,用我的名义发布吧!“

    “是!”

    柳城嘴上答应的很快,脚下却没有挪动。

    “去吧,骨气这种东西在谁身上都会有,不论长在谁的身上,且表现出来了,那就要宣扬,我蓝田还不至于因为同情了朱恭枵,就会民心涣散。”

    柳城这才弯弯腰,就匆匆的去了。

    大书房里的气氛安静的有些让人窒息。

    蓝田县大鸿胪朱存极跪在地上,将身子挺得直直的,他的脑门上血迹斑斑,云昭脚下的青石板上也是血迹斑斑。

    他已经在这里叩拜了云昭足足一柱香的时间了。

    “你当年为你全家乞命的时候也没有放弃你的尊严,今天,为了你的亲眷,你就不要尊严了?”

    云昭没有让朱存极站起来,他的声音极为清冷。

    “若这六个孩子有任何不妥,请县尊斩我全家!”

    朱存极说着话又开始叩拜,将脑袋在青石板上碰的“梆梆”作响。

    “你秉性懦弱,且有一点狡猾,甚至有些自私自利,这一次为什么会押上你的全部身家性命呢?”

    “朱恭枵临死前写下血书,要我保护住他的那点血脉,不求富贵,只求温饱,我们血脉相连,朱存极实在是不能弃之不顾。

    县尊,朱存极在此立誓,这六个孩子恨当今皇帝胜过恨任何人,我蓝田两次救援开封,这件事他们是知道的,也是感恩的。

    恭枵长子相,次子录,已经成年,他们愿意投身军中,为我蓝田冲锋陷阵,百死不悔!”

    云昭叹口气道:“他们不得为官,不得从军,去做学问吧,新的世界就要开始了,希望他们能够忘掉心中的仇恨,好好的生活,或许,这也是他们父亲的期望。”

    朱存极长长的松了一口气,重重的向云昭叩头三次,慢慢的道:“我曾经问过朱恭枵长子相,为何不去京师,县尊必不会阻拦。

    朱相告诉我说:他父亲对他说人这一辈子的好运气是有限的,大灾大难能逃过一次,未必就能逃过两次,他只希望自己的孩子有一次逃难的经历就足够了。”

    云昭听了朱存极的话,叹息一声,示意朱存极可以走了。

    朱存极走后,云昭对坐在角落里的韩陵山道:“大明不缺少聪明人。”

    韩陵山冷哼一声道:“他们是太聪明了。”

    云昭低头沉思一阵又道:“我们驱虎吞狼的政策是不是太过无情了?”

    韩陵山道:“总好过我们自己亲自动手杀人!”

    “有人说我们这样做,会造成极大的财富损失。”

    韩陵山笑道:“这个世界上最大的财富就是土地,不论李洪基,张秉忠他们劫掠了多少金银布帛一类的财富,这些东西只要他们使用,最终就会落在我们手里。

    而大地这个财富,不论是火烧,还是雷劈,它都存在,死人只会让大地更加肥沃。”

    听了韩陵山的话语之后,云昭忽然想起很久以前看的一部电影,那部电影里的那个大反派杀了地球上的一半人口,只是为了让另一半人活的更好……这与蓝田现行的政策似乎有异曲同工之妙。

    老子就是那个皮肤绿了吧唧耍一柄扇叶大砍刀的秃头大反派?

    而韩陵山,段国仁,张国柱,徐五想他们就是自己的邪恶军团?

    抱着这个疑问云昭懒懒的回到家里,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包括钱多多婀娜多姿的舞蹈。

    云彰已经会射箭了,被糟蹋的最惨的无疑就是云春,云花的大屁.股,所以当云春不小心把一壶热热的茶水泼在云昭身上的时候,云昭只能下狠手收拾拿小弓箭射击云春屁.股的云彰。

    揍完云彰之后,云昭抖抖被热水烫的生疼手对云春埋怨道:“下回想让我揍这个混小子你就明说,气不过你自己下手也成,不用把热水泼我身上吧?”

    云春幽怨的道:“是夫人教的。”

    “啥?你指望我去收拾多多?”

    “对啊,云彰开始是拿大白鹅当箭靶子的,老夫人心疼大白鹅,又舍不得骂自己的孙子,就把两位夫人臭骂了一通之后,多多就说我们的屁.股很适合当箭靶子。”

    云昭想了一下道:“你们两个很穷吗?”

    云春摇摇头道:“不算富,不过,两三千个银币还是能拿的出手的,还有一个一百亩地的小庄子。”

    “你们喜欢被钱多多虐待?”

    “也不是,多多也没有虐待我们,再说了,她也不敢,怕我们在老夫人跟前说她坏话。”

    云昭怒道:“这么说你们两个有自己的好日子不过,待在内宅里就是为了折磨我是吧?”

    云春嘿嘿笑道:“我们喜欢待在家里。”

    刚刚练习完舞蹈的钱多多擦着额头的汗水走过来,就着云昭的茶杯喝了一杯茶才要说话,就见丈夫指着云春对她道:“她为什么还没有嫁掉?”

    钱多多懒懒的道:“给她配读书人,她们说人家是弱鸡,给她们配军中悍将,她们又嫌弃人家粗鲁,有钱的,她们看不起,没钱的她们一样看不起,做官的不喜欢,经商的又讨厌。

    您让妾身哪里去找你这样的两个人配给她们?”

    云昭瞅着云春道:“你喜欢我?”

    云春摇头道:“是你这样的人。”

    钱多多笑道:“您看看,就是这个样子,莫说世上再没有您这样的人,就算是有,要是被妾身发现,也会在第一时间干掉!”

    云春骄傲的道:“没有,那就在家厮混一辈子也不错。”说完就走了。

    云昭指着离去的云春道:“怎么所有人都比我有底气?”

    钱多多腻声道:“您本人就是底气,不用说,别人没底气,才要说。”

    “我今天忽然发现我好像是一个坏蛋,一个很大的坏蛋!”

    钱多多笑道:“哪里有希望所有人都过上好日的坏蛋呢,您是好人。”

    云昭叹口气道:“不知道为什么,这种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就格外的不可信。”

    钱多多咯咯笑道:“您要是坏蛋,妾身也是坏蛋,当好人早就当腻味了,您变变样子也挺好的。”

    云昭闻言笑了,钱多多说的一点都没错,既然驱虎吞狼之计是蓝田的国策,那么,就没有轻易改变的道理,任何政策在没有看到成效之前就改弦易张,损失会更大。

    朱存极脑袋上缠着纱布回到了大鸿胪府,虽然受伤了,脑袋还隐隐作痛,他的脚下却非常轻快,才进家门,就看到妻子刘氏那张凄苦的脸。

    “县尊同意朱相他们留在蓝田了。”

    刘氏的身子软软的倒了下去,幸好有丫鬟搀扶着才没有摔倒在地上。

    才回过神,就指着朱存极道:“为了几个外人,你连一家老小的性命都不顾了呀。”

    此时,有了底气的朱存极挥挥袍袖道:“你一介妇人知道什么!”

    刘氏哭泣道:“你就是为了一个名,才干这些事情的。”

    朱存极道:“朱家王朝完蛋了,朱家子孙总不能死绝吧?总要有一个人出来收留他们,给他们一口饭吃。

    以后,朱家人没人供养了,什么都要靠我们自己谋生才成。

    这些孩子到了我这里,我可以供他们衣食,将他们养大成.人,安稳的生活,一个个都好好的,不要再生出什么事端来。

    如此,朱氏子孙才能活下去。

    战败了,就是战败了,既然已经战败了,那么,大明朝就跟我们无关了。”

第二百章洛阳的春天

    开封失守,敲响了大明亡国的丧钟。

    漫长的崇祯十四年过去了,然而,新来的崇祯十五年并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

    如果说,崇祯十四年是地狱的第十四层,那么,崇祯十五年就是地狱的第十五层。

    大明国土上的贼寇并没有变少,反而多出来了无数的蟊贼,山贼,马贼,强盗……

    最让人失望的是,大明疆土上已经出现了地方官员自发迎接,投靠李洪基的风潮,这股风潮同样惠及了张秉忠,这让艾能奇与杨文秀在很短的时间里就进入了江西。

    李洪基派来了使者,跟云昭善良洛阳城的归属问题,因为来的人是无名小卒,这让云昭认为这是李洪基看不起他的一个明证,所以,就杀了那个使者。

    云昭喜欢杀使者的名头已经传遍天下了。

    所以,也就没人跟云昭说什么“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的废话。

    杀了使者,就等于告诉李洪基,洛阳问题没的谈。

    牛金星通过云昭杀使者的事件,又推测出云昭此时对李洪基极为不满。

    洛阳不保,难道开封就能保住?难道河南就能保住?

    于是,李洪基果断放弃了进攻应天府的计划,将矛头转向刘泽清。

    刘泽清听闻陈永福跟丁启睿战死菏泽府一事之后,吓得魂飞天外,匆匆与刚刚崛起的悍将黄得功合兵一处,准备阻挡李洪基的大军进入山东。

    云昭上书言明洛阳已经没有贼兵了,朝廷可以派来官员治理,朝廷很沉默,就在云昭失去耐心的时候,朝廷启用了被废黜王爵的朱存极,命他暂代洛阳知府。

    朱存极接到这道旨意,吓得魂飞魄散,连夜找到云昭,想要自杀明志。

    “皇帝这是我杀我呀……”朱存极哭得极为凄惨。

    “挺好的。”

    云昭回答的云淡风轻。

    幸好,朱存极知道云昭不是一个喜欢反话正说的人,这才放心。

    云昭当着朱存极的面,找来了秘书监,政务司的头头,命他们为朱存极筹备一个强大的工作组,进驻洛阳,事事以朱存极的意见为主。

    同时,命云杨的副将云舒,率领一万兵马进驻洛阳。

    于是,蓝田县的界碑第一次出现在了洛阳以东。

    新任洛阳知府朱存极,快马加鞭的进入了洛阳城,宣布洛阳归于蓝田治下。

    这个消息刚刚传出去,洛阳一地的大小贼寇连夜收拾细软逃亡。

    可惜,他们得到消息的时间还是晚了。

    早在朱存极还没有抵达洛阳的时候,蓝田县的黑衣众,密谍司,监察司的人已经锁定了他们,等朱存极宣布洛阳归属之后,这些大小贼寇纷纷落网。

    在缜密的安排之下,没人逃出生天。

    洛阳城外荒草萋萋,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这些被活捉的贼寇们,不得不戴上锁链,清理洛阳城,以及周边的白骨,在这个过程中,他们只能以洛阳周边成群结队的野狗为食。

    二月,就要春播了,洛阳大地上黑烟滚滚,到处都是烧荒的农夫。

    洛阳终于安定了,可以种粮食了。

    或许是老天怜悯这里的百姓,在杏花还没有开放的时候,一场春雨淅淅沥沥的落在这片荒芜的土地上,到了傍晚时分,小雨就变成了鹅毛大雪。

    雪花落在土地上就融化了,随着雪下的越来越大,暴雪就覆盖了洛阳所有的悲伤。

    早就人烟稀少的洛阳,不知怎么的,就有很多人从四面八方冒了出来,尤其是邙山,从这座山中走出来的百姓居然多达十余万。

    朱存极瞅着城外密密匝匝的人群问洛阳大里长杨雄:“不会是流寇吧?”

    刚刚从汉中跑回来主持洛阳大局的杨雄道:“流民而已。”

    “怎么办呢?”

    杨雄笑道:“早有准备,开城门,放他们进来,天气寒冷,他们总归是要找一个暖和的地方过夜。”

    “他们要是不安分怎么办?”

    “有粮食就会安定下来。”

    “哦哦,我带来了很多粮食。”

    “借给百姓!”

    “借?”

    “对啊,借给他们,分三年还清。”

    “他们拿什么来还?”

    “我们会分土地给他们耕种。”

    “哦哦,可是,他们什么都没有,拿什么种地呢?”

    “农具正在运过来,耕牛,骡马,也在送来的途中。”

    “这些东西也是借给百姓的?”

    “不,是租用!将这些流民每百户凑成一里,农具,牲畜,种子,钱粮统统租给里长,由里长统一分配,率领这一百户百姓耕作土地。

    每年都要支付一定的利息,直到他们的劳动所得超过了这些东西的价值之后,这些东西就会属于这一百户百姓,最终,会按照每户的劳动产出,将耕牛,农具折算给百姓。

    放心吧,不出三年,这里就会恢复生机。”

    朱存极,终于完整的经历了一次蓝田县的土地改革,因为,从现在起,除过一些没有离开洛阳守着自家那点土地的百姓之外,其余的土地都成了蓝田县的土地。

    蓝田县在拿到这些土地之后,就会按照重新编纂的名册进行分配土地,不管以前这里的土地是谁的,这一刻,几乎所有的土地统统归官府说了算。

    田亩不足的人家会被补足土地,至于田亩多出来的人家,不是逃亡,就是被流寇给杀了。

    所以,每一家分到土地的流民,都把这些土地当成了命根子,这时候,即便是有贼寇来了,他们也能豁出性命去战斗。

    以前不战斗,是没有一个战斗的理由。

    现在,老子有四亩地!

    文书就硬梆梆的揣在怀里,上面还有老子的手印哩。

    分配土地的事情进行得非常快,从蓝田抽调的人手不但忙的脚不沾地,那些从渑池借过来的人手,同样忙的日夜不休。

    这些人对于分配土地这种事非常的熟悉,办事也非常的粗暴,遇到纠纷一律以抓阄为主,一旦运气不好,那就成为了永恒,没法子更改。

    从另一个方面来说,这也是相对公平的一种举措,这一手法,曾经解决了无数的争端。

    当田野上出现第一头耕牛的时候,杏花终于开放了。

    杏花开放,洛阳陌上少了举着伞游春的士子仕女,却来了无数的商家。

    蓝田的商事之繁华,已经到了无法拓展的地步了,此次洛阳拿到了手中,这些商贾远比云昭这个蓝田主人还要兴奋。

    不过,此时的洛阳城还是空的……

    城里的商铺,房屋,虽然被流寇们糟蹋的不成样子,不过,哪怕是废墟,也有商贾扛着一箱箱的银元开始购买,不仅仅是蓝田商贾来了,甚至远在江南的盐商,也有人将重注压在了洛阳。

    残破的白马寺,也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几位慈眉善目的老僧,他们喜滋滋的收拾着已经荒芜的庙宇,并且满怀期望的向官府递送了自己的度牒,宣称自己便是逃亡的白马寺僧侣。

    洛阳数目众多的道观,尼姑庵,也各自有逃散的道士,尼姑回来,他们期望着洛阳再次鼎盛起来,好让他们庙宇的香火也鼎盛起来。

    于此同时,玉山书院也派人前来勘察福王府,他们认为这里非常适合充当学校……就连明月楼也派人前来寻找开新店的好地方。

    总之,官府的归官府,军队的归军队,书院的归书院,和尚的归和尚,道士的归道士……

    短短一个月之后,种子已经全部种下了土地,杨柳已经抽出新芽,百姓在原野上忙碌,商贾们在城里奔波,官员们更是忙碌着向洛阳周边几个县深耕作业。

    洛阳冒起的第一缕黑烟是砖瓦窑冒出来的。

    一群极有远见,以及开拓精神的窑工们,在洛阳城还没有归属蓝田县之前,就冒险来到洛阳附近修建砖窑,现在,他们的冒险得到了巨大的回报。

    不论他们产出多少砖瓦,都不够填饱这座城市巨大的肚皮。

    “我在洛阳弄了十几个小院子。”

    钱多多见丈夫砸闭目养神,就在说了一堆废话之后,将这句话夹在里面说了出来。

    “十个,还是十九个?”

    “好吧,是三十七个。”

    “你住,还是我住?”

    “是留给你以后赏赐有功之臣的。”

    “他们不需要赏赐,律法上有明文规定,什么样的功劳有什么样的奖励。”

    “即便是臣子们不需要,你总有收买人心的时候,万一有一些高傲的人不愿意当官,你又需要他,这时候丢出去一套院子就能收到很好地功效。”

    “真正有骨气的人不是战死,就是饿死了,活着的没几个有骨气的。”

    “万一有呢?”

    “那也是前来求我给他一个官当当的家伙,这种人不值得我收买,你小心獬豸的部下,他们正在洛阳到处审计呢,落到他们手里,没有好果子吃。”

    钱多多嗤的笑了一声道:“我买的每一个院子,都是被法司确定是无主之物,钱进了财务司,院子就成我的了。”

    蓝田县自从成建制以来,最残酷的腐败案子就发生在洛阳,为此,洛阳旧有的潜伏势力几乎被韩陵山这个先行者杀光。

    因此,云昭并不担心哪里会出什么太大的乱子,因为,韩陵山又去了洛阳。

    拿下了洛阳,云昭终于可以翻翻身子了,并且很希望那个日子尽快到来。

    (本卷完毕)

第一章准备回家的人

    崇祯十五年对应天府来说不是一个好年份。

    尽管今年还算风调雨顺,可是,应天府知府史可法的脸上却看不到一丝笑容。

    李洪基的百万大军就在庐州,应天府近在咫尺,他如何能高兴地起来。

    好在,南京城的勋贵,盐商,富户们也看到了威胁,因此,史可法组织长江防线应付李洪基的策略,获得了大家的肯定。

    也是第一次,史可法的政令在应天府畅通无阻的执行。

    武器,粮秣,兵员,舰船,军饷,都置办的非常顺利。

    谭伯铭进书房的时候,正在与义父史可法商议事情的史德威就匆匆的对谭伯铭道:“明道兄,流贼进驻凤阳,我预领五千兵马进驻扬州,粮秣军饷,可曾准备妥当?“

    谭伯铭道:“粮秣军饷有,问题是少将军如何领兵进入扬州呢?我刚刚收到扬州总兵张天禄,张天福联合署名的公函。

    人家在公函中说的很明白,扬州兵强马壮,还有战船两百艘,应付流寇绰绰有余,不需我们应天府帮忙。”

    说着话就把公函放在史可法的桌面上。

    一同议事的应天府参赞闫尔梅怒道:“都什么时候了,张天福,张天禄还在提防我们。”

    谭伯铭皱眉道:“说实话,我是不赞成派兵前往扬州的。”

    史德威道:“此时天下纷纷,人人有守土之责,流寇已经到了滁州,南京好歹有大江阻隔,流贼又不擅长水战,自然安然无恙。

    流贼只要南下,一日夜即刻抵达扬州,一旦流贼大举前来,他们拿什么抵挡?

    就张天禄那吃空饷的两万兵马?”

    谭伯铭瞅着年轻的史德威叹口气道:“应天府也不安稳!”

    史可法沉吟片刻对史德威道:“我再去给张天福,张天禄兄弟写信,说明你去扬州只是协助他们防守,粮秣,军饷我们自带,没有觊觎扬州之心。

    五千兵马去扬州,也仅仅是协防,你去扬州要受张天福,张天禄兄弟节制。”

    史德威怒道:“如何能将指挥权拱手想让呢?”

    史可法瞪了史德威一眼道:“以大局为重!”

    谭伯铭见史可法主意已定,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处处以大局为重的史可法已经耗费了应天府大笔的钱粮了……

    这种没有重点,没有关注度的政策,应天府即便是再强盛,也会因为这种到处撒胡椒面的行为变得逐渐败落。

    史可法见谭伯铭脸色阴沉,叹一口气道:“再忍忍。”

    谭伯铭苦笑一声朝史可法拱拱手道:“卑职身为应天府法曹,有责任告知府尊,应天府如今因为李洪基大军的到来,已经暗流涌动,需要兵马弹压。

    这个时候派出少将军带走我们辛苦操练的五千兵马,不合时宜。”

    史可法笑道:“无妨,应天府百姓温顺,经过两年治理,民心向背已经极为明显,只要我们勤加勘察应天府定然无恙。”

    谭伯铭眼睛瞅着房顶,淡淡的道:“但愿如此吧。”

    闫尔梅笑道:“如今大明之弊在应天府已经革除,之所以让少将军带兵去扬州,目的就在于让扬州百姓知晓府尊的大名。

    利用扬州之战来立威,继而为我们下一步向扬州推行新政做好准备。”

    谭伯铭低声道:“府尊有如此雄心,为何不命少将军效法战国信陵君行大铁锥夺权之事?谭伯铭愿为少将军副贰!”

    闫尔梅吃了一惊道:“明道如何能出此昏悖之言,如此做了,会致府尊于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境地。”

    谭伯铭瞅着史可法道:“明知张天福,张天禄兄弟二人乃是尸位素餐之辈,却让少将军听命于他们,流贼不来也就罢了,流贼若来,坏的第一个人定然是少将军。

    府尊,大明之所以会落到如此地步,就是因为我们这些想要做事的人,被礼法束缚住了手脚,处处忍让才会落到如此田地。”

    史可法摇摇头道:“陛下以应天府托付于我,我必以忠心回报,明道,竭尽所能吧。”

    谭伯铭长叹一声,离开了书房。

    史德威听了谭伯铭的话心思有些闪动,想要说话,见义父忧心忡忡的,最终将想要说的话吞进了肚子。

    闫尔梅道:“府尊,谭伯铭,张晓峰二人的权柄过大了,如今又出昏悖之言……”

    史可法不等闫尔梅把话说完就挥挥手道:“我们要团结一心,莫要寒了这些人的心。”

    闫尔梅抱拳施礼,以示歉意。

    等谭伯铭回到公廨,正在书写公文的张晓峰放下手中毛笔,抬头瞅着谭伯铭道:“怎么样?”

    谭伯铭低声道:“你说的很对,就算把事情明摆着告诉了他们,他们依旧以为周国萍操持的暴乱不过是疥癣之疾。

    我提出趁着史德威进驻扬州的关系,杀掉张天禄,张天福兄弟的建议,也被否定了。”

    张晓峰用力的揉搓一下面孔道:“预料之中的事情,我们这位府尊,不惜命,却害怕做大事,既然他做不来大事,就应该由我们推着他去做大事。

    史德威年少,加上此时正是雄心勃勃之辈,怂恿一下应该能成。”

    谭伯铭道:“你决定绕开府尊把这这件事给做了?”

    张晓峰摊摊手道:“有何不可?反正我们迟早是要进入扬州的。”

    谭伯铭闻言笑了,拍拍张晓峰的手道:“我原本打算继续把法曹这个职位扛在身上,应对将要到来的暴乱,现在,法曹有新的人选了。”

    “谁?闫尔梅?”

    “没错,我今天的话超过了府尊能承受的底线,我被更换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估计我会被派遣去担任一个县的知县,由闫尔梅来替代我当法曹。”

    张晓峰笑道:“你不要把书院斗智的那一套拿出来欺负这些老儒生,太欺负人了。”

    谭伯铭笑道:“这只是小事一桩,但愿周老大已经把所有的事情安排好了,县尊下了严令,且给出了期限,我们已经超时了。”

    鼓楼边上的鸡鸣寺!

    满座白衣。

    周国萍坐在最中间,头顶一朵绚烂的绢布荷花。

    抖一下飘带,周国萍轻声道:“无生老母有令,我们返回真空家乡的时候到了。”

    说完话,就继续闭目沉思不言。

    原本安静的佛堂顿时就起了一片议论声。

    等众人议论到高潮的时候,周国萍的双手虚空按按,众人重新归于寂静。

    “杀富户,散余财,解脱仆婢,开仓放粮,而后,无牵无挂归故乡。”

    一个老僧双手合十道:“老僧等待回归故乡已经很久了,圆空,我们走,杀富户,散余财,解脱仆婢,开仓放粮,而后,无牵无挂归故乡。”

    白须老僧扶着禅杖缓缓站起,带着一个年轻僧人离开了鸡鸣寺庙。

    “不尊老母之言,永坠阿鼻地狱,不得超生。”

    一个身材高大的老农模样的人,也站起身,带着几个年轻汉子离开了鸡鸣寺。

    “告诉家中弟子,这是老母给我等的最后机会,错失就要再等一万年。”

    一个船工模样的老汉站起身,带着一些年轻人也走了。

    一个鸡皮鹤发的老妪问道:“香火钱留三成?”

    周国萍摇头道:“这是最后的机会,我们都要去真空家乡,你若不愿去,香火钱都是你的。”

    老妪嘿嘿笑道:“既然如此,我出两千人。”

    周国萍取下头上的荷花冠戴在老妪头上道:“我要去徐氏,恐不能回祭坛,请你在施法的时候,将我的事情告诉无生老母,希望无生老母能携我的魂魄归乡。”

    老妪乐的张开没牙的嘴巴道:“圣女尽管前往,尽管前往,你们起事之日,就是我开坛做法之时。”

    周国萍认真的点点头,对最后留守的几名汉子道:“火药,兵器已经下发了吗?”

    一个壮汉点头道:“已经齐备,就等无生老母降临。”

    周国萍解散头发,如同女鬼一般张开双臂对着大殿内的弥勒佛像大声吼叫道:“二月二,龙抬头,正是无生老母降临之日!”

    眼见周国萍癫狂,老妪也匍匐在弥勒佛坐像之下,浑身抖动,似乎在她干瘦的身躯里蕴藏着一个强壮的魔鬼,正要撕开她的身体从里面钻出来。

    片刻之后,老妪坐直了身子,以一种女孩子才有的童音道:“二月二,龙抬头,正是无生老母降临之日。”

    周国萍瞅一眼那个老妪,见她眼眶中那两颗纯白的见不到一点黑色的眼球,就握着自己的长刀,跨过老妪干瘦的身躯,大踏步的离开了鸡鸣寺。

    此时,天空已经渐渐暗下来了,巷子里飘起了细细的雨丝。

    打着一柄朱红色的油纸伞,周国萍一身淡紫色长裙,宛若一朵鲜艳的丁香花。

    即便是下着雨,巷子深处那家烤鸭摊子依旧有人。

    周国萍将长刀放在矮小的桌子上,自己坐在矮凳上,对期待已久的老板道:“老规矩,一只鸭子,三角酒,酒里不要掺水,也不要掺别的东西。”

    对于周国萍奇怪的要求,老板也不感到奇怪,因为,这个美丽的蒙面女子,已经在他这里吃了六十七只鸭子了,当然,还杀了两个人。

    南京城的老板们对于周国萍这种花钱痛快,且从不赊账的老主顾是极为宽容的,哪怕她杀了人。

    不一会,一只香喷喷的烤鸭就被老板切成块整齐的摆在盘子里,枣红色的外皮在油灯下如同玛瑙一般。

    周国萍,喝酒,吃肉,一言不发。

    很快,一只鸭子,三角酒就进了肚子。

    她拍出一锭银子在桌面上,对收钱的老板道:“这些天能不开,就不要开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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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3551/ 第一时间欣赏明天下最新章节! 作者:孑与2所写的《明天下》为转载作品,明天下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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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下介绍:
明末的历史纷乱混杂,堪称是一段由一些有着强大个人魅力的人书写成的历史。不论是李自成,还是张献忠这些叛逆者,还是崇祯,袁崇焕,这些当权者,亦或是吴三桂,耿精忠这些背叛者,每个人身上都有很多的故事,就是因为有了这些精彩的故事,明末的历史才变得大气起磅礴,波澜起伏。想要把这一段历史写好,自然要描绘出一个个活生生的人物,不论他的立场如何,我们站在历史长河的边缘上旁观,他们不过是这条长河里的一朵浪花。冷眼看世界,就是我们目前需要做的事情,冷眼看历史也是我们目前生活的一种追求。历史长河已经流淌到了我们的脚下,我们大可站在河边,准备迎接我们的历史。明天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天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天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