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9.遗骨的所在（下）
“这么多，都是些什么设备啊？”辛摇翘主动找了个话头，表情尽量轻松，朝折秋泓问道。 折秋泓转头看了看她，“嗯，挺多的，有普通人类社会的一些医疗仪器，比如心脏除颤仪，也有现有几乎全部源能医疗设备，包括……” 源能脑死阻滞仪这几个字，折秋泓最终还是没能轻松说出口，尽管她本身并不是一个会太注意这些的人。 “好全啊。”辛摇翘突然由衷地感慨，听语气，似乎这是一件极为厉害的事情。 “是的，能带的差不多都带上了，毕竟我们目前依然对它的具体攻击方式和致死原理一无所知。” 其实之所以带上这么多仪器，是因为它们绝大概率都不会有用，折秋泓说完表情稍稍凝滞了一下，因为她一时间找不到恰当的表情。 “是啊。”辛摇翘缓缓点头，依然是一副好厉害的样子。 折秋泓定了定神，“待会儿我会在里面守着，你有什么要跟我交代的吗？” “有。”辛摇翘似乎早就想过这一点了，立即说：“不要打断我。在我完全失去生命迹象或主动要求结束前，无论什么情况，你们都不要做任何事。” “……？”折秋泓愣了愣，因为这即意味着，在待会儿的那场尝试过程中，其实压根就没有抢救这回事。 “我怕原本能说出来的东西被打断。”见状，辛摇翘解释。 “……我明白了。”折秋泓表示了认同。 大约两秒钟后，“你要不要休息准备一下？”两人几乎异口同声朝对方道。 “好。”辛摇翘回答说，“那我回房间。” “好。”折秋泓点头。 再次回到自己小房间的辛摇翘，没有再让自己陷入任何情绪，关上房门，她还有一个小时时间来让自己做好准备，而后当她再次打开这扇房门，走出去，她将独自去面对那份完全未知的恐怖。 假定判断正确，那确实是来自弥望的声音，关系火星战场或者别的什么——人类必须尽快从其中知道一些什么。 辛摇翘有预感，那很重要，甚至可能关乎一切命运。 所以她毅然决定去做。她的父母、外公和爷爷等人，也都在巨大的悲伤和忧惧中，允许了。 在接下来这一个小时时间里，辛摇翘只做一件事，给自己洗脑，让自己无论如何，记得开口说话。 她知道自己很可能在听取录音的过程中突然失去意识，或者陷入什么无法揣测的意识空间和状态，所以她需要努力建立一种条件反射，让自己在这类状态下，依然知道要开口，说话，自然而然地将听到后推理的内容表达出来。 “所以，滚出我的脑子吧，韩青禹。”辛摇翘可不想自己一会儿竭尽生命，却因为意识混乱，说出什么跟那家伙有关的话来。 ………… 火星，末日长城号太空母舰的医疗仓内，韩青禹依然处于昏迷状态中。 之前，在每一场爆发到极致的战斗之后，他身上的炎朽都会产生巨大的消耗，出现实力暂时下降，甚至直接陷入休眠等情况。 而现在，他本身即是炎朽，炎朽即是他，实力进步的同时，所有的战斗消耗，也都变成由他自身承担。 而他目前，依然只是一具残缺不全的炎朽，相比这个世界几乎全部的炎朽继承者，他多了半副属于自己的遗骨，但是仍缺半副。 他的四把武器就躺在身边。 因为吃太饱而一样陷入昏迷的贺堂堂，也躺在他的身旁不远处。 吴恤和锈妹等人在一旁守着。 另外，姜龙池老将军和沈风廷、朵桑嘉措等人，则在舱外空地上守着。 “唉，可怜我的大孙子哎。”姜龙池老将军身上也有伤，但是不重，说话的同时，双目凝视着那扇舱门，老头眼中竟是慢慢泛起了泪光。 关于姜龙池把韩青禹认成自己孙子这件事，平时大伙总是当成笑话看看待的，但这一刻，这一幕，沈风廷看着不免有些心酸不忍，想了想，努力尝试安慰说：“没事，你孙子他……” “他去哪了啊？是不是该上学去了？”姜上将突然问道。 看来他又忘了，沈风廷：“……” “这是哪里？怎么漫山遍野的连根毛都不长啊？这是沙漠吗？” “……” “你是谁？你是不是阿凡提，你的骆驼呢？” “……” “不对，你的毛驴呢？” “……” “诶，老哥，我这问你个事啊，毛驴是不是十二生肖里的一个？” “……” “哦，我知道了。”姜龙池认真看着沈风廷，缓缓试探说：“你是个哑巴吧？” 这情况，好像又更严重了啊？！难道是因为刚战斗那一场的关系？！沈风廷无奈地想着，依然没有开口。 “算了，我问他去。”姜龙池见状不再为难沈风廷，改而转向一旁，因为一直没能参加上任何战斗而郁闷蹲着的朵桑嘉措大师，“老哥你好啊，你知不知道我孙子……毛驴，你是不是毛驴？阿凡提，你的毛驴找到了。” 说话间，他转向沈风廷，很快又转回来。 “不对，你这样的好像应该叫秃驴……阿弥陀佛，我怎么记得我好像也是一个和尚。那你是我儿子吗？不对，你是我弟子吗？” “……” 要不是温继飞以远征舰队副指挥官的名义布置了任务，让他俩负责看住姜龙池，以防舰队撤离的时候，老头一个人留在火星上，沈风廷和朵桑嘉措真的一秒都不想继续在这待下去。 再要不是实在打不过他…… 远征军已经开始准备撤离了，尽管还没有收到任何后续的行动指令，温继飞和叶尔格纳将军依然迅速取得了一致。 在目前这样一个孤军外悬，主将重伤，又没有能力对火星散乱大尖群进行彻底清剿的情况下，无论如何，提前做好全军撤离的所有准备，总是不会错的。 这时间，先前分散出击的老兵队伍正归来集结。 所有飞船编队正在重整，检修，启动返程准备。 另一边，叶尔格纳将军的指挥舰上，佩格芒特已经苏醒了，他昏迷的时间其实不长，具体伤情也不十分明显，只不过醒来后暂时仍没有行动能力。 人就在仓板上笔直躺着，一把一把吞咽着别人从旁递来的各种地球食物，就好像怎么都填不满似的大口咀嚼和吞食，间或喝几口饮料什么的。 这些是他刚才醒来的时候，开口第一句话强烈要求的。 佩格芒特想吃东西了，饿不饿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实在已经太久太久，没有吃过除大尖外的任何东西了。 “哎，你？”胡吃海塞中不经意地一转头，佩格芒特发现坐一旁给他塞吃的那个人，正是他曾经的战场搭档，狙击手马克洛夫。 “你怎么也来了？”佩格芒特困惑问道。 马克洛夫：“我为什么不能来？” “我的意思，你的实力那么糟糕。按他们的说法，除了一部分顶级和超级战力外，这次远征来的不都是已经退役的老兵吗？” “是的，我就是其中一个退役又回来的老兵。”马克洛夫淡淡地说。 佩格芒特愣了愣，“你退役了？！” “南极一战后，你搭大尖飞船来了火星，我退役去了后勤基地。”马克洛夫说话间低头示意了一下自己的左肩，那里往下的袖管，空空荡荡。 作为一名狙击手，他在南极战场的混乱中失去了一条手臂。 这样，在后续蔚蓝部队的新老更替中，自然只能退下去。 “反正就是这样一个情况吧，值得让人羡慕的是，我过了一段轻松的生活，而且结了婚。” 马克洛夫笑着，大概说明了自己受伤退役及之后的一些情况，但是关于这次归来的具体过程，他一句也没去提。 那大概是有些难度的，只不过因为佩格芒特在这里，还活着，终于有他的消息，他就必须来。 关于这一点，佩格芒特自然也不需要问，不管神经有多大条，这一点他还是很容易想明白的。 这世界如今大概所有人都知道他佩格芒特的大名，知道他是仅有的可以媲美青少校的新世代巅峰强者，是人类两大希望中的另一个，但是，相比青少校身旁盛名甚至不输他太多的温继飞少尉，佩格芒特的战场僚机马克洛夫，太平凡，太普通了，普通到几乎没有多少人知道他的存在，亦或者他的名字。 但是就算是这样又如何呢？ 马克洛夫上尉依然是佩格芒特最重要的战友和战场上性命相托的生死拍档，至少马克洛夫自己坚定地这样认为。 “FUCK，你竟然结婚了！竟然有人愿意嫁给你！”佩格芒特大声笑起来。 ………… 一个小时，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这时间里，地球上的人类依然沉浸在喜悦中，正在为远征军在火星的伟大胜利而激动和疯狂庆祝。 奇迹号太空站，辛摇翘身穿全套源能装置，保持着一种麻木而稳定地状态，主动开门，走出了自己的小房间。 一共三名日常熟悉的助理研究员在门外等候。 “看我的嘴，我的手，我的眼皮，按约定的逻辑记下我说的每个字，每个音节。除此之外，不要做其他任何事。” 语速平稳麻木，步伐也稳定而麻木，辛摇翘说完，不看他们，也不看其余任何人，平静走进已经一切准备就绪的工作间。 这是整座太空站最大的一件工作室。 此时，折秋泓带着两名医护人员，已经等候在里面了，除她们之外，现场还有一名蔚蓝的超级战力和两名顶级战力全副武装守在周围。 辛摇翘没有跟他们中任何一个人说话，甚至没有看他们。 她保持步调，走到操作台前，在椅子上坐下。 戴上耳机。 接着启动源能装置，以自身顶级战力，让源能波动尽可能地攀升，然后保持在顶峰状态。 闭目，并不停顿或做呼吸准备，直接说： “启动。” 嗒。助理研究员按下播放按钮。 工作间陷入沉寂。 三秒，五秒……没有丝毫动静，甚至没有呼吸，没有人知道辛摇翘是否还活着。 第七秒， “炎朽……骨。”她轻声吐字说。 然后又是死寂。 第十五秒， “月。” 她的整个身体，开始散发无力坍塌的气息。 第二十一秒。 以那段录音的长度，这应该是第二遍了。 这时间，辛摇翘再一次动了，只不过这次没有开口，大概已经不能，她缓缓屈指指了一下自己，又缓缓弹回，指向一旁的空间站观察窗。
930.人类即将改写的命运
时间继***一秒地流逝。 辛摇翘没有继续动作，更没有说话。 她维持着那个用手指指向空间站观察窗的动作，外面是一片漆黑，以及明暗不一，无数遥远的星辰。而她本身，悄无声息，身如木雕……如同已经死去一般。 没有人知道她在这个过程中到底遭遇了怎样的攻击，承受了什么样的痛苦与挣扎，有多艰难，才将那四个字和两个动作表达出来。 当然也没有人知道，那段可能来自弥望的录音本身，到底简单还是复杂，具体包含着多少信息，辛摇翘拼尽一切，到底解读和传递出来了其中多少内容。 按照她事先一再的吩咐，不管是助理研究员们还是折秋泓和她的医疗组，暂时都还没有上前，对辛摇翘采取任何终止和抢救措施。 目光死死盯着源能装置逐渐微弱的波动，这一刻的折秋泓站在那里，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抱以怎样的情绪。 从做为一个医者和人的角度，她大概应该对当前的情况感到紧张、担心，甚至开始悲伤。 但是，站在一名科研人员和人类整体的立场，她又很难控制自己不去激动和渴望。 因为，辛摇翘刚才所说的和做的，无疑指向了同一件事，一件关系全人类命运转折的事——炎朽遗骨的所在。 “在那段录音里，弥望说了那些遗失的炎朽遗骨的所在！” 根据目前人类顶层所掌握的信息，地球在大尖文明的口中，曾被称为是一处远古炎朽的墓地。 所以，在这座墓地里，理所当然有着数量可观的炎朽意志可以被继承。 这些炎朽意志或已经被继承，或正待被继承，毫无疑问都是人类源能军团最高层战力的源泉，也是人类最终赢得这场文明战争，最大乃至全部的希望所在。 然而，有一点无比可惜——这所有的炎朽，都是残缺的。 除意志外，地球上几乎所有的炎朽遗骨，都在历史的某个节点，提前莫名消失了。 它们本该与那些遗存的意志同在，但是没有。 猜测中那很可能是“人”为的原因，它们似乎在更早的时候，就已经被某个“知情人”刻意收集，埋藏了起来。 在那个时间点，人类可能才刚开始接触源能，更完全不知道炎朽的存在。 因此，人类历代最顶尖的强者们，都被这残缺压制，无法逾越，从来无法真正达到炎朽的成熟期和战力巅峰。 为此，这几年，蔚蓝已经几乎把地球上他们所能想到所有地方都翻遍了，但是结果，依然一无所获。 直到这一刻…… “人类命运转折的脚步，到来了！” “真正的转折，终于到来。” “试想一下吧，当接下来的某一天，那些强大而英勇的人类炎朽继承者们，都找回他们的遗骨……那时候的人类源能军团，该是何等的强大？！” “要知道，就连韩青禹，如此强大的韩青禹，也不过只是拥有残缺的半副遗骨而已啊！” 折秋泓努力压抑住自己的激动和渴望，将注意力重新集中于辛摇翘。 此时，时间已经又过去了二十秒。 那段恐怖的录音，又播放了一遍，加7秒。这期间，辛摇翘少校再也没有任何动作，任何动静，一丝一毫都没有。 只有她背后源能装置上的蓝光波动，渐弱，至如风中残烛将将要熄灭。 “结束，关闭播放。”最终，还是折秋泓做出了结束这次操作的决定。 说话的同时，她带头大步上前，快速打开一个早就已经立在辛摇翘椅后，几乎一人高的黑色箱子。 打开后的箱子如一口立着的棺材。 不同的是，这副“棺材”里，有着垒叠成壁的，如同蓝宝石般的大量浓缩源能块，以及大量怪异的连接线，输送管，各种精密的部件…… 这是一套源能生命维持系统。 折秋泓参照锈妹脱下来的那套源能内循环铁甲，制造了它，但是可惜，在具体效能上，这套系统并不能达到与铁甲同样的效果。 它只是有机会维持一个人暂时不死而已。 至于这个暂时到底是多久，因人而异，因具体伤情而异，没有人知道。 “不用检测了。”一名医疗助手正打算上前检测辛摇翘的身体情况，但是被折秋泓阻止了，说：“直接开始系统连接吧，快！给我刀。” ………… 辛摇翘少校躺进了那副“棺材”，在源能生命系统的维持下，保留着最后一丝似有若无的生机。 同时间，那则由她用生命解读和传递出来的信息，被以最高机密层级，同时传递向了蔚蓝元老会，议事会主席团和拒绝者那位神秘的最高领导者。 然后很快，这些人就坐在了一起吗，在元老会密室古旧的长桌边。 这是哪怕天顶战争和失落大陆远征时期都没有过的会议级别。 因为这则信息里包含的内容，实在太过太过重大了。 因此，这一次只能坐在长桌边角位置的克莫尔议长，在主持会议的时候，甚至有些声音颤抖。 “我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如何向辛摇翘少校表达我的敬意、感谢、祝福和关切，我想，在此时这里，以匆忙而潦草的几句话来表达这份来自全人类的巨大致敬，本也是不够尊重的……所以，让我们先接续她的工作，完成这件事。” 会议室墙面的投影早就打开了。 此时上面呈现出来，正是那简短的四个字，以及辛摇翘用手指示意，那两个动作的照片。 其实这些，在场的人全都已经看过。 他们中有足够多的聪明人，而且其中一部分可能是最聪明的，所以，对于信息的解读并没有太高的难度，也不需要某个人的灵感乍现。 “炎朽遗骨在月球附近的某颗星辰上？” “但是月球没有卫星。” “所以我认为那大概率不是指星辰，而是人造卫星。不然辛摇翘少校不必在指向观察窗外前，先指自己。显然那是一件与人有关的东西。” “人造卫星，这在时间上，有可能对得上吗？” “不需要对得上。比如我们可以这样假定，那个收集走遗骨的家伙，先是在地球某处将遗骨埋存了几年或几十年，然后，在后来的某个时间点，它通过一系列我们暂时无从知晓的操作，悄然将遗骨送到了天上。” “所以，我们在地球上怎么也不可能找到那些遗骨。” “那么是绕月卫星？或至少是一颗曾发射向月球的人造卫星？” “那并不多。” “除了我们知道的那些，还有没有秘密的发射？” “肯定有，这方面的情况，干脆先让各个国家自己去查吧。” “嗯，告诉它们要快！而且绝不能再隐瞒什么。很显然，不管出于何种目的，毁灭还是夺取，大尖弥望正在信息传递中指示它的部队拿走遗骨。” “是啊，现在只能说，还好我们在火星胜利了。” “但是大尖群依然存在，它们的飞船也依然飞来，我们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所以我想我们应该马上组织舰队前往月球，找寻遗骨。” “是的。不如这样吧，在派出地面舰队的同时，让火星的远征军也向月球方向撤离？这样除了战力上的保障补充，也许青少校和佩格芒特他们，会有机会第一时间找到自己的遗骨并完成融合……” “很好的建议！” “那么，让我们尽快发布相关指令，开始行动吧，为了人类即将改写的命运！” 会议室里所有的蔚蓝大佬们，一下都站起来了。 “为了那即将到来的，人类的辉煌时代和最终胜利！”
931.乡愁行动
若遗骨真能寻回，将意味着什么？对于那些早已知道内情的蔚蓝核心高层来说，一切都不言而喻。
人类文明战力的跨越式提升，翻盘大尖文明，结束百年憋屈的可能，乃至就此进入宇宙探索时代的机遇……
所有这一切,
大概都看眼下这一把了。
所以，这毫无疑问将是一次人类文明史诗级的星际进军。哪怕事实上，它似乎更适合被定义为一次人类集体太空寻宝活动。
也许是为了对华系亚方面军在过往近百年抗争史中的突出贡献表达敬意吧，蔚蓝核心层在最终的决策会议上一致决定，依据华系亚民族对月球的情感意象，将这次规模空前，意义同样空前的探索远征，命名为：乡愁行动。
失落乡愁，今朝觅回。
为了确保行动的万无一失,
加上考虑到可能需要搜索的范围巨大，蔚蓝手上超过百分之八十的可用源能飞船被调集了起来。同时被调动的，还有规模超过十万，人类现有最为高端精锐的源武战力，以及最优秀的拒绝者们。
从调用的资源等级、规模，尤其质量而言，这几乎就是蔚蓝目前在源能文明领域积攒的全部家底了。
除去实在想带带不上的某些个家伙外，蔚蓝主动选择保留的部分，一点都不多。
只不过元老会出于他们一贯的谨慎原则和已然持续百年的忧心忡忡，经过精挑细选，审慎权衡，留下了一些特定的人。
比如沃尔夫，那个曾经一度与韩青禹和佩格芒特并列人类三大天才新秀的赤脚草原少年，再比如几个拥有特殊炎朽特性的存在，以及小部分在其他领域未来可能担纲领衔的年轻天才。
然后，就再没有任何犹豫和迟疑了。
为了争取时间,
避免夜长梦多,
远征的飞船和人员并没有进行整体集结，更没有做任何多余的战前动员和出征仪式。
计划中，关于遗骨的消息，将一直到这支超级舰队抵近月球周边范围的时候，才被公开。
准备工作急切而高效，短短两日后，属于蔚蓝总部的人员和舰队，率先完成准备工作，升空出发了。
继而是其他各大方面军的人员和舰队，他们将在自己国家的蔚蓝基地完成集结，顺便带上各自周边小国的远征飞船和人员，陆续升空，加入远征。
整支远征舰队将在穹顶之外完成粗略意义上的梯次编队，而后，以最大不超过两小时的首尾距离，咬尾飞行，奔赴月球。
…………
星河浩瀚。
当庞大的舰队还在静谧的太空中无声地穿行，远征军的十余万精锐将士，都还在茫然、好奇、激动、紧张等各种交杂的情绪中，恪守着军纪,
耐心等待上级的指令或说明,
同时一遍又一遍地按照操作规范，认真检查装备，时刻准备面对一场可能随时到来的激战……
蓝星上的数十亿普通人，先乱了。
蔚蓝如此大规模和范围的行动，自然无法瞒过公众的视线，当全球各地的消息不断汇集，而各级官方又都没有给出任何相应的解释，人类的非源能群体，很快从火星战胜的喜悦中冷却下来，接着开始怀疑，开始恐惧。
人们很容易就做出了看起来合理的推理，并由此得出相应的结论：火星胜利的消息是假的，这似乎是一场大规模的逃亡。
他们开始逃亡了，没有带上我们，甚至没有告诉我们。
末日将至，那些属于源能文明的强者和超人们，终于还是将自己区别为了另一个群体，放弃了曾经的同类。
至此，似乎有什么东西，一串儿的东西，在一瞬间被点燃了。
那是长时间积压垒叠，需要日复一日不断说服和鼓励自己，才被勉强压抑的恐惧和绝望。
是因为源能武力出现而在不知不觉间蔓延的弱者和无用者体验，以及与此关联的不信任感和随时可能被抛弃的局外人式的忧虑。
是消极。
甚至一部分破罐子破碎的自我放弃。
甚至小部分对恐怖终局加速到来的逆反期待——毁灭吧，累了，干脆点儿吧，老子烦了。
火线快速燃烧，似乎只是很短的时间，蓝星人类就陷入了一场全面的混乱。
其中一部分人开始在世界各个角落，通过各种方式，要求蔚蓝官方给出明确的解释和生命安全保障，甚至有人在恐慌中开始冲击蔚蓝基地，抢夺剩余的源能飞船和物资。
而另一部分人，选择了疯狂的发泄。破坏，犯罪……失控后的无序和扭曲，自私和狰狞，开始上演。
这无疑是一场灾难，一场令人扼腕的，看起来完全不应该发生的灾难。
这样的情况，显然出乎了蔚蓝决策层的预料。他们眼下正满怀激动与紧张，全神贯注于人类有史以来最大的机遇，也许正是因此，他们完全没想到，那场他们一直竭力防范和避免的全面混乱，或者说是人类种群的全面洗礼，竟然会在这样一个充满希望的时间节点，突然到来，终于到来。
当蔚蓝高层连忙召开会议，联合各国政府开始商讨紧急应对方案。
“其实没有什么可意外的，这就是人类。从来如此，绝大部分都不值得被拯救。”折秋泓平静地对身旁人说道。
说话的同时，她正带着几个人走在米利坚一处已经完全陷入混乱的街头。因为有一队全副武装的源能战士随行，周围的混乱并没有蔓延到她身上，而且尽量在远离她。
她是知道遗骨相关消息的，而且是最早知道的那批人之一，但是这则充满希望的信息，并不会改变远航对“火种”计划和宇宙探索的执著和向往，一丝一毫都不会，哪怕这场远航的结局，注定万死一生。
探索本身与劫难无关，劫难似乎只是带来了出发的紧迫感，同时也提供了条件和时机而已。
用折秋泓的话说，就算人类兴旺繁盛，不受丝毫威胁，只要条件具备，我们就会出发。
所以，不管情况如何变化，积极或者消极，远航的人依旧在积极而努力地做着出发的准备，等待着蔚蓝高层最终的准许令。
折秋泓有一种预感，这个时间点，就快到来了。
932.被铭记和崇敬
巨大灾劫下的永恒团结和一致只是幻想，甚至因为劫难的威胁，一部分的人性磨灭与扭曲慢慢在变本加厉。
“它们只是一直被那些家伙，那一场场艰难而辉煌的胜利，一次次震撼心灵的个人或团队英雄主义奇迹，掩盖住了而已。”
在折秋泓的观里,
所有负面的反馈之前都不过是被压制住了而已，实际并没有消失，它们一直存在，甚至默默在滋长。
因为是人类，所以这场混乱不可避免，区别只在于早晚,
是以眼前这种形式，或者另一种形式。
“就算他们真的成功取回了遗骨,
完成人类源能武力的史诗级跨越，最终逆转了人类与大尖之间的文明战争，这场属于人类自身的全面混乱和彻底洗礼，也还是会出现。”
折秋泓思忖着，目光所及，是因为混乱枪击而从高处破碎掉落下来的一大块玻璃。
“如果那样的情况真的出现，我们没有任何理由可以低估，绝对武力下人类的野心和贪婪，除非……”玻璃落地，人群逃散，折秋泓仰着头顿了顿，自己缓缓的小声嘀咕说：“除非韩青禹和他的溪流锋锐,
最后能够并且愿意,
镇压这一切,
持续压制下一个时代。”
可能因为折秋泓嘀咕到韩青禹的时候,
声音不自觉有些大，身旁她刚启用不久的年轻女助手听见了，犹豫了一下说：
“是啊,
他们一直都那样在战斗，在努力。我的意思是，也许青少校，温少尉……他们很多人，他们觉得是值得的？”
小姑娘还停留在刚才的话题，关于折秋泓说，人类绝大部分都不值得被拯救的问题。因为贸然对领袖的观点提出了怀疑，她说话时眼神不安，小心翼翼看向折秋泓。
“是不是他们看到的东西，跟我们不一样？”等了几秒不见回应，女助理小心翼翼地补充。
“关于人性黑暗和扭曲面的认知吗？他们不止清楚看到过，而且比我们更加深刻地体验和经历过。”折秋泓并没有介意，认真想了想，回答说：“但也许……也许与我相反，他们最终还是认为，大部分人类，依然是值得的吧。”
她的声音低沉，似乎有些许失落。试问，这个世界谁不希望自己与韩青禹和温继飞那样强大而坚定的家伙是同路人呢？更何况折秋泓还曾是他们的朋友，曾经长久的相处,
只是很可惜,
他们最终并不同路。
“也可能就算只有一小部分人值得，他们也愿意！愿意为了这一小部分，那样去战斗，去尝试拯救……会是这样吗？”小助理突然有些雀跃地顾自说道。
可能因为对于自己内心的困惑有了新颖的想法和解释吧，她的声音透着兴奋。
折秋泓抬眼看向她，直到把她看蔫了，以为说错话了，才突然淡淡点了点头，“嗯。”认同了她的观点。
一行人继续向前走去。
哪怕有源能战士的身影出现，灾难般的混乱依然在街道上持续，并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一群人手持武器冲向商店，高档酒店，珠宝店。
一群人冲向另一群人，另几个，另一个人……
狰狞而疯狂地吼叫、谩骂，充斥着整个街区。
甚至还有一些人，远远地躲着，朝源能战士们指责、谩骂，威胁索要他们的装置和武器。
据说就在这短短的时间里，那些曾经被认为可能已经消失的反人类团体，比如什么降临派，毁灭派，进化派之类，又已经都纷纷冒出来，开始招揽信众，组织破坏了。而且混乱之下，选择加入他们的人，并不少。
一切似乎都如折秋泓所说，看起来一点也不值得。
然后，他们看到有一个人坐在路边房子二楼的窗台上，任双腿自然垂落，平静地哼着歌，那大概是一首乡村音乐，曲调简单平淡，没有太多情绪。
看到另一个直接靠坐在路边的人，手里拿着酒瓶，不时喝上一口，再看看天空。他大概已经有些醉了，但是并没有疯狂，也没有愤怒或恐惧，只是保持这样，淡漠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一辆消防车鸣着警笛，从他们身边疾驰而过，而远处冒起浓烟的地方，并不止一处。
一行人继续走了很久，一直走到黄昏，日落。在一间不大的木房子外，他们看到了一个手拿着长枪和刀子，守在家门口，努力夸张地向每一个路过的人露出狰狞表情的中年男人。
“他在守护他的家人。”
“是的。”
但是他的女儿，似乎并不听话，在木屋二楼被月光照见的地方，一个大约六七岁的小女孩站在玻璃窗前，仰头朝着天空，双手合拢，看起来似乎在祈祷，但是并没有闭上眼睛。
她的衣服胸口别着一枚大大的徽章。
那是一枚前两年普通世界精明的商人们制作发行的，代表“青少校”的徽章，上面刻画着他的四把武器，以及溪流锋锐的旗帜。
“你在向上帝祈祷吗？”折秋泓停步，突然仰头大声问道。
守在门口的父亲立即紧张起来。
随行的源能战士迅速上前控制住他，向他展示证件与善意，进行安抚。
二楼窗口的小女孩低头，犹豫了一下，说：“不，我是在请求青少校赶快回来。既然火星已经胜利了，可不可以赶快回来呢？这里的一切突然都变得可怕和糟糕，我想要是青少校能赶快回来就好了。”
“为什么？我是指，为什么你会这样认为？觉得只要他们回来就好了。”折秋泓继续问。
“因为……因为就是这样的呀，一直都是这样，不是么？”小女孩并没有说出具体的理由，但是很笃定，说完龇牙笑起来。
折秋泓目光温和，点了点头，随后走向小女孩的父亲，向他展示自己的蔚蓝高级官员徽章。
“如果最终灾难真的降临，而我们有可以逃离，去往宇宙深处探索的舰队，你愿意让你的女儿跟我走吗？只有你的女儿，不包括你和你的妻子。
当然，她还需要通过一些简单的测试，包括健康检查和融合度检测在内。”
折秋泓说完了。
小女孩的父亲错愕，接着犹豫了一会儿，似乎努力理清了整个逻辑，最终带着犹豫和感激，郑重点头，“我愿意。可是如果灾难没有发生……”
“那样的情况，将由你做出最终决定，我们可以保证遵从你的意愿。”
“谢谢……谢谢。”
“那么好的，收拾东西，带上你的家人，暂时先跟他们走吧。”折秋泓示意分出两名源能战士留下等待，先带小女孩一家人回基地。
而她和女助理等人，离开木屋后继续往前走着。
目睹混乱，不加干预。
“是因为她有什么特殊而卓越的天赋吗？”犹豫了足有一公里后，小助理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我的意思，是不是领航人您在她身上发现了什么，所以决定邀请她上船？”
远航可以拥有的舰队并不会很庞大，而他们要带的东西，实在太多了。所以最终可以上船的每个人，几乎都是精挑细选的天才和某方面的精英。
最近折秋泓正在进行这项挑选工作。挑选原则严格而无情。
这是女助理所看到过的，她最随意的一次选人。
折秋泓停住，表情细微地变化了一下，说：“只是突然间的一个念头，或者说冲动，但是会按承诺的执行。”
“……”小助理在心底和眼底错愕，因为这可一点都不像他们的领航人。
“我想带上一个从心底崇拜和铭记他们的新鲜生命。如果真的有一个新的世界，新的人类族群在那里繁衍生息，我希望那个世界里有人记得，并从心底崇敬他们，韩青禹、陈不饿，还有很多像他们那样的人，我希望她能向未来的新人类们，讲述关于他们的一切，并一直流传下去……”
折秋泓仰头深深地凝视了一眼夜空。
“我的直觉和感性告诉我，那是一种我们这些人缺少的，远航舰队注定缺乏的，很宝贵的东西。”
933.另一艘飞往月球的飞船
情势混乱，事态严重，蔚蓝不敢有丝毫怠慢。
可是，当他们终于发出官方公告，说这是一次极其重要，且对于全人类未来意义重大的远征行动，请大家耐心等待好消息。
不信任意识已经泛滥的公众开始问：
“去哪？火星不是已经战胜了吗，胜利画面都传回来了。请问这一次几近押上全部的飞船和精锐战力，去哪，干嘛？”
“别说是去支援火星，火星远征之前你们就说了，那一战之所以招回退役老兵去战，是因为蔚蓝还不具备大规模星际征战的能力，那些人都是做好了有去无回的准备才去的……”
“也别说是机密。”
“机密就是你们放弃了死守蓝星的承诺，丢下我们这些普通人类，开始跑了。”
没办法，蔚蓝放出了核心高层开会商讨此事的部分画面。
公众说：“这是录播。”
蔚蓝又开了一次会，这次是直播，而且特意在会议过程中与几名记者进行了连线交流。
公众说：“这可能也是录播。”
“连线也可以是提前录制的，谁知道那些记者是什么情况？除非你跟我连线，让我来问问题，再让议长按我的要求做几个动作。”
“什么，跟你连线，按你的要求做动作？你谁啊？谁又知道你是不是他们一早安排的人？！”
“其实他们也可能是在飞船上直播。”
“对哦。”
“……”
再这样下去，官方也要变成闹剧了，不得已，蔚蓝又在总部外的广场上召开了一次面向数万人的现场见面会，大会上，克莫尔议长携全体核心高层集体登台亮相，安抚民众。
这一次诚意十足。
公众见到一众蔚蓝高层集体出现，终于沉默，思考了一会儿……也许十秒钟左右吧。
“那就是军队里的精锐们自知打不下去，自己抢了飞船先跑了。”
“嗯，把你们也丢下了。”
“可不是，这事不带你们也正常，都这关头了，你们这些不够能打的所谓高层，就是个de。”
“……”
“不对，也可能你们这些人是最后一批才走，蔚蓝各基地不是还都留有一些飞船吗？”
“肯定是这样，等前面出发的舰队探好路，找到方向，你们待会儿下了台，转身就上船去了。”
“对对对，就是这样，看牢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
蔚蓝的发言人无奈辩解说：“那你们看溪流锋锐动了吗？溪流锋锐基地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啊。”
公众说：“所以啊，你们不光背叛了我们，也背叛了青少校！”
“也抛弃了他的部队。”
“青少校他们和退役回来的老兵们还在火星奋战，你们却自己跑了。”
“是不是青少校其实在火星出事了？”
“……”
“而且还有另一种可能，溪流锋锐可是有自己的飞船的，他们要走随时可以走。”
“是啊！”
蔚蓝：“……”虽然事情在他们主观看来很简单，很多质疑的理由也都很可笑，但是在这种特殊的情势和情绪状态下，要想不拿真凭实据就把事情说清楚，让公众信服，实在太困难了。
更糟糕的是，官方连翻的解释说明，不但没解决问题，很快还带来了反向效果——公众的注意点被渐渐集中到了蓝星还剩下的那些源能飞船上。
还有飞船，意味着，还有人可以逃。在很多人看来，这简直就是末日方舟最后的船票。
于是，部分自认为社会地位，财富、权力足够高的人，开始想尽办法希望拿到船票，开始怀疑亲戚、朋友或同事其实有船票，但是瞒着自己；而更多的人，因为清楚地知道如果按分配自己肯定无望，绝望之下，选择了冲和抢，试图占领剩余飞船……
一夜之间，全球几乎所有蔚蓝基地都受到了冲击。
实在没辙了，蔚蓝高层加上元老会不得不立即又召开了一次紧急会议，最终，他们判定：蓝星内部敌对势力已经消散殆尽，外部大尖的直接入侵力量也已近完全消失……遗骨信息公开可能带来的威胁，不大。
最终，议事会过半数投票通过，公开一切……除了月球这一确切位置。
从遗骨相关的历史消息，蔚蓝多年来踏山赴海的寻觅未果，再到火星的发现，来自弥望的诡异录音，辛摇翘的拼死破解，蔚蓝此次远征发布的相关指令……
所有这些，都被拿着相关依据和证明，一条条公布了出来。
终于，全球范围的大规模混乱得到了控制，绝大部分民众对此都选择了信任，或者暂时信任，转而开始期待和憧憬人类的美好未来。
只不过经过这一次，怀疑的种子和混乱的基因已经埋下了，那些不具备源能武力的人们，已经再难从蔚蓝或别人身上，获得充分的安全感了。
而那些在混乱期间做下的恶，依然在产生连锁反应与相应的后果，那些在混乱期间冒出来兴风作浪，招揽信众的反人类组织，也没有消停……
人类就这样，在各种必然和偶然因素的作用下，在突然之间，把自己放在了一个“改变”的节点上。
事情至此，月球探索的成功或失败，绝不是最后找不到了，说一句“可惜”或“可能信息有误”，就可以过去的。
对于人类和蓝星而言，接下来到底是一个辉煌振奋的时代，还是一个失去一致，秩序崩溃，乃至彻底混乱的时代，大概就都看“乡愁行动”的结果成败了。
…………
就在蔚蓝终于安抚下公众的当天，蓝星，南极洲，一艘经过改造的小型源能飞船，无声从海水下升起。
其实三个意识同体的尼科拉，本身已经不记得很多事了，哪怕曾经，是它本人将遗骨收集，然后送走。
尼科拉现在意识混乱，既不认为自己是大尖，也不认为自己是人类，每日都处于一种疯狂而亢奋的状态中，它认定，自己即将成为一个全新智慧物种的缔造者，即：神明。
而这个新智慧物种自它以下的第一个臣民，会是那个叫做沈宜秀的源能生命体。
“果然，遗骨还是我的……我所将创造的，注定最强。”
夜色下，小型飞船破空而去，目标：月球。
“感谢提醒。桀桀桀……”飞船驾驶舱里，金发美女爱丽丝阴森可怖的笑起来。
后排坐着的世亨少爷看着满脸无奈……唉，不想活了，没法活了。
…………
在这一次几乎蔓延全球的混乱过程中，也许只有一个地方，是在所有争论和怀疑面前都没有产生过任何动摇的。
这个地方叫做封龙岙。
这里的村民们天天都看着呢，韩青禹的爸妈在家，没走，照常该吃吃，该睡睡。
这就说明没那事。
青子是他们看着长大的，那是多孝顺的一孩子啊，要是这事真的，就算天塌了，他肯定也会来接走他爸妈，就算他自己困在火星上，实在来不了，他手下的溪流锋锐，也肯定会来帮他做这件事。
至于韩家父母会不会像外边说的，等最后会有飞船来接，偷偷走，有不放心的村民第一天就直接问了，韩家那两位说没那事，他们就信，因为几十年的经验告诉他们，这家人信得过。
“话说，这个蔚蓝议长啥的也是蠢，就这事，他们让青子出来说几句，不就好了么？青子说了，不说全都信，总很多人是会信的。”老村长吧嗒着长长的竹烟斗，表情无语恼火的，简直恨不能自己飞去蔚蓝总部当议长。
“是啊，是啊。”周围村民们也都附和。
附和着，附和着，声音渐渐低落，很多人开始担心起来。
“不会是青子出什么事了吧？”
934.火星，远征军的归途（上）
封龙岙只读了三冬村学的老村长都能够想到的事情，蔚蓝自然不可能想不到。
对于这个时代的人类世界来说，无论处于何种困难局面，让青少校出面，肯定都是一种解法。
不管解决的路径，是通过他的强悍武力还是声名威望。
单以近三五年而论，溪流锋锐青少校所逐渐建立的，这种涵盖普通民众的全球影响力和强大印象，甚至已经超过华系亚那位历史无敌的陈军团长。
这是因为，陈不饿的战神时代，蔚蓝的抵抗还几乎完全处于隐秘的状态，现代关于他的战力事迹，更多只存在于传说。
而韩青禹，在近些年的公开抵抗战争中，屡屡领衔出手，数次力挽狂澜，战绩辉煌到根本无人可以望其项背。
当然，在人类源武世界里，那些真正的高端战力与知情人们，心里大体都有点数，知道在实际战力上，韩青禹与巅峰状态陈不饿的差距，依然大到难以简单评估。
对于他们而言，韩青禹的战力即便再强，仍是可以衡量的，比如他如今可以独战几具大尖戴呃这样的等式，他们虽然给不出精确数字，至少心里有个约等于。
而陈不饿终极爆发的战力强度，他们从来都无法猜想。
要知道，那老头他，是没有炎朽的。
人类源武文明至今百年，百年间，除去一个异常体改造人锈妹，陈不饿军团长是确定已知，超级及以上战力中，唯一没有炎朽的存在。
也就是说，他是单凭人类之躯，驭使源能，在与一众炎朽拥有者的竞争中，强绝一个时代，无敌了四十余年，而且至今还没有结束。
所以，这几年，当这个世界的普通民众，包括一部分年轻的蔚蓝新兵们，都在热衷于争论：青少校和陈无敌到底谁更强？
温继飞、贺堂堂、束幽、克里斯汀、波臣……这些人偶尔谈笑讨论的，是陈不饿如果用那传说中的终极一刀劈韩青禹，韩青禹到底死几次，有没有机会“啊”一声。
甚至站在温继飞的角度，他至今没把握判断，现在的青子是否已经足以和那个“变态了的Ne”勉强一战。
另外，已经部分走出炎朽后遗症负面困境的姜龙池上将，很强，若他能完全摆脱那个负面影响和困境，战力大概也能够着此列。
再还有，蔚蓝叛徒叶简，传言中，这个二十多年前的陈不饿接班人，后来再没有过一次全力出手的战斗，而且他付出背叛的代价，很可能从雪莲和Ne那里得到了些什么。
他，说不定也能触及此列？
这些人，这些实际战力情况，他们都清楚的知道……但是，不能让佩格芒特知道。
“最好佩格认为韩青禹天下无敌。”
“要是他某天醒来，突然认定韩青禹能一刀劈死弥望就更好了。”
“是啊，可惜，这次青子重伤了，而且是当他的面。”
…………
在混乱最严重和难以控制的时候，蔚蓝高层确实想过让韩青禹出面，通过他的影响力来稳定局面。
但是当前情况，让他迅速返回蓝星并不现实。说到底，蔚蓝也还是更希望青少校能和火星远征军一起，返程直接去月球帮忙找遗骨，而不是先回蓝星。
至于说让他通过远程画面说几句，以当时的情况，效果肯定不会太好，而且温继飞直截了当地告诉蔚蓝的高层们，青少校目前的情况，很不好，不好到他可能不适合出现在蓝星民众的面前。
火星之战，大战场的全力阻击和死战不提，核心战场方面，除去空战对大尖援军的阻滞，韩青禹和佩格芒特几乎是仅凭两人之力在深谷中作战，摧毁了那座超级牵引场。
两人的损耗和承伤都很重。
糟糕的是，韩青禹在融合了炎朽之后，虽然本身战力变强了，但是同时也失去了他此前那种惊人的自我修复能力。
之前，他伤了，只要源能供给足够多，炎朽和那半副遗骨就会苏醒，主动救治宿主。
而现在，两者已经融合一体，炎朽完全失去自身意识，他重伤了，即炎朽也重伤。
青子伤情的恢复变得相对缓慢。
然后，更糟糕的是，佩格芒特知道这情况……于是，粉色佩格从逻辑上认为，自己也伤得很重，而且作为一个在火星独自艰辛苦熬了那么久的人类，那么虚弱，情况应该更严重才对。
这一下，火星远征军的两大主战力，就都躺了。
“还好，只要扫扫尾，咱们就可以踏上归途了。”当时，温继飞是这样对叶尔格纳将军说的，这意味着，人类在命运的轮盘上又一次赌赢了。
事实，早在蔚蓝最高指挥部发来新的月球探索指令之前，火星远征军就已经在加紧打扫战场，准备踏上归程了。
他们，尤其那数万退役又归来的蔚蓝老兵，来时完全没想过还再能回去，真到能活着回去的时候，又太急切，太想回家了。
打扫战场并不需要清理被击溃后散落于火星另一面的大量大尖残兵，把它们扔在火星本身没有任何问题，甚至未来有一天通道建设完善后，蔚蓝还有可能让这里像前两年的南极洲那样，成为后续新兵的实战基地和试炼场。
重要的是，一定要带走那些大尖飞船，但凡能够修复、改造的通通开走，就算实在不能修复的，也要拆下它们的源能动力舱带走。
这些才是战利品，是人类最需求，最宝贵的资源。
而且只要带走了这些东西，火星上的大量大尖残兵，就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重建牵引场，威胁人类安全，可以放心扔在这里，暂时不管。
原本，因为远征军随行维修人员和工程师数量不多的关系，飞船相关的修复、改造和处理工作进行的相对较慢，温继飞和叶尔格纳上将也不着急，想着正好可以趁这段时间，等待韩青禹和佩格芒特的康复，好让归程更有安全保障。
可是，后续他们很快就收到了蔚蓝发来的遗骨相关信息和全军快速撤离火星，进发月球的指令。
收到消息的当时，无疑远征军所有人都是震惊、欣喜，甚至为之疯狂的。
那可是炎朽遗骨，大量的，可能是全部的蓝星所遗存的炎朽遗骨啊。
没有人比这些真实战场上的战士，长期直面大尖的人类，更知道人类与大尖之间的战斗有多艰难，高阶战力的强弱和多寡在这场文明战争中有多大的决定性了。
也没有人比韩青禹身边的这些家伙，更清楚的知道，遗骨所能带给人类高端战力的提升，到底有多大。
要知道，即便是韩青禹这个站在人类巅峰的最强战力，近乎奇迹的存在，身上也才半副遗骨而已，而且是在不久之前，才刚完成融合。
“也许，人类真的要迎来一个崭新的时代了。”收到消息的当时，叶尔格纳将军老泪纵横说道。
“是的。只是也许……除了陈老头。”这后半句，温继飞是自己笑着小声嘀咕的，至于为什么这么说，他自己一时间也道不清楚。
935.火星，远征军的归途（下）
暂时没有人知道，遗骨完整后的青少校能有多强大，其他获得了遗骨，并完成融合的巅峰和超级战力，最终又能达到什么程度。
但是，就算是以现在只有半副遗骨的韩青禹为标准。即，假定其他多数超级战力，获得完整遗骨并融合后，只能达到青少校半副遗骨的程度。
“你们能想象，不久的将来，人类联军可能同时拥有两百个，三百个，甚至更多如今的青少校这样的巅峰战力吗？”
“那样的话，杀普通大尖就是割草，红肩只能算个屁，戴呃也没啥可怕的了……”
“普塔尔？那么多穹上级巅峰战力，就算是刮痧，也够刮死普塔尔了吧？”
“问题在于，不用刮。在那么大的基数之下，人类又怎么可能不产生更强大，更上一阶，两阶的伟大存在呢？”
“是的，我相信，终会有一支强大而庞大的人类源武大军，可以迎击宇宙深处那支已经威胁了我们整整一个世纪的终极大尖舰队，一战，覆灭其于穹顶之外。”
“也终必出现人类战神，可以抗衡大尖弥望。”
在火星战场，关于遗骨的消息，没有向任何人隐瞒，也完全没有隐瞒的必要，它被第一时间向全军将士公开了。
一瞬间，数万人类在火星沸腾。
无数退役归来的老兵当场热泪盈眶，握紧双拳，仰天长啸，激动不能自已。
跟蔚蓝公开抵抗时代的新兵们不一样，这些老兵中的绝大多数，都已经在蔚蓝服役二三十年甚至更久了，他们所经历和扛起的，是一个人类在对抗中无比孱弱与艰难的时代。
那段时间其实很漫长。
那时候，几十人的小队，甚至上百人的中队，需要通过严密的战术配合，伏击，才能拼死扑杀一两具普通大尖。
那时候，几乎每一次行动，都有战友兄弟伤残和死去。
他们中的多数人，活到今天，其实都已经没有几个，甚至压根没有当年的老战友在世了。
现在，他们终于可以告慰那些老战友了，那其中，有他们曾经的兄弟，教官，队长，团长，恋人，或心上的某某……
“我回部队了，队长。”
“嗯，现在装置更好了，源能块管够，我还提得动刀。”
“我们跑火星跟几万大尖打了一大仗。”
“嗯，说起来，这次得算是我们坐飞船跑来追杀它们。”
“赢了。”
“砍得它们稀里哗啦跑一火星。”
“还有一件重要的事。”
“炎朽遗骨的消息来自我们。”
“然后，也得靠我们去找。”
含痛之喜，加上这份骄傲与自豪，让归家的念头再次消失，远征军几乎所有人都开始迫不及待，想要快些撤离火星，加入月球探索，乡愁行动。
至此，火星战场的扫尾工作已然不可能再按部就班的进行了，那样至少还得半个月。
温继飞和叶尔格纳将军商量了一下，决定采取更粗暴的方式，来加速完成。
除了能直接开走的那少量大尖飞船，简单改造一下开走外，其余维修，科学拆解之类工作的通通放弃。
直接让超级战力们出手去砸，去撬。
只要最终保证把每艘大尖飞船都破坏到不可能起飞，再把它们源能动力舱里的所有源能块，都搬上飞船带走，就行了。
…………
粗暴的工作方式下，效率果然得到了极大的提高，短短一天两夜，火星战场的扫尾工作就基本完成了。
能带走的物资已经全都搬进了船舱。
那些原本用于寻找佩格芒特的小型飞行器也大部分完成了回收，准备在路上尝试改造，看能否在寻找遗骨的过程中发挥作用。
剩下就是人员整队和乘坐分配了。
因为在战斗损毁了一些飞船，又从大尖那里得到了一些的关系，远征军的飞船总数量，跟来时其实并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
但是，人员少了一些，有的战士编队已经成建制永远留在了这颗遥远的星辰上。
此外，再加上后续前往月球执行的是搜索任务的关系，舰队每艘船上的人员和装备分配，也都必须有所改变。
其中比如拒绝者和探索飞行器的操作员，就必须每船都有配置。
现场，将士们按照最新的分配表各自找好了队伍，准备登船。
身体情况刚好转了一点，可以勉强站立行走的韩青禹和佩格芒特，也都离开了战场医疗舰，在医务人员的搀扶下，分别准备回去末日长城号和机械摇篮号太空母舰。
跟他俩不一样，只是因为生啃戴呃而吃撑昏迷的贺堂堂，刚不久前已经苏醒即恢复，完全活蹦乱跳了。
刚才，他苏醒的时候，军医连忙扶住问他，“身体感觉怎么样？”
贺堂堂感受了一下，说：“没什么不妥，就是……好像有点饿了。”
所以现在，伟大的吃尖恶魔还站在末日长城号母舰顶上，恋恋不舍地向四周远处眺望，看有没有活着的戴呃出现在视线里，可以最后饱餐一顿。
“报告。”
一名通讯兵，快步走到正观察撤离工作的温继飞和叶尔格纳上将身侧不远处，停下来，眼神犹豫地先后看了看两人。
叶尔格纳上将没回头。
温继飞转头看了他一眼，确定他的目光最后是落在自己身上，于是就没叫叶尔格纳，自己走过去，“什么事，跟我说吧。”
“蔚蓝总部急电……”通讯兵抬头顿了顿。
“说。”
通讯兵压低嗓门：“总指挥部请温少尉在舰队归程途中，寻找合适时机，要求不义之城相关人员乘坐的飞船先行离开，或至少以警戒任务的名义，不让他们参与搜索行动。”
“……”这是不放心不义之城的意思啊，温继飞想了想，因为是遗骨的关系，防备之心不算完全不合理，但是，人家这次拼着大概率回不去的代价来加入远征军，在火星与我们并肩死战，这样好吗？
再者，这样的话，如果最终找到的遗骨里有属于这次参与远征的不义之城超级战力的，难道也不给他们？
那得给吧？！
“知道了。”暂时没有想好对策，温继飞含糊点了点头，示意通讯兵先离开。
转身，目光不自觉在人群中寻找不义之城参战人员的身影。
这些家伙，果然很多身上都是自己搜罗的，大包小包的个人战利品啊，而且就这，还不算他们在自家飞船上偷藏的。
突然，“呜~
呜~
呜~”
在远处，一艘先行升空的小型警戒飞船，突然间激烈地在空中大幅度盘旋，同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地面上的人愕然，集体转头看去。
站在他们的角度，暂时还没看到什么。
但是，站在末日长城号上眺望的贺堂堂，看见了……远天，黑压压的一片，一支巨型的大尖舰队，不知从何处而来，突然出现在火星上空，快速向人类远征军袭击而至。
936.跑！
“卧……槽。”贺堂堂木木地开口，整个人呆滞住了一下，现在好吃的确定够多了，问题是他能不能吃得下。
以远征军目前的状态，能不能扛住和吃下这批大尖？
远处高空，人类的那艘小型警戒飞船正在急速地后退，很快，一片黑压压的大尖飞船群，开始进入在场所有人的视线。
“这！不会是传说中弥望带领的大尖文明终极舰队来了吧？”
这几乎是第一时间，现场百分之九十将士心里涌起的猜想。
但是，“应该不是。”
很快，温继飞和韩青禹等人心里就做出了判断，因为这个大尖飞船群是密集飞行，成片而来，虽然乍看起来气势惊人，但是实际的飞船数量，并不算很多。
大概一百来艘左右吧，而且其中只有一艘巨舰领衔。
这艘巨舰很大，比之之前人类见过的所有大尖母舰都要大，整体至少是末日长城号的1.5倍。
而除它之外，其余全都只是最普通的中小型大尖飞船。
这绝不是什么文明终极舰队的配置。
“问题它们是哪冒出来的啊？”叶尔格纳上将困惑发问，恼火而又急切。
“不可能啊！”温继飞没顾上回答，心里一样困惑。
火星绝没有第二座牵引场。而根据佩格芒特的情报，之前的那座牵引场在被摧毁之前，也绝对没有完成过牵引。
“难道有大尖的小规模舰队，本就在火星周边区域活动？那它们是怎么来的？按蔚蓝的研究判断，大尖文明在南极溃逃意外来到火星之前，不是一直都只有蓝星的坐标吗？所以，过去百年时间里，它们的飞船才一直都傻乎乎直扑蓝星……”
“还是它们这次其实偷偷在附近某颗小星球上，同时建立了另一座牵引场。甚至那一座，才是它们的主牵引场？然后就在最近几天，它们完成了牵引，带来了眼前的这支复仇的大尖舰队。”
“后者的可能性很大。”要知道，虽然低级大尖一直都被认为没有情绪和智力，但是中高级别的大尖，已经确定是拥有智慧的。
早在天顶战争的时候，那两具负责指挥的大尖戴呃，就已经向人类展示过它们的智力和近乎恐怖的学习能力了。
所以，从南极洲溃逃的那批大尖飞船上其实还有戴呃？
它藏起来了，一直藏着。
如果这一局真的是它的瞒天过海？
这事怪不了佩格芒特，他就一个人盯着牵引场，那么多大尖飞船每天在火星上大范围飞来飞去，他很难察觉其中有什么异常。
“要怪只能怪我们这些指挥官，对大尖的思考太过理所当然了。”
温继飞用力甩了一下头，随即目光死死盯住那片正渐渐清晰的大尖飞船群，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现在他要做的，是决策和应对。
“难怪火星这一战，比想象的容易许多啊。”正这时，一旁的叶尔格纳将军咬牙开口，老将军也已经把问题大概想通了。
失误已经造成，现在的情况，飞船都还没升空呢，要跑，困难天一般大，而且就算他们跑得了，又谁能保证眼前这支大尖舰队，最终不会威胁到月球的遗骨搜寻？
一百来艘中小型飞船而已。
至于大的那艘？
里头有戴呃吗？几具？
就算远征军里，青少校和佩格芒特重伤了，我们也还有姜龙池上将，吴恤、贺堂堂、沈宜秀、束幽，克里斯汀……
所以，不能不干。
有得干。
干了！
叶尔格纳上将在几乎一瞬间完成了所有计算和判断，抬手“铿”一声拔刀，源能激荡，“登船，列阵，准备迎敌！”
现场第一时间依照指令快速而高效地动起来，数万人登船的准备登船，列阵的开始列阵……
一时间源能装置启动的蓝光和战士拔刀的铿锵声，覆盖了整片火星荒漠。
对于叶尔格纳将军的判断和决策指令，温继飞没有任何异议，他做了几乎一样的思考，选择果断赞同。
但是，下一秒。
“不！”
“跑！”
异口同声的高声急呼，伴随源能激荡而起。
两个声音，
其中一个来自被人搀扶着的韩青禹。
而另一个声音，来自前一秒刚做出赞同指令判断的温继飞。
呼喊的同时，温继飞举起狙击枪，借助瞄准镜仔细观察，以求确定。
而重伤未复的韩青禹，已然一把夺过医院人员手中他的源能装置，迅速扣在身上，随后用力一挥手，招来远处原本在锈妹身边摆着的，他的四把武器，大小蓝光柱剑和两柄死铁直刀。
“启动飞船！所有人登船！跑！”青少校的高声疾呼响彻战场。
同时“轰”一声，身上三重源能不顾一切猛烈爆发。
此时，在远处天空，那艘巨型大尖战舰的顶部，一具体型超级巨大的异形大尖，已经完成了它的出仓弹射。
它可能有一百米高，三十米宽，周身银甲如巨鳞，泛着幽幽蓝光，而在它的头顶前侧，两个尖角巨大弯曲，如同把两把巨型弯刀被顶在头上。
大尖，普嗒尔！
人类见过这东西，在南极洲那一战的最后，曾经从大尖被摧毁中断的牵引通道里，走出过一具普嗒尔。
那一次，人类干掉了这玩意。
最后的搏命一击，出手的人有很多，包括蔚蓝和雪莲的一众高端战力，韩青禹、吴恤、锈妹……甚至他们还都不是那次斩杀的主战力，那次的主战力是雪莲领袖ne，以及匆忙赶到战场的陈不饿。
而那具普嗒尔，是在被中断的牵引通道里承受了挤压，重伤之后，强行抵达的。其真实的战力，可能还不及健康状态的一半。
至于眼前出现的这具普嗒尔，很显然，它是健康和完整的。
所以，没有机会。
一丝一毫的机会都没有。
远天，完成弹射后的普嗒尔，巨大的身形在空中舒展，疾进……伴随着源能的呼啸，它手中近百米的巨型四棱柱剑扬起，劈落。
“轰！”
急速逃亡中的警戒飞船在空中彻底碎裂。
没有机会。
连妄想一下的机会都没有。
“跑！”温继飞在全军通讯频段中急切地大喊出来，声音中夹着的情绪，几乎从来未见。
同时间，“砰！”普嗒尔双脚落地，巨大的身躯重重地砸下来，地面一阵激烈震动。
随即，它把四棱柱剑往身侧一撇，身体前倾，开始朝这边疾奔而来。
空中一部分大尖中小型飞船随它坠向地面，近地，抛洒出大量红肩和至少三具戴呃。
另一部分则继续在空中飞行，向远征军阵地激射而来。
“跑！”韩青禹也再次开口。
仍是重复那一个字。
只是喊话的同时，他自己激荡着全身源能，主动向前迎击而去。
937.一人为阻
血色火星，大尖进攻的飞船群正在急速俯冲，同时一路不断进行出仓弹射。
大批黑甲和红肩，腾身出现在空中，而后径直落向地面，如同是天外洒下来的魔兽一般，砸地后快速蹲身再起，高举柱剑朝远征军阵地疯狂冲杀而来。
在它们的攻击阵型中段，那具原本狂奔而来的普嗒尔，巨大的身形突然全无惯性的一步站定。
而后，只听“刺ong”一声，手中的四棱柱剑被它单臂举起，直刺天空，高耸、如山矗立……
炽烈的源能激流围绕剑身在空中激荡。
它开口，嘶哑而浑厚的嗓音发出一串简单的音节，听着似乎是，“夜克拉夏。”
周围，冲锋中的大尖群嘶嚎回应，冲击之势愈加疯狂。
很快，拒绝者通讯员用急切的声音传来最新的情报，“火星上原本散落的那数万残余大尖，突然一瞬间全都动了，正集体朝我们的方向冲杀而来。”
很显然，普嗒尔在召唤它们。
召唤完毕，它巨大的身形再次启动，奔跑，地面伴随它脚步的移动，开始越来越清晰地震颤、摇晃。
大军来袭，碾压之姿。
而此同时，人类远征军阵地绵延数千米距离和范围内。
50艘大小飞船仍在启动充能阶段，无一艘完成升空。
地面数万人，只有小部分快速完成了登船，其余大部分或还处于之前的指令状态，站在迎击阵列之中，或短时混乱，不及做出清晰明确的反应。
其中，占据绝对多数的退役老兵们，大多都出现了茫然、混乱甚至暂时呆滞无措的反应。
这不是因为怯懦。眼前这具普嗒尔所带来的巨大压迫感和它所引领的疯狂攻势，是老兵们在过往的战斗生涯中，从不曾直面或感受过的。他们是人，是血肉之躯，某些恐惧和极致震撼下的空白、茫然，是身为人类的他们，所无法自我克制的。哪怕他们能够无惧死亡，也改变不了。
“跑！”叶尔格纳上将痛苦在喊。
“跑啊！”温继飞在喊。
正是在这样的敌我局面下，韩青禹已经拼着重伤之躯，激荡源能反向冲杀出去，准备迎击。
独他一人，及他身后一句“不许跟来”的余音。
说起来，青少校这样的战场和行动反应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在南极洲那次去斩戴呃的时候，他甚至连提前告别都做过。
但是这次不一样，这次韩青禹完全没想用刀去解决什么，更没想过要尝试力挽狂澜。
因为不可能。
作为这里的最强者，乃至人类最巅峰的战力之一，韩青禹比在场任何人都更清楚，现在，面对一具完全体的普嗒尔，他们连幻想一下的机会都没有。
这其中的差距之大，跟他现在是否有伤在身，已经几乎没有关系了。
哪怕此刻，他和佩格芒特都处于最佳状态，带着远征军所有高端战力一拥而上，他们也几乎完全不可能，阻杀一具健康的普嗒尔。
如果说之前，有人可以通过约等于多少具红肩，去换算一具戴呃的战力强度……普嗒尔的战力强度，完全不是多少具戴呃可以换算的。
用南极洲那次战后陈不饿的话说：这个普嗒尔啊，咱用象棋盘打比方，普通大尖、红肩、戴呃，大概就是棋盘上的兵卒和马炮车……这个普嗒尔是飞机坦克。
…………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韩青禹还是选择了出去迎击……这是因为他一向敏锐的战场判断告诉他，自己现在必须试着去阻挡一下。
尝试去阻一下大尖群，挡一下普嗒尔。
尽力争取一点时间，然后看能不能有几艘人类飞船趁机成功升空，加速逃亡，带走一部分人，最好能多带走几个。
再然后，但凡还有一丝机会，韩青禹自己也会跑，会尝试借助柱剑的牵引去完成登船。
他不是来做英雄的。
他来求生，求己生，求兄弟战友生。
不能全，但求有。
而他若不去试，以目前的敌我距离，战场形势，这里绝没有一艘人类飞船能起飞，绝没有一个人类，最终能活下去。
韩青禹在南极洲，战过一具普嗒尔。当时一战，若非Ne和陈不饿到场，出手参与围杀，就算那具普嗒尔已经重伤，只剩下一半战力，也大概率屠完全场。
“你干嘛？！”通讯器里，温继飞语气复杂，隐隐如同责怪好友在高考前还去惹事说。
“我挡一下。”
韩青禹回答完顿了半秒，脚下冲刺未停，语气看似冷静实则压抑，接着说：“没法等人都上船了。”
“…我知道。”温继飞当然明白青子的意思。没有迟疑，即刻切换频段，大声道：
“无序登船！”
“船不等人！”
前一句指令是给地面将士们的，告诉他们，不必再管之前的安排了，视线范围内，看到哪艘接近完成启动了，就上哪艘。
而后一句指令，是温继飞说给飞船驾驶员们的……但凡完成启动充能，能够升空的飞船，立即升空，哪怕有人只差一步，不能等。
身后的卫兵们动了，拖着叶尔格纳和温继飞两位指挥官往母舰舱门里退。
战场上众人的行动也在加速。
50艘人类飞船的源能动力舱如激流咆哮……
一样是站在地面战场上，吴恤手持长枪，茫然扭头看了看周围，木木问：“我，么？”为什么单独叫我上船啊？他在心里困惑了一下，“我不登船，我去帮青子。”
“颂！”另一边，反冲中的韩青禹开始最后一段加速。
疾奔同时，双手死铁直刀分别在近地约大尖脚踝高度脱手，锈妹梨涡斩，划出两道强劲无比的弧线，如电光虚影，一路切割而去，直到完全没入敌阵。
一时间，两条弧线上连续数十具大尖前扑倒地，阻住部分后续冲锋。
而韩青禹，正面对冲丝毫没有减速，终于接敌。
“死！”呼喝声中向前腾身而起，战靴踏出。
“咔嚓！”韩青禹的全力一步，直接踏断了一具红肩粗壮带甲的脖颈。
而他人在空中，借力腾起，双手斜下持握大号柱剑，极速旋身一周，最终如同掷链球一般，将蓝光柱剑直线射了出去。
这当然不是青少校新近掌握的什么杀招或者应有的作战姿态。
这只是他重伤之下，奋尽余力的孤注一掷。
938.千军为阻（上）
大号柱剑破风而去，流光残影，以摧城崩山之势，在数百米飞行距离内接连贯穿十余具从空中弹射下落的大尖，捅出漫天腥蓝血雨。
而后去势依然丝毫未减，呼啸猎猎，正面直冲远处疾奔的普嗒尔而去。
见这一幕，战场上还有不义之城来的某个不怕死的家伙，振奋大吼了一声。如同围观街头斗殴的喝彩一般。
而对面的普嗒尔，明知柱剑是向自己而来，却完全无视。
空中，一架俯冲而来的小型大尖飞船，出现在柱剑运行的轨迹上，两者都是急速而行，碰撞在顷刻间就要发生……
到此为止了么？以一般常识而论，青少校的柱剑可能通过巨大的撞击力量，轰落这艘小型飞船，但是他的这次攻击本身，也就到此结束了。
世人皆知死铁强度无匹。对于过往那些普通人类战士来说，大尖之所以难以击杀，很大程度上并不是因为它们力量有多大，速度有多快，而是因为它们身上死铁铠甲的存在，不论是想要轰开还是击穿都极为困难，需要对准同一位置做反复攻击。
正是这一条，历史上大大降低了人类战士的攻击效率，造成了蔚蓝小队那可怕的伤亡率。
而一艘飞船的舱壁厚度，无疑要远胜大尖身上铠甲。
但是……瞬息之间没有人来得及思考更多，战场上只听“哧隆”一声锐响，急促而短暂，青少校脱手的柱剑已经破开，破入大尖飞船舰身。
紧接着又一声剧烈的“轰”，蓝色流光从飞船后侧爆射而出。
空中大尖飞船剧烈震动，裂片横飞，当即失控，向下撞进自家战阵。
而柱剑轨迹未改，继续直刺普嗒尔。
这一次正面碰撞，剑破飞船，柱剑入口处小，近乎是严丝合缝地切入，而出口处巨大，几乎将飞船后端完全爆开。
“破舰？！”
曾经被人类源武世界当成梦想或说幻想画面之一的“一击破舰”，竟然就这么出现在了目下几乎陷于绝境的火星战场。
看这情况，青少校似乎早就已经能做到以力破舰了，之前之所以没这么做，大概因为没有必要，或舍不得太大的消耗吧。
对于这惊世的破舰一击，混乱的战场中其实有不少蔚蓝将士看见了，只不过他们此刻除了全力奔跑之外，已经没有时间做出任何多余的思考和反应。这里的每个人，当下心里都很清楚，青少校之所以拼着重伤之躯主动去迎击普嗒尔，唯一理由，就是为了给舰队逃亡争取时间。
此时此刻，全场除了吴恤等几个全心关注着韩青禹战况的高端战力外，也只有随军记者伊恩、艾希莉亚，以及他们手上那依然独立于混乱和绝望之外的相机镜头，还在勇敢地，愚蠢地，忠实地记录着战场上的一切。
“青子他怎么……”锈妹上前一步，走到吴恤身边，小声试探问。
因为在她看来，眼前这个重伤在身的青子，至少这一击，表现得实在有些过于强悍和强大了。
吴恤紧了紧手里的病孤枪，简单而直接说：“燃烧骨源。”
所以，青子是以损耗本命在战斗。今日一战后，就算他还能活，他们能活着逃回去，人类巅峰的青少校，日后也很难再回到自己的最强状态了。
此时，贺堂堂早也已经从母舰顶上下来了。
在把姜龙池上将哄上飞船，以防他突然冲出去找不回来后，远征军的过半高端战力，就这样一起站在阵地边缘，看着韩青禹战斗。
他们不必像其他战士一样着急上船，这是因为以他们的实力，登船并没有难度，只要有飞船能够成功起飞，哪怕是已经升空，他们也有各自的办法能够在飞船加速前上去。
而他们之所以没着急去帮青子……是因为一直以来对他的信任。
这是一种长久积累而来，几乎已经成为一种惯性的，无理由的信任。
他们觉得青子大概率有办法，大概率阻完这一阵，能够自己回来。这样，若是他们贸然冲进去，最后陷在那里，反而可能需要青子回头去救，拖累死他。
这时间，
在他们这一众高端战后身后，人类远征军阵中终于出现了第一艘完成启动，准备开始爬升的飞船。
接着是第二艘……
见此情况，对面的大尖飞船群中，至少十余艘中小型飞船，领先于它们的巨舰，疯狂向这边扑来。
…………
同时间。
因为那破舰的一击，远处奔跑中的普嗒尔终于侧目，继而停下脚步，上提四棱长剑，稍微正视起视线中飞来的柱剑和远处那个渺小的人类战士来。
作为高等级大尖，最强大的源能战士和智慧生物，普嗒尔刚才已经迅速地看明白了那一击内里包含的，真正的实力和威胁所在。
“那并不只是柱剑射出时被灌注的力量。他，那个人类，在柱剑破舰而出的过程中，施加了新的力量。这说明，他能在柱剑脱手后，很远的距离，依然能施加影响，灌注强大的能量并精确操控它。”
正是因为这样的判断，它认为自己需要停下来迎击这一剑，也有兴趣迎击。
此时双方相距依然在千米以上，普嗒尔甚至并不能看清韩青禹的样子。
但是，柱剑已至。
在超过两千米的飞行后，它依然快如闪电，呼啸如雷鸣。
与此同时，千米外的韩青禹也已经摘下了后背的小号柱剑，身形再次启动加速，狂奔向普嗒尔冲来。
“呼……”这一声缓慢而沉重，普嗒尔终于挥动柱剑，响声俨然如同巨桨探入深海，缓缓搅动海水。
只是简单到极点的一次横向挥剑，从右向左，挥向身前。
四棱巨剑近百米的长度，运行轨迹看起来一点都不迅猛。
但是，空中激射的蓝光柱剑被阻住了，在它触及普嗒尔的巨剑之前，至少百米之外，就被空气中的能量阻住了。
这等于说，这一击，看起来无比强势的袭杀，韩青禹连普嗒尔的武器都没有击实，就结束了。
接着，“轰！”
停滞在空中的蓝光柱剑，剧烈震动了一下。
没有倒退。
没有下落。
它，直接碎了。在普嗒尔的挥击之下，直接当空炸开，碎裂，碎成了近百块大小不一的碎片。
接着，“呼！咻咻咻……”当普嗒尔的这次挥击终于结束，那近百块蓝光柱剑的碎片，才终于开始在空中倒飞，激射。
而后，陡然，“轰轰轰……”
炸裂声响起。远处那当先扑向人类阵地的十余艘中小型大尖飞船，一瞬间全部被柱剑碎片从后方击中，击穿，击落。
而和这些飞船一起落下或倒下的，还有地面空中，近百具大尖的尸体。
普嗒尔：“……”
“狡猾的人类！他竟然还在施加能量，操控那些碎片，而且利用了我的力量，阻止和屠杀我的仆役。”
“该死！”
该死者至。
碎片飞射之间，韩青禹携小号蓝光柱剑，已经杀至普嗒尔面前二百米。
939.千军为阻（中）
以韩青禹自身的实力，绝做不到一次性远距离击落这么多大尖飞船，击杀这么多大尖。事实以他现在的情况，连一艘大点儿的飞船，他可能都已经很难远程轰落了。
还好，普嗒尔拥有的强大力量，可以轻松做到这一切。
对柱剑碎片的控制并不是预设中的操作，而是一个“老兵”在战场上的随机应变，韩青禹做不到对抗和逆反普嗒尔的力量，但是顺着它的力量稍作方向上的偏转，还是勉强可以的。
当然，为此他也付出了极大的消耗。
至此，如果韩青禹还有心情，其实已经足以自豪得意一把，因为就算是在如此不利的情况下，他依然通过种种办法，为远征舰队争取到了不少宝贵时间。
然而并没有，除去因为眼前形势的不利，实际韩青禹本身，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有很久没有再为自己的战场表现，战绩、成就，感受到丝毫自豪骄傲一类的情绪了。
这大概因为，人类最终的形势依然悲观，而随着过往这些年不断地征战，一役又一役，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在实际上，成为了“必须扛起这个世界”的那个人。
于是，能触动他情绪的胜利，变少了。
变得很少，很少。
甚至可能只有最后那场终局之战的胜利才可以。
当然，韩青禹本身的心理，其实并没有最终胜利的“必须”，正如他之前自己思考过的，他没有让这个世界一定赢的责任，那也不是他的能力范围，他只是既然已经站在这个高度了，就不逃避。
愿意接受自己的命运——一直战下去，至死，或赢。
锈妹说他现在如一部必须向前的机器般战斗。
还好的是，韩青禹在普通的生活中，还有许多乐趣可以感受。
比如当他要了正宗的全红麻辣火锅，配上白酒，招待蔚蓝克莫尔议长和波臣将军等人，再比如，当他在打牌的时候赢光了锈妹和贺堂堂身上的钱，他就会很得意，很开心。
这里头不包括吴恤，是因为他虽然怕辣也不会喝酒，但是可以做到毫不尴尬地独自捧着一碗白饭，一声不吭坐桌上慢慢扒完，克莫尔议长向他敬酒，他就转身去倒一碗水来。
然后就算被硬拉来打牌，输光了钱，他也不会难过，甚至还帮忙洗牌……总之不会有任何情绪，这就让人很没有快感。
这里头也没有温继飞……是因为，他很能喝，爱吃辣，而且这些年韩青禹打牌就没赢过他。
…………
此时，远在韩青禹身后，远征军漫长的阵线中，终于完成启动，开始爬升的人类飞船已经达到五艘，六艘……
越来越多。
“呜呼！”卢比阿渣坐在驾驶台上，突然欢呼，同时激动地伸手拍了一下台面。
他所驾驶的这艘小型源能飞船是在火星缴获改造的，因为来不及调教，按理说启动会偏慢，但是，也不知是运气还是他的技术实在太好，就在前一秒，飞船已经完成了启动充能，随时可以进入离地拉升。
心念动了一下，但是双手最终没有扯动拉杆，尽管温少尉的指令要求是能飞就飞，但是卢比阿渣想了想，没有着急起飞。
这是因为，他这艘飞船目前情况有些特殊。
特殊之处一，他的飞船停靠的位置，在整个远征军阵地最远的边角，一个风化小山谷的谷口里。
因为局面紧张混乱，这里暂时还没什么人过来。
特殊之处二，准确地说，卢比阿渣现在驾驶的其实是一艘“贼船”，或者说，是不义之城那些家伙们私藏各种战略物资的运输船。
这艘船并不在远征军指挥员们的统计中。具体情况，是不义之城的那些家伙前两天夜里强行绑架了两名蔚蓝工程师，然后强行贿赂他们，让他们帮忙维修改造了这艘小型大尖飞船，而不上报。
这就是为什么它会停在这样一个位置，而且整艘飞船，包括驾驶室在内，几乎都被源能块和高品质死铁塞满了，作为一艘源能动力飞船，都让卢比阿渣很担心它会不会超重。
卢比阿渣本身来自不义之城，在那里长大，虽然后来跟着食粮叔一起加入了溪流锋锐，但是关系一直都还在。
而且本身，溪流锋锐和不义之城的关系就很紧密，这一趟不义之城出兵火星乘坐的飞船，就是卢比阿渣负责驾驶的，所以回程，当他们让他去开“贼船”，他也没敢拒绝。
“要不要在通讯频段里喊人过来登船啊？”
“问题我这也载不了几个人啊，还得先扔东西，不扔坐不下，而且要是超重了待会儿飞不快怎么办？”
“再看看，再看看，反正现在船上就我一条命，不用着急。说不定等一会儿，还能捡上几个实在上不去的兄弟呢。”
卢比阿渣透过观察镜看了看外面的情况，因为角度的关系，大部分地方看不到也看不清晰，反而对大尖飞船群，尤其是那艘前所未见的巨舰，看得十分清楚。
那玩意上方的弹射口，一直在往战场上投放大尖呢，甚至偶尔放出一两艘单体乘坐的微型飞船，看着就像是一个巨型的空中作战平台。
“要是我能绕一圈……自上而下，从那个弹射口砸进去……干爆它。”
心念突然动了一下，卢比阿渣目光定住，双手紧握操纵杆，深呼吸。
末日长城号太空母舰驾驶舱，飞船驾驶组每个人都在一种极度紧张的状态下，工作着，等待着。
“快了。”
“应该快了。”
飞船还没有完成启动充能。
母舰级飞船的启动其实是比中小飞船要慢的，就算是蔚蓝花了很大的力气改造和调教，也还是难免慢上一点。
“要是杨清白少将在就好了，他的手操作一样的驾驶台，总好像特殊一些。”他们等急了会这样想。
但是这次远征，不论来的时候，还是即将开启的归程，杨清白少将都是驾驶的ca117号飞船。
那艘号称人类最快的飞船，是专门载青少校的，也是需要跟他一起去冲锋陷阵，做空中格斗的。驾驶员们私下开玩笑，总是称它为“人类第一架源能战斗机”。
他们每个人都相信，杨清白少将和他的ca117，现在一定早就已经完成启动，蓄势待发。
每个人都知道，ca117之所以还没出现在观察视线和升空汇报里，一定是它在等待……时刻关注着青少校那边的战况。
940.千军为阻（中二）
太空母舰源能动力舱全力启动的充能过程，如同一场源能激流的持续爆发，在高端战力的感观中无比清晰。
其实有时候，他们会嫌弃飞船这种所谓的更高源能科技，因为源能这东西，似乎天然就是为人，或说肉体动物而生的，它向身体灌输和转化的速率，要远胜包括死铁在内的其他一切物质。
因此，ne在他曾经还是蔚蓝首席科学家的时候就说过：如果有人拥有一幅死铁般坚不可摧的身体，甚至只是一条手臂，一只拳头，那他本身，即强于任何武器。
当年就是因为ne的这段话，朵桑嘉措一度被当成蔚蓝历史最珍贵的新兵和“人类未来的底牌”来培养。
然而很可惜，虽然在那个物资奇缺的年代，近乎奢侈地啃掉了无数源能块，他最终达到的成就也只是很难被钝击打死，而不能抵御穿刺类的攻击。
也就是说，这家伙就算你拿一个死铁巨锤去砸他，他都很难被砸死；但是只要你换一把死铁小刀去捅他，你就能很快把他捅穿，捅死。
这一点直到他步入超级行列都没能改变。
这让朵桑嘉措顽强的生命力变得缺乏意义。而且同时，可能因为有一种置换关系存在，他还几乎没有什么攻击力，即便已经是超级，攻击力还不如一个次顶级的蔚蓝战士。
所以后来……
后来他就成了蔚蓝专职大喇嘛，韩青禹护送高原居民迁移时遇见的朵桑嘉措大师。
那次，见面就是一顿互捶。大师是渴望战场的，这一点从开始到现在，从未改变。用他自己的话说：“毕竟我当年吃了那么多源能块啊，那可都是兄弟们用命换回来，再用命省下来的。”
“我也有炎朽。你们说那里有没有我的炎朽遗骨？要是有，得到遗骨后，我是不是就不再怕捅，不再攻击力孱弱了啊？”
“这他妈的，真是很让我佛期待啊。”
末日长城号母舰船舱，一间被分割出来的高级舱房内，朵桑嘉措认真而期待地问道。
姜龙池上将看着他，眼神认真思索了一下，“我孙子呢？！”
“哎，我孙子呢？我孙子哪去了？是不是又跟大尖打架呢？”
说完他就要起身。
还好，沈风廷一把给他安抚住了，想了想，原本是想直接扯个谎的，但是犹豫一下后改变了主意说：“我去帮你看看。”
“哦，好，谢谢你，你可真是个好人。”姜龙池说着顿了一下，“可是为什么要你去帮我看？我自己不能去看吗？你不能带我去看吗？”
“因为我戴眼镜了。”沈风廷应对流畅，同时流畅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幅老花镜戴上，说：“你戴了吗？唉，你眼镜呢？”
“我，眼镜？对了，我眼镜呢？”姜龙池连忙开始左右翻找起来，尽管他其实从来没有戴过眼镜。
“那你先找。我先去帮你看看。”沈风廷说完直接转身出了舱房。
这就是为什么韩青禹和温继飞等人将姜上将交给他“看管”的原因，这位锈妹爷爷，太擅长对付姜龙池了。
因为事实上一直在担心，担心孙女沈宜秀，担心韩青禹，担心整个远征军，所以沈风廷决定出来看看。
知道驾驶舱现在肯定紧张繁忙，沈风廷没有去用他们的观察镜，而是直接走向了舱门口。
飞船还等着启动上人呢，巨大的舱门并没有关闭，沈风廷快步走到门口，紧张而急切的目光投向战场。
远处普嗒尔巨大而狰狞的身形第一时间出现在视线里。
它正在动作，一个类似弓步的前进劈杀，四棱巨剑被双手持握，自右上而左下，仿佛从天外斩来……
在巨剑划过的轨迹上，沈风廷仿佛看见一片空间突然塌陷。
…………
韩青禹没有打算跟普嗒尔硬拼，这一点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所有一切攻击和强势表现，都只是为了阻滞拖延它，争取时间。
所以刚才，当他在大号柱剑的崩碎中，杀到普嗒尔身前二百米。
他就停住了，没有继续攻势。实际的身体状态和能量消耗情况，也让他没有能力再做出什么像样的进攻。
他只是想让普嗒尔也停在这里，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越久越好。
至于其他大尖和飞船，远征军中自然有人能去进行阻挡，这支大尖舰队除去普嗒尔的存在，并不比南极洲和火星初战的大尖部队更多或更强。
普嗒尔才是代表毁灭的存在。
回溯记忆，之前在南极洲出现那具普嗒尔，似乎早就学习过人类语言，而且出来后废话还蛮多的。
所以，韩青禹站定后仰头主动找对视，他期待这具普嗒尔也能说点什么，最好互相聊上几句。
要是它不主动，韩青禹也可以负责主动，问几句比如：“你好，你刚喊了夜克拉夏，那是你的名字吗？你知不知道，之前也有一只跟你一样的大甲虫，在我们那，被砍死了。”
可惜，事情并没有如他期待的发展，一点都没有。
可能这只大甲虫比较没文化吧，两百米外，一身银色鳞甲的普嗒尔只是定定地仔细看了他几秒钟，随即一声“嗷啊”，直接踏步向前，同时举剑劈来。
只是起手而已，强劲的罡风刮在韩青禹身上，如刀切割。若无源能防御抵抗，以人类的身体，可能立即就是一团肉泥。
伴随四棱巨剑的斜向劈落，韩青禹眼前的一片空间开始变得扭曲、暗淡，甚至于给人感觉，它下一秒就会消失形状，变成一个黑洞。
地面正承压破碎，土石在他的身后大片大片的垮塌，然后如被狂风卷走，冲向远方。
韩青禹知道自己不能继续站在地面上，否则待会儿他将连卸力的距离和空间都没有。
顶着罡风一步顿地，韩青禹对比渺小的身形笔直而起，并在上升趋势中开始主动向后倾……这个身体后倾的动作其实完成得很快，快到他的双手动作，就像是从身体的左下方，将小号蓝光柱剑从地底深处拔出来。
然后没有停滞，借助这个趋势的力量，通过全身扭转，在一瞬间，直接将它爆射出去。
柱剑激射，直取普嗒尔面门。
同时韩青禹的整个身体，急速向后弹射躲避。
在飞掠过程中，快速调动源能，牵引地面上之前脱手斩出的两把死铁直刀，以准备后续的防御。
韩青禹在逃，逃的同时，希望柱剑对面门的攻击和威胁能让普嗒尔稍作停滞和防守，哪怕它只是分出一只手去做格挡，也可以大大减轻自己接下来承受的攻击压力。
但是，没有。
柱剑穿过那片扭曲空间后的去势明显减弱，普嗒尔感觉到了，直接选择了无视，任由它撞向自己面门……
最终，小号柱剑甚至连普嗒尔的面甲都没有触及，就直接在它的无形源能防御罩外坠落了。
韩青禹人在空中，无奈惨笑了一下。
他已经退了，退得很快，也做了挣扎，然而最终的结果，还没离开普嗒尔巨剑的轰击范围。
头上四棱柱剑已经劈至。
韩青禹的死铁战刀也至。
左右手分别握住一把战刀，韩青禹现在唯一还来得及做的，只是将双刀一错，然后一瞬间迸发身体全部残余能量，架上去。
941.千军为阻（下）
“当！”
事实上，一般超级以上源武战士之间的碰撞，都是不会出现金属交击声的。因为这个层级的战斗，双方必然都在武器上凝聚和爆发超量源能，所以，表面看起来的武器相交，实质上都是能量极致压缩的碰撞。
但是这次不同。
这一击，不论是普嗒尔轰杀而来的巨剑，还是韩青禹决死一搏的死铁直刀，双方的武器，都在对撞过程中完全切割了对方刃上的凝聚能量。
于是，才最终出现了这高阶死铁之间实质性的碰撞。
“当！嗡……”
当声之后，嗡声不绝。
碰撞周遭的整一片空间都在不断震荡和扭曲。
普嗒尔双手持握的四棱巨剑在空中停滞，颤动了一下，而后依然沿着原先的轨迹，继续朝左下方劈落。
而韩青禹……
站在人类远征军将士们的视角，他们很难去描述这一刻心底的感受，去形容远处那一幕的触目惊心，因为那太过残忍，残忍到近乎只在一瞬间，就摧毁了人类这些年才慢慢积累起来的，那份胜与生的信念。
远天腾空接战的青少校，人类现有的最强战力，在这一击之下，就像是一块被强力挥击凌空击中的铁块，猛地一下断飞了出去。
没有任何缓冲，没有任何挣扎尝试，就这样径直向后飞射。
直至数百米之外，重重地砸在地面上。
然后滑行。
火星荒芜的地面在一条直线上持续不断地下陷。
青少校的身体在不断凹陷的地面中间犁出一道长长的轨迹，至最后，满身是血，俯身倒在一个凹陷的巨大土坑里。
没动。
没动。
数秒之后，他才终于在所有目光里，动弹了一下，看着似乎想要挣扎站起来，但是最终，也只是借力手上插入地面的战刀，稍微挺动了一下上半身……而后立即便又无力地伏倒，再无动静。
“……”没有人开口。
整个远征军阵地，所有人似乎都在这一幕发生后，短暂的失神，停滞了一下，包括吴恤、锈妹、贺堂堂，甚至温继飞在内。
因为这是他们所不习惯，也难以接受的，是一种连温继飞都从不曾见过的情况。他们不是不能接受韩青禹败，青少校并非不败之身，甚至他也有过逃亡，不止一次，只是……
这一次的战斗，没有殊死的缠斗，没有绝境里的爆发，也没有一次次爬起再战，更没有曾经那样奇迹般的逆转。
人们多么希望，能再听见龙吟，再看见那道曾经熟悉的龙影，突然从巨坑里升腾而起啊。
但是，也没有。
已经结束了，仅只普嗒尔一击之下，战斗宣告结束。
不管多少人还存着期待与幻想，希望那个伏倒在地的身影会突然又站起来，擦干嘴角血迹，重提起战刀……这场人类最强战力与大尖普嗒尔之间的对决，都已经结束了。
这一次，青少校再无后手。
他无法再挡在所有人身前了。
甚至，他已经没有办法自己回来。
战场上的沉默当然不是一种失望，更不是一种要求，事实，没有人有资格要求他必须一直那样去战斗。
只是，过往的这些年，他们不知不觉间都已经习惯了，习惯了胜利和奇迹，强大与更强，习惯了每次的绝望都被他击破，而期待的都被他兑现，习惯了他燃烧的战刀，划过的天空……
多年征战，从一名新兵走到现在，溪流锋锐韩青禹历经百战，从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脆弱和无力。
因为他是韩青禹，所以这一幕所带来冲击之大，是所有未曾目睹或共同经历的人，所难以想象的。
仿佛希望在崩碎……
信念在崩塌……
然后，“青子！”
来自人类，许多人，嘶嚎般的呼喊。
“颂！颂！颂！颂……”人类超级战力的集体源能爆发，冲昏头脑般，再无人顾及战场指令，顾及后果与恐惧。
温继飞也没有开口。
从一个指挥员的战场判断而言，他本应该阻止的，但是，当事情发生在青子身上，世间强谋的温少尉，突然发现，自己或许并没有想象中强大、果断和理智。
其实，如果说韩青禹这些年几乎不能停歇的战斗，从一个战场到另一个战场，是为了守护人类的命运与未来，不得不战，那么，温继飞以一个骰子的身份，一样的每次必在，他最心底处真正纵死也要守护，守着，守住的，也许只是他们，青子、吴恤、锈妹、堂堂……
“轰！轰！轰……”人类超级战力的集体赴战，吴恤、锈妹和贺堂堂最先完成加速、腾跃，径直从空中轰入敌阵。
三人落下处，土石冲天，数十具大尖躯体横飞倒掠。
距离有些远了，此时三人已进入敌阵，但是离青子倒下的位置还有近三百米。
所以，没有停留和绞杀，漫天灰尘中，吴恤病孤枪出，一线笔直，荡开沿途阻路的所有大尖，当先开路直冲青子身边。
时至今日，恤锈堂三人之中，依然是吴恤最强。
过往这些年，在人类源武世界里，蔚蓝以及溪流锋锐的人们，总是可以明确地看到贺堂堂和锈妹在变强，在进步，比如锈妹脱离了源能生命系统的束缚，换了新甲，贺堂堂吃掉了一具戴呃，又吃掉了一具戴呃，但是，每到战场情势危急，不得不去赴危难，人们就会发现，三人中战力最强，最可依靠者，依然是那个无声无息的木头吴恤。
他是天生的战士。
但是仅此，显然不够。
除了韩青禹、温继飞这几个每日都在一起的家伙外，并没有人知道，这个沉默的战士为此到底对自己做了怎样的压迫和虐待，又在每一个看似平常的日子里，付出了怎样的艰辛和努力。
…………
“颂！颂！颂！”吴恤带头，在死冲。
而对面远处，普嗒尔也已经迈开了脚步，它的步伐看起来没那么快，但是步幅巨大。在冲向韩青禹所在位置的同时，它以脚顿地，一下震起来十余把死去大尖留下的柱剑，用左手一把全部抄住，而后奔跑，挥臂，散射而出……射向远处高空，那些已经升空的人类源能飞船。
然后，它并没有任何停留，继续狂奔，扑向韩青禹所在位置。
这具刚才被韩青禹认为可能没什么文化的普嗒尔，似乎已经看懂了，刚被自己击飞的这个人类战士，就是可以牵动这个战场，包括整支人类军队的核心所在。
所以，控制它，或彻底扑杀他。
普嗒尔不像青子能以源能直接牵引柱剑，进行精准操控，但是它实力强大，力量无匹，即便只是散射，投出的柱剑依然威力与威胁巨大。
“砰，砰砰砰砰砰……”人类后续冲来的超级战力，克里斯汀和束幽等人，在奔跑中跃起斩击，阻挡，艰难挡下部分飞射而去的柱剑。
但是，在他们身后天空中，依然有四艘人类源能飞船被击中，轰落。
但是，就是在这样一片柱剑飞射，危险至极的天空中，竟然还有一艘人类飞船，主动出击，挺着锥形的撞角，以最快的速度，笔直冲向战场……
准确地说，是冲向青子身前，冲向大尖普嗒尔。
ca117！
杨清白少将杀到！
942.每个人都准备着
韩青禹最终倒地的巨坑位置，大约在整个战场大尖进攻路线的中段偏左前侧。这一带在冲锋洪流之外，本就没有几具大尖，再加上刚被普嗒尔轰落韩青禹的能量倾泻洗礼了一遍，变成了一个暂时的真空区域。
此时形势，普嗒尔想明白了在往这边而来；周围数百具大尖正蜂拥而上；吴恤三人拼死在赶，一路杀开前方阻路的大尖，也到附近；再还有，是空中，ca117号战斗飞船突然出现，直冲巨坑上方。
要论距离，目前无疑是一部分大尖群离得最近，然后是已经突入它们之中的恤锈堂三人。但是，考虑速度和阻滞因素，最终先到的，很可能反而是目前离得相对较远的普嗒尔，或者杨清白和他的ca117。
其中后两者之间，普嗒尔因为绝对的强大和自信，并不至于拼命提速，来抢这个第一时间到场。不过是一场屠杀而已，它本就要阻止人类舰队的逃亡，所以完全不介意有更多人类高阶战力及时赶到这里，只要他们最终不能把人带走就好。
而ca117，就是在拼命。
杨清白原本是来接韩青禹的，如果他此时不是伤成这样，还能够行动的话。
这是他俩很早之前就讨论过，练习过，也实践过的一种战场操作。它并不难。不管战场形势有多复杂，只要青子还能行动，以他和柱剑之间可以相互牵引的特性，他就约等于会飞，绝大概率可以轻松攀上从战场上空划过的ca117。
可惜，青子现在已经什么都做不了了。
所以杨清白做好了“撞”的准备。
一旦发现普嗒尔可能比吴恤三人先到，伤害到青子，杨清白就会驾驶ca117不顾一切地全力撞上去，为吴恤他们争取时间和机会。
为此，他一直保持在一个可以直冲普嗒尔的飞行角度，同时一直在加速。
人类最快飞船不计后果，超越极限的加速，源能激流在空中如巨浪咆哮。
普嗒尔注意到了。
偏头看了一眼，似乎微有些困惑或错愕，而后随手抓过身边一具大尖手里的柱剑，挥臂，将它笔直射向那艘敢于朝自己冲刺而来的人类飞船。
柱剑远远袭来。
ca117舰首微晃，准备以最小幅度进行避让，以免因此失去它在接下来的行动中唯一可以依仗的东西——速度。
但是，这似乎并没有必要。
因为在杨清白的视线中，突然一个人类的身影出现，双手持握长刀，“当”，一刀劈飞了普嗒尔射出的柱剑，而自身急速飞掠向前的趋势未变。
这并不容易。远征军，或者说全人类，目前有能力完成这一操作的人，不会超过5个半。
他是……
“fxxx，xxxxxx！”
佩格芒特标志性地边f边砍，劈飞柱剑后，破空而至的又一刀，真正倾尽全力的劈杀，大开大合，笔直砍向普嗒尔面门。
普嗒尔顿住脚步，抬头，似乎又一次感觉到疑惑。
它刚观察了一遍战场，已经确认之前被自己轰落的那个就是这支人类军队的核心人物和最强者。怎么突然又来一个？而且看他的斩击，实力似乎相差不多。
算了，就算确实如此，也不过是需要再次分神，应对一下而已，普嗒尔脚下站定，右手抬起四棱巨剑，并没有发力与佩格芒特对劈，而只是将巨剑横平于面前。
“当！”佩格芒特长刀劈中巨剑。
没能劈动。
但仅仅是格挡的反作用力，也不至于让他完全倒飞出去。
既然这样，那就再来一刀，佩格芒特源能潮涌一顶，准备趁势攀升再劈……
“砰！”
一声闷响。
一只巨大的覆盖着银甲的拳头，普嗒尔的左手拳头，以极致的速度，笔直轰在他身上。
下一秒，佩格芒特整个身体应声飞出去。
跟韩青禹一样，如被凌空挥击的铁块一般断飞出去。不同的是，因为角度的关系，他在空中划出了一道抛物线，飞得很远，很远……
一直飞到远征军阵地后段，才终于坠落地面。
粉色佩格仰躺在地面上，一时间完全没有了动静。
但是没死。
他不会死的，因为韩青禹受的那一击明显更重，都还没死。当然，佩格芒特重伤出手这一击之后，也已经不可能再战了。
其中原因，温继飞和克里斯汀等人心里都很清楚。
…………
这时间，因为“成功”地拖延，远征军阵地内实际已经有超过半数的源能飞船完成了启动充能，随时可以起飞拉升。
这其中包括末日长城号和机械摇篮号两艘太空母舰。
但是这些飞船并没有进行拉升，它们只是都完成了起飞操作，离开了地面，保持随时可以进入拉升的状态，然后就在距离地面很近的位置悬浮，停留，等待。
这并非是因为对升空后可能被普塔尔用柱剑射落的恐惧，本就九死一生的局面，没有人会恐惧这种概率，而且继续停留在地面，它们一样危险，甚至可能更危险。
它们只是觉得没法走，也不愿意走。
青少校还没有登船呢，或至少他的尸体，还没有登船。
超级战力们去赴战了。
除他们之外，现场还有太多太多人，突然改变了主意，没有着急选择登船。
这样怎么走？
就算走了，这样的逃亡，又有什么意义？带回去火星远征军覆灭，青少校战死，尸体遗留火星的消息吗？
那还不如我们也出现在同一份战报里。
飞船驾驶员频道里没有沟通，但是所有驾驶员，都采取了一致地行动。
“登船！登船啊，你们！等到被合围就太迟了。”
在被飞船源能鼓荡的漫天灰尘中，叶尔格纳将军正在卫兵的护送下，带领一部分指挥人员从末日长城号去往机械摇篮号。
这是他自己的指挥舰。
接下来的归途危机重重，远征军不能让两位指挥官待在同一艘飞船上，所以，但凡找着机会，叶尔格纳和温继飞就必须分开。
“拉升，走，走啊！开走你们的飞船。”
一路奔跑，一路痛苦地怒吼，下达指令，面对今天这样的绝境，可能一次葬送青少校和佩格芒特两大人类希望，以及整支远征军的巨大压力，叶尔格纳老将军已经有些崩溃了。
但是，很多人依然没有选择听令登船，而是握紧了武器死死看着战场，飞船驾驶员们，也依然没有执行将军的指令。
这其中，有一名叫做卢比阿渣的飞船驾驶员，此时正驾驶着他那艘孤独的小型飞船，在近地高度，小心翼翼地尝试绕战场边缘进行飞行。
他去找一个位置，一个可以像ca117那样，直线撞击普嗒尔的位置，或一个可以悄然拉升，然后突然从天上砸下来，笔直砸进那艘大尖巨舰上方弹射口的位置。
“其实我的飞船来自这次的缴获，只做了驾驶系统的简单改装，外表跟现在战场上的大尖飞船几乎完全没有区别，我甚至有机会混进去，然后完成这些。”
卢比阿渣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一定需要这样做，一定会这样做。
如果接下来的发展，大家能够完成撤离，他想活着，继续活下去。
但是如果战场有需要，
“我会的。”
“我多出来的生命，来自沈宜秀少尉，尽量她可能早就已经忘了，但是若不是因为她，早在不义之城的时候，我就已经死了。所以，我已经白赚了好几年了，我肯定有勇气。”
“我，卢比阿渣，是人类顶级战力食粮叔带大的孩子，我才不会怯懦。”
“我的飞船上没有别人，别看它小，它很重，很重，塞满源能块和高阶死铁。”
943.我帮你接他回来
佩格芒特第一时间已经被军医们抬上了飞船，通过快速检查，确认生命体征仍在，暂时没有死亡危险。
他还活着，在心口硬接普嗒尔一拳后，甚至没有出现濒死的情况。
考虑到他的特性，这大概因为佩格芒特本身从没有去思考过，韩青禹可能已经死了，被普嗒尔刚才那一击，直接轰死了。
其实如果有人冷静客观一些，现在那边土坑里趴着的青少校到底是死是活，他们并不能完全确定。
而现实的情况恰恰相反，火星远征军中的绝大部分人都在主观上近乎盲目地笃定，他还活着。
所以，他们拼死去救。
很多人已经扑进去了。
更多人攥紧了手中武器，站在阵地上不去登船，看起来也随时准备扑出去。
这种情绪上的一致性和集体爆发点，似乎正在临近。
“不能再这样等下去了，现在的局面，必须叫他们马上登船，我们得走。温少尉！温少尉？！”这是来自叶尔格纳的单线通讯。
回到机械摇篮号后的老将军见到佩格芒特还活着，似乎已经平静下来一些。
在青少校生死未卜的情况下，佩格芒特活着但是昏迷，无疑是最好的情况，这样就算青少校真的牺牲了，等佩格芒特醒来，蔚蓝内部的知情者们也有各种方式补救，稳定他的信念。
人类未来两大希望，至少回来一个了。
“舰队必须马上离开了，时机紧迫，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看一眼通讯器，确认已经是接通状态，叶尔格纳将军继续说道。
通讯器在胸前嗡嗡地响着。温继飞知道，叶尔格纳将军是在请求他帮忙向战场上的将士们强调撤离指令。
虽然是蔚蓝的老牌名将，但是叶尔格纳毕竟没有怎么参加过近年来那几场大战的指挥，远征军以退役归来的老兵为主，也没多少是他的直属旧部，就更别提不义之城的人和那些超级战力们了。
这种情况放在平时作战还好，真到今天这样危局叠加纠结，群情逆反的局面下，老将军的指令就难免有些缺乏强制力了。
至于温继飞，他的名字现在就是绝对的影响力。这一点哪怕对于蔚蓝的将士们也是如此。
这些年征战下来，溪流锋锐并不止韩青禹名满天下，温继飞就算在普通人类社会里的影响力小上一些，放在军队和军人层面，一样是深受认可、赞誉和期待，被认为未来可能引领人类抵抗的关键人物之一。
“好的，我明白，将军。”温继飞回答，而后偏头用力吹了一口气，振奋精神准备切换频道，向战场强调登船和撤离指令。
这不止是叶尔格纳将军的请求，也是青子刚才孤身去阻挡普嗒尔之前做的要求。
“请要求尽量多的超级战力回来，温少尉，前路艰难，人类需要他们。”叶尔格纳将军那头很快又补充了一句，语气沉重。
接着，他似乎犹豫了一下，继续说：“其实，温少尉你有没有想过，青少校他……可能已经牺牲了。”
通讯器这头，温继飞脑子猛地嗡了一声。
他竭尽全力，让自己冷静。
作为一名战场指挥官，温继飞不能说叶尔格纳将军是错的，包括他此刻的战场判断和选择，甚至隐晦的意图止损的劝说尝试……站在客观角度，都有他的道理。
“明白了，将军，但是，请让吴恤他们继续试一试，也请允许我和末日长城号上的兄弟们，在这里再等等他们。”
温继飞说完切换了频道，向全战场强调登船和撤离指令，只不过其中并不包括吴恤三人，也不包括ca117和末日长城号。
…………
温继飞不会先走，当青子还倒在战场上，吴恤他们还在拼命尝试营救。
作为战场副总指挥，他可以下达舰队撤离指令，但是作为兄弟，他自己绝不可能先行离开。关于这一点，哪怕有人再怎么告诉他他肩上责任重大，他也不会改变。
这么些年一路走下来，他们几个从来就不是完全理性和顾全大局的人。准确的定义，他们原本只是一群抱团求生的人，命运际会被推到了这一步，不得不扛着人类往前走，如果有一天真的走不下去了，那就停下来。
吴恤、锈妹和贺堂堂也不会走，不管是怎样的指令，或者哪怕有人能够明确告诉他们，青子已经死了，他们也还是一样会杀过去，或带回他的遗体，或一起战死在这里。
佩格芒特的斩击暂时阻滞了普嗒尔的前进。
ca117保持直线高速冲撞而来的姿态，也让它不得不继续准备应对。
“机会！”
这无疑是目前为止，最好的机会。
但是，前方依然有成群的大尖，一部分向后阻杀他们，另一部分疯狂向前奔跑。它们距离巨坑更近。
拼死一搏的时候到了，吴恤濒死潮涌短时间内二次开启，七窍溢血，源能爆发更强，双手横枪往前一次架住，架开十余把柱剑，准备不顾一切硬推面前阻滞，让锈妹和贺堂堂寻找时机突破。
“你们俩……”吴恤开口。
“我来。”
一个声音从他身后响起。
“送我过去。”声过身侧。
“我帮你接他回来。”
到身前。
猫姑娘阮氏明月一身黑衣，出现在吴恤面前，人在半空中，一脚向后，重重踏在吴恤双手横架的长枪上。
“嗡！”枪杆大幅度弯曲。
吴恤领会，不及说什么，趁着枪杆回弹的时候，双臂前送，一起发力。
“嘣……嗖！”人去，但见纤细黑影如一支小箭，轻灵而迅捷无比，射过大尖群头顶，射向巨坑。
作为曾经不义之城四大势力之一的首领，超级战力，阮氏明确当年的战斗硬实力并不算太强，现在也如此。
但是，在这场营救行动，除恤锈堂三人外的所有远征军超级战力中，她是来的最快的，也是唯一跟上了他们前进速度的。
因为这一路突破，阮氏明月就几乎没怎么战斗过，一身黑衣如虚影在大尖群中游走穿梭，她的炎朽特性就是轻灵迅捷，轻灵可以如飘絮，而迅捷犹胜灵猫。
正是因此，溪流锋锐几个家伙背地里一直都叫她猫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