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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孑与2     明天下txt下载     明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十三章历史从来就不是干净的

    第五十三章历史从来就不是干净的

    蓝田县的黑衣人其实就是由关中强盗,刀客,侠客。

    这些人是因为太蠢,或者太野,军队不要,也当不成衙役,就连商队也不要他们做保镖的一群人。

    组主要的特征就是喜欢拼命,喜欢杀人。

    这些人以前很重要,尤其是在云氏在跟关中群雄争锋的时候,他们发挥了很大的作用,每个人的个人武力很强大,但是,要想把他们组成一支队伍,战斗力立刻就会变成零蛋。

    无他,内斗而已。

    云昭无数次都想把他们送到战场前沿消耗掉,每次提起笔,最终都叹息一声,将这样的建议搁置了。

    这种人只能交给比他们更加凶残的人去统领,于是,云昭觉得钱少少很凶残,就把这些人一股脑的丢给了钱少少。

    钱少少颇有些来者不拒的样子,把这些人统统收编到了他监察司麾下,不得不说,这些人进入了监察司之后,被钱少少弄了一套乌漆嘛黑的装束之后,这些人居然变得有些守规矩了。

    不得不说,官身对一个老百姓,哪怕是盗贼,悍匪的吸引力足够大,以前自认为烂命一条,脑袋掉了碗大个疤的家伙们,在穿上这一身黑衣服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被獬豸时不时地斩杀一两个的事情了。

    当然,守规矩是相对的,这些人就不能出蓝田县,在蓝田县里或许还能规矩一些,只要出了蓝田县,他们立刻就会恢复强盗,悍匪,巨寇的本质,杀戮与抢劫这种事情已经深深地烙在他们的骨头上了,想要改正非常的难。

    王贺表面上看起来很冷静,只要看他选择了黑衣人做帮手就知道这孩子心中的愤怒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根据蓝田县律例,谁带的人,谁就要对这些人的行为负责,王贺也知道黑衣人是一群什么样的人,偏偏选择他们就说明,这一次,他去岳州,那里一定会血流成河。

    一群积年老贼,在配属了蓝田县的高端武装之后,他们个人的战力也被擢拔到了极点。

    想象一下,一群喜欢用刀子,弩箭,各种奇门兵刃的人在跟你战斗的时候突然丢出一枚手雷是一个什么感觉?王贺要的就是这群人中的佼佼者。

    他们渴望能去蓝田县之外执行任务……

    “王钟死了。”

    晚上跟钱多多一起吃饭的时候,云昭淡淡的对钱多多道。

    正在喂云彰吃米粥的钱多多停下手上的动作,叹口气道:“这孩子在书院的时候心气就很高,徐先生说他心智有缺陷,不想外放,想让他在秘书监或者政务司磨炼两年心性,没有说服他。”

    云昭喝一口酒道:“你知道他?”

    “第五届毕业生中的佼佼者,我如何会不知道,我还记得那个孩子在毕业典礼上说的话,他不想让自己生命中的每一刻被白白浪费掉。

    说这话的时候整个人就像是一柄刀子闪闪发亮。

    这样的人做事,必定勇往直前,刚则易折,这是一句老话,半点没说错。

    太可惜了。”

    云昭推开餐盘低声道:“玉山书院六届毕业生共两千三百二十人,这些年以来,已经亡故了三百六十一人,平均寿命不足十九岁,这些事我都不能想,一想起来,我的心就痛的厉害。”

    钱多多喂饱了云彰,就把孩子丢给云昭,自己又抱起云显给孩子喂米汤。

    “夏完淳想去玉山书院,我就把他送过去了,徐先生他们走了,张贤亮先生很喜欢这个孩子,准备留在他身边教导呢。”

    云昭抬头瞅瞅钱多多叹口气道:“你还是信不过这孩子。”

    钱多多道:“我信得过这孩子,只是信不过老天爷,你也没有时间教导这孩子,不如让他完整的接受一遍玉山书院的教育,你得空的时候再教导就是了。

    玉山书院也需要好种子。

    这两年呢,玉山书院里的学生一届不如一届,我甚至以为,咱们应该再去一些苦地方,用糜子换一些丑孩子回来,说不定能重现玉山书院第一二届人才济济的状况。”

    云昭摇头道:“不可能了,当初玉山书院全是丑孩子的时候,人人不以容貌为念,现在已经不可能了,没了那个氛围,造就不出韩陵山这等怪才了。

    筚路蓝缕开辟山林只能有一次,第二次就是东施效颦了。”

    钱多多点点头,算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云昭把手搓热,探进儿子的衣服里,揉搓他的后背,直到孩子开始觉得不舒服扭动了,这才罢手,他抓着孩子的肋下,将云彰放在腿上,让孩子开始练习蹦跶,不过,云彰似乎很懒,蹦跶了几下之后就趴在云昭怀里,拿父亲的脖子磨刚刚长出来的乳牙。

    钱多多绝对不会容忍云彰在丈夫怀里的时间多过云显,所以,很快,云彰被她拿走了,云显又回到了云昭的怀里,父子俩就开始了一连串古怪的谁也同不懂的对话。

    这是钱多多,也是云昭每日里最享受的时光。

    当两个孩子都被放到摇篮里睡着之后,钱多多轻轻摇晃着云彰的摇篮对云昭道:“冯英的心可真大啊,她怎么会舍得将这么好的孩子丢下来,带着一群强盗去了蜀中呢,她就不拍我虐待这个孩子?”

    云昭笑道:“她如果担心,就不会把孩子托付给你了,你会虐待这个孩子吗?”

    钱多多想了一下道:“不会,只要是你的骨血,我无论如何都不会伤害这个孩子,不过,我会跟冯英争夺这个孩子。”

    对于这件事云昭并不担心,很显然,冯英也不是很担心,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下来,冯英显然对钱多多有足够的认知,这或许是钱多多的一点小心思,不是很激烈,两人都不在意。

    其实冯英对自己的孩子的想念,已经到了入魔的地步。

    进入蜀中,并且为云氏在蜀中争取一片地盘,这非常的重要,在她进入蜀中之前,云氏在蜀中的所有行为只能在暗中进行,暗中进行的事情自然是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说的。也不会获得当地人的支持。

    夔门,是张秉忠屡次进入蜀中的门户,这一次也没有例外。

    艾能奇的先锋部队进入了一次夔门,夔门已经十室九空,张秉忠的大队人马再次进入夔门之后,这座秀丽的山城就成了一座死城。

    冯英抵达夔门的时候,这里一个人都没有,只有冲天的尸臭,仅仅是夔门附近小小的白帝城里,冯英就带着部下们清理出将近三千具尸体。

    对于这一幕,冯英并不感到奇怪,夔门之地根本就没有什么原住民,这一批死者也是在上一次贼寇入侵蜀中之后从大山里迁徙来的。

    官兵们对满是尸体的夔门毫不在意,贼寇们也不喜欢屯聚在这座城池里,那怕这座城池有着很重要的军事意义,他们同样舍弃了。

    这说明,此次张秉忠入川,根本就没有再回头的打算。

    所以,冯英白白捡了一座空城。

    即便冯英已经到了蜀中,送到秦夫人处的信函依旧如同泥牛入海,杳无音讯。

    此时的蜀中已经纷乱如麻,前有巡抚邵捷春组建的两万蜀军在泸州苦苦抵抗艾能奇急火流星般的攻击,又有秦良玉率领少量的白杆军与陈士奇招募的团练与张秉忠大部纠缠于重庆府,又有湖北总兵官廖大勇的一万四千人在剑阁与孙可望打的难解难分,整个蜀中已经陷入了官贼难分的局面。

    出路被乱军堵住,蜀中百姓逃遁无门。

    不管是谁来了,似乎都对百姓不是很友好,张秉忠对于读书人的愤恨简直到了刻骨铭心的地步,所过之处,只要见到读书人就会杀掉,豪门大户更是难以幸免。一时间蜀中豪门大户沦落到了猪狗不如的地步,男子被虐杀,女子充作营妓,家产被劫夺,房屋被焚烧。

    普通百姓被裹挟着向巨城进发,一路上烽烟滚滚,血流成河。

    官兵击退贼寇之后,那些没有军饷的团练以及军兵们就会把屠刀挥向已经投降的百姓,奸淫掳掠,无恶不作。

    云氏细作千辛万苦送来的军报,也是千头万绪无从说起,且相互矛盾,一会说张秉忠在重庆府,一会又说张秉忠在乐山县,似乎此人会飞,无从辨别。

    冯英的部属不多,只有不到六千人,前方战况不明,只好屯兵白帝城。

    刘茹端来饭食的时候,冯英才从巡营回来,端起饭碗的时候,突然间珠泪横流,哽咽着用泪水拌饭硬是吃了下去。

    就在刚才,她忽然明白丈夫为什么不参与蜀中争夺了,或许,被战乱彻底祸害过后的蜀中,才是他想要的蜀中。

第五十四章《蜀碧》

    蓝田县现在有没有能力拯救天下?

    对此,云昭是持否定态度的。

    蓝田县有没有能力拯救蜀中百姓?

    对此,云昭同样是持否定态度的。

    一旦蓝田县云福军团开进蜀中,将会面临所有人的打击,这些打击来自蜀中百姓到官府再到贼寇。

    没人相信蓝田县军队是来拯救人民的,就连冯英自己都持疑问态度。

    所以,云福军团锁死了从湖北四川进入关中的所有通道,也仅仅如此罢了。

    云昭还没有伟大到以牺牲蓝田县百姓生命为代价去拯救蜀中人的地步,这虽然是一种狭隘的军阀思想,不得不说,在此时此刻,云昭的选择对蓝田县百姓来说是对的。

    毕竟,普天之下,真正坚定支持云昭的是蓝田县百姓,而不是蜀中百姓。

    就像很多蓝田县百姓朴素的认为,让关中,以及蓝田县百姓平安是关中跟蓝田县小伙子们的责任,至于蜀中……那该是蜀中小伙子们的事情。

    如果蜀中小伙子们不争气,那就没办法了……

    冯英坐在白帝城的城楼上,可以俯瞰长江,长江水流在夔门一带激流涌动,即便是这样,她还是能看到江面上漂浮的尸体。

    有时候是零零散散的,有时候是成串的,有时候甚至是一片一片的。

    在这个时候,最彪悍的水贼也不敢下水,现如今,这条大江里满是冤魂。

    就在冯英将夔门清理出来的第六天,一个头上缠着蓝布的白杆军信使到了,送来了秦将军的一封信函,这封信里只有一句话,也就是这一句话,让冯英读出来了冲天的怨气跟愤怒。

    “蜀中成肥鹿,蓝田也要操刀吗?”

    白杆军信使自然是不知道秦将军信函的内容,他们来到了冯英这里,就觉得到了家中,把信函给了冯英之后,就笑嘻嘻的跟他们的大姑娘要吃食,要喝酒,要烟叶,要盐巴。

    冯英看过信函之后,心中酸涩无比,却热情的招待了这几位信使,其中两位跟彭寿很是熟悉,当初在蜀中平叛的时候,他们一起作战过。

    “没法子说哟,重庆已经打烂包了,张秉忠的轻骑就像鬼影子,一会在东,一会在西,才在重庆堵住他,他又跑去了巴县、攻破巴县之后,我们的人才到,江津,长寿又开始告急、永川、荣昌、綦江的地方官也死命的求援,我们根本就不知道该去哪里。

    整日的跑,整日的跑,却只有我们白杆军在跑,官老爷们守着重庆哪里都去,就这样,南川、合州、涪州、铜梁、大足、璧山都被贼军祸害了一遍。

    大姑娘,我们久在军中,见过死人,也杀过人,可是跟张秉忠作战以来,我们才知道这世上真的有畜生啊。

    他们每到一地男子跑了,小脚女子跟娃娃跑不了,长得美貌些的充作营妓,不好看的杀了腌渍后充军粮。如遇上大肚子,就剖腹验其男女,这还是人吗?

    对怀抱中婴幼儿则将其抛掷空中,下以刀尖接之,观其手足飞舞而取乐。此命名为“雪鳅”。

    稍大一些的儿童或少年,则数百人一群,用柴薪点火围成圈,士兵圈外用矛戟刺杀,看其呼号乱走以助兴致。此命名为“贯戏”。

    但凡有看不下去的人,就捉来将其背部皮肤从脊沟分剥,揭至两肩,反披于肩头上,赶到郊外,严禁任何人藏留给予饭食,多有栖身古墓,月余而气绝。

    如行刑者使人犯当时气绝,未能遭此活罪,行刑者亦被剥皮。此命名为“小剥皮”。”

    (此处叙述采自彭遵泗所写的四卷《蜀碧》,书中记述了张献忠在四川时的所作所为,书前作者自序说全书是他根据幼年所听到的张献忠遗事及杂采他人的记载而成。当时的西洋传教士也有相关的记载。

    非采信满清文人发明的玄幻小说《后鉴录》和《明史.张献忠传》。

    我在写这一段的时候看了无数的版本,最后认为,屠空四川非张秉忠一人所为,乃是满清,南明,流寇,合力导致的结果,张秉忠开了一个很坏的头。)

    使者的话乱糟糟的,落在冯英耳中如同晴天霹雳,她的身子摇晃几下,被刘茹扶住,眼前金星飞舞,不大功夫,嘴角就有血流淌出来。

    使者怜惜的瞅着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大姑娘,叹口气道:“大姑娘,你也莫要伤心,这都是命啊,人人都说蜀中人过的安逸,老天看不过眼,就派了张秉忠这样的恶贼来杀人。”

    冯英闷哼一声道:“这话是谁说的?”

    使者往嘴里灌一口酒道:“大官们说的,说什么,蜀中人奢靡已久,妇人多妖艳,有甚者凿空鞋底,在里面装上香料,每走一步便有香灰洒落,有步步生香……”

    冯英起身离开酒桌,重新回到了后城墙上,瞅着长江中若隐若现的浮尸陷入了沉思。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彭寿来到冯英身边低声道:“时也,命也,你莫要伤心,更不要怪你夫君坐视不理。他虽然兵精粮足,却也顾不得整个天下。”

    冯英低声道:“我知道阿昭也是力不能及,如今,他的重点在西北,他要经营好西北作为自己的大本营之后,才会顾忌其它。

    蜀中的百姓是百姓,西北之地的百姓同样是百姓,他只能捡顺手的去救,既然如此,蜀中百姓就由我们来救,明日兵发云阳县,那里距离重庆近一些,希望能有更多的人能逃出来,我们也迎接。”

    彭寿道:“秦将军信中的话语不善啊。”

    冯英站起来道:“蜀中是蜀中百姓的蜀中,不是她秦良玉的蜀中,她若是能够保护蜀中百姓不受贼寇荼毒,我们就不用千辛万苦的从伏牛山来到白帝城了。

    在我们身后,是李洪基的大军,是左良玉,刘世杰等官府的大军,在我们前边是张秉忠跟廖大亨蜀中官兵,这些人相互厮杀,有谁考虑过蜀中百姓?

    他们杀人,我们救人!”

    彭寿道:“收拢流民容易,可是,养活这些流民就难了,如今,我们身处长江狭道,已经是岌岌可危,如果纠集的流民多了,将会成为众矢之的。”

    冯英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道:“彭爷爷,您难道忘记了我们以前的藏身处了吗?”

    彭寿摇头道:“巫溪县地无三尺平,养活我们这些人都难上加南,更不要说铺天盖地般的流民了。”

    冯英道:“我们此次前来,带的最多的就是粮食,盐巴跟种子,我们可以开梯田,搭建茅舍,养猪,养鸡,只要能活下去,所有的苦我们都肯吃,我宁愿带着他们在山上过苦日子,也好过让这些人死于兵灾。

    这天下注定将会落进我夫君之手,蜀中的百姓将来也是他的子民,虽然不能大规模入川,却能沿着山涧小路,通过蜀道连接关中,获得支援,只要我们救活了这些灾民,等兵灾过去之后,我们才是蜀中最大的赢家。

    我就不信,这些贼人,这些官兵就不给川中百姓一丝一毫的活路。”

    彭寿笑道:“这件事办成了,你会成为母仪天下的典范,会被百姓将你送上皇后之位。”

    冯英摇头道:“我一定是皇后之一。”

    彭寿皱眉道:“还有谁?你是说那个妖精一般的钱多多?她出身不好。”

    冯英笑了,对彭寿道:“就我夫君那个性子,这辈子应该只会有两个老婆,你以为他会理睬钱多多的出身?我们平日里吃只枣子,他都要平分,你以为他干不出立两个皇后的事情?”

    彭寿见冯英提到云昭的时候满脸笑意,脸上也露出一丝笑意,用独臂拍拍冯英的肩膀道:“你吃苦太多,好在老天没有辜负你,给了你一个好夫君,如今孩子也有了,本该享福的时候,却又要吃苦,你这是何苦来哉。”

    冯英笑道:“就这么定了,趁着李洪基,左良玉他们还没有入川的心思,能救多少就救多少,尽人事听天命吧!”

    彭寿笑道:“既然如此,老夫带上三千人兵进云阳县,你在白帝城等待,记住了,只要李洪基,左良玉这些人有进入蜀中的消息,我们立刻退入巫溪。”

    回来的时候,白杆军使者已经喝得有些醉了,看得出来,他们颇有些今日有酒今日醉的意思,好在人还没有变的糊涂,当他们听说冯英准备兵进云阳县之后,立刻有了一些别的心思,只是吱吱呜呜的不肯说。

    对这些人极为熟悉的彭寿道:“可以把你们的婆娘,娃娃送来。”

    白杆军使者有些难为情的道:“有些对不起女将军。”

    彭寿道:“顾不得了,蜀中此次大乱之后,想要过上好日子,不可能了,既然你们的家眷不在石柱,送来这里最安稳,大姑娘你们应该是信得过的。

    我们本就是一家人,分什么彼此。”

    白杆军使者红着脸道:“既然如此,我就招呼兄弟们把家眷送过来,您是不知道啊,重庆那地方已经不是活人待的地方了。”

    彭寿哈哈大笑,重重的拍拍白杆军使者的肩膀道:“都送过来,都送过来,这里粮食还多,可以替你们养活老婆娃娃一些时日。

    顺便告诉那些活不下去的百姓,只要他们走到云阳县,就能得我白杆军大姑娘的救助。”

    使者们连连点头。

第五十五章关中王——云昭

    云昭看完冯英来信,久久不做声。

    杨雄见云昭脸色难看的厉害,就低声道:“我父亲有好友在重庆,上次与我父亲通信的时候还是去年的事情,信中说,他准备举家迁徙,我父亲邀请他来关中,他不肯,听说全家去了泸州。

    如果局势再糜烂,泸州恐怕也不是安稳所在。”

    云昭冷哼一声道:“蜀中灾难深重,非一时,一人之力可解。”

    “县尊以为此次张秉忠会占领蜀中?”

    云昭摇摇头道:“此时,蜀中人还有少许斗志,秦良玉虽然年迈,还有几分力气,张秉忠流寇性格,不耐久战,等左良玉等朝廷大军入川之时,就是张秉忠离开蜀中之日。”

    “既然如此,夫人在白帝城,该如何自处?”

    “退隐深山,夫人想占据夔州东部,等待天时。”

    “卑职以为夫人眼光深远,夔州控带二川,限隔五溪,据荆楚之上游,为巴蜀之喉吭,更有西南四道之咽喉,吴楚万里之襟带的美称,只要控制了夔州以东,蜀中大门就会对谁洞开,值得好好筹划一番。”

    云昭点点头,命杨雄唤来云霄,重新考虑一下关中与夔州连通之事,没有关中支持,冯英想在蜀中完成她的救人大计完全不可能。

    回到后宅的时候,天色又很晚了,钱多多已经喂饱了两个孩子,正盘腿坐在锦榻上跟两个孩子玩耍。

    见云昭回来了,就打开食盒,把里面保存的饭食一样样的端出来,云昭没有什么吃饭的心思,匆匆吃了两口就推开餐盘,瞅着云彰发愣。

    “冯英出事情了?”

    “她准备拯救蜀中有可能被拯救的人,可能会吃很多苦。”

    钱多多抱起云彰道:“她就不想这个小家伙了吗?”

    云昭无奈的道:“她就是这么一个人。”

    钱多多哈的叫了一声,抱着云彰在床上亲昵的滚了一个圈将额头贴在孩子的额头上道:“你娘要当全天下人的娘,小可怜,只好让我来当你的娘了。”

    云彰张大了嘴巴,笑的咯咯的。

    崇祯十二年是一个很坏的年份。

    造反的人似乎都变得暴虐起来了。

    年初的时候,李洪基,张秉忠似乎都在干一些为百姓谋福利的事情,他们打土豪分田地,推翻官府平冤狱,他们甚至发给百姓牲畜,种子,鼓励他们发展农桑,让每一个人都看到起义的好处。

    当他们开始流动之后,这样做的好处落不到他们身上,所以,这些短视的人也就抛弃了这种对他们来说有长远好处的事情,变成了穷凶极恶的魔鬼。

    抢劫总要比种庄稼等收货来的快捷。

    李洪基在襄阳召开了声势浩大的会盟。

    与会的人数众多,李洪基携刘宗敏、高一功、田见秀、袁宗第、刘芳亮,郝摇旗,李双喜,张鼐、罗虎、刘体纯、李来亨,女将红娘子,文臣有正军师宋献策、副军师李岩、谋士牛金星大会天下群雄。

    惠登相,李万庆,薛仁贵,罗汝才,革里眼贺一龙、左金王贺锦、争世王刘希尧、乱地王蔺养成,以及张秉忠的女婿汪兆麟与会。

    以及闻风而来的天下大大小小的贼寇——闯天王高应登,整齐王张胖子,摇天动,混十万马进忠,四天王李养纯,满天星张大受,扫地王张一川,改世王许可变,兴世王王国宁,混世王、整世王、九条、顺天王、太平王、靖天下、瓦背王、爬天王、紫微星、蛤蜊圆、张妙手、贺双全……。

    就连声名赫赫的关中王——云昭也派了亲叔叔过山虎云虎参与盛会!

    此时,全天下的贼寇齐聚襄阳。

    云昭瞅着一辆尴尬的云虎道:“虎叔,你没必要亲自从延安跑过来解释这件事。”

    云虎愤怒的道:“李洪基这个狗贼,胆敢乱用我们蓝田名号,真是不知死活。”

    云昭扬扬手上的名单道:“有名有姓的大盗一百八,无名无姓的三百六,这就是人家李洪基做的宣传,咱们云氏本就是千年老贼,被人家点出来也不奇怪。

    只是,我这个关中王的名头到底是谁给我安上的,真是又坏,又毒啊。”

    杨雄在一边连忙道:“这个昭告天下的名单是李洪基的副军师李岩拟定的,不过,从李洪基中军传来的消息说,这个名单上的人除过我们之外,都是真实存在的,就连虎叔人家也找了一个跟虎叔相貌有七成相似的人冒名顶替,可以说,把我们蓝田县通贼一事,坐的实实的。”

    云昭随手丢掉文书苦笑道:“这是逼我站队呢,即便如此,我们也不能把自己混在贼寇里面,要想办法脱身才是,沾上了贼名,我们以后恐怕办很多事情的时候都不会那么方便了。

    你看看,洪承畴,孙传庭,以及我们南京交好的官员都来信问我们是不是已经起事了,江南都知道的事情,我们知道的反而最晚,看来,李岩这个混蛋恨我不死啊。”

    杨雄跟云虎也是一脸的苦笑。

    云昭丢开手上的几封信道:“这时候怎么说都没用,只有来真格的了。”

    杨雄眼前一亮连忙问道:“怎么来真格的?”

    “给杨嗣昌去一封信,告诉他,我们蓝田县准备趁着天下狗贼齐聚襄阳,准备兵出商洛,借道南阳攻击襄阳,一鼓将天下贼寇荡除。

    请他告知南阳的何英昌别挡我的路。”

    杨雄吞咽了一口口水道:“县尊,您准备出多少兵马?咱们看家的兵团只有两支,如果您真的有这个想法,蓝田县团练就要全部召唤起来了,如此,我们才能够凑足三十万大军,另外,咱们之前没有出兵的打算,所以,粮秣,军械,器具都不齐整,想要动员起来,估计最少需要一个月的时间。

    卑职担心,到时候贼人已经开完会星散了。

    最重要的是,咱们蓝田县的兵马抽调一空,谁来看家呢?”

    云昭摇摇头道:“用不了那么些人,我跟虎叔带一千亲卫去商洛就够了,不过,誓师大会要在西安开,必须充分表明我们跟贼寇势不两立的立场。”

    杨雄提到嗓子眼上的一颗心终于放下来了,连忙道:“我这就去准备。”

    杨雄走了,云昭从抽屉里取出另外一份文书递给云虎道:“虎叔,您看看吧,六百万贼寇啊……”

    云虎取过文书匆匆看了一遍道:“你那颗暗子到底没怎么受李洪基重用啊。”

    云昭苦笑道:“谁让您当初给我介绍了一个憨货呢,除过两膀子力气之外,脑袋瓜子总是不那么灵光,上阵杀敌问题不大,领兵打仗就没本事了。

    不过呢,这一次,李洪基以及这些贼寇们的统一了一下他们的队伍,虽然有滥竽充数的,可是,六百万也太吓人了。

    就算是去掉四百万虚头,还有两百万啊。”

    云虎嘿嘿笑道:“贼人聚集的时候自然山崩海啸,不过,一旦战败,溃败也如同江海溃堤,来得快,去的也快,长久以来,贼寇都是这个模样,不像我们家的人,能聚能散,这才是本事。”

    云昭哈哈大笑道:“所以,我们家才是最厉害的。”

    云虎最喜欢听云昭说大话,不管真假,至少听着这话都提气。

    蓝田县县令云昭被贼寇羞辱,不仅仅云氏上下不答应,就连蓝田县全体百姓也不答应,杨雄将宣传事宜交代下去之后,整个蓝田县就沸腾了起来,无数官员,学子,百姓,商贾,统统上书蓝田县县尊云昭,希望蓝田县能够出兵剿灭这股羞辱蓝田县,羞辱县尊的贼寇们。

    开始的时候,云昭以为这只不过是秘书监发起的宣传攻势而已,随着秦王带着西安府的官员连夜前来拜访的时候,云昭这才发现,有人当真了。

    尤其是秦王一脸的眼泪即便是云昭这种铁石心肠的人也看的心有戚戚焉。

    面对满堂胆战心惊的官员,文士,云昭没法子只好用短剑割开手掌发誓,自己与李洪基,张秉忠之流势不两立,万万没有合流的可能。

    加上云虎就活生生的站在一边,这些人才算是放下了心,积极地跟云昭商讨如何将蓝田县彻底的与贼寇切割开来。

    只要蓝田县大军愿意剿匪,他以人头担保朝廷绝无加害之意。

    在秦王的示意下,云昭邀请秦王去后花园一叙,在花厅里,云昭看过皇帝给秦王的密旨之后就明白了一件事——自己这一次真的被李洪基拖下泥潭了。

    除非蓝田县此次出兵隔绝李洪基,张秉忠两支贼寇合流,否则,关中就是对朝廷威胁最大的一股盗贼,到时候,朝廷不惜给建奴献上财帛,也要调集辽东铁骑汇合天下兵马讨伐关中。

    对于朝廷讨伐关中这件事,玉山书院曾经做过无数次推演,该如何应对这种最糟糕的场面,蓝田县高层一个个都是胸有成竹的。

    谁该干什么,该怎么干,干到什么程度,也曾经演示过很多遍,只要那一天到来,就会让朝廷真正见识一下蓝田县火炮的威力。

    “所以,蓝田县必须截断李洪基与张秉忠的联系,所以,王爷,我们只有一个地方可以选择。”

    秦王连连点头道:“县尊说的没错,孤王以为,如今夔州空虚,正是千载良机,只要我们蓝田县兵出蜀道,就能牢牢地扼制住蜀地的咽喉,让李洪基,张秉忠两大贼寇不能连成一片。”

    不等云昭说出地方,秦王就急不可耐的说出了皇帝的想法。

    云昭虽然不懂李洪基,张秉忠为什么会想着联合在一起,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矛盾恐怕比他们跟官府的矛盾还要深,两人在一起不出十天,一定会死的只剩下一个。

    朝廷应该努力让他们汇合在一起才是啊。

    不过,既然皇帝这么想,云昭也很想当一回忠臣,这一次他决心帮助皇帝干成一件让他欢喜的事情,那就是兵出夔州,毕竟,他可怜的老婆还在那里收拢灾民呢。

    “县尊,孤王以为,以为蓝田县军兵之悍勇,人数不宜太多,三千兵马能否守住夔州?”

    云昭眨巴着眼睛看着秦王认真的道:“区区夔州,两千兵马足够,王爷稍待,本官这就传令下去,命云虎率领我云氏本部人马两千,即刻出征夔州,定不让两股贼寇于蜀中合流,若有差池,提头来见!”

    秦王听罢,泪流满面,握住云昭的手道:“本王愿意支应银元五万为大军军资!”

    云昭的眼眶也微微发红,握住秦王的手道:“本官定不辱使命!”

    不过,

第五十六章何为大丈夫

    云昭做梦都想获得大明皇帝同意,名正言顺的插手蜀中!

    因为他知道,张秉忠此次入川,还是会在四川所有士绅拿出最后的合作精神面前折戟沉沙。

    失败后的张秉忠还是会逃回湖北,继续跟杨嗣昌进行最后的大决战。

    至于被杨嗣昌祸害之后的蜀中,民生凋敝,官府对这里的统治会衰弱到极点。

    没有经历过张秉忠,李洪基这些贼寇的恶行,没有经历过朝廷匆匆拉起来的雇佣军们的摧残,倔强的蜀中人是不可能感受到蓝田县人的温柔的。

    自己的傻婆娘,还在云阳县一边跟贼寇,乱军,逃兵作战,一边辛辛苦苦招揽流民呢,云昭这里已经拿到了六十万枚银元……

    同时,西安城里的官员吗,士绅,读书人们,终于认识到大明朝的统治在关中这片大地上已经结束了,所以,他们鼓励云昭与李洪基,张秉忠翻脸。形成自己比较温和的统治模式。

    这不难理解,很多地方的好,都是同行衬托出来的。

    皇帝在百姓们已经无可盘剥的状况下开始下令群臣募捐了,口气很生硬,方式很恶劣。

    李洪基在打土豪分田地,土豪如果不肯分田地,起义军就会分他们的身体。

    至于张秉忠……他杀人的方式比较特别。

    相比之下,蓝田县就是人间天堂。

    以前的家财没人惦记,以前的土地也没人惦记,即便是家主犯了错,蓝田县也不会让你家破人亡,就像已经被獬豸处理过的贪官污吏那样,首恶的脑袋保不住这是一定的,贪污的钱财保不住这也是一定的,只要再缴纳一大笔罚款,只要不是当事人,一般都不会有什么事,继续过你的日子就是了。

    昔日蓝田县东乡首富就是这种状况,犯了错,证据确凿,然后就跟自己的管家,帐房一起被正大光明的砍脑袋,他的兄弟要坐十六年的监牢,他的长子被衙役在光天化日抽了五十板子以儆效尤。

    在归还了贪污款项,缴纳了大笔的罚款之后,官府对他们一族并没有进一步的行动,除过,一代人不得为官之外,与蓝田县其余百姓并无二致。

    当年在审判这个案子的时候,全关中乡绅的目光都盯在上面,等到判决生效,处理结束之后,当年,蓝田县所属的乡绅们对商业的投入远远大于对土地的投入。

    现在,只要是蓝田人都明白,在如此低廉的租赁土地价格下,想要在土地上发大财已经完全不可能了,想要过上好日子只能另寻他法。

    李洪基此次诬陷云昭,抹黑云昭虽然看起来用心很是恶毒,对于西安城乃至关中的士绅阶层们来看,这也是一次难得的将问题摆在台面上的机会。

    有钱人在乱世的时候对穷人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感。

    这种恐惧感就是李洪基,张秉忠一干起义者带来的,过于温和的人是不可能让这些富贵者有畏惧感的。

    既然李洪基他们帮着把这事干了,云昭就觉得自己可以从中温和一下。

    秦王心中的恐惧此生都不可能过去……所以,他这几年生了好多孩子,而且在到处送……这些事云昭都是知道的,他没有阻拦,哪怕他送出去的孩子被人家送回来了,并且向云昭告密了,云昭还是把他的孩子平安的送还给了秦王。

    这让秦王更加的害怕,他不明白,云昭为什么会容忍他这样的行为。

    于是,他就努力的帮助云昭,希望云昭看在他很有用的情况下,能饶他不死。

    其实,云昭最希望的事情是秦王可以逃跑,最好带着全家逃跑,如此一来,占据了西安城十分之一的秦王府以及城外的十万亩土地就能顺理成章的成了蓝田县的财产。

    虽然直接剥夺是省事的办法,云昭却希望秦王有一日脑袋不对的情况下,拱手送上,即便是送上,也要多送几次,蓝田县才会接纳,并且隆重表彰他这样的行为,以为天下皇族的典范。

    对于别人都恐惧的皇族东山再起的事情,在云昭这里就是一个大笑话,莫要说皇族了,就算是皇帝被改造成平民的事情他不是没见过。

    皇族之所以会倒霉,还不是因为皇族已经被天下人抛弃了的缘故,如果还有人喜欢他们就不会倒霉到走投无路的地步。

    在接下来的三天里,云昭与秦王相谈甚欢,与西安城里的官员们相谈甚欢,与关中络绎不绝赶来的乡绅们相谈甚欢。

    在这次谈话中,云昭明确告知这些人,蓝田县在保护个人私有财产方面秉承的态度是一贯的,只要富人的财产是正大光明的劳动所得,只要有利于关中稳定,关中民生,关中百姓的福祉,就会一贯的坚持下去。

    并鼓励这些富人们,不要做为富不仁的事情,应该积极大胆的站出来,身为富人应当承担更多的社会责任,蓝田县一定不会允许‘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的事情发生。

    鼓励富人们打破昔日的身份壁垒,多多的参与到百姓劳动生活中来,用自己的诚意跟诚心获得百姓们的保护,如此,才是富人们最好的自保方式。

    秦王,以及大明朝的官员们以及各地乡绅们大为感动,也极为振奋,表示一定会为蓝田县的强大,出一份力。

    洪承畴又被罢官了……他如今一半的时间处在高不可攀的官位上,一半的时间被皇帝冷落。

    “这一次又怎么了?”见洪承畴背着手在云昭下班路上装作偶遇,云昭只好提前打招呼。

    “放张秉忠入川的罪名我承担了三成,所以……你知道的。”

    “你这时不是应该去经略辽东了吗?”

    “陛下对我坚持放弃宁锦防线非常的不满,陈新甲也对我非常不满,就举荐了傅宗龙,然后傅宗龙也对宁锦防线非常的不满,所以呢,陛下现在很犹豫,正在考虑要不要用我们两人中的一个,好在保定总督杨文岳现在跳弹的厉害,我上本举荐了杨文岳,傅宗龙也有这个意思。

    不过呢,总的来说,我罢官待用。”

    云昭笑道:“当了辽东督师你有多少人马可用?”

    洪承畴叹口气道:“我的本部人马,与山海关总兵马科,宁远吴三桂两镇兵马,人数不过五万余,你好像一直都不看好我去辽东是吧?”

    云昭点点头道:“我掐指算过,你去辽东之后,常胜将军的美名就要没了,以你的性子,可能干出很丢人的事情。”

    洪承畴点点头道:“丧师辱国?这对一个将军来说不算丢人,乃是兵家常事,不说这些了,我来蓝田县就是来散心的,也只有这里能让我觉得这天下还是太平盛世。”

    云昭笑道:“那就多看些,免得你老是生出大明没救了想法。”

    “我现在,就有这样的想法,我只求你莫要成第二个张秉忠,或者李洪基,哪怕你要这天下,也不要要的那么残酷,整日里在死人堆里行走,我真的有些受不了了。”

    云昭叹口气道:“你不能指责我还没有做的事情。”

    “秦王恳求我来找你谈谈,说说他的出路的事情,如果你要秦王府的钱财,土地,他愿意双手奉上,只求你饶过他一家老小的性命。”

    云昭皱眉道:“感情我这三天说的话都是放屁是吧?

    你以为我蓝田县的一个策略定下来,就可以朝令夕改的吗?”

    洪承畴道:“是谨慎研究过的策略吗?”

    云昭道:“蓝田县的政策从来就没有一条是拍脑袋决定的,在制定政策之前,我们都要进行详细的摸底调查,详尽的采纳众人意见,再衡量利弊,并向前走一步,这才会制定出策略,一般情况下,我们的策略会三年做一次小的调整,五年才会进行一次大的修正。

    这就是你看到我整天无所事事的原因。”

    洪承畴长出一口气道:“我信。”

    “既然相信,就告诉秦王,他一家占据的生产资料太多,对蓝田县的土地改革进展不利,以后一定会修正的,除此之外,我不会对他怎么样,更不会杀了他,更不要说杀他全家了。

    说实话,杀他,我还真的有些看不上。”

    洪承畴连连点头道:“很有道理,你是要睡布木布泰的人,确实不应该把眼光放在一些只知道吃饭的猪身上,猪啊,你知不知道,陈新甲派遣人去找黄台吉和谈了。”

    云昭吃了一惊道:“这么大胆,谁啊?”

    洪承畴叹口气道:“这是一桩很丢人的事情,如果是官员去,我不会这么愤怒,毕竟,这还算是光明正大,陈新甲派了一个瞎眼睛的算卦老人去的。

    临走的时候,还给足了这个算卦的人银两,算是买命钱,猪啊,大明官员连出使满清的勇气都没有了,遥想当年,历朝历代……张骞,苏武……算了,就不羞辱这些先贤了,我们找地方饮酒吧,一醉方休!”

    云昭摇摇头道:“没工夫跟你喝酒,我还要回去帮老婆带儿子呢,你要是难受,就去找獬豸,他应该很喜欢跟你一起喝酒聊天。”

    “大丈夫如何能……”

    不等洪承畴把话说完,云昭就嗤的笑道:“你知道什么,大丈夫重要的是在外边叱咤风云,帅虎狼之师纵横辽东吗,斩奴酋首级剥皮为酒盏,醉了,便枕着奴酋尸体酣睡。

    至于回到了家中,孝敬母亲,怜惜妻子,疼爱幼子,放下手中战刀,拿起菜刀做菜,做羹,如此才是我辈大丈夫本色。

    万万不敢弄成什么‘大丈夫难免妻不贤,子不孝’的下场。”

第五十七章骗人就要骗到底

    洪承畴基本上跑不掉了,所以,云昭才不会在他身上多花费时间呢。

    说真的,当时拉洪承畴上蓝田县这艘船是一个意外,假如这一路不是这么顺风顺水的话,云昭早就把他干掉了。

    回到家的时候,钱多多也很忙,两个胖孩子坐在床上一人手里抓着一枚金币在玩耍,如果不是云昭下手快,孩子就会把金币塞嘴里。

    “我儿子没有那么傻!”

    钱多多瞅了云昭一眼,继续整理她的金币。

    云昭左右看看,没发现何常氏跟云春,云花的影子。

    “数钱的时候不好让下人看见。”

    云昭踢踢钱多多的箱子道:“谁送来的?”

    钱多多烦躁的推开云昭发贱的腿道:“秦王妃,福王妃,庆王妃,以及大大小小六个什么王妃送来的,这钱是我的,我要给孩子们攒钱。”

    云昭瞅着屋子里乱七八糟摆放着的六七个大木头箱子道:“再这么下去,你很可能会被獬豸追究。”

    钱多多怒道:“人家好心给我两个儿子送来的压岁钱他也要管吗?”

    云昭叹口气道:“这些压岁钱可以压死两头牛。”

    “我的名字就叫钱多多,钱少了对不起你给我起的这个名字,告诉獬豸,他要是敢进我们家门,我会让云春,云花打断他的腿。”

    “你这叫受贿啊!”

    “受贿指的是收钱之后给人办事,我光收钱不办事怎么叫受贿?她们都说这是我两个儿子的压岁钱,既然是压岁钱我为什么不收?”

    钱多多说的很有道理,云昭发现自己找不到反驳的话,反正给孩子存钱是这个世上最虚伪的假话,也不知道钱多多说的算不算数。

    云昭知道钱多多有一个金库,不过,他从来没有进去过,金库钥匙就被钱多多悬挂在腰间,很宝贝,从不给别人。

    事实上冯英也有一个库房,不过,她的库房总是空荡荡的,就算偶尔装了一些东西,很快就会变空,所以,没什么看头,自从冯英走了之后,她的库房就成了钱多多放杂物的房间。

    钱多多数钱完毕之后,就亲自押送着让云春,云花这两个壮劳力帮她把箱子搬去金库,这两人表现的很是殷勤,不过,最后还是没有拿到金币。

    “爹爹!”

    云昭左右瞅瞅,忽然,身体僵住了,转过身瞅着云彰慢慢走过去,抱着儿子道:“再喊一声。”

    孩子只是张开长了几颗小牙的嘴巴呵呵笑。

    钱多多回来的时候,云昭故作平静的对她道:“我儿子刚才学会喊爹爹了。”

    钱多多疑惑的瞅着云昭,见他不像是在骗人,就朝着云彰拍拍手道:“娘,娘娘。”

    云彰转过头瞅着钱多多道:“爹爹!”

    云昭很高兴,钱多多的脸色却变得很难看,恨恨的将云彰塞给云昭,然后就把他们父子撵出了屋子。

    云昭乐不可支。

    天亮的时候,父子俩这才依依惜别,有这样的好事情,云昭的心情非常好,以至于让他忘记了钱多多的受贿行为。

    尤其是早上钱多多亲自过来抱走云彰之,且笑容满面的美丽样子,就让云昭产生了要给钱多多更多钱的冲动。

    昏君就是这么产生的。

    好在,徐五想要钱从来都是狮子大张嘴,所以,云昭的钱很快就没有了。

    “李定国为什么会去草原?”

    云昭查看了一下地图,才找到“搭嘎的”这个充满蒙族味道的地名。

    徐五想沉吟片刻道:“有乱民。”

    云昭皱着眉头瞅瞅地图上那一片代表着沙漠的地形道:“这里有乱民?”

    徐五想道:“本来没有,后来就有了。”

    云昭左右看看低声道:“如何处置的?”

    徐五想道:“乱民逃遁无踪。”

    云昭又命杨雄拿来段国仁的文书,翻看几张之后,指着其中的一行字对徐五想道:“有乱民焚烧县衙,伤五人,其余逃遁无踪……几个人值得李定国亲自出手?”

    徐五想道:“六千多人……”

    云昭点点头,慢慢坐回座位,闭着眼睛沉思了良久之后对徐五想道:“怎么下得去手啊……”

    徐五想道:“这就是段国仁以人命换时间的做法,不经鉴别,不经审判,人以群分,然后就下手,不过,那些人很倔强,在他们的神跟生命之间,选择了神,头都不回的走进了沙漠,据说,连哭喊声都没有。”

    云昭呻吟一声道:“我刚刚在大肆宣扬蓝田县的平和主张呢。”

    徐五想沉默一下道:“会遮掩好的。”

    云昭叹口气道:“写入我的记录,告诉段国仁,他在宁夏的工作不叙功,告诉李定国,他在宁夏的工作不叙功,告知张国凤,他在宁夏的工作不叙功,把这份文书封档,此三人今后叙功,都要考虑这份密档。”

    徐五想点点头,就取过那份文书,当着云昭的面装进牛皮筒子,用火漆封印好,亲自放在大书房的隔间铁柜子里。

    “县尊就不会饶了我!”

    段国仁侧耳听听风声,然后对李定国道。

    李定国道:“也不会放过我。”

    张国凤摇摇头道:“太疯狂了。”

    段国仁道:“你是说我的建议太疯狂了吗?”

    张国凤道:“我是说那些人没了寺庙,这些人宁愿进沙漠,也不愿意回到宁夏生活,只可怜了那些被别人做主的妇人跟孩童。”

    段国仁道:“这样的人本就不该留着,这里是人的土地,不是神的领地,他们应该是我蓝田县的子民,不应该是神的子民。

    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怪不得别人。”

    张国凤道:“蓝田县不该是这样的。”

    李定国笑道:“妇人之仁!”

    张国凤道:“就是因为妇人之仁这一点,我才愿意跟着县尊,我可不敢继续跟着八大王,万一他那一天杀人杀的起性了,会把我们一起干掉。

    我建议,在这里等三天,三天之后,我们再回军。”

    “等什么?”段国仁的目光如同刀剑一般寒光闪闪。

    张国凤对段国仁的目光毫无感觉挥手道:“等一些后悔想回来的人。”

    “他们不会回来的。”

    “至少我等过!”张国凤毫无退让的意思。

    风从沙漠里吹过来,十月的沙漠边缘已经寒风刺骨了,三个人围着火堆坐定,却感受不到半点火焰带来的暖意,段国仁盘腿坐着,稳如泰山,李定国面无表情的躺在羊皮袄里,一口一口的喝着酒,只有张国凤一直瞅着沙漠,他很希望能出现一些向现实低头的人。

    三天很快就过去了,没有人从沙漠里走出来,沙漠中的风越来越大,裹着沙尘漫天飞舞,大军再不离开,就要遭遇风暴了。

    在这样的风暴下,即便是耐劳的骆驼,也只会把身躯放低,匍匐在固定沙丘后边,等待风暴过去。

    “满意了吗?”段国仁的眼中满是嘲讽之意。

    张国凤道:“满意了,至少我的心没有那么难受了。”

    “为了你一时心安,你让两千骑兵陪着你在沙漠边上吃了三天的沙子,你看,定国将军就没有你这种妇人之仁。”

    张国凤瞅一眼李定国,然后冲着段国仁笑道:“这种事自然是我这个副将做主,定国只管打仗,段国仁我告诉你,政务上的事情你只管找我。”

    段国仁仰天笑道:“果然是好兄弟!如果你们一个个都想当好人,那就让我来当恶人好了,我们今日的所作所为,你以为我非要把这些人驱赶进沙漠吗?

    我是在为将来进入西域之后做准备,自从高仙芝在怛罗斯战败之后,我汉人的大军就在西域节节败退,除过铁木真的军横扫过西域之外,我们汉人再也没有踏足西域。

    一座嘉峪关,一道河西走廊不足以护卫我们汉人的疆土,就像一道山海关一座燕山无法护卫京城一样,要未雨绸缪啊。

    翻看历朝历代的史书,如果不能在开国之初就定下国家的疆域,以后,再想拓展就难上加难了,我中华的国土永远都是先扩大,然后再慢慢收缩的一个过程。

    我无法为千年之后的子孙做什么,只能在我们还有实力的时候,尽量的把疆域扩大,哪怕子孙不争气,也能多败退几次,多支撑几年,这就够了。

    区区个人的荣辱算得了什么,只要我们能把边疆向外推出一千里,两千里,三千里,我段国仁粉身碎骨都无所谓。

    你张国凤想在我面前充什么智者,告诉你,你还不够格,我不是不会做官,是不愿意做你们这种唯唯诺诺的昏官,真不知道县尊把你们捧这么高有屁用。”

    张国凤朝领头的李定国瞅瞅,凑到段国仁身边低声咆哮道:“你我干什么事情都无所谓,反正我们的命是县尊给了,了不起还给他就是了。

    定国不一样,我说过要做他的兄弟,我已经心中有愧了,你不要让我更加对不起他。”

    段国仁吐一口沙尘同样低声道:“你本就是细作,最后弄得跟策反对象成了兄弟,本就是失职,你骗了他这么长时间,难道说还要骗他一辈子不成?”

    张国凤酸涩的道:“县尊告诉我说,骗一辈子,骗到死就不算骗了。”

    段国仁吃惊的道:“还有这说法?我八岁就认识你,你总是能干出让我吃惊的事情来,我就不信县尊能说出这么无耻的话。”

    张国凤抽抽鼻子道:“他可能比你以为的更加无耻。”

第五十八章国之干才的产生方式

    说来奇怪,沙漠边缘的土地一般都不错,这里的土地松软,且肥沃,只要有足够的水,就能长出很好地庄稼来。

    段国仁却不准许人在沙漠边缘耕作,这一带只准许种树,树木也不是常见的高大树木,大多是沙漠中本来就有的梭梭与红柳。

    对于为什么要这么干,即便是段国仁其实也是不明白的,只是因为这是云昭说的,所以他就大力的执行,至于云昭为什么要这么干,说实话,云昭也不明白其中真正的原因,只知道,在他以前科学昌明的日子里,人们都这么干,应该是一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事情。

    后世在宁夏这么干的时候,主要是为了防止沙漠把黄河给填埋了,现在,沙漠虽然距离黄河河道还有两百多里地,云昭觉得未雨绸缪比较好。

    建奴入主中原之后,治理黄河成了重中之重的事情,云昭不认为自己将来成为这片土地的主宰之后,黄河就会饶了他。

    与其以后黄河泛滥的时候哭天抹泪,不如趁着现在有机会,人力充沛的时候把事情做到前边。

    李定国带着兵马重新回到宁夏镇之后,这里的人们已经在大量的蓝田县官吏的带领下开始平整土地了,趁着湿地还没有彻底上冻,四十万人齐聚黄河水网密布的地方,驱赶着上百万头大牲畜,已经平整出大片的土地。

    沿着黄河沿岸挖出来的数百条自流渠将黄河水引进整理好的田地里,一眼望去,大地变得水汪汪的,这片被冬灌之后的土地,在来年开春,将带给宁夏镇勃勃的生机。

    壮观的劳动生产场面与壮观的战争场面有着完全不同的特点。

    壮观的劳动场面只会让人对未来生出无穷的希望,而壮观的战争场面,只会让人生出无穷的绝望心来。

    刘玉琦坐在帐篷里,喝一口已经冰凉的茶水,心头就涌动出一首动人的诗歌来。

    他虽然手无缚鸡之力,心里却装着一个顶天立地的巨人,虽然这个巨人只喜欢吟诗作赋,不喜欢干活,这一样让刘玉琦生出一种老子天下无敌的错觉。

    “耕犁千亩实千箱,力尽筋疲谁复伤?但得众生皆得饱,不辞羸病卧残阳。”

    被劳动者的热情深深打动了的刘玉琦,很自然的将自己带入到了这个壮观的劳动生产场面中来,并自然而然的把自己也带入到了宋时名臣李纲的情绪中去了。

    说实话,刘玉琦此人除过无能了一些之外,并没有什么大的毛病,人很勤快,只要给他开启一个干活的模式,这人就能老老实实的接着干下去。

    不过,这也是大明此时官员的普遍写照,清廉,无能已经是上上的官员人选了。

    清乡的任务终于告一段落了,李定国的大军也开始休养生息,段国仁开始重新编练户籍,每五户流民人家夹杂一户信教家庭,这样做几乎是把整个宁夏镇的人口大乱重来一次,至于他们以前保有的房屋,也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要推倒重建。

    这里自然是不供应砖石的,所有人家的新屋子都是土坯制作,统一制造成了蓝田县的平房模式,以两百户为一个自然村落,这项工作,将在来年秋天之前完成。

    段国仁相信,随着来年汉人流民进一步迁徙过来之后,宁夏镇的异族宗教问题必将得到彻底的解决。

    在以后想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不论是中原,还是京师,亦或是江南都会陷入到无尽的战争中去,在这段时间里,不论是宁夏,蓝田城,还是关中,亦或是陇中,山西,河南一部分必须肩负起生产粮食的重要任务,接过江南供应全国粮食的重担,继续为这个老大的帝国保留一些实力。

    如此,蓝田县的大军才能带着粮食做到所向无敌。

    “这样的粮食基地我们还需要更多。”

    段国仁站在田埂子上,瞅着水田里的几条无意中从黄河里跑到这里的小鱼,有些感慨。

    “我们占领的地方除过关中之外,都是穷山僻壤之地,县尊应该进军两湖才对。”李定国在两湖之地转战多年,对这两个地方有些认知。

    张国凤喟叹一声道:“这世上好像没有既要脸皮,又要好处的事情。两湖之地是好地方的事傻子都清楚,就因为如此,如果县尊让我们兵进两湖,立刻就成了反贼。

    人家就不再认为我们是最弱的一个了,会想着先把我们干掉,再争夺……”

    段国仁道:“夹缝里求生存就是这个样子的,等这里安定之后,积攒了足够的经验之后,我就要转战张掖,武威,酒泉,敦煌四郡之地,正式接手残破的嘉峪关防,争取将大明边寨推进到哈密之地。”

    李定国摇头道:“不可能,在中原未定的时候,云昭不可能有多余的兵力让你拿去西域糟蹋。”

    段国仁嘿嘿笑道:“班超三十六骑就能平定西域诸国,你凭什么认为老子就做不到?”

    张国凤像看傻子一般的看着段国仁道:“班超时期的西域诸国,人口最多者不过五万人,而且乱糟糟的分成百十个国家,如今的西域就剩下叶尔羌汗国,别失八里汗国,以及准格尔蒙古,这三部每一部都有雄兵十万以上,你带三十六个骑兵去送死吗?”

    段国仁嘿嘿笑道:“穷一生之力去办一件事情,总能干出一些成绩来的,只要我前期打好基础,等县尊平定中原之后,自然考虑西域的。”

    李定国惊诧的道:“平定中原,难道我们还不能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了吗?”

    段国仁,张国凤齐齐的瞅着李定国摇头,张国凤连忙跟兄弟解释道:“你这是做梦,你难道没有发现蓝田县组建成功的几支军团,其实都不太适合防守吗?

    县尊正在等待蓝田县的团练慢慢成熟,一旦团练成熟之后,这些人才是守卫军队,而我们这四支军团,加上以后组建的军团,绝对都是进攻性的军团。

    以我们县尊一贯吝啬的性格来看,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花钱来养这些靡费奇大的军团。

    现在啊,宁夏将要养活我们军团,蓝田城在养活高杰军团,云杨军团大部分的收入来自于河南,云福军团的大部分收入来自于两湖,等到以后,这些地方全部都成了我们自己的地盘,你觉得县尊还会让这些地方来养我们这些军团?

    我们所有人都要自己找食吃,估计还要给县尊上供才成,所以,我们没机会待在国内的,最靠谱的状况就是哪里有钱可以抢,我们就会出现在那里。”

    李定国呆若木鸡。

    段国仁继续笑道:“你们留在国内是不安定因素,留在外边,辎重,人员却要依靠国内,所以,永远都脱离不了中央控制,将军白发才是你的归宿。”

    李定国瞅着张国凤道:“怪不得你急着讨老婆生孩子呢。”

    张国凤笑道:“我劝过你无数次,你不听啊,要不,将就点娶县尊的一个妹子,先把家安顿好再说?”

    李定国长叹一声道:“两万两银子,就买断了我的一生!”

    段国仁冲着张国凤挤挤眼睛道:“不要跟县尊做生意,也不要跟县尊打赌,每当县尊在一个人身上耗费大量精力的时候,他一般都要从这个人身上拿到十倍,百倍,千倍以上的利润才成,否则,对县尊来说,就是一桩亏本的买卖。”

    夏完淳哭着从玉山书院回来了,满身的伤……云昭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洪承畴却似笑非笑的瞅着张着嘴巴大声嚎哭的夏完淳,他不明白,云昭教育自己的弟子,干嘛要把他拉过来。

    “他们都打我……上课铃声一响,就有人冲过来打我,哇……”

    “你们上的是什么课?”

    “武课!”

    “他们拿什么打你?”

    “拳头,还有脚!”

    “你反抗了没有?”

    “反抗了,打败了一个,他们就上两个,打败了两个,他们就上三个,才把三个人打败,他们就一哄而上……哇,赖皮啊。”

    云昭掏出手帕给夏完淳擦了鼻涕跟眼泪之后道:“我记得这个时间一般都是选班长的时候,你参与竞选班长了?”

    夏完淳从云昭的茶碗里混了一口茶水抽抽噎噎的道:“先生说,班长是有才,有能者为之,希望大家自动站出来竞选,我见那些傻子一个看一个的闭着嘴巴不出声,我作为您的弟子,自然要站出来担当一下。

    先生当场考教了我的课业,考教了我的书法,然后就鼓励了我几句,说我很有可能当上班长……然后,那一群混蛋就嫉妒我,趁着武课趁机打我。”

    云昭抽抽鼻子道:“你找你先生我,是要我帮你?”

    “嗯!”夏完淳趁机又从桌子拿走了一块糕点。

    “你想让我告诉先生准你直接当班长?”

    夏完淳道:“不,他们只能一个个的上,或者两个,两个的上,我都不怕,哪怕三个一起上我也答应,就是不能四十四个人一起上,这是赖皮。”

    云昭摇头道:“这不可能,你不想当班长也就罢了,也不会有一群人打你,你想当班长,就要一个人把你们一个班的四十四个人打服气才成,这是玉山书院的规矩。

    你把这四十四个人全部打服气,那么,你以后就是他们的首领,不管你要他们干什么,他们都必须服从一年,第二年如果你打败了挑战者,他们就必须再听你的话一整年,如果你在剩下的七年学习时间里都能把你的同学打的服服帖帖,这对你将来有莫大的好处。”

    夏完淳擦拭一下又流出来的鼻涕道:‘什么好处?“

    云昭笑道:“比如,你可以有另外一个名字。”

    “什么名字?”

    “夏国淳!”

    “改了这个字很厉害吗?”

    云昭笑了笑,指指洪承畴道:“如果你拿到了这个字,就表明你是国之干才,毕业之后,蓝田县所有职务任你挑选。”

    夏完淳转过头看看杨雄道:“杨雄大哥,你为什么没有成为杨国雄?”

    杨雄黑着一张脸道:“第四年的时候我被一个混蛋打断了一条腿,失去了再战的能力。”

    夏完淳又看看想要逃走的徐五想道:“五想大哥,你又是什么原因?”

    徐五想勉强挤出一丝笑意道:“我命不好,从上学开始就跟你多多师娘一个班!!!”

    夏完淳也深为徐五想感到可惜,又混了一块点心之后问云昭:“先生,我一定要用拳头一次性的打败四十四个人吗?”

    云昭摇头道:“那倒不必,你比必须彻底打服这四十四个人就好。”

    “可以进计谋吗?”

    云昭笑吟吟的道:“欢迎使用计谋,不过,你使用了计谋之后,就别怪别人对你使用计谋,要慎重!”

    已经混饱肚子的夏完淳充满信心的道:“我会成为班长的。”

    说完就蹦蹦跳跳的去找钱多多继续哭诉去了,看样子,这孩子今天被同学打的好惨,连中午,晚饭都被先生给罚没了。

    洪承畴倒吸了一口凉气道:“这是哪门子的规矩?”

    云昭喝了一口酒道:“云氏强盗选寨主的规矩!”

第五十九章莫名其妙的王

    “你这是在养一群狼啊。”

    “总比养一群羊好。”

    “狼多了,羊就不够吃的。”

    “以前的时候我们认为天圆地方,大地不过是一块平地,上面盖着天,很多年来我们都是这么认为的,并且将我们脚下的土地定为大地的中央,故名中国!

    其实,在很早的时候,有一个叫做毕达哥拉斯的古希腊人就断定大地是圆的,我们脚下是一个大球,但是没有充足的证据。

    直到一百二十年前,葡萄牙人麦哲伦带领了一支船队从西班牙出发,一直向西航行,经过了三年的时间又回到了西班牙。

    这是人类第一次环球航行,同时也证明了地球是圆的,以及地球的大小。

    他利用两个不同地点,在相同的时间内,通过测量太阳光射到地面的角度,求出地球的圆周为25万斯台地亚(古埃及长度单位),相当于七万九千里。

    他做出了这个证明之后,人们还是不相信大地是一个圆球,尤其是一个悬浮在空中并且不断转动的大球,很多人把这个认知当做一个大笑话,认为,我们站在大球上方的时候还没有问题,等大球转动,我们到了大球下方的时候,岂不是要掉进虚无?

    别人以为这是一个大笑话,我不这样认为,既然已经有人身体力行了,我为什么不相信呢?

    就在四十年前,有一个叫做布鲁诺的西方人为了捍卫这一学说,被西方的宗教裁判所给烧死了,这个人被烧死了,却让我更加的相信他的学说。

    官啊,既然有人证明绕地球一周足足有七万九千里,那么,作为一个简单的算学题我们很快就能得出这个球有多大……

    毕竟,从京城到西安,不过区区两千里地罢了,这还不是直线距离。

    既然世界这么大……我觉得多培养一些狼问题不大,只要这些狼肯给自己找草原,找羊群就好。”

    洪承畴不解的看着云昭。

    云昭鄙夷的看着洪承畴。

    洪承畴咳嗽一声道:“你想的跟我想的不一样。”

    云昭点点头道:“我是野猪精,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这一点你要承认,天人跟凡人的想法不一样是可以理解的。”

    洪承畴道:“你的目光从来没有放在大明朝是吧?”

    云昭笑道:“大明朝对我来说就是一颗还没有成熟的果子,等他成熟的时候,就会自动落进我的口袋,现在,我的口袋已经编织了一半,再有几年就会完全编织好了,到了那个时候,你再看天下……”

    “你的样子让老夫想起黄巾,绿林,赤眉,白莲,弥勒……”

    “不不不,这些都是我竭力清除的对象,信这些东西,只会让人越来越愚蠢,这对中华不利。”

    “可是你,总有些神奇之处!”

    “那是大智慧!”

    “老夫也有大智慧。”

    “你的大智慧仅限于放弃宁锦防线。”

    “我跟卢象升饮酒的时候,他说你很多时候似乎都有未卜先知之能,老夫再追问的时候他却不愿意多说了。”

    云昭笑道:“等你那一天成了清水县县令之后,你再跟他交谈,他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这么说,你还有很多事情瞒着我?我以为我们已经是同盟了。”

    “不,你成为清水县县令之后,我们才是一伙的,要不要立即放弃你的高官,成为清水县令呢?”

    洪承畴笑了,然后站起身瞅着柿子树上红灯笼一般的柿子道:“我不准备逃避了,想要接下蓟辽总督这个烫手的山芋。”

    云昭斜着眼睛瞅了洪承畴一眼道:“怎么会突然有了这么一个决定?”

    洪承畴大笑道:“我不接任,难道让傅宗龙,杨文岳,陈新甲这等小人来接任吗?待我从蓟辽总督这个职位上下来之后,再去我的清水县担任我的县令之职不迟。”

    云昭皱眉道:“你要干什么?”

    洪承畴笑道:“不举倾国之力与建奴鏖战一场,你如何知晓老夫也是国之干才!”

    云昭低声道:“我听说——怒不兴兵啊。”

    洪承畴大力捶着胸口道:“这里总有一股子火焰,不释放出来,老夫寝食难安。”

    “要我帮助你吗?”

    洪承畴摇头道:“若拿到你一兵一卒的帮助,皇帝如何肯把蓟辽总督的位置给我呢?如何肯将辽东最后的精锐划归我的麾下呢。

    当然,你如果通过秦王他们支援我一批火炮,手雷,炮子,火药一类的东西,我还是会笑纳的。”

    云昭叹了口气道:“如果不小心被建奴活捉,别忙着投降,我会派人来救你的。”

    洪承畴长吸了一口气道:“你如此的不看好我?连我的德操也一起菲薄了。”

    云昭继续道:“你要的东西我都会给你,通过秦王也好,通过福王也罢,甚至通过锦衣卫也成,总之让你拿的没有半点隐患,你要是打赢了,我出城百里迎接你,如果你战败了,我也会出城百里去接你,哪怕你被活捉了我也有办法救你出来,只是,千千万万莫要投降。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会面的时候说的话么?”

    洪承畴点头道:“记得,你会杀我。”

    云昭道:“现在不仅仅是杀你的问题了,我会让你死的屈辱无比。”

    云昭脸色从未有过的凝重给了洪承畴莫大的压力,他咬着牙道:“你为何一定要一口咬死我会投降建奴?”

    云昭冷漠的道:“在我的梦里,你已经投降过一次了。”

    洪承畴脸色苍白,却哈哈大笑道:“定不会让你如愿!”

    说罢,就一口气喝干了酒壶里面的酒扬长而去。

    见洪承畴走了,徐五想就把脑袋凑过来低声道:“县尊,他不像是一个会投降的人啊。”

    云昭白了徐五想一眼道:“对这些大明官员,我们还是多提防一手的比较好,我实在是在这满朝文武中找不出几个肯为这个王朝殉葬的人。”

    “您说,洪承畴为什么会突然想要接蓟辽总督这个他避之不及的官职呢?”

    “还不是卢象升蛊惑的,这家伙这几天一直跟洪承畴在一起,肯定告诉洪承畴他是最适合的一个,加上洪承畴也有些心高气傲,就这么答应下来了。

    老卢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放不下他的大明朝,以后看到天下纷纷的时候,还不知道会如何痛苦呢,唉……这该死的世道就不让人好好活。”

    徐五想嘿嘿笑道:“这不关我们的事情,不过,韩陵山有下落了,他如今在辽阳附近。”

    云昭叹口气道:“安全吗?”

    徐五想道:“谈不到安全,不过他身边有很多建州人追随。”

    “命文玉山跟进吧。”

    徐五想道:“文玉山已经回到了山海关,没有机会再进辽东,韩陵山的生死只能由他自己掌握了,不过,我对韩老大充满了信心,他一定能成就一番大业的。”

    云昭叹口气道:“那该多么的艰难啊。”

    说罢在地图上瞅瞅辽阳的位置,再一次忍不住为韩陵山担心。

    此时的辽阳已经是雪花飘飘的时节,只是,在幽深的林子里,一座座木屋子里热气蒸腾,一口口铁锅吊在火堆上,里面的的肉食翻滚,肉香混合着酒香,脂粉香,汗臭味,臭脚味道让人几乎窒息,不过,这些依旧压制不住木屋中的人纵酒狂欢。

    韩陵山将手从朝鲜女人的怀里抽出来,举起酒杯对众人大吼道:“干啊!”

    顿时,巨大的木屋子里就响起此起彼伏的怪叫声。

    一连喝了三碗酒,韩陵山醉醺醺的从人群中站起来,踉踉跄跄的朝屋子外边走去。

    在白雪皑皑的雪地上痛快的解手完毕,韩陵山打了一个哆嗦,系好裤子,就从一根木头椽子上抓了一把雪放进嘴里,让他慢慢的融化。

    老阿古从木屋后面转过来,擦一把胡须上的白霜低声道:“苏合泰,我们什么时候走?”

    韩陵山低声道:“今天就走。”

    “就我们百十个人走?”

    韩陵山点点头道:“人多对我们不是好事,你也看见了,我们好心把抢来的东西跟他们共享,他们一边享用一边派人告密,这里不能待了。”

    “告密的人已经被马楚科他们杀了。”

    “没用的,老阿古,有一个就会有两个,除过参与这场抢劫的兄弟之外,我们谁都不能信,我们杀掉了可查,天知道会不会有别人已经告密了。

    现如今,我们只能回老林子避避风头。

    等这些人全部喝醉之后我们就出发。我担心追兵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老阿古雪白的胡须抖动一下,用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韩陵山犹豫一下道:“都是我们的族人……”

    老阿古道:“自从我们被剥夺了所有荣耀之后,这里的人就不再是一族人了,每个人都想从这个烂泥潭里爬出去,,甚至是踩着别人的尸体爬出去,在这段时间里,我亲眼看着族人们勾心斗角,相互算计,相互厮杀,一个提防一个,一个戕害一个,苏合泰,直到你出现之后,我才觉得我们这一族终于有了希望。

    苏合泰,当年努尔哈赤能靠十三副铠甲起兵,我们也能,即便是不能,只要我们变得强大了,黄台吉就会赦免我们的罪过,重新重用我们。

    苏合泰,这些人已经没有用了,没了成为巴图鲁的决心,我聚集了一百三十个想要重新获得荣耀的人,只要我们回到老林子,就能去捉老林子里的野人加入我们,我知道有一个野人部落就在我们老林子附近。

    苏合泰干吧!”

    韩陵山转过身,发现马楚科,毕二岱,巴彦,白楚科,,阿林阿,白里,布鲁坎,齐不深,达哈苏,达山,多隆等最早答应抢劫白城子的建州人都呼吸着白气,目光炯炯的瞅着他,看的出来,他们已经下定决心要脱离现在卑贱的生活了。

    “苏合泰,干吧!”

    “苏合泰,干吧!”

    “干吧!”

    韩陵山长吸一口气,抽出短刀在手上划过一道口子,让血缓缓地流淌在雪地上,单膝跪在地上,瞅着灰蒙蒙的天空道:“苍狼白鹿的子孙苏合泰在此发誓,一定会善待我所有的兄弟,一定会将我们曾经失去的荣耀夺回来,我一定冲锋在最前面,一定最后一个撤退,不抛弃一个兄弟,也不放弃一个兄弟……”

    在韩陵山发誓的时候,年迈的阿古哈哈大笑,与其余的建州人一起毫不犹豫的用匕首划破自己的面颊,高举双手发誓效忠苏合泰,相信他,追随他,直到生命的尽头也不后悔。

    韩陵山将自己破损的手一一的放在每一个建州人破损的脸上,让血脉交融,并深情的拥抱了每一个兄弟。

    最后一个拥抱了年迈的阿古,并对众人道:“我死之后,阿古为我们的王。”

    老阿古呵呵一笑,又转身抱住了弓箭手马楚科道:“我死之后,马楚科为王!”

    等效忠盟誓结束之后,韩陵山用阴冷的眼神瞅着一座座热气蒸腾的木头房子道:“开始吧!”

    老阿古呵呵笑道:“我已经杀死了我的女人,就看你们的了。”

    马楚科狞笑道:“除过我们,都要死!”

第六十章红衣大喇嘛

    惨叫声,反抗声从响起到结束只有短短的一柱香时间。

    这些平日里颓废的连裤子都提不起来的建州人,在决定干大事之后,一个个变得极为凶悍且迅捷。

    当这些人重新来到韩陵山面前列队的时候,他缓缓地从每一个人面前走过,拥抱了每一个人,在每一个耳边轻声道:“同生共死!”

    这些建州人也热情的用同样的语言回报他。

    战马已经准备好了,物资已经准备好了,爬犁也准备好了,每个人身上裹了厚厚的羊皮,戴上狗皮帽子在阿古的带领下排成一长串,离开了这片放逐之地。

    大雪依旧扑簌簌的下着,不一会就覆盖了他们离去时留下的痕迹,木屋里的柴火燃烧完毕,暖色慢慢消失,最终与白雪混为一色。

    白山黑水对韩陵山来说是一种新鲜的感受,在这种地方很容易让人生出雄心来,被冰封的大地正适合骏马奔驰,而久久不停地大雪是强盗们最好的伙伴。

    而建州人缺少男丁的小小屯子,是这一支骑兵队伍最好的目标,正好可以一口吞下。

    朝北走了十一天,韩陵山不记得自己杀了多少建州人,他有时候甚至非常的疑惑,身边的伙伴明明跟这些建州妇孺都是同族之人,但是,这一点都有不妨碍他们把刀子看在同族人的身上,且残暴的如同对待敌人一般。

    有好几次他都想问问阿古,终究还是不敢问,担心暴露了自己不是建州土著这个事实。

    当别人的首领其实很容易,当一群猎人的首领更加的轻松写意,但凡是猎人群体,相互配合才能捕获猎物,这是他们的生存本能。

    眼看着阿古一刀砍死了一个半大的娃娃,韩陵山觉得有些可惜,阿古看到了韩陵山的表情,摇摇头道:“这种半大的狼崽子最不能留,首领如果想要扩大我们的族群,可以收留一些野人男孩,那些野人男孩就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更不知道什么叫做亲人,只要给吃的,就是一伙,不像这些阿念古人,留下一个就是祸害。”

    韩陵山点点头,挥刀砍死了一个慌不择路的建州人,跟在阿古身后向屯子里挺近。

    此时,他忽然明白了黄台吉为什么要弄出一个满族来,这个名词对标的应该是汉族这两个字,目的就是要把整个白山黑水的人都融合成一个种族,如此,才能发展壮大。

    这是一个极为有远见的想法,甚至有些雄才大略的意思,只是,对阿古这些底层建州人来说,不是一个部落的人都是该死的敌人,哪怕这些人跟自己说着一样的话,一样的生活习惯,只要形成食物共享关系的人,对他们来说都是敌人。

    毕竟,要从这些人手里用刀子才能把食物抢夺过来。

    所有的反抗者都已经杀掉了,接下来就是享受时间。

    韩陵山抱着吃苦在前,享受在后的态度,自愿为这些兄弟们把门,所以,他就攀上一棵松树,坐在枝杈间,取出酒葫芦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至于屯子里传来隐隐约约妇人的哭泣,或者欢笑声,他是不理睬的,从头到尾,他这个首领其实都是被这群家伙们裹挟着干坏事的。

    咬一口干硬的鹿肉干,韩陵山有些想念蓝田县的猪肉酸菜炖粉条子了。

    这东西没事的时候他能吃一大锅,有事的时候吃的更加没数了。

    如果没算错日子的话,蓝田县的第一场雪也要落下来了,这个时候,书院里一般都会杀猪!

    养猪是玉山书院的传统,那里的猪其实都是云氏那头老母猪的子孙,有些小猪生下来之后就会成为野猪,有些则不然,懒惰的不愿意去野外觅食,就等着玉山书院的厨子们喂养呢,养着,养着,就成了家猪,等到这些猪被养大之后,就会成为学生们的口中食物。

    杀猪是玉山书院当年最让人感到愉快的事情,每年到了这个时候,学生们瞅着碗里的糜子饭,吃着水煮白菜,土豆的时候,就会竖起两只耳朵等待厨子的召唤。

    如果胖厨子朝着吃饭的学生们吼一嗓子说,明天杀猪,来几个壮实些的帮忙,整个书院就会陷入莫名其妙的狂欢之中。

    到了第二天,厨子就会带着乌泱泱的一大群学生去猪圈捉猪,十几头猪一起被捆绑起来发出绝望的嚎叫声的时候,也能成功的挑逗起学生们的热情,当刀子捅进肥猪身体里的时候,眼看着血顺着刀身流淌出来,就会引来冲天的喝彩声。

    “血豆腐啊……”

    韩陵山又咬了一口鹿肉干,微微叹息一声,努力的让自己沉浸在那些美好的回忆当中。

    不论是厨子们切出来跟山一样高的酸菜,还是学生们将一捆捆的粉条子泡进开水里,还是挂在树上一头头被剥洗的干干净净的肥猪,都是韩陵山心头梦中的最爱。

    他喜欢涎着脸跟厨子央求多给几片肥膘子肉,也喜欢厨子一边喝骂,一边把猪肉弄进他饭盆里的感觉,更喜欢看见云昭端着硕大的饭盆挤不到大锅边上跳着脚大骂的场面。

    阿古不知什么时候也爬上了树,递给韩陵山一块滚烫的烤肉。

    “什么肉?”

    “放心吃吧,是猪肉,你到底年纪轻啊,没东西吃的时候,有肉就是好事,还管他是什么肉呢。”

    韩陵山咬了一口猪肉笑道:“怎么,这里的女人不合口味?”

    阿古道:“吱哩哇啦的乱叫,让人心烦,一刀杀了,你也下去舒坦舒坦,我在这里看着。”

    韩陵山摇头道:“不到我舒坦的时候,兄弟们把命交给了我,就不能有半点差错,以后有的是机会,我刚才在想,如果我们要去捉野人,没有火药这东西可不成,那些野人凶悍,一个个在林子里纵越如飞的没那么好抓。

    只有用火药震慑住这些野人,我们才好下手。”

    阿古皱眉道:“火药这东西只有军中有,即便是军中数量也不多,难弄。”

    韩陵山道:“盛京不知道能不能弄到?”

    阿古吃了一惊,差点从树上掉下去,连忙道:“我们进盛京,那就是找死。”

    韩陵山瞅着白茫茫的天地道:“我们干的事情吗,只有我们知道,盛京里的人怎么会知道,现在是猫冬时节,即便是事发,也是明年开春之后的事情,担心什么。

    我听说盛京中倭寇,朝鲜人蒙古人很多,贩卖的货物也多,我们有很多金子,加上劫掠来的人参,貂皮可以装扮成一个部族的商队,走一遭盛京。”

    阿古茫然的道:“能成吗?”

    韩陵山笑道:“能成!”

    “那就听你的,我去催催这些混账东西,办正事要紧。”

    对于阿古这种听话的行为韩陵山非常的欣赏,不像自己麾下的那些混球,但凡要干些事情总是问东问西的讨人嫌。

    又一个屯子毁灭了……韩陵山带着一群人变成了刚刚学会做生意的建州人,走在路上的时候,一个个凶神恶煞且不可一世。

    他们在路上甚至抢劫了两支朝鲜来的商队,杀了人之后就把尸体丢在路边,路过的建州人商队不但没有人报官或者制止,反而面露羡慕之色。

    韩陵山很会做人,抢劫到的东西自然是见者有份,当所有建州人的商队都拿到好处之后,他们这支由纯粹的建州人组建的商队就很自然的成了首领。

    这个过程简单的令人发指!

    韩陵山万万没有想到在建州,武力与金钱居然如此的好用。

    于是,镶蓝旗的苏合泰在建州人商队中间就变得很出名了。

    阿古,马楚科这些人很享受这种被人高看一眼的状态,很久都没有人建州旗丁这般搂着他们的肩膀跟他们称兄道弟了。

    镶蓝旗的旗主原来是阿敏,自从阿敏被剥夺了镶蓝旗旗主之后,镶蓝旗就由济尔哈朗带领,直到两年前,他才真正成为镶蓝旗旗主。

    在满清八旗之中,济尔哈朗算是最平和的一位,平日里只喜欢干活,很少参与到权势争斗中去,所以,哪怕他已经代领镶蓝旗六年之久,除过带领镶蓝旗军队作战之外,对于镶蓝旗事物一般是不理睬的,统统交给黄台吉自己处理,这样的做法让黄台吉非常的满意,直到两年前,黄台吉因为国事繁忙,这才彻底的将镶蓝旗旗务交给了济尔哈朗统管,即便如此,直到现在,眼看着阿敏被囚禁再无复出的希望,黄台吉也确实放弃了镶蓝旗的事情,济尔哈朗这才真正接管了镶蓝旗。

    韩陵山对于济尔哈朗的谨慎也非常满意,毕竟,这给了他一个可以冒充镶蓝旗旗丁的一个机会。

    阿古无数次恳求苏合泰,希望他能把这些人的镶蓝旗旗丁的身份给坐实了,苏合泰答应了他们这个请求,如果镶蓝旗旗务混乱的话,他准备在盛京冒一次险,只是,这样一定是要花很大一笔钱的。

    当盛京出现在韩陵山眼前的时候,他的心痛的厉害……

    为了保险起见,他在盛京城外停留了两天,只是派阿古带人进城先查探一番。

    第三天,正好是初一,韩陵山在确定城内人并不知晓他们干过的那些恶事,便命商队启程。

    还没有走进盛京,他就看见一个戴着鸡冠帽的年轻红衣喇嘛带着平和的笑容,缓缓地从一座寺庙里走了出来,在他身后是一群红衣喇嘛。

    他们排着长长的队伍,手捧钵盂,向不远处的盛京城走去,红衣,白雪,朝阳,雄城,让这一幕显得庄严无比。

    商队中的建州人纷纷下马,站在路边,恭送这一队尊贵的佛爷先行入城。

    孙国信也看到了满脸胡须的韩陵山,手里的钵盂不自觉的抖动了一下,然后撇开大队,径直来到韩陵山面前双手合十恭敬地道:“你这个狗日的怎么才来?”

第六十一章莫日根大喇嘛

    “见你一面很难,文玉山努力了很长时间都没有找到机会,另外,你这样大喇喇的过来找我说话,是不是太不谨慎了。”

    “这群喇嘛里面我最大,你说有没有问题?倒是你,身边全是真建奴,如果不是太了解你,我会以为你已经投靠建奴了。”

    韩陵山同样耸耸肩膀道:“我也是他们的老大。”

    孙国信将手掌按在韩陵山的脑门上道:“行五体投拜大礼!”

    “什么?”

    “上师为你摩顶祝福,你就要行五体投拜大礼。”

    韩陵山立刻就趴在地上,不敢不行五体投拜大礼。

    孙国信低声道:“明日傍晚来皇寺寻我,你现在什么身份?”

    “镶蓝旗的旗丁苏合泰!”

    “知道了。”

    说完,就继续捧着钵盂带着那群喇嘛进了盛京城。

    韩陵山掸掸身上的雪沫子,一脸幸福的瞅着远去的孙国信,不愧是玉山书院著名的神棍,三年时间就已经混成了红衣喇嘛。

    阿古敬畏的来到韩陵山身边道:“上师都说了些什么?”

    韩陵山幸福的道:“上师说我有大富贵。”

    阿古欢喜握紧了拳头重重的在另一只手心上砸了一下道:“我就知道。”

    韩陵山道:“进城!”

    阿古大声对别的建州人吼道:“上师说苏合泰将来是贵人!”

    其余建州人脸上也浮现出激动之色,吆喝着马车,追随大步前行的苏合泰向盛京城走去。

    别人都在勘验腰牌,韩陵山哈哈大笑着丢过去一把碎金子,还抱住守门的建州城门官的肩膀大声道:“祝贺我吧兄弟,上师说我会成为贵人。”

    城门官也是一脸的羡慕之意,刚才这一幕他看的清清楚楚,同样抱着韩陵山大声的祝贺,至于检验腰牌这种事自然是被所有人都给遗忘了。

    进城之后,韩陵山就看到孙国信被一群衣衫褴褛的孩子簇拥着沿街化缘,每到一户店铺或者人家,早就有人捧着饭食跪在地上等着施舍给孙国信。

    孙国信每一次都非常诚恳的感谢人家,并且探出一只手摸摸人家的头顶。

    他不是每家都要,只要这些小乞丐看到哪家的饭食好,他就会被小乞丐们簇拥着去那一家,有机会给孙国信施舍的人家无不洋洋得意,没机会施舍的人家往往就会垂头丧气。

    不大功夫,孙国信的钵盂就装满了饭食,他就把钵盂里的饭食倒在一块早就被小乞丐们用雪清洗的干干净净的石板上,任由这些孩子取食,今天来的乞丐比较多,他就笑吟吟的站在一边看着,路人甚至还能听到他的饥肠雷鸣的声音。

    有人拿来了热气腾腾的饭菜,孙国信只是笑着感谢,婉拒,一口不吃,抓一些白雪放在钵盂里揉成团子,然后一口口的吞下去……

    他没有喊什么’我佛慈悲‘的话,只是他白净的面庞,温暖的笑容,以及纯净清澈深远的可以容纳万物的双眼,无处不透着最深切的慈悲意。

    吞完了这些洁白的雪球,他就来到另外一块被孩子们打扫的很干净的青石板上,盘腿坐了下来,面对刚刚越过城墙的朝阳,低声颂念经文。

    不时有喇嘛来到这块青石板边上,来一个就围着他坐在雪地里,不大功夫,诵经的声音就变得雄浑起来,他们似乎很有技巧,齐齐的诵经,居然能把孙国信不算洪亮的声音衬托出来,继而让人觉得即便是天地变色,暴雨倾盆也不能遮蔽孙国信的声音。

    佛爷诵经的时候,路上的行人似乎都中了定身术,一个个双手合十抱在胸前,虔诚的就像是一个个十世善人。

    就连阿古这群杀了无数人的家伙们也是如此。

    “这狗日的居然真的做到了。”

    韩陵山在心中疯狂的呐喊……

    当初县尊只是说了一句想要让雪山,草原臣服,我们就必须有自己的宗教代言人,而这个宗教代言人不能是我们捧起来的,而是应该从雪山,草原上自主萌发出来的。

    这本是一桩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现在看起来,这家伙萌发的很不错!!!

    诵经结束,有一个彪悍的建州武士,端着一盘子金子放在孙国信的面前。

    孙国信仔细检查了每一锭黄金,甚至会举着黄金锭面朝太阳,检查黄金的成色。

    一盘黄金十二锭,他只取了九锭,将剩余的黄金推给那个武士道:“告诉王爷,这三锭黄金成色不足。”

    武官庞大的身躯颤抖了一下,用哀求的目光瞅着孙国信。

    孙国信深深地叹口气道:“供佛以诚……”

    说罢,就用刀子划破手指,在剩余的三锭黄金上滴下九滴血,等血遇冷凝固在黄金上,形成九颗晶莹的血珠,这才重新收起那三锭黄金,背着手扬长而去。

    武官重重叩头的声音清脆可闻……

    “活佛啊——”

    自从又看到孙国信之后,阿古的膝盖就没有站直过,狂热的眼神一直落在孙国信的身上,韩陵山甚至相信,如果这时候孙国信命阿古杀了他韩陵山,估计,这混蛋一定会不折不扣的执行。

    “拿假金子蒙骗莫日根喇嘛,亏你干的出来!”

    一个彪悍的建州格格指着那个依旧跪在地上的武官大声斥责。

    武官跪在地上默不作声。

    “也就是遇到了莫日根喇嘛,肯刺血供奉不足,换一个你今天要被王爷斩首的。”

    指责武官的人越来越多,武官就那样跪在地上人人唾骂没有还嘴。

    韩陵山神清气爽的带着商队从武官身边走过,去了一家叫做‘老山窝子’的客栈。

    此时的盛京城,在韩陵山的眼中比不上京师宏大,也比不上西安城厚重,更不如南京城繁华,一座大城中只有寥寥几座木楼矗立在城里。

    不过想想也是,这里造高楼,到了冬天楼上就冷得没法子留人。

    所以,还是‘老山窝子”这种用木料跟泥巴茅草盖成的房子暖和一些。

    冬日里的盛京城,自然是没有大批商队可以一次性将货物全部卖掉,想要出货,卖一个好价钱,就要自己在盛京城里摆摊卖货才成。

    如果低价倾销,反而会让人怀疑他们的来意。

    韩陵山此次前来,就是要深入的调查一下满清到底发展到了何等程度,是不是已经有了真正意义上的城市出现了。

    要知道在这之前,玉山书院的很多学者对于野蛮的建州人能否维持一座真正意义抱有怀疑态度。

    很多人以为,有无数的汉奸帮助建奴,有一两座城市不足为奇,但是也有人认为,以满清的奴隶制体制来说,这样的城市里不会有中间阶层。

    因为奴隶制就代表着整个族群是被严格分化成两个种群的,一个是贵族种群,一个是奴隶种群。

    当然拥有一个奴隶的人也是贵族。

    如果说两者之间还有什么东西可以模糊阶级,那就只有暴力。

    跟客栈掌柜的打听之后,韩陵山发现,自从他进了城池之后,他带来的货物中,有一半属于旗主,也就是说,他什么都没干呢,就要亏损一半。

    只有献给旗主济尔哈朗一半的财货,他才能在镶蓝旗的保护下在盛京城里做生意,比如店铺老板这个该死的老建奴,居然拿出一面正红旗的腰牌,在韩陵山的面前不断摇晃。

    韩陵山不得不拿出一锭银子放在店老板的手中,这不是店钱,是卑微的镶蓝旗给正红旗的进贡。

    一伙梳着跟建奴差不多头型的倭人走了进来,他们居然气势凌人的瞅瞅韩陵山,以及韩陵山身边那些头发如同乱草一般的伙计,见他们占据了过多的桌子,居然强横的要他们这些奴隶让出位置。

    阿古大怒,挥刀砍向倭寇,却被倭寇用长刀挡住,且轻蔑的冲着被击退的阿古哈哈大笑。

    韩陵山搀扶住了阿古,对阿古道:“等我搞定身份之后……”

    阿古恼怒的道:“太难了。”

    韩陵山轻声道:“我明日带着礼物去见莫日根大喇嘛,请他帮忙,顺便替我们洗清罪孽。”

    说到了莫日根大喇嘛,阿古紧绷绷的身子立刻就松软了下来,随着韩陵山去了自己的房间,即便身后传来耻笑声也不在意。

    跟同伴们说了要去见莫日根大喇嘛的事情,这些平日里把金子当命一样看守的建州人,纷纷献出了自己的分到的金子,不一会,韩陵山面前就有一口袋金沙。

    “成败在此一举!”

    韩陵山重重的一拳捣在装满金沙的口袋上,其余建州人的神色也变得悲戚起来。

    脱离奴隶身份,对他们来说很重要,非常的重要。

    一群人窝在客栈里没有招惹是非,也没有出去乱逛,等到中午时分,韩陵山起身披上羊皮袄,戴上狗皮帽子挎上长刀,率先向外走,老阿古背起装满金沙的口袋亦步亦趋的跟着韩陵山。

    皇寺就在城外,高大的楼阁在白茫茫的大地上极为醒目。

    对于抢劫成性的建州人来说,像韩陵山,阿古这样的人背着满满一口袋金子在街道上就像孩童捧着珍珠在强盗窝里的玩耍一般可怕。

    尤其是发现两人居然出城了,身后立刻就有一群人跟了上来。

    不过,发现两人踏上了前往皇寺的便道之后,那些人就停下了脚步,遗憾的瞅着这两个人一步步的走进了寺庙之中。

    阿古满怀希望的看着韩陵山被小喇嘛带进了一座偏殿,他自己来到一座佛殿前,虔诚的行五体投拜大礼。

    偏殿里极为空旷,只有一张巨大的唐卡挂在大殿上,供奉的却是绿度母。

    光着脑袋的孙国信坐在蒲团上,泪光闪闪的瞅着四处寻摸东西的韩陵山,此时,他最渴望获得韩陵山给他一个温暖的拥抱。

    只见鬼头鬼脑的韩陵山在佛殿里看了一圈,最后果断的从墙根拿起一个红漆木鱼,探手在里面摸索了一阵,如愿以偿的掏出一把烟卷。

    就着佛前的长明灯上点燃了烟卷,深深地吸了一口,在肺里转了一圈之后,才缓缓地吐出来。

    “你怎么知道我会把烟藏在木鱼里?”

    韩陵山冷哼一声道:“不藏在这里难道藏**里?”

第六十二章最深切的问候

    在孙国信的注视下,韩陵山把身子放在蒲团上,将木鱼搁在脑袋底下,翘着二郎腿吐口了一口烟懒懒的道:“蓝田县没有变的更坏,而是变得更好,穷人基本见不到了,富人倒是变得很多,百姓也不好管理了,一个个嚣张的厉害,县衙现在没事就升堂,刘主簿一天审理十几个案子都属平常,大多是钱财上的纠纷。

    今年初,地龙翻身一次,弄死了几百人,弄垮了几千间房子,云昭说要把危房推倒重建,然后,房子就倒塌了三万多间,现在已经盖得差不多了。

    入秋的时候又发了一场大洪水,好在夏粮已经收了,平原上的秋粮颗粒无收,房子又倒塌了好多……好在蓝田城那边很富裕,支援了很多牛羊,其余地方的商队也争气,今年的报表要比去年还要好看一些。

    云昭没有像我们以前打赌的那样沉湎于钱多多的美色,依旧勤政,只是生了两个孩子,一个是跟钱多多生的,一个是跟冯英生的,按照这个速度下去,再生九十八个孩子是有可能的,这个赌注还要再等三四十年之后再揭晓,不过,男人七十几岁生孩子的也有,就不知道云昭有没有这个本事。

    蓝田县里多了一头獬豸,就是卢象升,这家伙现在有些六亲不认,我想多弄点经费耍的小花招被他窥破了,罚我不少钱,估计两年之内我是没工钱的,你也要小心,就你今天收金子的状况来看,说不定獬豸会给你派一个帐房过来。

    贫穷的云杨想要弄点钱给部下换几身衣裳,被人抓住了把柄,云昭把罪责扛了,对云杨动用了家法,听说打的很惨。

    周国萍到底栽在女人身上了,现在是白板,要重头再来,韩秀芬去了海上,听说现在是海盗头子,没有去欧洲,把云昭气的够呛,可是呢,已经成海盗了,就只能继续支持,派了不少人过去,估计等你再回蓝田县的时候就有海鲜干货吃了。

    徐先生带着一帮人学孔夫子周游列国,估计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如果不饿死在江南的话,应该就老老实实的在玉山当山长了。

    图谋江南的事情已经提上了议事日程,操作这件事的就是戴罪立功的周国萍跟张峰,谭伯铭这两个家伙,哦,这一次成功的把握性很大,听说是拿史可法当得由头。

    李定国,张国凤兵出宁夏镇,跟段国仁一起准备把宁夏的回回清理干净,听说进度不错,迁徙了几十万流民过去,准备在哪里重建一个粮食基地,杀人杀的人头滚滚,很是威风。

    不过呢,他们在给你入侵草原,雪山做准备呢,一旦青海,草原连成一片,就到了你立庙的时候了。

    国信,再问你一遍,我看你当和尚当得心神俱醉的,难道你打算真的当和尚吗?

    不生儿子了?”

    韩陵山知道,对于孙国信这种人来说,是真正的家书抵万金,于是,他就一口气把孙国信想要知道的事情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孙国信听得非常仔细,恨不得将韩陵山说的每一个字记到心里,好在孤寂的夜晚细细品尝。

    “生儿子跟我当不当和尚有什么关系?”

    韩陵山皱眉道:“我听说和尚不能成亲。”

    “生儿子跟成亲又有什么必然联系呢?”

    “你准备当一个假和尚?”

    孙国信也躺倒在蒲团上,从韩陵山那里讨过来一支烟,点燃之后也翘着二郎腿道:“你对我佛一无所知,我佛从未让人断绝人欲,相反,我们还鼓励百姓生育。

    如果男子全部为僧,女子全部为尼,那么,谁来供养我佛呢?

    有一段时间因为佛门禁欲的缘故,人口锐减,所以大雪山密宗提出欢喜禅,允许我们涉足人欲。

    大雪山密宗由天竺密教发展而来。

    密教也称坦多罗教,坦多罗的原义就是生殖、繁衍。

    传说崇尚婆罗门教的国王“毗那夜迦”残忍成性,心性成魔,杀戮佛教徒,释迦牟尼派观世音去教化他。

    观世音采取种种手段都无法降伏魔,怎么办呢?

    无奈,便化为美女和“毗那夜迦”发生肉体关系,在观世音温暖的怀抱里,“毗那夜迦”顿时化解了一切恶,心中充满爱,终于皈依佛教,成为佛坛上众金刚的主尊。

    所以说,我佛慈悲!”

    “你也准备学习观世音菩萨施舍肉身的壮举?

    如果你有这样的心思,云昭的妹子们很合适啊,她们一个个既刁蛮,又刻薄,还贪恋男色,嫌贫爱富,你可以去感化她们,这也是无上功德。”

    “云昭的妹子们就算了,她们不算什么,倒是云昭本人,是一只西方传说中的三头地狱恶犬,沾上了恐怕无法甩脱。”

    孙国信说完,与韩陵山对视一眼,齐齐的哈哈大笑……

    这些话,是他们在宿舍的临睡前常说的话,此时再说起来,让孙国信满心的凄苦顿时化作飞灰。

    “很苦吧?”过了半晌,韩陵山递给孙国信第二支烟低声道。

    “有你们在,就不苦。”

    韩陵山环顾空空荡荡的佛堂,低声道:“青灯古佛,何等的寂寞啊,你原来是一个爱热闹的人,又喜欢到处传闲话……”

    “可以向我佛寻解脱……”

    “这不是你的本愿啊,你曾经说过,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去春风楼当大茶壶……一处软红十丈,一处清空寂寥,对你来说就是折磨。”

    “我很感激上苍对我的厚爱,甚至觉得这是佛祖给我的安排,我的境遇是何等的神奇啊……被一个恶人将我从死人堆里捡出来,以为得救了,谁知道人家开始烧水,又给我洗澡,水都烧开,就等我下锅了,那个恶人忽然听到蓝田县收小孩的事情,匆匆的跑了五十里地拿我跟云昭换了五十斤糜子……

    现在想起来,那个恶人对我来说未必就是恶人,应该是我的福星才对,陵山,我开始信佛了,准确的说,我信神,我相信冥冥中有神灵在俯视着人间,不论他是什么我都信,此时此刻,我相信那个至高无上的存在就是佛。

    我相信他是光明的,辉煌的,也愿意用我此生来侍奉他。”

    韩陵山坐直了身子双手合十朝不知何时团坐的孙国信俯拜道:“我佛慈悲。”

    孙国信笑道:“我们拜佛拜的是什么呢?

    我以为是善念。

    所有的佛都来自人而后为佛,佛没有大威能,没有智慧,有大威能,大智慧的永远都是人,威能,智慧用到善处,便是佛的威能与智慧。

    韩陵山,你心中执念太盛,你不信这天地间有人会关爱你,不相信这世间有人会信任你,更不相信这世间有无缘无故的悲悯。

    你太相信自己的力量了,我们五百多个孩子中,你永远都是最肯吃苦的一个,你担心自己干的活不够多,云昭会不要你,你总是担心自己如果不能好好做学问,云昭会不要你,你永远都担心自己的武功不好,云昭会不要你……你这一生直到现在都在努力的向云昭证明你的价值所在。

    还记不记得你在进入玉山书院第三年的时候被韩秀芬用蛮力制服的那一次?

    你拼着一条手臂被韩秀芬折断也要从她的压制下翻身,如果不是云昭扑上去制止了你的做法,你是不是会用你藏在袖子里的木匕首刺死韩秀芬?”

    韩陵山叹口气道:“事情过后,我好久都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无数次在梦里,都是我杀了韩秀芬……我清晰的记得,在梦里我满身鲜血的站在场子上,韩秀芬倒在血泊中,你们所有人都指着我说——赶走他,赶走他。

    我真的很害怕。”

    孙国信点着了一支烟,抽了一口把烟塞韩陵山嘴里笑道:“结果呢?我们五百个孩子里面最无能的,最愚蠢的,最不开窍的孩子现在都过得很好,或者是税吏,或者是粮官,或者是县衙小吏,好多人已经成亲生子。

    而聪明的孩子尽管有一些已经过世了,我相信他们都是幸福的,且死的心甘情愿。

    因为,没人逼着他们去送死,没人强迫他们去干他们不愿意做的事情,是他们自己不愿意过平庸的生活,所以,他们的死,都是为自己的理想死掉的。

    总的来说,云昭完成了当年的承诺,他给了我们这些人一个家,就这一点来看,他很了不起。

    陵山,我们之所以会出生入死,不是为了某一个人,我相信这个道理你比我看到还要清楚,你只是害怕孤独,你呀,是一个比我还要害怕孤独的人。”

    韩陵山笑了,指指自己的心口道:“道理我都知道,问题是我这里不对头,像是被云昭下了传说中的蛊毒,居然会因为云昭一句嘉奖的话,我就开心不已。”

    孙国信翻了一个白眼道:“贱皮子啊。你很像一条狗啊。”

    韩陵山搓搓手道:“当一只可以看家的狗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这里有酒吗?”

    孙国信道:“当然有。”说完话就拍拍手,立刻就有一个年迈的老喇嘛佝偻着腰走进来,孙国信叽里咕噜的说了一段韩陵山同不懂的话,那个喇嘛就出去了。

    不一会,就端来了一个巨大的木盘,盘子里有热气腾腾的熟羊肉,更有装在一个精致的酒壶,酒壶微微发热,酒香四溢。

    “我看见你在盛京城里饿的吞雪丸子了。”

    韩陵山啃着软烂的羊肉不解的问道。

    孙国信笑道:“有没有酒肉跟我饿不饿肚子吃不吃雪丸子有什么关联吗?”

    韩陵山艰难的吞下去一大口后道:“我现在相信,你一定会成为一个大活佛的。”

    孙国信笑而不语。

第六十三章江山万里人独处

    等韩陵山停下嘴巴准备歇息一下再说话的时候,发现孙国信眼角有泪光闪烁。

    “天黑了。”

    韩陵山怵然一惊,朝外边看去,果然,窗外已经暮色沉沉。

    他不记得自己说了太多了的话,怎么就已经天黑了呢?

    再不走,盛京城就要关闭了。

    韩陵山沉默片刻道:“我要走了。”

    孙国信从墙角取过一个褡裢递给韩陵山道:“这里有你要的所有东西,我昨日为难的那个武官就是镶蓝旗的哈布齐,旗丁名额只有三个,我以为多了对你来说并非好事。”

    “要我去杀了哈布齐吗?”

    “不用,他今天已经被发配去了老哈河监督喀喇沁蒙古王公,估计很长时间他都不会出现在盛京城,这三个身份你可以放心的使用。”

    韩陵山点点头,没有问孙国信这样说的凭证是什么,又问道:“你有什么话要我带给云昭吗?”

    孙国信低声道:“告诉县尊,孙国信就是一株生长在草原,雪山上的野草,我已经破土发芽,正在努力抽枝散叶,只要再给我一点时间,我就能如同格桑花一般在草原,雪山上绽放。

    他要的宗教代言人一定会是我,我也一定会在雪山,草原上为我蓝田代言,请他相信,我做的每一件事,说的每一句话,都将宣扬我玉山的思想主张,我会把光明散布到雪山,草原上去,会让所有奴隶们都知晓,这世上还有一种有尊严,有意义的活法。”

    韩陵山记住了孙国信的话,盛京城的钟鼓已经响起,他的脚却不愿意挪动。

    “我走了。”

    “我送送你。”

    韩陵山离开了偏殿,孙国信在后面缓缓相随,惊恐不安的老阿古在最后一步一叩头。

    “不用送了。”

    “再送送吧。”

    韩陵山叹息一声大踏步的走进了盛京城,而孙国信在城外站立了很长时间不愿离去。

    这一见,再会面的时候不知道会是什么时间。

    “苏合泰,大喇嘛很喜欢你啊,他肯帮助我们吗?”

    踩着最后一丝余辉走进盛京城,老阿古就迫不及待的问道。

    心中乱糟糟的韩陵山强行压住要砍掉这家伙脑袋的冲动,低声道:“老阿古,从今往后,你就是镶蓝旗的一个旗丁了。”

    “什么?”

    老阿古脚下打了一个绊子,摔倒在地之后,马上又跳起来,用颤抖的声音道:“真的吗?”

    韩陵山从褡裢里摸出一枚青铜腰牌递给老阿古道:“只可惜,我只弄到三个。”

    老阿古伸出颤抖的手牢牢地攥着腰牌,他不认识字,可是,这样的制式腰牌他以前也有过,不用看,他就知道这枚腰牌是真的。

    在建州,只有腰间悬挂这种腰牌的人才能被称之为人,余者,不过是阿哈罢了。

    “还有一枚腰牌你觉得给谁合适?”

    韩陵山将另外一枚腰牌用细牛皮绳穿了挂在腰间,拿起最后一枚腰牌问神清气爽的老阿古。

    “谁都不给,你收着!”

    昏暗的街道上,老阿古的眼睛闪闪发亮,似乎有了一枚腰牌之后,他的智慧之光也在一瞬间被开启了。

    “除非给我们建立了很大的功勋的人才能获得旗丁腰牌。

    苏合泰,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们的甲喇额真,我是你忠诚的牛录额真。”

    对于这种程度的升官,韩陵山心中毫无波动,他回过头瞅着已经关闭的盛京城城门,在这片大地上,只有城门外边的那个人才是自己的兄弟。

    “你不是我的兄弟!”

    云杨抬起高傲的头颅用鼻孔瞅着云昭,然后说了一句让云昭很想揍他的话。

    “我怎么就不是你兄弟了?”

    “你把最穷的河南的两个县当做我们军团的供养地,还不许我染指洛阳。”

    “我不是已经给你拨款了吗?你又花完了?”

    云杨叹口气坐在云昭对面,还把自己的头盔放在他的桌子上,摊开手道:“秋末的一场演练,你给的五万银元就一个子都不剩了。”

    云昭揉揉太阳穴强忍着怒火道:“一场演练你花了五万银元?花在哪里了?”

    “我们新研究出来一种炮术,威力奇大,一次密集火就能覆盖三亩地大小的一块空地,如果到时候面对敌人的时候,不管他来多少人马,也不够我火炮几次覆盖的。”

    云昭平静了下来,瞅着云杨道:“你现在喜欢开花弹是不是?”

    云杨连连点头道:“实心弹一炮出去就只能打出一条线,杀伤力太小了。”

    云昭道:“你什么时候跟武研院勾搭在一起了?”

    云杨嘿嘿笑道:“他们提供的炮弹确实好用。”

    云昭揉搓一下面颊道:“你就没有想想他们那群人为什么要跟你混在一起吗?你应该知道,那些西方人对你一点好感都没有,统统认为你是野蛮人,尤其是武研院中的那些女人,早就把你看成色中饿鬼,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为什么会突然舍弃云福军团不合作,偏偏要找上你?”

    云杨摩挲一下秃头道:“我早就改邪归正了。”

    云昭叹口气道:“你是把我当冤大头使唤,使唤的习惯了,天爷爷啊,武研院出来的新东西一旦没有进入量产,你知道哪有多贵吗?

    不,你应该知道,就算你不清楚,你的副将也很清楚,咦,你又拿我跟那些人吹牛了是不是?”

    云杨默不作声,只是习惯性的拿出一个烤红薯放在云昭的桌子上。

    云昭摊摊手道:“想要钱,一个子都没有,马上到年关了,我手头这点钱还有大用。”

    云杨把秃头凑到云昭跟前低声道:“葛丫头说,就是因为到年关了,你才应该把钱给我一些,否则过了年关,你手里的钱就成明年的计划额度了,反正库藏司正月又会给你拨钱,今年钱不够用,这样还有机会拔高明年的拨款额度,

    别说当兄弟的不帮你。”

    云昭瞅着云杨那副傻精,傻精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

    蓝田县现在确实很大,已经囊括了关中五十七个县,不仅仅如此,蓝田县界碑如今还在不断地向外扩展,最远处已经囊括了整个宁夏镇,即便是大半个甘肃镇,也在界碑的保护范围之内。

    如此大的地盘,各处的建设,用度是海量的,虽然蓝田县很能赚钱,可是,在宁夏镇,甘肃镇还没有大额产出的时候,即便是云昭手头也是紧巴巴的。

    很多时候,看似庞大的金钱仅仅是在他手中打个转,然后就迅速的被被政务司拿走了,这些如同大海一般的钱粮,最终会被无数条管子给抽的涓滴不剩。

    今年,仅仅是通过徐五想之手向宁夏镇注入的资金就足足有六百万枚银元。

    本来这笔钱可以缓缓注入,分成两年期或者三年期压力就会少很多,可惜,段国仁就像屁.股后面有狗追赶一般,硬是用了一年的时间将宁夏镇平定了。

    宁夏镇所有的建设一下子全面铺开了,与其说宁夏镇是被李定国的大军清扫了一遍,不如说,宁夏镇是被蓝田县的海量资金漫灌了一遍。

    蓝田县一年对宁夏镇的投入,超过了大明对宁夏镇百年的投入。

    可以预见的是,在十年之内,宁夏镇将会一直保持这种积极向上的状态。

    转瞬之间,云昭的脑袋里已经把自己的经济状况捋了一遍,最后,拿起那块已经被云杨殷勤剥了皮的红薯咬了一口,酸涩的道:“马上要过年了,将士们不能太寒酸,给你拨两万银元吧,这是今年最后一次了。”

    云杨立刻从怀里掏出来一张求款文书,还把毛笔蘸好墨汁递给正在吃红薯的云昭。

    云昭提笔写了同意两字,亲自用了印信,云杨匆匆的把墨迹吹干,就急不可耐的装进怀里,把云昭吃剩下的半截红薯往自己嘴里一塞,抱起头盔就不见了踪影。

    “他就是来混钱的,能拿到固然可喜,拿不到也没有什么损失,县尊对他太宽容了。”

    杨雄在旁边亲眼目睹了这一幕,很是不以为然。

    云昭点点头道:“我知道,不过,他的军团确实困难,固守得潼关之地前后左右都是自己的地盘,没有云福那种时不时有劫掠李洪基,张秉忠,或者官府的机会,更没有高杰大杀四方的好处,也没有李定国他们打击土豪劣绅剥夺庙产的便利,日子确实过得紧巴巴的。

    加上云杨这人一心扑在军事训练上,耗费高一点,是可以理解的。”

    杨雄点点头道:“既然钱已经给了云杨军团,那么,这两万银元就要从您的专项费里面抠出来,族长今年的寿诞,祖坟修缮,阴族,阳族大墓合一的场面可能要清减一些。”

    云昭叹口气道:“母亲寿诞是接纳大明勋贵的场面,太寒酸了不好,钱多多也不会答应,云氏祖坟进秃山是全云氏一族的大事,办得简单了,那些长辈一定不愿意。”

    杨雄摊摊手道;“既然不能节流,那就只好开源了,县尊,您好像已经有好多年没有劫掠过春风楼了吧?我听说春风楼现在肥的一塌糊涂啊,不如卑职来做计划,我们再劫掠一次?”

    云昭被杨雄说的老脸微红,羞恼的道:“胡闹!”

    话音刚落,钱多多抱着一个孩子,背着一个孩子的身影就出现在他的窗外,笑吟吟的对杨雄道:“好啊,好啊,把少少叫来,我们好好的合计一下!”

第六十四章肥胖的钱多多

    钱多多跟钱少少姐弟两对于‘春风一度明月楼’的恨意是隽永的。

    云昭一直希望这姐弟两出手把这个该死的勾栏给弄死算了,可是,他们姐弟两从来就没有弄死这个地方的意思,甚至不允许这个地方换名字,更不允许这里的人跑掉。

    以他们姐弟两现在的本事,弄死这家勾栏不比弄死一只蚂蚁的难度更大,他们就是不出手,且眼看着这里不断地壮大,只是在这些人最得意的时候抢劫他们一下,以示冥冥中的存在。

    这些年,不论明月楼如何加强自己的护卫队伍,被抢劫的事情依旧无法避免。

    云昭这些年自持身份不抢劫了,可是,钱少少跟钱多多这对姐弟,只要用空闲,就会光顾一下明月楼。

    老婆要去抢劫,所以两个孩子就交给了不参与抢劫的云昭照看。

    今天的公务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云昭就抱着两个孩子去水潭边上看花鱼。

    冬日的水潭上已经有一层薄冰,不过只要有人靠近,那些贪吃的花鱼就会凑过来,大一些的甚至会冲破薄冰的限制,把嘴巴露出来等待喂食。

    两个孩子都很喜欢这些花鱼,云昭就让护卫弄来了一些麸糠,用菜油拌了之后就一勺勺的喂给这些花鱼吃。

    当初云杨一群人去骊山富贵人家别业弄钱的时候,连人家的花鱼也一锅端了,这些年过去之后,这些鱼已经在玉山安家了,并且繁衍出不少小鱼来。

    每当云昭撒出去一勺饲料,鱼群就涌动起来,不大功夫就把这边的薄冰弄得稀碎,两个孩子看花鱼看的欢喜,咯咯的笑个不停。

    天气毕竟寒冷,云昭见两个孩子在外边待得时间有些长了,就抱着孩子回到了大书房。

    大书房里安安静静的,只有两三个书吏在低头忙碌,云昭瞅瞅自己的桌面,以及那张被拖出来的西安城防模型,微微叹口气。

    今天看样子是没法子继续工作了,就抱着两个孩子回到了后宅。

    钱多多正在穿自己的夜行衣,云昭也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穿夜行衣,这件衣衫是她成亲前做的衣衫,现在,想要套在身上,就有些艰难。

    夜行衣上密密麻麻的绊扣想要一一的合拢很难,不论是腰身,还是胸部,亦或是臀部,都有了很大的改变,因此,钱多多想要把这件衣衫穿上,就必须获得云春,云花的帮助。

    衣衫倒是穿好了,钱多多的样子也就看不成了,整个人就像用细绳捆扎起来刚刚煮好的猪肘,丰满的身材把衣衫所有空闲的地方都撑的鼓鼓囊囊的,尤其是腰身部位就没法看,要是钱多多这样出去,云昭觉得非常不妥当。

    “你就不怕稍微用点力,就会把衣服崩开?”

    钱多多抬抬胳膊愤怒的道:“已经崩开了。”

    云昭起身抱抱钱多多道:“完蛋了,比以前胖了足足有二十斤。”

    “还不是你们父子害得?”

    “这可能也跟你经常吃零食有很大关系,这样的身材出去打劫可能不好吧?”

    钱多多愤怒的踢踢腿,然后云昭就听见布帛撕裂的声音,就立刻把注意力放在两个儿子身上。

    因为在卧房,裤子破了钱多多也毫不在意,只是怒火更甚。

    “关中人历来以肥为美,你现在的模样比杨玉环还要好看一些。”

    云昭抱着云显跟云彰,打算只要风头不对,父子三人就跑路。

    “你们的好日子到头了。”

    捂着屁.股的钱多多愤怒的对云昭怀里的两个孩子道。

    “从明天起,你们只能去喝牛乳,喝米油,老娘不伺候了,云花,死人呐,快帮我把这烂衣裳给我脱下来。”

    好不容易传上去的衣裳,用剪刀才勉强脱下来,然后,钱多多似乎就忘记了要抢劫明月楼的事情,从樟木柜子里把自己所有的衣裳都掏出来,堆得跟山一样,开始一件件的试穿。

    别的衣裳也就罢了,发现那件钱多多精心裁剪的大红色嫁衣窄了一寸以上,钱多多终于崩溃了,惨叫一声倒在衣服堆里嘤嘤的哭泣。

    “你也不想想,你穿嫁衣的时候刚刚从乱民堆里钻出来,几个月没饭吃,瘦的就剩下一双大眼睛了,那时候的衣裳现在怎么能穿的出去哟。”

    钱多多一骨碌从衣服堆里站起来,跳着脚道:“胡说,咱们成亲的时候说不夸我倾国倾城之貌?现在成了一个肥婆子……我不活了。”

    “可是我觉得现在的你才有倾国倾城的意思啊……”

    “你就是喜欢大的……滚开!”

    以前云氏内宅里,云娘发怒的时候众人才会战战兢兢,现在,钱多多发怒也有了这样的效果。

    天亮的时候,一声黑衣的钱多多蒙着面出现在云昭的床前。

    “我要去抢劫了。”

    云昭抬起上身仔细看了钱多多新做的夜行衣,发现这件衣衫还算得体,就打了一个哈欠道:“祝你宰得肥羊满意而归。”

    钱多多扯下蒙面布在云昭胸膛处拍两下道:“等着,回来分你金子。”

    说完就豪迈的一塌糊涂的离开了云氏大宅。

    两个孩子听到了母亲的声音,从被窝里钻出来,没找见母亲,不约而同的大哭起来。

    云昭抱着两个小肉团无奈的道:“看样子,你们从今天起,真的没有奶喝了。”

    云娘很快就听说了钱多多要给孩子们断奶的事情,嘀咕了两句之后就把两个孩子带走了,她很少干涉云昭夫妻的事情,在这一点上,堪称楷模。

    她知道,钱多多这段时间有多么的不容易,让一个貌美如花的顶级贵妇成天围着两个孩子转,从不经手她人,事事亲力亲为,且没有丝毫怨言的将两个孩子养的白白胖胖,这已经非常难得了。

    钱多多要去抢劫明月楼的事情云娘自然也是知道的,不过,她没有阻拦,只是觉得一个妇道人家去抢劫一个勾栏说出去不好听之外,也没有什么不对的。

    这些年跟那些达官贵人相处的时间长了,云娘认为,钱多多应该去抢劫秦王家的,哪怕是福王,庆王也是一个很好地选择,抢劫一个青楼,没什么意思。

    权当是放钱多多出去散散心,为此,她还把云甲也派给了钱多多,免得这孩子吃亏。

    钱多多的抢劫计划是不可能失败的,这一点云昭非常的有信心,说起来,全西安管理治安的官员都是经他手分派的,主官就是钱少少。

    如果不是钱多多喜欢蒙面抢劫的过程,他们完全可以明火执仗的去抢。

    不得不说,獬豸这家伙的耳目还是非常灵敏的,钱多多一行人才离开,獬豸就打着来找云昭喝茶的借口,话里话外都是希望云昭能够按规矩办事,不要胡作非为,西安城出了问题,会让百姓以为蓝田县没能力治理好西安城的,同时,马脚露出来的太多,最终会被秦王府这些明月楼的东家门起疑心。

    如果不是为了不声不响的拿下西安城,云昭早就对明月楼下手了,像明月楼这样的存在一点都不符合蓝田县积极向上的风气。

    如今的蓝田县官场普遍还算淳朴,有这样一座名满天下的青楼存在,会坏了风气。

    就因为明月楼总是遭灾,这种所在才没有在西安城,以及蓝田县蔓延开来,否则,以蓝田县的繁华程度,早就有江南来的商贾们在那里开了无数青楼了。

    正当的商贾丢了一枚银元,关中的捕快们也会过问一下,可是,明月楼总是遭灾,官府却从来都不闻不问,从西安城还是大明官府管辖的时候便是如此,直到现在更加无人过问。

    当年抢劫明月楼的强盗李定国现在都成蓝田县的军团长了,这其中的缘由不能不让别人思虑一下。

    云昭三言两语就岔开了话题,獬豸见云昭似乎不愿意谈论这件事,也没有坚持,转而说起他跟洪承畴之间的事情。

    “县尊似乎并不看好洪承畴去辽东?”

    “去辽东,很难有所作为。”

    “这是为何呢?”

    “几十年来,我们与建奴争夺辽东,却屡战屡败,无数的钱粮,无数的精锐投入进去,看不到任何的希望,就是这些失败让辽东的民心,军心,将心都不在我大明,想要取胜,不是凭借他洪承畴个人的智慧所能达到这个目的的。”

    “既然县尊以为大明在辽东毫无建树,那么,我们如何才能在辽东有所建树呢,难道说,我蓝田大军去了之后就能达成将建奴绞杀在辽东的目的吗?”

    云昭笑道:“我们已经在慢慢绞杀建奴了,蓝田城就是为了封锁艰难西下做的前瞻性准备,等我们的实力再强大一些,我们就能以蓝田城以九边之地为跳板东进了,最后,以绝对优势的兵力一步步碾压建奴的生存地盘,逼迫他们进入朝鲜,最终把他们驱赶进大海。”

    卢象升道:“眼下又如何应对建奴袭扰呢?下官不想再看见建奴屠戮河北,山东百姓了。”

    云昭笑道:“这就是你把洪承畴弄去辽东的意义所在?”

    卢象升笑道:“没错,人人都说洪承畴是一头猛犬,绞杀建奴这匹饿狼可能能力不足,但是,狂吠几声,看家护院还是能顶一阵子的。”

    云昭摇头道:“我就担心我们会失去这头猛犬。”

    卢象升摇头道:“这一次县尊可看错了,此时的洪承畴与多年前的洪承畴有了很大的不同,以前,此人眉宇间缭绕着死气。

    现在,此人生机勃勃,断不会如县尊所言投降建奴。”

    云昭笑道:“他居然把我们之间最私密的谈话告诉你了。”

    卢象升呵呵笑道:“他已经在筹划来蓝田县为官之后如何与老夫结盟了,这般人物只要心中还有一丝希望,哪里肯轻易与建奴决战呢,更不要说让自己深陷绝境之中。”

第六十五章生活是有惯性的

    钱多多姐弟两抢劫明月楼抢劫的不亦乐乎的时候,那个去岳阳为兄长王钟复仇并调查前后因果关系的王贺已经回来了。

    从去,到回来加上中间办事的时间总共用时一月零九天。

    看完王贺亲笔写的事情经过之后,云昭愤怒的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但是,站在云昭面前的王贺虽然穿着孝服,脸上的表情却平静无波。

    “这么快回来做什么,事情全部办完了?”云昭抬起头冷漠的瞅着王贺。

    王贺跪在地上,重重的叩头之后道:“多谢县尊给了我手刃仇敌的机会。”

    “区区一个岳阳,就损毁我一员干才,你确定你把事情都干完了?”

    “回禀县尊,确实已经办完了,学生因为想着要快些回来继续完成学业,所以,事情办的粗糙了一些,不过,确实没有漏网之鱼。”

    “主犯全数伏诛?”

    “岳阳知府冯源被灭门,他的人头被学生带回来了,准备制作成骷髅标本摆在房间做装饰,陷害我兄长的劳春被我亲手分尸,诱骗我兄长的**劳玉如被我亲手摘心,刮分我兄长两年心血的德源商号从东家到伙计被我灭门。

    此次行动,共斩杀参与杀害我兄长的敌人三百二十八人,追回银钱二十七万八千六百两,黄金三千七百二十八两,绸缎一千六百匹,桑蚕丝十一万六千束,棉布一万三千四百匹,焚毁岳阳海市子,独留岳阳楼供县尊将来检阅洞庭水军之用。”

    云昭听得愣住了,连忙重新翻越了一下文书,指着文书中的海市子道:“这是你兄长两年间建立的集市?”

    王贺眼角终于有泪水滑落,凄声道:“我兄长以传说中的海市子为名,以两百两银子的资本,在岳阳修购买了一块废弃之地,先是从我蓝田县引来了商队,以巨舟在海市子边缘交易货物,三月间成交无数,引来岳阳府本地商贾争先进驻,然后就把海市子的土地租给这些商家经营门面,因为卖家在湖上,买家在湖岸,我兄长巧妙地避开了本地官府对卖家的勒索。

    也就是因为如此,洞庭湖沿岸商家都愿意来海市子做交易,哪怕是官府禁止的买卖,在海市子上也能找到,我兄长只收半成的中人费用。

    短短两年时间,就给我蓝田县创造了不下三十万两白银的财富。

    我兄长以为,只要继续经营下去,他就能用这座海市子控制洞庭湖周边的很多商家,继而形成一个以岳阳府为中心的商业圈。

    可是……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劳春,也就是我父亲的至交,那个愿意把闺女劳玉如嫁给我兄长的老贼,竟然在这个时候,为了巴结岳阳知府冯源,怂恿自己闺女与冯源之子冯安勾搭成奸。

    一个二马并一鞍的玉佩让我兄长发现了他们的奸情。

    我兄长本就对劳玉如没有什么意思,当场撕毁了婚约,并表示从此后与劳家一刀两断,准备一心经营海市子,为我蓝田县布局巴陵之地。

    谁料想,劳春这个狗贼竟然假借致歉的名义,邀请我兄长赴宴,我兄长在酒宴上发现劳春狗贼用了蒙汗药,立时反击,却被冯源狗官动用了岳阳大批军卒围攻,两名部下战死,我兄长酣战至精疲力竭方才被捕快用渔网捉住。

    这些狗贼逼迫我兄长签下转让海市子的文书,我兄长羞愤难忍,始终不肯,遂遭了毒手。

    他死后,那些追随他一路发财的狗贼们,居然齐齐的背叛,杀死了六名一心跟着我兄长的心腹手下,一夜间,海市子就成了劳春的产业。

    县尊……我兄长死的好冤啊……”

    云昭的面皮抽动一下,叹口气道:“王钟这个蠢材,居然从头到尾没有提及我蓝田县……”

    王贺惨笑一声道:“如果我兄长一开始提了蓝田县也就罢了,结仇之后再提及县尊的威名,恐怕会死的更快。

    岳阳之地北通巫峡,南极潇湘,自古以来乃是兵家必争之地,我兄长宁愿身死,也不愿意泄露了我蓝田大计。

    眼见海市子已经糜烂,学生就带着黑衣人假借洞庭湖盗之名,平灭了我兄长留下的所有痕迹,让官府中人以为这是岳阳知府冯源与湖盗之间的纠纷,将我蓝田县解脱出来。

    待学生完成学业之后,事情也过去了一年多,学生毕业后准备重返岳阳,准备从洞庭湖盗下手,完成我兄长未曾完成的大业。”

    云昭低下头想了一会道:“既然大仇已经报了,你就应该忘记这件事,逝者已矣,你要重头活人,不要整天哭唧唧的过日子。

    我们的时日还长,不能因一时之挫折,就折断了自己长远的目光,你可明白?”

    王贺抹掉眼泪道:“学生明白,我还要为我王氏传宗接代呢。”

    云昭听王贺这样说,就连忙道:“看你孤苦,你可以与我家的妹子们多亲近,亲近,这是你的荣耀,也是你兄长的期盼。”

    王贺闻言把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般连连摆手道:“我兄长从未这样说过。”

    云昭怒道:“我说他说过,他就一定说过,你兄长就是遇人不淑,才出的事情。”

    王贺连忙从怀里掏出岳阳缴获的财物表,呈递到云昭的桌案上,然后大声道:“大业未成,学生没有成家之念。”

    话说完了,就一溜烟的出了大书房。

    云昭笑呵呵的瞅着王贺远去的背影,对抢劫归来的杨雄道:“吓唬他一下或许能让他重新回到正常的生活中来,不会陷入魔障中。

    我蓝田县从不缺少杀神一类的人物,我们需要的是一批心平气和的新人。”

    杨雄笑嘻嘻的道:“您的话也太吓人了。”

    云昭不理睬杨雄话语中的讥讽之意,拿起王钟事件的调查报告,微微叹息一声,把文书递给杨雄道:“归档吧,王钟进忠烈祠。”

    “这是第一百三十七位进忠烈祠的同窗啊……”

    杨雄脸上的笑容也慢慢消失了。

    “刚才,王贺的话给了我一个新的思路,我们确实应该组建水军,命钱少少打探洞庭湖上的湖盗规模,如果湖盗规模还算可观,那就出手收服,既然王贺已经生出了这个心思,待他毕业之后,就命他去做这件事吧。”

    杨雄点点头却不肯走,目光盯在云昭桌面上的财物表格。

    云昭叹口气,把表格给了杨雄。

    杨雄犹豫一下道:“入您的专项费用里?”

    云昭摇摇头道:“这是烈士用血换回来的银子,私人用了烫手,入大库吧。”

    “也好,夫人给您抢回来了两万多银元,应该够您弥补亏空的。”

    “真的?明月楼这么有钱?”

    “本来没有这么多,主要是这一次夫人发了狠,不但搜刮了人家的库房,还把楼里的几个老鸨子跟大茶壶也狠狠地搜刮了一遍,您是没看见啊,夫人命人把老鸨子跟大茶壶吊起来打的那个惨哟。”

    “你们是怎么抢劫的?”

    “出动的人手多了一些,控制了整座明月楼,然后刮地三尺。”

    云昭叹口气道:“这就是明抢了。”

    杨雄笑道:“如果不是离开了这座楼几百上千个妇人没了生计,卑职都想趁这次机会铲除明月楼。”

    云昭皱眉道:“蓝田县应该很缺女工才是,那里就会饿死?”

    杨雄摇头道:“县尊不知,女子一旦进入青楼,就很难回头了,让她们依靠自己的双手去谋生,恐怕没有可能,好逸恶劳的秉性一旦养成,再放到蓝田县,她们还是会走老路的,还不如留着明月楼,她们的日子可能还好过些。

    您是没看见啊,夫人把老鸨子吊起来抽打的时候,那些女子居然磕头恳求我们饶了这些老鸨子,并且愿意凑钱给这些害了她们的人赎身。”

    云昭摊摊手道:“看样子人家的生态圈子已经养成,那就没法子了,随她们去吧。”

    杨雄摇摇头就去处理事情去了。

    明月楼是钱多多噩梦中永远得素材,也是钱少少梦魇中的魔鬼,这几年还好一些了,早年间的时候,钱少少睡梦中都会哭喊饶命呢,钱多多更是不堪,以她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只要听到老鸨子三个字就会不由自主的打一个激灵。

    云昭办完公事回到后宅的时候,发现钱多多环着两个孩子坐在床上发愣,目光直勾勾的,她一向喜爱的银元就胡乱堆在地上也不知道收拾一下。

    两个孩子两天没见母亲了,此时都乖乖的簇拥在母亲怀里不动弹,乖巧的令人心疼。

    “怎么没有一把火烧了明月楼?”

    云昭轻声问道。

    “我们以后不会再去找明月楼的晦气了。”

    钱多多在两个孩子的脑门上亲了一口淡淡的道。

    “这就放下了?”

    “哭得吱哩哇啦的惹人烦。”

    云昭点点头道:“也对,不值得。”

    钱多多抱着两个孩子在大床上不断地翻滚,一边跟孩子玩耍一边道:“什么都没有我的这两个宝贝重要,两天没有陪我的孩子,亏大了。”

    “钱我拿走弥补亏空了。”

    “拿去吧,快点拿走,免得我看了心烦。”

    看样子,钱多多这是真的放心了心头最后一块魔障,云昭很是为她欢喜。

第六十六章谁这么倒霉要成云氏外戚?

    除非必要,云昭一般是不去母亲居住的北跨院的。

    不是他不喜欢去见母亲,实在是北跨院里居住着十几个妖怪,让他不得不退避三舍。

    云氏下一代男丁里面,除过云昭之外,就只有云杨可以随意进出北跨院,问题是云杨也不喜欢进去。

    云昭抱着云显,钱多多抱着云彰,夫妻两准备进北跨院之前,云昭长长的吸了一口气,还在门口停一下这才有胆子进入月亮门。

    嫂子跟小姑子关系好的很少,钱多多跟云昭数量庞大的姐妹们的关系也是如此,所以,云昭才进门,他怀里的云显就被他的妹子们给抢走了,钱多多怀里的云彰倒是平安无事。

    钱多多哼了一声,马上就收到了很多白眼球,云昭哼了一声,立刻就方脸美人儿趴在他的后背上摇晃着他的脖子要礼物。

    钱多多见云昭这是没法子继续向前了,就给了云昭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抱着云彰进了北院子的上房。

    “哥,听说那个杨雄颇有些本事,你让他来见我好不好?”

    “杨雄已经娶亲了,这样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我可以请蛟叔帮忙,让女方退亲就是了……我喜欢他,是他们家的福分!”

    这样的对话很容易让云昭想起秦腔折子戏里面的《铡美案》。

    问题是戏文里面的因素一样都不缺,云昭可以是昏君,云娘可以是不讲理的太后,杨雄对标陈世美,妹子对标刁蛮公主,而獬豸完全就是一个白脸版的黑老包,至于云蛟很可能会弄成韩旗自杀身亡。

    “书院里那么多的人,你们要是肯好好读书,自然会有才子来追求你们,说真的,杨雄在书院算不得什么。”

    “可是成器的不多啊。”

    “抓男人一定要从他声名不显的时候抓起,等到他声名赫赫,你们的婚事也就水到渠成了,一旦等男人从小鸟变成大鹏了,再想要抓到,那就难了。”

    “我怎么知道书院里的那些呆子哪一个会成大鹏鸟,你妹子万一选错了,将来成了税吏夫人那就惨了,哥,你的眼光厉害,你帮我们选。”

    “嫁给税吏也不错啊,蓝田县的税务是单另分开的,现在的小小税吏难说将来会不会掌握一州一府甚至一路的赋税,那时候,人家照样算是封疆大吏。

    妹啊,男人是要守的,只要守住一个好男人,落得一个夫妇和睦,父慈子孝的下场,你这一辈子就不亏,至于男人能不能成为大鹏鸟,完全是生活中的惊喜,属于意外的奖励,有固然很好,没有也不差啊。”

    “不成的,那样太丢我云氏的脸面了,我云氏乃是天潢贵胄,凤凰安能配麻雀。”

    “天潢贵胄?谁说的?”

    “我爹!”

    云昭瞅瞅说话的妹子,叹了口气,大字不识的云蛟确实能说出这般话来,只是,以云蛟标准的山贼脸,生出来的闺女更是符合关中大闺女的一贯标准。

    对于妹子们婚事,如果说云昭一点都不上心,那就太冤枉他了,他也想把玉山书院出来的俊才一个个都弄成自己的妹夫,这样一来,在造反初期,家人背叛你的可能性太低了,是一个很好地家天下模式。

    云娘也是这么认为的,且得意洋洋,认为云氏女儿不愁嫁。

    自从促成了高杰跟云豹闺女的婚事之后,这些妹子们就事事拿高杰做人样子,她们也喜欢嫁给一个高大英俊且权势滔天的丈夫。

    却完全忽视了高杰的来路。

    这家伙本来就不是云氏嫡系,更不是玉山书院里出来的自家人,再加上以前贯会勾引上司老婆劣迹累累,只是命好,在云氏发展初期就加入了云氏,且为人勤快,办事利落,在云氏还是强盗的时候就展露头角,这个时候再娶一个云氏闺女,那就是一个完美的投效方式,高杰自然愿意。

    高杰当云昭妹夫当得欢天喜地,老实无比。

    可是,云氏后期的人才培育计划开始之后,只要是玉山书院出来的家伙,各个都以云氏心腹自居,他们没有高杰那种严重的疏离感,且一个个被玉山书院培养成心高气傲的王八蛋了,这种人但凡有点本事,哪里会给自己脑袋上顶一个外戚的帽子。

    莫说云氏女儿长相都不算出色,就算是出色,如果没有漂亮到钱多多这种妖孽程度,他们也是不肯的。

    “秦王世子,福王世子,庆王世子,西安知府公子,南京御史家的公子,河南,山西官宦人家的公子你们也可以挑选啊,他们是非常愿意的。

    只要你们愿意,哥哥明天就能把你们都嫁出去。”

    “?,谁要嫁给那群窝囊废了,上次秦王世子随秦王妃来拜见婶婶,油头粉面的站在石榴树底下,还装模作样的摘下一朵石榴花插在耳后,跟一个兔儿爷一样,还有脸冲着我们抛媚眼……天啊,哥哥,我要嫁一个男人,不是要嫁给一个兔儿爷。”

    云昭微微叹息一声……云氏女儿尽管也去玉山书院上学,可惜,没有一个学习好的,学习不好也就罢了,偏偏沾染了一身的玉山书院坏脾气,说她们是深闺中长大的女子吧,她们又能说出一两句普世大道理,说她们是书院里的新女孩子吧,她们又被母亲灌输了一肚子的封建糟粕。

    云昭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安排她们的婚事了。

    “你们就不能丢开家世这个可笑的想法,去找一个真正喜欢的男子?”

    “当然要找喜欢的男子啊,哥哥,你看,杨雄就不错,人长得高大,浓眉大眼,五官端正,才学更是那一届的翘楚,哥,你就把他给我好不好?”

    云昭无言以对,只能把缠在身上的几个美女从身上撕下来,又把可怜的云显从树上取下来,也不知道是谁抓着才一岁的云显在爬树。

    钱多多见云昭脸上有好几处口媒子的痕迹,恼怒的起身给丈夫擦拭完毕,再对云娘道:“娘啊,你看看这些夯货,没一个正经的。”

    云娘瞟一眼气急败坏的钱多多道:“他们兄妹打闹你多什么心,家里这么多的妹子早就到出阁的年纪了,你这个当大嫂的居然一点都不关心。

    闺女们喜欢书院里的学生,听说你可是书院里的大姐,怎么就不能挑好的学弟给你这些妹子?你要是把她们都给嫁出去了,谁有空纠缠你夫君?

    一个女人家家的跑去打劫青楼,这事你也干的出来,有干这些混账事情的时间,多想想你的这些妹子们,这才是你这个当嫂子该干的事情。”

    云娘训斥起钱多多来从不留什么情面,想到哪里就骂到哪里,对于冯英,她就客气的多了,也就是云彰出生之后,她才在日常生活中没有了那么多的客套。

    钱多多被云娘呵斥,却没有乖乖受教,而是把云彰丢给云娘,自己一个虎跳就跳出屋子,抓着一个妹子的耳朵拖进来指着那张花里胡哨的脸对云娘道:“谁家小姑娘会把脸画成这个鬼样子?脸上的汗毛都没有绞掉,把脸画的花花绿绿的跟猴子屁.股一样,这样的闺女您觉得书院里那些才子能看上,娶她回去日子还怎么过?”

    云昭瞅瞅被钱多多抓的疵牙咧嘴的云珍,连忙掩住云显的眼睛,免得吓坏了孩子。

    云娘抱着云彰无奈的叹口气道:“你就不能好好地教她们规矩?”

    “我那几个虎豹豺狼伯伯哪一个愿意让我来教训她们了?总觉得我是从青楼里出来的,会把他家的闺女教坏……”

    “嫂子,这是你说的,可不是我爹说的!”云珍虽然丑了一些,人却不傻。

    云昭心中哀叹一声:“云氏除过他跟母亲聪明之外就没有聪明人。”

    果然,钱多多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捏着云珍的小巴把她的头扭过来瞅着她,然后一字一句的道:“好啊,明天起就跟着我。”

    云娘笑嘻嘻的让其余的姐妹们都进来,不理睬这一屋子的哭丧脸迅速宣布了,钱多多对她们有控制权!

    然后就抱着一个,背着一个孙子去了里间,去享受自己的天伦之乐去了。

    “玉山书院出来的人不能放任自流,必须在里面安插一些真正的自己人。”

    从母亲院子里出来之后,孩子不在,夫妻两难得的轻松。

    云昭点点头道:“前几届的不算,都是真正的自己人,后面这几届人员杂乱,确实需要加紧控制一下,你真的觉得把妹子嫁给他们就能俘获他们的心?”

    对于自家妹子的魅力,云昭一点信心都没有。

    钱多多冷笑道:“您只要对蓝田县有信心就好,刚才珍珍妹子有一句话没有说错,我们确实是天潢贵胄,新的天潢贵胄!

    云氏人丁稀少,想要扩大皇族,就必须拉拢一批外戚,我知道夫君你看不上外戚,可是呢,几千年来外戚在很多时候都是皇帝重要的臂助。

    反叛的跟效忠的虽然一样少,一样在史书上没有留下多少好的印象,可是,这一招历朝历代都在使用,史书上没有记录的才是最重要的。出了那么多外戚的坏榜样,你见哪一个皇帝放弃使用外戚了?”

    “可是……”

    “可是什么?谁告诉你娶皇族闺女要看闺女本身了?这件事你不要管,看我的,我一定把这些死丫头们安排的妥妥帖帖的,让她们心甘情愿的嫁出去。”

第六十七章只有偏执狂才能成功

    部下越来越多的时候,云昭基本上就不再干一些具体的事物了。

    他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培养人,用人上了。

    直到现在,蓝田县依旧有浓重的家天下的影子。

    都说天下才智之士多如过江之鲫,云昭却总是喜欢用自家鱼塘里的。

    即便是有一些野生的,也是经过长时间驯化之后才能委以重任。

    人,形形色色,事物,却必须遵循一定的发展规律,这就让主君有选择性的用人,就成了一种可能。

    诸葛亮的观人七法,太片面,不可取,想用区区七个方面去考验,观察一个人,是不恰当的,用自己的思想武装起来的自己人才是最好的部下。

    曹操唯才是举的用人方略也是不合适的,这样的用人方式只能维持他这一代人,只要他完蛋了,部下也就开始鸟兽散了。

    所以,云昭在用人的时候,基本上用的都是自己熟悉的人。

    这样做虽然有唯亲是举的嫌疑,云昭还是坚持这样做,因为他以前的领路人师傅就曾经说过:我都不熟悉你,你让我重用你,这不是为难我吗?

    与其这样,我为什么不用那些整天围着我的人,并且知根知底的人呢?

    这不是我有私心,而是那些想要进步的人不努力,你都不向我展现你的才能,让我知道你的为人,我为什么要提拔你呢?

    要知道,我提拔的每一个人都要用我的信誉做担保的。

    这段话,云昭记得很牢,因为他在听了师傅的话之后,努力向师傅展现了自己的才华,然后就被弄到乡下当扶贫干部了……师傅认为,他的才能就在这里!!!!

    云昭那时候不知道自己的长处在哪里,反正平日里看上级们的操作,觉得拉一条狗过来也能很好地完成,当自己开始独立操作一个贫困村子的时候,才发现,当一条能干的狗好难。

    脑袋里空空的,却要面对村民们殷切的目光或者不屑的目光,心里好慌,平日里壮怀激烈觉得自己可以把天捅一个窟窿的心,这时候只会告诉他两个字——快跑!

    就在他最绝望的时候,师傅来了,先是一顿怒吼,让所有村民都认为他是一个巨大的官员,可以轻易地把村子里不听话的人满门抄斩的那种大官,然后拿脚踹着云昭这种新丁带着村民们从车上卸薄膜,最后一言九鼎的告诉村民们,把所有空闲的地里全种上蒜头……

    然后,那一年小蒜薹大卖!

    就这一件事云昭对师傅佩服的五体投地……直到有一次师傅喝醉了才告诉他,鬼才知道蒜薹大卖呢,他本来是准备让村民们种大蒜的。

    种大蒜赚钱不赚钱他不知道,只知道绝对会保本,即便蒜头卖不出去也不要紧,他再找上级协调,哪怕每个公务员买十斤大蒜回家,也能把那个村子的问题解决掉。

    至此,云昭终于明白自家发工资的时候,动不动从政府领回来的那些便宜的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是哪里来的,都是官员找不到中间商导致扶贫失败的产品……

    有时候就是撞大运,撞上了一个村子的百姓有了资金,就能改变很多事情,就算是失败了,也比在大西北这种不方便大规模种粮食的地方种麦子来得好。

    来到大明朝,这种撞大运一般的行政事务,在云昭这里就成了一个明显的优势。

    他比他师傅强大的一点就是——他知道世界的走向,他知道历史的走向,他知道社会在向哪一个方向前进。

    他师傅糊涂的地方,他知道的一清二楚。

    于是,他就有了点石成金的本事!

    想让百姓种麦子就种麦子,想让百姓种蒜头就种蒜头。

    就是这种成功的经验,让云昭的声望在蓝田县乃至大明朝如日中天。

    那些比云昭要聪明得多的土著们,在云昭可以看见前路的神奇本领下,一个个瑟瑟发抖,比如卢象升,比如洪承畴,比如孙传庭,比如韩陵山他们这群人。

    所以,云昭可以心安理得的留在玉山这个舒适且安全的环境里,一边跟老婆打情骂俏一边进行最甜蜜最温馨的亲子活动,顺便随意处理一下公务,就能获得部下们最衷心的爱戴。

    哪怕他们要在沙漠,草原跟最凶恶的敌人作战,哪怕他们要在波澜壮阔的大海上与天争命,哪怕他们要跟大明最凶残的官僚,反动势力斗得你死我活,也心甘情愿。

    因为有云昭。

    因为云昭从一出世,他的每一个决策都没有让这些人失望过,他们已经看见了胜利的曙光,并且坚信自己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正确的,为了这个正确,他们宁愿抛头颅洒热血。

    “这个世上最难的事情就是找准前进的方向……”

    云昭签署完毕一份要大力发展洞庭水军的决议之后,忍不住感慨的长叹一声。

    “长江是一个大问题!”

    杨雄很贴心的拿来了江南水系图,指着密集的水网道:“南船北马,我们想要对南方有足够的威慑力,就必须保有一支强大的水军。

    卑职现在对县尊的远见佩服的五体投地,我们在不经意间就已经布置好了水军,海上有韩秀芬跟郑芝龙,如果大湖里还有江河水军,那么,我们只需要静待这些水军成长起来,就能对江南形成两面合围之势。”

    “郑芝龙不能称之为自己人,这一点,韩秀芬的实力还要加强一下,她既然已经使用了黑人成为她舰队中的主力,那么,就不能做那些戕害黑人的事情。

    在遥远的黑非洲,她可以扶持一个黑人部族,并且成为他们真正的朋友,这样,我们就能有源源不断的远征兵员,以后退休的黑人船员也就有了一个好的落脚地,这对他们来说很重要啊。”

    杨雄很自然的点点头道:“昆仑奴不能进入中原!”

    云昭摇头道:“当然能进来,他们可以来中原学习,游玩,甚至做官也问题不大,这样能获得尊重,只是,谁不喜欢自己的家乡呢?”

    杨雄一点都不喜欢县尊的话术,直言不讳的道:“就是不准他们大规模的上陆地是吧?”

    云昭皱眉呵斥道:“怎么说话的?”

    杨雄点点头道:“这一点我会在给韩秀芬的信件中说明白,阅后即焚的那种信。”

    云昭点头道:“用拼音写,告诉韩秀芬着为永例。”

    当兵不能用太聪明的,太聪明的人一般都惜命,在大明,这一特质表现的尤为突出,不论是戚家军,还是白杆军,他们的兵员都不太聪明。

    就因为有这样的兵员,他们才会冒着炮火以及铺天盖地的箭雨向敌人发起冲锋。

    至少,云昭就做不到,当然,李定国这种喜欢战场的变态是个例。

    蓝田县的军队正在向智慧型转变,这很危险,必须加快新武器的研究了。

    雷汞还是没有制造出来……云昭心如油煎。

    雷汞这两个字云昭是知道的,可是,什么是雷汞这就要问苍天。

    段国仁在偶然间发现,高速旋转能够增加子弹的稳定性,怎么才能让子弹旋转起来呢?

    在无意中发现底部有洞的水桶在漏水的时候,水流自然就会产生旋转,于是,他就在设计了一种拉刀,在枪管璧上拉出来几条曲线。

    实验之后发现,确实对于准性有帮助,可是铅弹太软,打两下之后,拉出来的凹槽就会被铅填满。

    然后,他就用铜来当子弹……太贵了。

    然后,他就试验用铜包裹着铅弹……再后来,他觉得打几下就要清理枪管这很麻烦。

    于是,他就开始胡思乱想——觉得火药应该跟铅弹应该是一体的,又根据火药只要被砸就会爆炸的原理提出,放弃火绳,加强鸟铳上鸟嘴的力量,通过鸟嘴砸火药的方式把子弹送出去。

    而火药燃烧之后推出铅弹之后,最好能随着子弹一起飞出去。

    于是,他就找了武研院的人,要求一种可以将火药跟子弹连接在一起并且能够在外力作用下自燃的好方法。事实上,在武研院中,对于膛线的开发已经进行到了一个很高的程度,不仅仅是鸟铳上刻膛线,就连一些秘密大炮上也开始有了膛线。

    只是,在枪管上刻膛线太费工,而且成功率很低,而大炮上刻膛线,就要改变炮弹的模样,一个圆球旋转不旋转的毫无前途。

    现在,段国仁提出,将火药跟子弹连在一起的方法给了武研院一个新的研究方向,这是云昭亲眼目睹的大明土著的智慧闪光点。

    于是,有了新的研究方向的武研院的人就习惯性的上书找云昭要钱,最后,云昭为了鼓励这种发现,特意奖励了对钱没有半分兴趣的段国仁五千两黄金。

    既然外人靠不住,云昭希望这些从玉山书院毕业,并且有一定格物知识的人能给他一些新的惊喜。

    瞅着桌子上摆着的十几把损坏的鸟铳,云昭在心中叹息一声。

    这就是武研院最新的实验结果,这是火药被强硬砸爆炸之后的结果。

    “子弹是被推出去了,只是,火药的威力无法控制,我们想过控制火药推力的方向,可是很难,所以,我们觉得应该将火药装在一个小小的圆筒里,在圆筒的底部装上燧石,这样一来,鸟嘴就能用很少的力量撞击燧石,燧石着火点燃火药,最后将子弹推出去。

    县尊,您看看,这是我们最新研制的弹药,除过不稳定之外,其余的都好,现在正努力寻找比燧石更加灵敏的底药。”

    张国柱的妹子张莹从口袋里掏出一样物事递给了云昭。

    云昭瞅着眼前的这几颗跟他印象中的子弹模样已经极为接近的弹药,将手藏在袖子里暗暗握握拳头,他觉得自己这一刻距离真正的火器时代已经近在咫尺。

    “不错,你想要什么样的赏赐?”云昭尽量让自己显得心平气和一些。

    张莹撩起自己的裙子,指着洁白的小腿上的一道疤痕道:“这道疤痕您知道是怎么来的吧?”

    云昭犹豫一下道:“这好像是你自己跳楼弄的。”

    张莹冷冷的道:“没错,就是因为您的小舅子,我跳了楼!”

    云昭摊摊手道:“钱少少成亲了,换一个要求,比如你可以叫张国莹!”

    张莹将撩起的裙摆放下,瞅着云昭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我迟早会变成张国莹,这一点我很肯定,不要那我的东西来赏赐我。”

    云昭为难的道:“你也知道,钱少少已经成亲了。”

    张莹自顾自的道:“我根据您说的雷汞二字,已经用汞与一种液体合成了一种新东西,这东西爆火的速度远胜燧石,我觉得我已经摸到了门槛,剩下的就是继续试验而已。

    如果……”

    云昭觉得自己的小舌头似乎都在颤抖,不假思索的道:“只要你能把雷汞给我弄出来,钱少少任你处置!”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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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下介绍:
明末的历史纷乱混杂,堪称是一段由一些有着强大个人魅力的人书写成的历史。不论是李自成,还是张献忠这些叛逆者,还是崇祯,袁崇焕,这些当权者,亦或是吴三桂,耿精忠这些背叛者,每个人身上都有很多的故事,就是因为有了这些精彩的故事,明末的历史才变得大气起磅礴,波澜起伏。想要把这一段历史写好,自然要描绘出一个个活生生的人物,不论他的立场如何,我们站在历史长河的边缘上旁观,他们不过是这条长河里的一朵浪花。冷眼看世界,就是我们目前需要做的事情,冷眼看历史也是我们目前生活的一种追求。历史长河已经流淌到了我们的脚下,我们大可站在河边,准备迎接我们的历史。明天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天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天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