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劝退
温继飞是打过麻将的,自然知道色子。在脑海里想象自己滴溜溜转了几圈,最后翻出来一面……
“所以,我这算是天才的一种吧?”他期待地看着劳简问。
“不是,是废材。”劳简看着他,缓了缓,说:“我是说骰子这种融合度……曾经在它最早出现的时候,蔚蓝也重视和争论过,做了很多研究和实践,但是最终的结果,十几个人,无一例外……没有用。”
“不是啊”,温继飞不甘心,一把抢过他手上小纸条,指着说,“你看,你看这,我也有a,也有b……我只是不稳定而已啊。”
“就是这种不稳定,科研所尝试了一切可能,最终证明,骰子是完全无法控制的,没有规律,也不受任何因素影响和左右。而且,它分分秒秒都可能翻面……这就等于说,当你砍出一刀,你自己都完全不知道,这一刀会是什么水准。”
“那我多砍几刀啊?我多砍几刀,总会翻到a啊。”温继飞梗着脖子喊。
“可是大尖不会站在那里让你砍。”劳简和他对喊。
“那我,我就当自己是e-,可以了吧?我不当天才。e-也可以穿甲啊,也可以去一线啊……”温继飞一直说,一直说。
劳简一把又把纸条抢了回去,搁他面前,很近,指着吼道:
“看清楚,你还有f。知道为什么说f穿甲浪费吗?因为它很多时候甚至会感觉不到源能,感觉不到装置……懂了吗?
“这意味着当你以a的速度冲到大尖面前的下一秒……你可能只能傻乎乎站在那里。
“这意味着你连当陪练都不行,因为每次连你陪练的对手都不知道,下一刀应该怎么办,也许,一个不慎砍死你……也许被你砍死。”
“……”这一串,温继飞终于还是没答上来。
但是劳简依然没有放过他。
“大尖强,我们弱……联军一直延续的战术,都是编队攻击,每个人的任务和位置,都至关重要。”劳简说:“所以,如果一个编队里有你……你想象一下?”
温继飞:“我……”
“你会害死你的队友。”
这一句接近致命,温继飞一直梗着的脖子,挺着的身体,垮了下去。
“放弃吧,好好想想。”
…………
夜幕,宿舍楼下。
温继飞蹲在角落独自抓石子,抓了扔,扔了抓,骂街,不服,不甘。
韩青禹看着劳简把烟点上,平静问:“为什么会有这种情况?”
“就,一般新兵在源能场里,都是这样一个程序,从开始自主吸收,到吸收结束,不管过程和快慢,最终会有一个量,出结果。”劳简说着,偏头看了看温继飞,“而骰子,会释放回去……就比如,上一秒他们已经到b了,下一秒,他们又空了,重新吸收,到d,又空了……到a,又空了……甚至他们可能在某个时间停止对源能的感应和吸收。”
“好了……我懂了。”韩青禹说。
劳简迟疑说:“你……”
“我,刚开始跟瘟鸡一样,很失落……但是平静下来,还蛮高兴的。”
“嗯……我理解。”
劳简站起来,走向温继飞……俯身,扯一下他背上衣服,温继飞挣开,掰了掰肩膀,还是挣开。
“要不这样,我和青子拉上团长他们去求……让你去第二军,去拒绝者。”劳简笑着说:“你大概不知道,从重要性和保障度上,拒绝者甚至比目击一线军团更关键。”
“我不去……我没文化。”
温继飞说我没文化这一句,让劳简愣了愣,转头看看韩青禹,他们是怎么猜到拒绝者的大概方向的?
收起疑惑,劳简接着说:“那就去秩序军团。”
“不去。”
“后期生活保障基地。”
“不去。”
“那你要干嘛?!”
“我要参加下一期新兵营,我重测……好了别说了,马上熄灯了,老子要回去睡觉了。”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劳简一时没开口。
“嚓。”
“嚓。”
皮靴沉重而稳定,一步一步踩在沙石地面上的声音传来。
三个人闻声回头。
是张道安。
他大概后来独自把剩下的酒喝完了,看着稍有点儿醉意。走到三人中间,坐地上,并没有如韩青禹以为的,去跟温继飞说点什么。
就这样好一会儿,他才抬头。
“对了,劳队以前见过我……见过我们王队吗?”他很突然地问了一个看似不着边的问题。
口中的王队,自然就是当年红色板擦的队长,王柳正。
劳简点头,明明不合适的场合和氛围,却依然掩不住在眼睛里划过的一抹兴奋和光彩,说:
“见到过一次。那时候我还是新兵,可能王队回团里办事……就,从三面楼那边走过去。我们听说了……都跑去看,然后,就都看着,没一个人敢上去打招呼。”
“嗯,那时候就连老兵,很多都不敢和王队打招呼,连续三届全军单挑第一啊,他是……他还有红色板擦。”张道安目光怅然,说:“但其实,王队不是你们想象那样的,他能烧一手好菜,而且喜欢下厨,烤番薯烤得很好……他还特别喜欢给我们讲那种很生硬的笑话,每天都讲……他的红色板擦,连续五年没有过阵亡记录。”
“王队唯一做错的事,就是觉得自己的笑话讲得不好,不会调节队伍气氛……所以那年双向选择,他在全部都举手的人里……选了我。”
张道安说到这,第一次把目光转向温继飞,看了他一眼说:“我之前跟你说,我以前的性格跟你很像,不是骗你的。”
所以,这个张道安原本怎都不敢去揭的故事,是讲给温继飞听的。
没有人问后来。
张道安自己接着说:
“那次很巧合,我们自己的防区刚结束一次任务,立即接到命令,驰援附近区域……老耿,老耿那时候站二阵侧攻位,但是伤了,王队就问,谁顶?我说我来……我想表现嘛,而且平时也都有练。”
“王队给了我这个机会,让我磨炼。他在车上说大家检查源能消耗的时候……我,我在那幻想,激动,我……”
“那两具大尖中有一具特别强,虽然没到‘红肩’的程度……”张道安看向劳简。
劳简点头,他当然也听过红肩,那种肩膀上有一道红的大尖,曾经制造过巨大的死难,也是纪念碑日定在九月二十九的原因。
甚至有人据此推断,蔚蓝现在接触的大尖,有很大可能,只是那个文明的奴隶阶层。当然,这个言论并不敢放出。
“不是红肩,但是那只,也肯定比普通的强很多”,张道安接着说,“还好啊,我们有王队,他带七八个人分割围了那只强的游斗,撑住了,让我们先解决弱的那只……局面看起来很顺利,直到,直到我源能用尽而不知道……一下打乱了整个队形,不止露出缺口,还让十几个队友先后倒地。”
“然后,柱剑扫过来的时候,我就傻了站在那里。”
“王队看见过来救援……柱剑就从他背后……从他胸口透出来。”
“那天后来,红色板擦死了很多人。”
“王队临死前跟其他人交代,说作战记录里,主要部分,要写是他的选择和指挥问题。”
“……”
张道安说完,起身走了。
他不是骰子,他只是犯了一次,骰子可能每分每秒都会犯的错误。
46.最后的无甲日
425用最老最旧的楼作新兵楼,听说传统就是这样。所以这里,也不知当年的王柳正队长,新兵时候有没有住过。
板擦九军建军已近五十年,历史似乎是没有出过s级的,或有出过,但也没被知晓。
“说劝退大概真的已经很给我留余地了”,上楼的时候,温继飞一边随手摩着旧墙面上的刀痕,一边说,“其实我应该也算是珍稀动物……”
“嗯……”韩青禹终究还是没忍住,笑出来了。
“笑你大爷哦,老子特么是个骰子,还带翻面的”,瘟鸡自己也笑,说,“我知道你现在大概是真的挺开心的。”
韩青禹老实承认了,说:“嗯,就觉得这样,比你弄个e级什么的穿甲去一线要强。”
“可是目击一线现在也有e级啊。”
“可是你的性格,很难安分做好e级的事。”
“……倒也是。”温继飞自己也承认了,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伸手,拍了拍韩青禹后背,“青子。”
“嗯?”
“其实我本来想得挺好的,也,一路走到这里了……总之,以后,照顾好自己啊,我大概就没办法再替你扛事了。”
回到宿舍,准备爬上铺睡觉的时候,韩青禹中途顿了顿,定神看了两眼他的铁柜子。
“有人碰过?”温继飞小声紧张问。
韩青禹摇头,然后说:“没有。”
…………
第二天中午,其他新兵的融合度测试结果也都公布出来了,并不是张贴、公示的形式,但是其实个人看了,基本都会互相说。
11宿除了韩青禹先一步已经被知晓的a级之外……
天天求神祷告不想穿甲的刘世亨,出来是d+;
杨清白拿走了他梦想的f级;
然后三个e和d。
还一个令人惊喜的c,却是入伍第一夜就在张道安面前甘心认了废物,一直有些懦弱和糊涂的盗墓哥赖石头。他对这个结果没有欣喜,只有害怕……说自己就只想缩在后面而已。
所以源能融合度这个东西,真的就是这么不讲理也不由人,完全随机。
不管怎么说,李王强等团领导这会儿的心情,都是非常好的,425这次除了韩青禹这个a级,还出了另外的惊喜,一个要是放在过往,绝对值得李团长摆开桌面喝上几杯的b+。
那个人叫贺堂堂。
“,这小子具体什么情况啊?”平时关注少了,李团长只得跟手下人询问。
“是个大个子……传统夜抢肉,他睡过头了没赶上,后来,当着20多号老兵的面偷鸡,硬抢”,一名团参谋一边笑,一边比手画脚详细描述了那一夜后来的场景,“总之最后真就差点给他诈到一口……”
“这,哈哈哈哈”,李团长大笑,笑着笑着,突然收住,扶着额头思索了半天,“425好像越来越好了……”
下面人都激动说:“是啊。”
“就是好像也越来越不正常了。”
“……”
“什么怪东西都出来了。”李团长情绪有些复杂,感慨说:“像以前王柳正王队他们那一辈啊,那都是一眼就能看出来,规规矩矩,正正当当的好兵。就算传统夜抢肉,也是堂堂正正上去跟老兵们拼的……”
作为怪东西之一,温继飞的特殊情况被交代不要对其他人说。有人问,他就只说,大概不能穿甲。
“那你决定好了吗?下一步去哪?”
f级,杨清白自己的状态是既不兴奋,也不沮丧,他已经选好要去秩序军团第七军了,因为车开得很好,大概去了先开车,再以后有机会的话,说是会让他尝试一下飞机。
温继飞摇头说:“还没。”
“那要不干脆和我一起去第七军吧,也有个伴。”杨清白认真邀请完了,笑着说:“你看你叫瘟鸡飞,你命中注定跟飞机有缘啊。”
温继飞笑一下,似乎有点心动,说:“我再想想。”
“笃笃。”
门开着,敲门声从打开的门板上传来。
“米拉队长。”
“嗯。”
米拉站在门口,她从回来后就已经不怎么来11宿了,大概因为不需要再给这些人送药,然后也没再来借过卫生间洗澡。
放下一袋子水果,站在门口聊了几句,把人都看了看,米拉最后招呼说:“温继飞……出来聊几句。”
瘟鸡的特殊测试结果一般人不知道,但是米拉作为教官,自然是有看到的。
他俩出去后。
11宿剩下的人转头就把韩青禹围了,逼到墙角。
“青子,不对啊……我感觉不太对劲。”
“就是,为什么米拉队长看你的眼神,现在那么哀怨?”
“是不是你干了什么缺德事了啊?欺负我们米拉小姐了。”
“当陈世美了对吧?”
“……”
杨清白坐床上剥了个桔子吃,说:“唉,这桔子,都是酸的……还是以前米拉队长亲手扔过来的甜。”
米拉一直喜欢给11宿的人买水果。
之前,有时候她会站在训练场边的教官楼窗口,问谁要吃什么,然后咯咯笑着往下抛;有时候换她从新兵楼下过,也不上来,照样问谁想吃什么,然后笑着往上抛……
那一幕幕,都是11宿最得意和骄傲的场景和风景。
…………
“想好去哪里了吗?”训练场边,米拉问温继飞。
“还没。”温继飞说。
“嗯,其实我知道你想上目击一线,非常想……虽然我不知道那是不是仅仅因为想和最好的朋友并肩作战,但我发现你是真的很失落。”米拉说到这稍微顿了顿,指自己说,“我是因为我的哥哥。”
“嗯。”温继飞点头,因为早已经有了解,并没有追问。
“所以,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多年一直没当上队长吗?”米拉接着问。
温继飞扭头看她,惊诧道:“难道你也是骰子?”
“并不是,我可没你那么厉害”,米拉爽朗笑起来,在笑容里有些无奈说:“我的融合度,是e级……e级能当队长的,整个军团都很少。在第九军,有很多团队都欢迎我加入,只要我不是以队长的身份……”
“而且,在我那个时候,立体装置比现在更缺,e级的女孩子,也有时候会被劝退”,米拉接着说,“是我用我的枪,争取到了这个机会。”
温继飞愣一下,“枪?”
“对,我分析了一下你的特殊情况,觉得对于你最核心的问题就是,你队友的战斗本身,必须对你没有任何一点依赖……然后你可以被允许有概率的存在,帮一点不在期待中的忙……比如赌上命,在战斗失败或是大尖突围出来的时候,上去给它一刀,赌这一刀出a或者b……再比如,枪。”
米拉说了很长的一段话,作为外国人,当她做复杂的陈述的时候,还是会有一点困难。
但是温继飞还是听懂了,所以,飞机,还是枪?
“当然这其实只是一个很小概率很小概率的建议”,就在他犹豫的时候,米拉转头开始泼冷水,说,“有射击天分的人大概并不少,但是天分要强大到足够在目击一线战场使用热武器,并让蔚蓝认同,愿意为你特制一把热武器,其实非常困难,非常非常困难……因为大尖它,实在太快,太快了。”
“所以,我只是因为心疼……想问你打不打算尝试一下?”米拉最后笑起来,带着憧憬说:“那样,说不定就多一个人和我一起期待未来了。”
“期待?……你是指,有一天出现源能死铁的枪?”温继飞问。
“唔,是我的一个梦。”
米拉有些尴尬,说:“我知道那很难,理论上就连死铁都不能承受源能的瞬间爆发,更何况我们现在都还不知道怎么用外力让源能爆发……那也很浪费……嗯,好像连科研所都暂停这方面的研究了……大概并不会有。”
“就只是我的一个梦。”米拉最后又强调了一遍。
这场讨论最终没有确定的结果,温继飞还有一天多的时间可以思考。
“对了。”两人分开的时候,温继飞突然在身后喊了一声,等到米拉回头,得意而无耻地笑了笑,说:“米拉队长……有件事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但是那什么,我们,11宿,好像是总分第一。”
“啊?!”米拉一下慌张起来。
“真的,不信你自己去三面楼那边看。”温继飞指着公告栏方向说。
“可是,怎么会?”
“怪青子呗。”温继飞说:“他之前不是拿了格斗考核的锦旗嘛,那时候,我们的排名就上来了。”
米拉点头,“可是那也不够啊?”
“嗯,然后他又拿了一枚银质蔚蓝守护勋章。听说团里为这事还专门查了细则条例……虽然相关的加分条目可能几十年都没有动用过……但是,确实是存在的。”温继飞顿了顿,再一笑说:“所以,我们一下就加了很多分。”
米拉:“……”
“当然米拉队长也可以装作不知道……没关系的。”
温继飞说完,摆手,说拜拜。
后来,大约是这天傍晚的时候,米拉出现在11宿楼下,仰头问:“你们,明天……去游泳吗?去,后面山上的那个水库怎么样?”
…………
两山夹湾,晴空万里,水面波光粼粼。
山间的小水库并不大,四周都被茂密的山林围绕着,就连湖心的一个冒出来的小土包上,都长满了高高的杂草和灌木。
11宿的几个人穿着临时从生活基地买来的泳裤,集体坐在水库边上的一块草地上。
没一个人下水。
“我们好像有点过分了……米拉她是队长啊。”
“嗯,昨天都光顾着愣神了,也没人想起来说不用。”
“今天我有说啊,可是米拉队长好像在赌气,没理我……唉,谁知道她真的会兑现啊,我当时提,其实也就是当个玩笑,想看她紧张下而已。”
“这,好像确实不太合适。”
怎么说呢,米拉今天,穿了一身黑红色,很单薄很窄小的泳衣……这让她高挑挺翘的身材和雪白的皮肤,展露到了令人血脉喷张的程度。
这种叫做比基尼的三点式泳衣,如果是在西方的泳池和沙滩出现,大概很平常,并没有什么,但是在华系亚穿,在八个男孩面前……还是很需要勇气的。
所以,米拉在她脱掉外穿衣裤的第一时间,就直接下水了。
她的水性似乎很好,时不时长时间地下潜。
十几分钟过去,11宿的小年轻甚至都不敢把目光投过去。这要是在海边或者公众泳池,人多一些,那看了也就看了,可是这里的环境和氛围……
“那咱们就不下去了吧?”
“嗯,我反正也不会,你们会吗?”
“我只会狗刨。”
“哈哈哈……”
“嗡,铿,铿……”突然,奇怪的声音夹了进来。
几个闻声转头的一瞬间。
三条人影已经从树林中急速杀出。
人是穿了立体装置的,所以速度快到几乎看不清楚……
“青子。”
这时候喊韩青禹也没用,他也是赤手空拳,一条泳裤,温继飞喊这一声,只是因为他发现,对方的主要目标,似乎是韩青禹。
然后……糟了,他想到,米拉队长也没带装置!
就这么几秒钟思考的工夫,四十米,三十米,刺杀者手里的刀,已经后摆平举起来……
三人中两人顿地起跳……扑杀。
“别慌。”韩青禹终于抬头,笑了一下,然后说:“新手就是新手,连不能腾跃都不知道。”
“嗖……砰,嚓。”
腾空的第一名杀手在他即将开始挥刀的瞬间,突然被一道快他许多倍的身影直接横截,冲撞,然后斩击……杀手的身体飞向空中。
背着立体装置蓝光闪动的李团长一撞,一斩……毫不停留,扑向下一个。
被他斩飞这具身体,正要下落。
“砰。”
又一道身影,侧方向冲撞,出刀,杀手再次飞向空中。
劳简扑向第三个。
“砰。”刚开始有点下落趋势的第一个杀手又被撞飞了,同时又挨了一刀……张道安冲向下一个。
接下来,“砰……嚓,砰……砰。”
11宿的人都看傻了:有必要这么夸张吗?!
此时,距离他们不到三十米处的画面,三道曳着蓝光的虚影正在地面上交错穿梭……而空中,是已经被斩得血肉模糊,但是依然落不下来的三个杀手。
哥仨一次次僵直下落,一次次被撞击,或斩击,飞向空中……起起落落。
起起落落……大概现在已经是三具尸体。
“别玩了,节约源能啊。”一样背着立体装置的团参谋长从另一边林子里冒出来,看不过去吼了一句,说:“活口没留住,吞药了。”
“啪……啪,啪。”
三具尸体终于落地。
“唉,还以为能来几个像样点的呢……再不行你们多来点啊。”李团长站定,解除立体装置然后叹了口气,神情看起来很是失望。
张道安和劳简也一样停下,解除装置,然后也差不多,都有些失望的样子……他们俩也好长时间没战斗过了。
“这个……”张道安拿刀拨了拨,勉强辨认了一圈,说:“这个好像是这期的新兵,另外两个,太糊了,认不出来,其中一个看年纪应该是外面来的。”
“嗯。“李团长点头。
这时候,11宿的人背湖而立……依然没回过神来。
“所以,是巧了,李团长和参谋长,张教官,劳队长……背着立体装置,一起来偷看米拉游泳吗?”
“嗡。”
这一瞬,距离岸边不到十五米,也就是距离韩青禹后背不到二十米的湖心小土包上,连拔刀的声音都没有。
一道黑色的身影,已经以几乎平行水面的姿态,持刀扑向韩青禹。
然后,
“砰。”
毫无征兆,一道身影从水面之下螺旋而上,直冲上来。
依然穿着比基尼,但是不知何时已经背上了立体装置,蓝光闪烁的米拉,看起来连斩击的动作都没来得及做,就这么双手举刀,直接从黑影中间穿过……
下一幕,血雨炸开,米拉白皙性感的身体继续笔直冲向空中……画面充溢着热烈而血腥的美感。
随后,断成两截的黑影落入水面,血水漫开。
在另一边落水的米拉直接潜水,游向活水口,冲洗身上的血水。她虽然融合度是e级,可怎么也是九年的老兵,四年的副队长了。
“没了吧?”现场落幕,安静了一会儿,李团长问。
“就算有,也不会在这个阶段暴露出来了。”张道安说。
他俩旁边,劳简把地上的尸体踢转一圈,“老子一直就说了,清白炼狱就是废材,垃圾……臭垃圾。”
在他面前的地面上,三人背后……三角加圆盘,七代装置。
“你们说归说,踢归踢,眼睛别偷偷往这边看啊。”韩青禹敏锐地捕捉到了几人的视线,笑着提醒了一句。
身后,米拉出水。
韩青禹没回头,直接扔了秋装的长外套给她。
米拉接了,把自己裹住。
“所以,这他妈,到底什么情况啊?”温继飞忍不住问。
很明显,韩青禹是知情的,米拉是知情的,李团长他们,大概也不是背着立体装置来偷窥米拉游泳的,温继飞问完看了一圈。
“每年都会有一两个的,这个防不住,但是总有办法查出来。”作为新兵训练多年的总教官,张道安开口解释。
他说的就是蔚蓝新兵招揽的实际情况,几乎每年,都很难不被渗透进来几个。
只不过今年的情况,依然有点特殊,因为今年425这里,有一个还没穿甲的a级新兵,而且这个人,在入伍前刚好杀了两个清白炼狱的人,破坏了他们的计划,并因此拿了银质蔚蓝守护勋章。
这样的两个消息都已经暴露出来了。
对于那些渴求毁灭的疯子来说,自然就没什么,能比和他同归于尽更满足和荣耀的了……他们来了,就没想着走,只想杀人。
“昨天本来是打算用源能块钓鱼,先引诱一下的”,韩青禹朝温继飞解释,说,“昨天晚上我看锁,其实不是发现有人动过,而是我发现,柜子和锁都完全没有人动过……没人来过11宿。”
“既然他们连源能块都能忍住不要,那想要的,自然就是我的命了。”
“再,既然他们这么谨慎小心,李团长也只好麻烦米拉队长一起,给他们创造出来一个像今天这么好的伏杀环境。”
他说完了。
…………
因为事情保密,这一阵战斗很快引来了山下的大批驻守战士和老兵,跟在最后的,还有一大群新兵。
这其中或还有清白炼狱的人?甚至可能是雪莲的人……自保派有吗?
韩青禹扭头看了一会儿正在收拣死人装备的战士,看到他们把源能块取出来,精心收好……唉,好难过,好想当场挑衅一下他们啊,再提醒一下……以后挑个没人的地方杀我。
以后,我就有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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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潜敌
这种查杀、诱捕新兵中洗刷派潜敌的行动,几乎每年都会有。用张道安的话说,被混入和潜伏都是无法避免的。
甚至溯及历史,无论是洗刷派还是自保派,它们最初的萌生和发展,其实都依赖蔚蓝联盟,借鸡生蛋。
其中洗刷派雪莲组织的初代领袖,更是他那个时代,蔚蓝联盟排名前两位的科学家。
从捍卫者的希望到执毁灭者的权杖,没有人知道那个代号ne,沉默的天才,到底经历过什么,又思考过什么。
当然,今年425的情况依然是特别的,因为今年的出场阵容,太豪华了,团长,参谋长,总教官,上尉队长……
还有米拉小姐不惜牺牲色相,穿着比基尼倾情出演。
迟来到场的老兵们在抱头哀嚎,痛苦懊恼,不是因为错过了那场“三大高手联手的浮空连斩”,而是因为他们没能赶在米拉出水前到场。
至于现在,米拉已经裹着联军秋季款灰色长风衣,戴着兜帽,低头躲到角落里去了。
大规模的搜山正在进行。
通常这样的后续行动都很难再有收获,但是如果不去做,又容易显得很愚蠢……万一真的有呢?
“在想什么?”韩青禹看见温继飞有些愣神,就问。
“在回忆刚刚团长和张教官、劳队的那40秒连斩。”温继飞眼神炽热,用手指着说:“40秒,那三个人就没掉下来过,你知道吗?”
“嗯,不过他们其实就只是在斩着玩,为了过瘾,不然应该也就一下的事。”
“我知道,只是我……好想穿甲啊。想和你们一起,在精确到毫厘的配合和生死之间绞杀大尖……青子。”
韩青禹沉默了一下。
温继飞笑了笑,接着,又叹了一口气,“可惜,看过这一场,我也知道,自己确实是时候彻底放弃这个想法了。”
正因为看过了在最简单轻松状态下的走位配合和时机掌握,瘟鸡知道,像自己这种情况,是永远没办法保证在阵型中精确到位的。
“那就不好意思,要长命百岁了。”
下一秒,他又嘻嘻哈哈跳起来,转身对着11宿剩下要穿甲的六个,嘲讽、炫耀。
劳简走过来,笑着说:“你看,我就说他生气足吧。”
他把李团长也带了过来。
“团长,这次行动记功吗?我又立功了,对吧?”韩青禹第一时间问道:“那放以后提军衔,有没有加分?”
对此,劳简自然已经习惯了。
李团长愣了愣,“记倒是记……不过,你很在意这个吗?”
“嗯。”韩青禹毫不犹豫点头。
“……哈哈哈,想不到你小子还有官瘾。”李团长笑起来。
他不知道,韩青禹其实只是想要源能块而已。
这时候,战士们已经把陆地上的破烂捡完了。话说联军这边几乎每次战斗后都有破烂可捡这一点,韩青禹思考过,觉得是战斗之所以一直被坚持下来,很重要的原因之一。
要不你每次拼死拼活,砍啊砍啊,最后就面前地上一个死大个……那有个什么劲哦?没收获,人就没动力。
现在,还水里有一个尸没摸。
负责收拣物资的一名战士站在岸上开始脱衣服,骚动声从人群里传来。是新兵,他们都已经经历过艰苦的训练,也在历史影像中看过不少残酷的画面,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们能对水里现在浮着的残肢和翻腾荡漾的血水,视若平常。
米拉刚那一下直线出水拦腰斩……太残暴了。
“呕。”
有女兵开始呕吐,连锁反应,更多人开始出现不适感。夹着厌恶的议论声和痛苦的表情一起出现。
11宿的人回头。
他们站得更近……
其实韩青禹已经看过战士被挂在大尖的柱剑上挥舞了,且也杀过人,不过他还是和其他人一起,皱眉恶心起来。
李团长看见,皱眉。心里头一下有些无名火和郁闷……这情况别人可以,但是425未来的颜色板擦队长,绝不可以。
“你不用脱了。”他把正准备下水的战士喊住。
跟着,又看了看米拉……
“水下安全。”米拉说。
“好,韩青禹……你去。”李团长指人,指水库。
韩青禹:“……”
“去啊,这是命令。”李团长越看他这样,就越是气不打一处来。
团长生气了……没办法,韩青禹只好苦着脸,开始脱他刚慌忙披上的外套。
“你别想着下面是死人汤。”温继飞说。
“那我想什么?”韩青禹开始脱裤子。
“你就想,那是米拉队长的洗澡水。”
“……咦,你别说啊,这么一想,果然好很多。”
两人小声对话,听得就站在身后的米拉面红耳赤。
然后,“扑腾”一声,韩青禹以一个标准的山里娃岩石跳水,毫不犹豫就一头扎了下去……
站在米拉的角度,如果没看错的话,那一瞬间,他的眼神,有点儿兴奋炙热。
“源能块啊,源能块啊。”
韩青禹怎么都没想到,今天自己还有机会摸到这玩意。
而根据他现在的所知,在包括李团长、劳简等军官在内,几乎所有人的普通常识里,都是没有人能像他这样不借助装置,直接吸纳源能的……
也没有人能精确判断敌人在开战前的源能块剩余量和准确的战斗消耗。
杀手的金属带已经被米拉斩断了,立体装置掉在水底,韩青禹浮出水面,深吸一口气,扭头再一个猛子扎下去。
身形在岸上人的视线里消失。
水库水不是溪水、海水,不可能清澈见底,哪怕它实际很清,只要有一定的深度,就一定是灰蓝色或者墨绿色的。
所以,偷吗?当然偷啊,人越多的地方就越适合偷东西……要不怎么小偷都往火车站去?
水底的淤泥里,韩青禹几乎是一眼就找到了那套掉落的七代立体装置。
真好,连源能块都掉出来了……
踩着水,捡起装置,韩青禹感觉着掌心里源能的涌动,一滴,两滴,三滴,四滴……这块几乎还是满的,不过韩青禹没贪心,留了三滴。
做完这些还有余氧,他抱着装置从水底潜泳向上,同时游向岸边……
然后,就是在他们一群人先前坐的那块草地下方,大概三四米深处,突然另一股微弱的牵动感传来……
“源能”,这里还有源能。
可是我明明没碰到,为什么能感觉到?不是要碰到才行吗?咦,好像刚才也是这样,只是我因为眼睛看见了,反而忘了去注意。
水?……所以,是因为水吗?水在一定距离内能传导感知?
那,以后我冲着源能储备站土墙根尿尿……是不是也能偷?!
一边想着,一边,韩青禹游近,开始在石缝里寻找。
这并不困难,立体装置并不很小……很快,一整套七代立体装置,就出现在了韩青禹的面前。
这套怎么处理?
先留在这不动,回头偷偷来拿?第一个念头出现,然后,很快就被否决了那样万一被逮着,老子直接被当作洗刷派怎么办?!
这么一想,我还真的有点像洗刷派潜伏的人啊,而且是那种重点人员,花超大代价潜伏、培养,寄望有一天可以位高权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类型。
“巧合的目击”,“超高的融合度”,“还有入伍前立的大功”,而且杀的正好是洗刷派……哇,真的好像。
难道他们就真的,一点都不怀疑我吗?
韩青禹猜对了,他确实被怀疑着。准确的说,这种怀疑或者说考察,并不针对他,而是针对蔚蓝所有值得重点培养的新兵。
所以,哪怕他现在已经被归入了次一序列……却还要先经历两年考察期。
这两年间,韩青禹并不会获得什么秘密的资源倾斜和重点培养。至于说他在这两年中死了……那就死了吧,蔚蓝历史上死过的a级,太多了,既然连训练和初级战场都扛不过去,那也只能说明,他们成不了蔚蓝联军的柱梁。
打定主意,不能留。
这一套装置内置的源能块也不是满的,韩青禹试着通过水的传导,吸纳了两滴,留下大部分。
而后,向上,“哗啦”出水。
两手各一套装置,一套残坏,一套完整。
“呸……我又立功了。”
…………
“哈哈哈……果然你娘的还有一个。”李团长看着面前地上那套没被取用的七代立体装置,怒极反笑。
“很聪明啊,知道不冒头”,他转向在场所有人,嘴角笑着,但是目光阴沉,说,“那你最好永远不要冒头,否则,我就把你头摘下来。”
没有人吱声。
这种怀疑的氛围确实容易造成战士,尤其是新兵们之间信任度提升的困难,但是……总比错信一个洗刷派要好。
真正的信任和互相依靠,最好通过以后生死间的战斗去建立。
“我给你两个选择啊,一,回头自己来找我,我保你不死,干活,吃饭;二,就这样忘掉过去,真的把自己当作蔚蓝的战士,去战场。”
说罢,静默扫视了一圈,李王强挥手,“散了。”
下一秒,他转头小声跟身边手下说:“待会儿我过去,你们几个跟过来,冷不丁地,把11宿剩下几个人全部推下水……不到昏死,不要救。既然计划在水下穿装置,水性一定不错的。”
同一时间,11宿的几个人一边穿好衣服准备往上走,一边也在议论。
“,你说,这个清白炼狱的人,不会在咱们11宿吧?哈哈。”
“滚啊,那要是咱11宿的人,以前夜里不早把青子弄死了啊?”
“也是……不,你这逻辑不对,检测之前,还有那个大功出来之前,他也不知道青子值得弄死啊……人也是好不容易才混进来的,还想着成大事呢。”
众人都愣住一下。
“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有可能。”
“是啊,妈擦,我现在汗毛都立起来了。
“……”
议论声中。
“是我”,一个声音,有些寡淡或者说没有生气的,从韩青禹等人身后传来,“我是清白炼狱的人……对不起,青子,还有大家。”
48.当官
这一句说得不算重,但也不轻。
正好带人过来准备推人下水的团长李王强听见了,站了一步,伸手拦住身后的战士……想了想后,非但没接着往前,反而带人一起退了两步。
联军里自己站出来的洗刷派,这并不是第一例。
湖岸边,11宿的人回头一刻都不自觉愣了愣神,先是觉得荒唐,然后才各有思路起来。
“盗墓你别闹啊,我知道你怕上前线。”刘世亨扫了一圈在场那么多人,又看一眼就在不远处的团场,手势有些乱,有些急说:“那不我也怕啊,比你还怕……可是这个更严重你知道吗?要是好事,我能让你抢先了?快,盗墓,你快改口。”
刘世亨开口的同时,其余六个人就都把目光集中在盗墓哥脸上。
赖石头笑起来,笑容有点儿勉强,有点酸楚感,但是莫名真诚,说:“我知道。”
这一笑,再结合他连续两次说话的语气……韩青禹和温继飞对看一眼,大约就知道了,是真的。
因为他连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
若是一直印象中的那个盗墓哥,他就算是,就算认,也绝不可能像眼前这么淡定……他大概得一边认,一边怕一边哭,一边解释。
刘世亨还没意识到,继续说:“不可能啊,盗墓,就你这怂包,你清白什么炼狱啊,你清洁厕所差不多……就你,还灭世呢……”
他记得的,是那个第一天晚上11宿唯一在张道安逼迫下认了废物的盗墓哥,是日常也一直都有些唯唯诺诺,怯懦自卑的盗墓哥。
“但是,真这么懦弱没用的人,怎么可能敢一个人在有狼有猪的大山里找上半个月老坟,又夜里去挖呢?”盗墓哥问。
没人答上来。
“要知道我们那边既然古墓多,传下来吓人的故事,其实也多……”赖石头想要说服人的样子看起来不可理喻,就像是冷静地自寻死路,他甚至又一次笑起来,说:“我觉得他们给我编的故事一点都不好……不过挺好笑,好笑的事情,总是能让人忽略很多东西。”
“还有那个储备站啊,其实不好找的,他们给了我大概范围,我都找得很困难。”
他又说了一句。
这一句11宿的人听了只是心一沉,而团长李王强听了,顿时生出巨大的警觉,第二个了,这是第二个储备站的大概位置被清白炼狱知道了……
这事内情肯定不简单,因为就算是劳简这样的区域队长,也都顶多知道一个储备站的位置。
不过,就算是这样,李王强还是给了他们把话说完的机会。
“所以……你真的是?”杨清白犹豫着问道。
“真的是,清白……你看你这破名字取的,多糟心啊,我刚开始都怀疑你是自己人。”
赖石头咧着嘴,无声地笑起来,笑了一会儿后,终于走向韩青禹。
“你混蛋啊,青子……你把自己搞得太值得杀了,一个a级新兵,还正好是组织想要报复的对象……要不是这样,我和地上那个,也不会这么早暴露……我们估计也还能再当一阵子兄弟。”
自我毁灭模式开启的赖石头这么说道。
而后,也并没有去说这段时间的相处,没有说11宿的人多好,多温暖,多有趣……也没说米拉小姐的水果,从来不偏心……没说他有点喜欢这种日子。
“要是刚开始就知道你这么值得杀,大概就真的,夜里杀了。”接着,他坦率而让人心寒地说。
“那你这测试回来后的两天,其实也还有机会。”韩青禹看着他说,虽然事实上,打从测试结果出来,他就已经被提醒过危险,并开始参与这次诱杀。
“这个他们也说过,可是我觉得自己肉搏打不过你啊,你那个格斗表现……所以我怕打草惊蛇。”他回头看一眼水面,说:“计划是今天下水后,让我在水里穿装置动手的……可是米拉小姐太漂亮了,我们一帮没用的,都不敢下水……不是,你们早有准备。”
被提及的米拉在人群后面,看了赖石头一眼,张了张嘴,最后没说话。
“好了。”盗墓哥说完摆了摆手,扭身准备走向李团长。
“不管怎么说,事实,这两天你都是有机会动手试一试的……”温继飞在身后说。
盗墓哥背身的脚步停住。
传统夜抢肉,他被老兵扣住了,这大概并不是什么致命的事,当时其他人也都在笑闹议论,可是韩青禹,第一时间已经回头救他……他当时因为这个还愣了一下,后面几乎就是被韩青禹硬拖着走。
这是一件很小的事,但是那一刻黑暗里的火光偶尔晃见的眼神,让他没办法下这个手。
不过就是这一条,赖石头想了一遍,还是选择没说,他习惯了,不去承认一切温暖的存在。
“你真的叫赖石头吗?”韩青禹最后问。
“真的。”赖石头点头,似乎因此而真的有些开心,笑着说:“也真的是那里人,那样的十几年,那种命……孤家寡人。”
“那也不至于要去毁灭人类什么的吧?不至于要去做那什么,清白炼狱。”杨清白有些难受。
“其实我也不太懂。”赖石头顿了顿,说:“但是我,本来还有一个妹妹的,后来我攒钱,卖血,好高兴让她去读初一……再后来,她突然,就没了。”
“他们说,他们说,欺负我妹妹的那几个人啊……都未成年,所以没事。其实有一个成年了的,我知道,但是也没事,他证上面未成年。。”
“后来,那个律师,校长,村长,我都去找了,我跪着求……可是没用啊。”
“那就没办法了……只能是我这个哥哥,来替妹妹要回公道。”
“我把他们全杀了。我以为我会死,也准备死……可是没有,有个人帮了我,他还给我吃,给我穿,还教我文化,教了我很多,两年……”赖石头说到这回头,看着李团长,“别的什么我都会说,但是他是谁,我死都不会说的……其实大概我说了你们也找不到他,在我来之前,他也已经离开了。”
说完,他转回去,独自朝那几个战士走去。
“那你他妈的既然下不了手杀青子,他们也死了……你就不能像李团长刚说的那样,不吭声,忘掉过去,真的当一个蔚蓝的人吗?为什么还要跳出来?!”
温继飞在身后吼。
此时赖石头已经走到,并站在几位战士面前……没人动手,他低头沉默了几秒钟,然后又仰头看了看天空。
“你说得对……可是,我凭什么要为这样的世界而战啊?”
就算有好的人,就算有我喜欢和留恋的感觉,和不想毁灭的东西……可是,我的人生,我凭什么,要为这个世界而战?
赖石头,是一个已经没有任何支点的人。
清白炼狱总是在找这样的人,甚至,他们制造这样的人。
盗墓哥就这样,跟着李团长的人走了。
韩青禹回来后私下去问了李团长,他会不会死。
李团长说:“不会,审讯,劳动,吃饭……”
…………
所以,11宿最先离开的,是盗墓哥。
然后是杨清白。
秩序军团接人的车先到,他背了行李上车,在车窗口接住米拉抛来的苹果,比划着咬了一口……舍不得吃,笑着用手摩了摩,放进口袋。
“以后我来给大家开飞机。”
车子开走的时候,他说。
剩下的人也要换地方,去第九军穿甲阶段的全军训练基地。老兵教官们就不去了,张道安还会去,米拉也会去。
他们要下午才走。中午那一餐,耿爷亲自下厨,做了全部新兵的饭。
新兵们吃饭的时候,他就一桌一桌,瘸着腿慢慢走过去,粗声粗气地说:“滚了,总算滚了……下次回来,你们他娘的,就可以跟我点菜了。”
饭后,老耿和李团长、参谋长等人一样,站在三面楼前给即将登车的孩子们送行,只是他独自站在角落挥手。
告别的场面,和教官告别,和老兵们告别,和女班长们告别……
听说这最后两天,新兵里有男孩做了男人,当然,都只是传闻。
“劳简那货怎么也不来送送咱俩?”温继飞登上车,把行李扔在韩青禹脚边,坐下说:“这也太无情无义了。”
韩青禹其实也有一样的疑问,不过他更大的疑问,是瘟鸡为什么在这。
“不是,你上来干嘛?”韩青禹有些无奈、茫然和郁闷,之前告别的时候,他就已经很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了,听瘟鸡说他可能选去拒绝者,才安了很大一份心。
温继飞整个人朝后一靠,得意笑起来,说:“跑了跑关系,弄了个官当,以后管理你们。”
车开了,大黄狗追车瞎跑。
没人敢吱声。
张道安在第一排探出车窗回头,说:“34473,回去……好好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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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九代装置
这一程是客车,也没遮什么篷布,说是大约十来个小时车程,中午出发,半夜能到。
靠左第一排,张道安喊完那一声后就回身坐下了,腰杆挺直,目不斜视,也不说话。
车内静悄悄的。
这一期的新兵不同往届,因为某些事情的爆出,如今几乎每个人都知道34473这个属于食堂大黄狗的名字,其实就是张总教官在板擦九军的正式编号……内情和意味都深长。
所以,张总教官自己乐意喊,那是他自己的事……剩下没有人敢吱声。
直到……
最后一排,同是左边排,一个大块头突然俯身越过靠窗的战友,艰难地歪着脖子,也把上半身探出车窗,笑着热情朝后挥手,喊:
“再见……34473,再见了,大黄。”
贺堂堂回身,坐下,像是刚离家去闯荡的热切少年,搓着手,迎着满车人震惊而同情的目光,“嘿嘿,挺舍不得的。”
“……”
“老实说啊,其实刚开始那阵,我还打过它的主意,想偷偷套了吃狗肉”,没人回应,他就自己找话,朝末排右边的两个人,也就是温继飞和韩青禹说,“幸亏没下手啊,现在都生出感情了。”
韩青禹和温继飞:“……”
车内静悄悄的。
隔一会儿,贺堂堂抱着手臂开始打呼。
寂静得只有发动机和车窗在响的客车上,虽然颠簸,依然不少人睡着了,韩青禹默默思考了一会儿盗墓哥的事,觉得冤屈是一,没有顾念是二,但最终让他成为清白炼狱的重点,怕还是他口中那个“好人”的引导和洗脑。
所以,大概这样的结果也好吧……他已经选择离开那条对无端人群的毁灭之路,然后确实,也没人有权力逼迫他去为这个待他薄凉的世界而战。
至于韩青禹以及这车上的绝大部分人……他们,或多或少,有战的理由。至于世界那么多人为什么是我这个问题……既然已经倒霉被选择,就干脆别问。
然后他开始思考关于“尿窃”的问题。
量得大,多喝水。
有些情况或许还得远,这个没问题,我还年轻。
它还得在一定时间内持续不断。
然后,源能就会被传导过来,从……算了。
就在韩青禹放弃、然后抬头的一霎,他捕捉到了右侧前排,米拉队长仓皇躲避的目光。
那当然不是爱慕。
怪只怪,韩青禹跳水摸尸当时的眼神,实在太炙热了……米拉当然不认为他会因为摸尸而兴奋,所以,上帝,这个家伙竟然因为想象水库里是我的洗澡水而兴奋。
是的,他刚才想偷看我,在他的眼里,我现在一定还穿着比基尼……唔,虽然那大概,确实,是很好看的。
所以,这就是成为一个拥有a级队员的区域小队队长,最后的希望了吗?
好纠结。
傍晚,起灶吃行军饭的时候。
温继飞看见贺堂堂一个人在林子边瞎晃,就跟韩青禹说:“咱们一会儿上车记得看一下……他,没准就不在了。”
然而贺堂堂还是上了车,隔一会儿,从怀里掏出一条被掐昏阙了的蛇,说:“一会儿到了去烤,你们吃不吃?”
韩青禹伸手接过来,看了看,说:“这种蛇不好吃,土腥味重。”
“是吗?”贺堂堂对着蛇头看说。
韩青禹:“嗯。”
“那不要了。”怕长条的东西容易打窗边弹回来,或者打到人,贺堂堂把蛇团起来,从车窗扔了出去。
夜行车走了一个多小时,张道安终于起身说话。
“既然你们都已经知道清白炼狱的存在了”,他说,“我说一下……那个其实就是靠仇恨和绝望去改造人而已,并不很可怕……真正可怕的,用所谓的理想和哲学说服人去选择毁灭,比如雪莲。”
“我曾经追杀过一个雪莲组织的女性,那是一个富家小姐,年轻、漂亮,也没有经历不幸,她看起来比我们这里任何一个人都更应该感激和享受这个世界……”
“我问她为什么。她说,因为觉得亲眼见证一场统治物种的毁灭,是一件很浪漫的事,如果未来有一天,她的骸骨如恐龙化石一般被发掘展览,也会很浪漫。”
“我把她砍了……去他妈的浪漫。”
有人低笑,更多人没有作声。大概听一个粗暴的一米九十多的光头铁汉说浪漫这样的词,多少让人有些起鸡皮疙瘩。
“立体装置和死铁直刀,才是浪漫。”
“源能冲撞心脏的濒死回生,和灌注四肢的暴力充溢,才是浪漫。”
“差点死了,却砍死大尖,才是浪漫。”
张道安说完了。
“他一定是在背稿子,你信不信?要不你以为他怎么摸黑才说呢。”温继飞小声说,但是声音在寂静的车厢里,依然突兀地传了出去。
啊,突然好想看张教官疯了扑过来,咬死……不是,弄死我两边的人啊。
…………
板擦九军战训基地。
隔天上午的第一堂训练课从课前领“源能立体机动装置”开始。新兵们的立体装置都是要统一管理的,每天早上领走,训练后交还。
所以,每团都会有一名装备管理员……也可以叫做装备官。
这就是温继飞跑关系要来的官。
每天早上登记、发放,晚上收回,再登记;然后检查装置情况,把需要报修的报修。
剩下的时间他会上一门装置修理课程,然后把大部分时间用于练枪。
“看什么看?你这个傻不拉几的大头兵,装置还要不要了?”看着站在面前的韩青禹,温继飞得意地笑着,说:“想不到吧?”
韩青禹接了装置,也笑起来。
“10月15正式开始逐步换装了”,温继飞说,“为了让新兵不用重新适应,直接给新的……”
所以,第9代源能立体装置。
第9代装置看起来比劳简他们穿的8代简洁多了,金属带互相联结,两横两竖,构成一个两横不出头的“井”字形。
然后穿着的时候,头穿过当中那个“口”字,前后一共四个头,全部卡进腰带上的四个接口,最后再把心脏和肩部的接口扣上,就算完成。
除了胸前背后各多了一条横杠,同时更粗一些外,它几乎就是年代剧里少爷公子在衣服外面穿的那种背带。
金属源能战匣依然是另置的,看大小,似乎小了一些,看结构,应该是竖着扣在后背左侧的金属带上,也就是心脏正后方。
然后刀,依然斜背,出右肩……
“今天不领刀。”温继飞指了指另一边的柜子,那里平行斜放着一长排死铁黑色直刀。
“装置领了都先别乱动啊,等去训练场,再在指导下穿着。”他又朝人群喊。
“这样会不会感觉有点可怜啊?”韩青禹问。
“去,怎么可能?”温继飞不屑笑了笑,回身指一圈偌大的装备馆,说:“等着看吧,明天,不今天晚上开始,我就统治这里。”
装备场除他之外,其他团几乎都是女兵在当装备官……
50.穿甲
装备场是一个类似篮球馆的建筑,只不过中间空地的两侧,被分隔成了一个一个相对独立的装备间,每团一间,不宽但是深且长,两边墙壁分别放置立体装置和死铁直刀。
源能块不在这里发放。
目前阶段,新兵每天要用的源能块都只能在开训前从教官手里领到,然后做上个人归属标记,到训练完收回,等下一次训练再发还继续使用。
一块全满的源能块在训练中大概能使用多久呢?韩青禹打听了一下,抹掉个体差异,平均下来大约在四天左右。
这个答案让他有些意外和失望。
双手捧着刚到手的崭新第九代立体装置,韩青禹感觉有些虔诚地,低头仔细看了看,战匣(老兵们把那个“暗沉色的金属源能盒”叫做“战匣”)右上角,平齐于边,铭文编号:9-771209。
这是装置编号,同时也将是他在唯一目击军团的作战编号,若无意外,这个编号将陪伴他一生,甚至陪伴在很多人的骨灰盒上。
他从馆中经过,走过不断穿行的,已经换好作战服或者还穿着前一阶段训练服的男兵、女兵,去更衣室。
中途,一个阿姨样的女兵站在场边,喊住他,说:“头发长了,去那边再剪一下。”
韩青禹抬手揪了揪自己一个半月前刚理过的头发……在场边的一排椅子上坐下来。
白色的遮布“呼啦”盖在了身上,然后,就是电动推子的声音。
“我看着老兵们的发型好像都挺随意的。”他扭头随口问了一声。
“那是老兵。”身后表情机械的姑娘声音冷淡,五爪盖顶,把他稍微有些偏转的头转正,顿了顿,又转回去,侧着头仔细看了几眼,再转正,温柔了些说:“放心,你剪寸头更好看。”
姑娘大概是用心认真了的,连推带刷,大约三分钟,理发完成。
顶着寸头的韩青禹站起来,继续往更衣室走。
沿途上除了新兵,还不时能看见几个穿着8代装置的战士从身边走过。他们会站下来,看一看新兵们手上的9代装置,然后互相议论几句。
议论多是嫌弃,说难看,或者越改越烂什么的,同时心疼着自己即将被回收的8代装置,那是已经陪伴他们多年的老伙计……大体每次换装,老兵们都会有这样一个从嫌弃拒绝到接受和喜欢过程。
表面看起来,装备场的守卫力量似乎有些单薄,但是细一想,若真遇到攻击行为,怕不得随时杀出来成群成群的高手……这种地方,就说有顶尖战力看场,怕也不是没可能的。
“来了啊?青子。”韩青禹到时,刘世亨和贺堂堂都已经在更衣室了,宿舍重新分配,贺堂堂也成了室友。
他们都已经脱得只剩一条联军配发的灰色四角内裤。
其实这跟在宿舍没什么差别,都是男人,没什么可尴尬的,韩青禹找到自己的位置,把装置暂放在柜子上,开始换作战服。
灰蓝色的衬衫,质地有些类似粗麻的感觉,不能说柔软,但是很舒适,舒展身体丝毫不受阻滞。
袖口和身前都没有扣子,或说有,但不是常见的颗粒状的扣子,而是一种粘扣,扣上后直接扯基本扯不开,得上拉或下扯才行。
衬衫有简章,据说叫做星辰章,质地整体也是柔软的,除了上面那颗单调的,黑铁做的星辰。
裤子大体属于同一色调,但是颜色偏深一点,对比韩青禹过往的穿着习惯,似乎略有些窄小,直到穿上才发现,不管韧性、弹性还是舒适度,都是极高的。
穿上裤子,扎上棕色四接口腰带,再把衬衫下摆塞进腰带里,韩青禹最后坐在长凳上,穿上短靴,粘扎六道紧带……出门和在门口等他的贺堂堂、刘世亨一起,出发去训练场。
同一时间,各团的装置发放基本都已经完成了。装备官们,尤其是占据绝大多数的女兵们,闲下来就开始互相认识,聊天。
温继飞这个男兵在其中显得有些突兀。
女兵们看他,直接或者偷摸的,眼神里都有些好奇,甚至偶尔感觉还有些轻视……那家伙,大概是不能上战场的,那至少他可以去秩序军团啊,为什么会来当装备管理员?
一丛丛的目光中,温继飞沉默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低头看着手上的“个人检测结果纸卡”,某一刻,嘴角牵动,苦涩地笑了笑。
然后,他把检测卡放进胸兜里,起身,关上425装备间的门,准备去上设备修理课。
面无表情,目不斜视,他从女兵们面前笔直走过,不急也不慢。
只不过他胸兜里的纸卡有些过长了,露出来一个头,眼尖的女兵看了一眼,愣神,连忙再看一眼……那个露出来的数字的上面三分之一……
天呐,那是a!
蔚蓝发给新兵的检测结果卡涉及到日后很多东西,比如医疗药品用量等等,所以是特别印刷的,其中a是清澈的海蓝色,字身有特殊的纹格,普通人根本不可能仿制。
胆大的女兵一个,两个……刻意从他身边走过,偷偷看了个仔细。
“天呐!是真的。”
伴随着面无表情的温继飞最后一步离开装备场,身形消失,女兵们聚在一起,疯狂了,她们可不知道骰子的存在。
所以:一个来当装备官的a级融合度新兵,男兵,这……
也许他有特殊的使命,所以神秘,低调。
也许他有不为人知的曲折故事,所以冷漠、颓废而深沉。
这些,都是吸引。
是装备场“瘟鸡王朝”统治建立的基础。
…………
之前团参谋长说的,新兵们在团属生活和新兵训练基地从未见过的,真正的蔚蓝联盟的旗帜。
现在飘扬在韩青禹面前。
不很高的旗杆上,长方形的旗帜被突兀地由左下至右上,切割成了两个三角形。
其中上方的三角形,整体是蔚蓝色的。抽象的图案很简单,下分上连,乍看像交叉的双刀,仔细看,又似乎也可以理解为合拢地双手,在高处守卫着下方成片的蓝。
而下面的三角形,没有任何图案标记,只有成片的色彩。
比如现在韩青禹看到的,是红。也许在不同国家,这一部分会是不同的着色吧,他想。
此时的他刚学习了那种劳简做过的,拳心向心的敬礼方式。大概因为还缺乏切身的体会吧,做起来感觉略有些尴尬。
但因为是那么多人一起做,一起被逼迫着嘶吼出来:“为一切正在呼吸的,战无退路,身阻长空……”又有那么点儿,莫名的热血。
源能块已经领到了,装置就放在每个人脚边的地上。
战训总教官祁山铜站在大型司令台上,说:“坐下。”
“坐下吗?”尽管有些错愕,已经经过半程训练的新兵们还是穿着他们崭新的作战服,整齐地在第一时间坐下了。
然后,“穿甲仪式,正式开始。”祁山铜宣布。
接下来,新兵们就开始在各团教官和辅教员的指导下,穿着装置,接上每一处接口。
“不是应该先接通心脏的,再连其他吗?比如肾。”韩青禹向这次作为辅教员随行的米拉询问,补充解释说:“我以前看过劳简劳队长穿……”
“天呐,他为什么要特意跟我说肾……肾。”米拉想着,脑子哄哄哄。
51.疯子说,停
“队长……米拉……米拉队长?!”
韩青禹莫名觉得米拉现在的站姿有些古怪,大概跟她那天穿着比基尼,刚脱掉外穿衣裤的那会儿,有些相似。
就,偏着头,双手假装不是故意,但其实就是故意抱着胸的样子。
可是她现在明明就穿着作战服啊……嗯,不过作战服的修身设计对于米拉队长傲人身材的凸显,实在是有点过分了。
“啊?”隔了好几秒,米拉才茫然啊了一声。
“这个”,韩青禹眼神无辜,仰着头,指了指自己身上说,“装置接口,全都接上吗?”
“哦……对,这是第九代装置最大的改进,一体启动,我们也是今早才刚重新培训过。”
自己用的都还是8代装置的米拉慌忙解释。
那就没有疑问了,韩青禹很快跟其他人一样,穿好整套装置,连接心脏和肩部,当然也包括肾在内的全部接口。
所以,关于“穿甲”这个惯用的说法,某种程度上其实也是错误的,因为就算是穿上了装置,人的身上也并没有甲。
这样瞎想着,带着些许激动,又等待了大约有个一分来钟,终于,总教官发布指令:“开始启动装置。”
在这一个瞬间,训练场上绝大多数新兵都有些激动颤抖,因为,那曾所见,曾向往,曾期待……如风的奔跑,如雷的击破,如潮的冲击……一切,终于都要向他们打开了。
“心脏那里,圆铁片,侧边靠里,对,找到它。”
张道安在旁指点位置,解释说明:“每次装置的初启动,都需要你们先按下这个按钮,但如果是以后,在战斗过程中的装置暂时休眠状态,则不必,那可以在你们有经验后,通过体内源能的运转去激发。”
“嗒。”
“嗡。”
“……”
并不算很整齐的,连片的声响,数千台立体装置战匣震动,蓝光乍现,给人感觉如同站在古代战阵,见无数士兵,集体挽开长弓……战争机器启动,蓄势待发。
一直到这一刻,都没有人去思考过一个问题:为什么要坐下?
而当他们知道,已经晚了。
“唔。”韩青禹身前,刘世亨突然一声闷哼,跟着一头栽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几乎跟他同时,更多的人晕了过去……
“噗。”还有先吐血,再晕的。
成片的人在闷哼声和吐血声中倒下。
所以,劳简当初受伤状态下那种一声不吭的晕法,原来已经算厉害了。
“盛大”的场面。
韩青禹无暇旁顾,因为,他也已经感觉到了,那种昨晚张道安在车上说的,“源能冲撞心脏的濒死回生”的感觉……老张说那是一种浪漫。
来自立体装置的源能灌入和身体吸收的温柔美好完全不同。
它像浪涌,尤其第一波冲击,几乎就像是在你面前积蓄起来了一个很高很大的巨浪,然后在你无法预知的某一刻,突然,“嗵!”
猛地一下砸下来,把所有的海水和蓄积的力,都砸进你的身体,你的心脏。
只这一下,当场多数人就晕了。
韩青禹咬着牙,皱着眉头,支撑着心脏的碎裂感,那种巨大的痛苦……然后,开始感觉到变化,浪涌从心脏,开始向身体各处蔓延。
这种四散的冲刷依然是暴力的,暴力充溢。它经过手臂,让你感觉自己仿佛可以一拳洞穿墙壁,经过大腿,让你感觉只要抬腿就能飞起来,经过……
然后,它开始往回涌。
总之,就真的如海浪一般,在身体里前涌,回退,再前涌……稳定而绵延。
韩青禹逐渐适应了过来。
睁眼,偌大的训练场上,数十个团的新兵,此时还坐着的,已经不到一百人了,且其中绝大多数都还闭着眼睛,正在痛苦的适应之中。
这期间,依然不时有人倒下。
大约两三分钟后,
“干……痛死老子了!”贺堂堂满头满身大汗睁开眼睛的同时连串骂了超过十句脏话,跟着扭头,看了看韩青禹,“……怪物。”
此时场上还剩下的,不超过六十人。
“嚯?!呼,呼嚯呼……”
司令台上,一样背上了立体装置的总教官祁山铜突然像一个张狂的疯子,怪笑着,似乎很激动的样子。
“其他人上午训练到此结束,晕倒的就不要管了,吐血的,医疗队……上来!”他用一种癫狂的状态,大声喊了一句。
接着,弯腰俯下身,左右跳跃着移动,像一头奇怪的兽,瞪大眼睛,用兴奋的目光一个一个,看过台下依然坐着的新兵。
看他们的眼睛,强迫他们对视,然后像野兽一样狰狞笑着,冲他们低声嘶吼。大概,像一头头狼。
“不错啊,混账们……哈哈哈,起来,都起来给我跑!跑……跑!四十秒内跑不到那面墙,老子就开枪打你。”
说完,他真的掏出一把手枪,“砰”,朝天开了一枪。
“快起来,快……他是真的疯子。”
一度也被425的新兵们认为是疯子的张道安在旁说。
贺堂堂和韩青禹连忙站起来,冲出去。
“草!”只是一个启动发力,然后几乎就是原地,贺堂堂一米九十多,接近两百斤的身体,就这么突然头下脚上,向前一头栽倒。
“……倒是不觉得疼。”
贺堂堂感觉了一下。
“跑,我叫你跑啊”,祁山铜蹲在司令台边,拿枪指着他,神情像一个暴戾的疯子,但是语气如同幽鬼,说,“起来,跑。”
贺堂堂连忙一下蹿起来。
“砰。”他一下蹿高了,又一次栽倒。
“你们还不适应源能的涌动和自己现在的力量,缓和一点,先站住。”米拉在旁着急提醒。
“28…27…”祁山铜拿着枪在看表,在数数。
终于,贺堂堂和韩青禹手足凌乱地跑了出去。
祁山铜也把注意力暂时转向其他人。
“嚯……不错啊。”等他几秒后再转回来时,两人已经稍微有点样子了,祁山铜站起来,扬着脖子在身后大声嘶喊:“对,当源能涌向你的右腿,让它蹬地……你就能跑成火箭,哈哈。”
“让你源能回涌的腿正好悬空……对了,掌握时机,调整速率。不但调整你的腿,你还可以试着,去调整你的源能浪涌,让它快,慢,快、慢……快快快!老子要开枪了。”
他手舞足蹈的样子,像一个指挥家,一个疯了的指挥家。
终于,所有人都在四十秒内跑到了墙边。这个时间其实很充裕,对于普通人都足够,而对于穿着立体装置的他们来说,如果一开始就掌握规律和技巧,韩青禹估计了一下……六到七秒,大概就够了。
但是祁山铜一开始偏不说。
“哈哈哈,不错,都学会了吧?”祁山铜鼓掌,用力地点头表示肯定,然后突然狰狞笑一下,伸右手,“五秒内,回到我面前……不然,砰。”
左手开枪。
新兵们疯了一样往回冲。
“我为你们感到骄傲,真的。”当最后一个新兵,在屁股后面枪子的催促下,终于也跑到原位,祁山铜立正,拳击心口,“真的,你们让我惊喜,让我感动……来,折返跑,开始。”
这个疯子,他又把枪举起来了。
“一会儿我说停,马上停,然后回身冲刺,听懂了吗?……如果哪个倒霉鬼的制动距离超过三米,对不起……你的头,就会被子弹打穿,哈哈哈哈哈。”
“跑、跑、跑……停!砰。”
子弹真的打在三米外的地上……这,真的,来真的吗?新兵们都愣住了。
“回头冲刺啊,没听懂吗?我喊停,不是停,是回头冲刺……”祁山铜顿着脚,郁闷爆发,嘶吼着,“谁让你们真的站着的?!”
新兵们只好继续埋头奔跑。
不断的往返、冲刺。
好一会儿,祁山铜终于平静了,换弹夹,点了根烟,一手枪,一手烟,悠闲地坐在司令台边上。
“什么名字?”他突然问其中一个新兵。
“黎兆煜。”新兵站下来。
“没让你停,继续跑……自己继续说,哪个团的?”
新兵继续折返,同时回答,“413,融合度……”
“别他妈跟我说融合度……自愿的还是非自愿?”
“……自愿。”
“你呢?”祁山铜换了一个人。
“程钦瑞,429……自愿。”
“你?”又换一个。
“何贤,453,自愿。”
很明显,在场多数人都是自愿的。
“你呢?”
“贺堂堂……”
“没问你……”祁山铜晃了晃枪口,“不过你说也行。”
“那我跟你说个屁。”贺堂堂埋头往前跑去。
“……哈?哈哈哈……”祁山铜愣了一下后,突然大笑起来,“贺堂堂,老子记住你了。”
“哎你,你呢?”
“韩青禹,425……非自愿。”
“非自愿?”
“是。”
“哈哈哈,这么倒霉吗?!哈哈哈……那我以后就叫你,倒霉催的?”祁山铜自得其乐了一会儿,突然远远地喊:“,那个倒霉催的……停。”
韩青禹不停。
“停。”
韩青禹不停。
“我叫你停……砰。”
子弹打在韩青禹身前不远的地面上,泥土溅起来。
他还是不停。
“砰、砰、砰……”
“韩青禹,停。”
韩青禹停了……回头冲刺。
“停下来,停下来……所有人,都停,都先停下来。”
祁山铜把所有新兵都喊停。
蹲在司令台上,看着韩青禹,“对不起啊,我跟你道歉。”他说得很真诚,然后,突然举起枪,对着自己的太阳穴,直接,“砰。”
52.不必了
“砰。”抬手瞬间,子弹击发。
枪口距离脑门不到两厘米。
当场几乎所有新兵都不自觉做了身体反应,缩肩、闭眼、抬肘护面,或者是后跳,不管他们是a级,还是b级。
然后,
当啷。
黄铜色子弹头落地。
祁山铜背后立体装置的蓝光瞬闪即熄。
“刺不刺激?”
他抬起头的同时真诚地微笑。
笑了一会儿后,又诚恳得像最循循善诱的老师,平和地说道:“我们不是大尖,没它强,也没有全身死铁护甲……所以,源能激发和调动速度的快慢,决定了我们的生死。要很快,很快……”
他的意思,源能的涌动状态决定了,它肯定无法同时和持续覆盖作用于装置穿着者全身,那么,激发它的速度,控制它的熟练度、调动它的频率,就决定着攻与防的一切。
换句话表达,他在说:现在,枪,还可以打死你们。
“那,如果我们被持续覆盖射击呢?”何贤问。
祁山铜笑了一下,摇头,“没有人能对穿着立体装置的蔚蓝战士进行持续覆盖射击……没有。”
最后两个字话音落下的同时,他闭嘴不言,头也不回,只把手臂后抬。
“砰砰砰砰……”
对着他身后约五米不到的一名辅教官,把弹夹打空。
射击区间从小腿到头部,跟随那名教官的移动而移动。
当啷,
当啷,
……
当!
当啷。
教官闪躲了其中的三发子弹,抽刀用刀面拍飞了最后指向眉心的第七颗子弹,然后站定……此时,第六颗子弹的黄铜色弹头,才刚从他颈部落位置下来,掉在地上。
“妈的,吓老子一跳。”此时已经身在至少三十米的教官背上蓝光刚熄,收刀的同时啐了一口,骂了一句。
试想,如果他反击,他现在至少已经杀到祁山铜面前超过六次。
祁山铜也不介意,只笑着说:“这是我的兵。”
新兵们终于回过神来,议论纷纷。
而这一刻韩青禹想的是:“如果当时700储备站的那两个清白炼狱是这种水平,或者哪怕有挺大的差距,我都应该早已经死了。”
司令台上,祁山铜已经站起来,踱着步,“你们这里现在还剩34个人,其中有a级,甚至有a+,当然绝大多数是b级,我记得你们全部……除了那个名字我不认识的,我记得你们全部人的姓名、信息。”
“一个月后,我这样开枪打你们。”
说完他回身,摆手,说:“解散。”
…………
其实刚刚这一幕受冲击最大的人并不是这些站在司令台前的新兵,他们眼神里有兴奋和炽热。
真正受到冲击,因而觉得灰暗的,是和米拉、张道安一起站在训练场边目睹了全过程的温继飞。
此时,他的怀里正好抱着米拉借给他,准备练习使用的“米拉9”自动步枪。
“很沮丧吗?”米拉敏锐地察觉了,笑着问。
“啊……”温继飞转头,忘了否认。
“枪给我,跟我来。”米拉从他怀里拿过那把黑色的特制自动步枪,然后斜拎着,超前走去。
温继飞连忙跟上。
司令台前,人群正要散去,米拉拎着枪走过来,吸引走眼球,也阻滞住离开的步伐……人们都看着她。
“你好”,米拉敬礼,说,“可以让我试试吗?我是说,我刚看完了那一幕……我觉得,总教官的枪法,有点糟糕。”
祁山铜愣了愣,那名教官也是。
“那你试试。”祁山铜露出他那种一贯的,让人讨厌的笑容。
那名教官也把刚点上的烟吐掉,点头。
“那我开枪了。”米拉甚至还提醒了一句。
然后端枪。
“啪,啪啪。”三枪。
第一枪,面门,被闪过了。
第二枪预判,在教官闪躲的轨迹上……教官刚启动,无法闪避,于是抬手臂挡了。
第三枪,脚踝,命中。
没有流血,但是失去了重心,教官踉跄两步,摔在地上。
米拉收枪,转身,把枪交给温继飞,“这就是我们能做的……捕捉源能转换和涌动的瞬息机会,为队友创造生存空间和致命机会。所以……”
“我很乐意,米拉小姐。”温继飞接过枪,仔细看了看。
“啪,啪,啪啪啪啪……”祁山铜抬手鼓掌,然后对地上满面不快,刚站起来那名教官说:“别不服气了……如果我没猜错,你倒得一点不冤枉。”
然后他转向米拉,笑容诚恳,“没有猜错的话,你就是……米拉.乔小姐?第九军唯一被允许和赞同在目击一线使用热武器的蔚蓝战士?”
唯一这个词,意味着太多了,何况米拉刚刚已经演示过了,她为什么能成为这个唯一。
新兵们欣赏异国美女的目光里多了肯定。
米拉点头,敬礼,“是的,祁少将。”
轰,新兵们哗然,少……少将吗?!
这个疯子,竟然是一个少将!
“如果他不是一个疯子的话,大概……还不止少将。”不知何时出现在韩青禹侧后方的张道安开口说道。
“所以他到底做过什么?”
“祁山铜是华系亚联军历史上最快被小队踢出来的新队员,也是被踢出次数最多的那个”,张道安说,“在他新兵出营加入小队的第三天,他开始指导队长和老队员们改进作战走位……”
“他们会听?”
“当然不会,所以他被踢出来了。”张道安顿了顿,有些跳跃说:“后来他结婚,有了儿子。孩子在十岁的时候被测定融合度e-,祁山铜开始教他刺杀和伪装,准备让他十六岁成年后,去洗刷派卧底……”
“……”
“他的老婆因此跟他离婚,同时为了保护孩子,说出了这一切。那以后,祁山铜在一年内,疯狂地爱上了八名女兵,并公开向她们逐个求婚……”
此时,祁山铜已经从司令台上跳了下来,敬礼,然后伸手,热情地笑着,“仰慕已久,米拉小姐,终于……我们可以认识一下吗?”
“……”韩青禹连忙跑过去,挡在米拉面前。
然后温继飞看见了,也跟过来。
贺堂堂也茫然地走过来站一起。
“这个就不必了。”面前祁山铜困惑地目光,韩青禹说。
祁山铜愣了愣,踮脚去看米拉,“米拉小姐,你看……”
米拉从慌乱的思索中回过神,猛地抬起头……然后笑了笑,“我也觉得……不必了。”
祁山铜呆呆地愣在当场。
新兵们在窃笑声中散去。
53.对大尖的推测和文化课
“如果你是我的兵,我要练你,就把你丢出去,让清白炼狱追杀两年。”
下午,当祁山铜在韩青禹耳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韩青禹很难确定,这其中有没有“积怨”的成分。
但至少有一点是显然的,他回去后重新查阅了韩青禹的资料。
只不过……
像“次一序列”这种级别的档案,他一个非档案或科研项目相关的战斗军团少将,还没有权限去查阅和了解。
“那个孩子?哦,他的感应度很不错,除此之外没什么特别的。”
与此同时,韩青禹并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其实也正好在华系亚方面军议事团被问及……毕竟他其实是至今为止第一个进入次一序列的战斗人员。其他战斗人员,要么第一,要么第二……绝没有往次一序列里凑的。
回答这个问题的人叫做陈不饿,不过在这里,他的代号,叫做山羊。
“突然这么急叫我来,到底什么事啊?”老头已经来了有一会儿了,发现尽是闲聊,等得有些不耐烦,抬头问。
“是这样”,坐在长桌另一头,穿着衬衫打着领带的另一个老头说,“科研所语言科归属次一序列的那个小姑娘,刚和她的同事一起提交了一份报告,他们认为自己已经破译了一些东西……”
作为华系亚方面蔚蓝议事团议长,他正式开始今天的议题。
文件在房间墙壁上投放。
第一句话:【我无法去往你的地方(位置)。】
“这是拒绝者在控制信号中收到的,大尖处于梭形飞行器上时,说得最多的那段话。”作为议长的老头解释。
“那不是废话吗?……这难道不就是拒绝者一直在做的事情么?不然,大尖早就聚集降落,脱离狙杀,或是落在城市了。”陈不饿顿了顿,感慨说:“不过,总算是有个确定的说法了。”
“是的,更重要的事……是通过确定这句话的含义,然后分析它的结构,我们就有路径,去破解大尖的发音和语言逻辑……进而判断更多。”
这一句似乎不存在太多讨论的必要,议长偏头示意一下。
墙面上画面切换。
第二句话:【弥望将完成报复(收割)?】
“这是你们目击一线数十年来在大尖自毁的时候,重复听到最多的那串发音。”这一次,议长先开口解释。
“……”陈不饿沉默,皱眉思索了一会儿,问:“弥望是什么?”
“这个,目前没有半数以上赞同的结论。不过摇翘……辛摇翘……那个小姑娘”,议长连续换了三个用词,就是没说我的外孙女,“她做了一个猜测,认为弥望的意思,很可能是……战神。”
陈不饿:“……荒唐。”
下一刻,其实不算太多人的会议室内,依然响起来了足以让人感觉嘈杂和烦躁的议论,毕竟几乎所有人对于外星文明的惯性揣测和第一思考方向,都是科技方面的领先,文学如此,影视如此,科学,也如此……
所以战神这个词的出现,让人一下难以接受。
议长安静等待了一会儿,等到议论声逐渐平息,刚要开口。
“那是红肩吗?”陈不饿把紧张掩饰得很好,但是眼神中的焦虑,依然出卖了他。
作为第一时间用“荒唐”反驳的那个人,也是这里距离目击一线战斗最近的那个人,他在思考过后,其实比别人更早接受……那很有可能是正确的揣测。
而目前为止,唯一目击军团遭遇过的最强悍的大尖,就是那种“缔造”了“九月二十九纪念碑日”的肩膀上有一道红的家伙,联军称其为:红肩。
议长看向陈不饿的眼神因为他的这一问而突然变得沉重。
“只是一个小姑娘的猜想”,隔一会儿,议长尝试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一些,说,“这里有她和同事综合你们目击一线这么多年来对大尖发音的记录,揣测出来的一个东西……你随便看一看吧。”
墙面画面再变换。
【发里缪:初级战士,即我们所知的大尖,极有可能是那个文明的奴隶阶层;
托扣那:中级战士;红肩?
戴呃:高级战士;红肩?
普嗒尔:超级战士;
弥望:战神。】
会议室保持沉默,许久。
直到议长开口:“只是猜想……天马行空的揣测。”他又重复了一遍刚刚说过的话,甚至添加了修饰,尝试让它看起来更不可信。
但是,陈不饿说:“如果这个是对的,假定这个是对的……那就……”他的语气突然转折,肯定说:“把托扣那后面关于红肩的那个问号去掉吧,改成句号。”
轰,会议室喧哗。
哪怕只是椅子的震动和呼吸的加重,都已经构成了不恰当的声响,因为说这句话的人,是唯一目击军团军团长。
下一刻,他们都把目光投向陈不饿。
“不要忘了……大尖,本就有等级标志。”陈不饿提醒了一件因为大尖长期没有变化而总是容易被忽略的,本身并不算隐秘的事。
“我们把那个叫做碎星章……与我们的星辰章对应。”陈不饿继续说:“普通大尖的标志,是一颗碎裂的星辰……红肩,是两颗碎裂……”
这就是陈不饿推断“红肩”是“托扣那”,中级战士的依据,虽然简单粗暴……但是看起来无从反驳。
“那岂不是意味着……”有人把话说一半,自动闭嘴,他似乎想说,那可怎么抵抗?但是这种话,是不允许在这里出现的。
“换我说吧”,一个四十来岁的“年轻人”,在这里,他就是年轻人,站起来说,“这样推断,是不是等于说,大尖根本不是我们一直猜测的,高端科技文明……而是,个体武力文明?”
荒唐。在座科研系的议事团成员,第一念头几乎都是如此,但是反驳的话,一时却没人想到。
“难道不是吗?”年轻人进一步问,而后自己回答,“除了源能和死铁,它们并没有在其他方面表现出多少比我们先进很多的东西,不是吗?”
“只凭这两点,量与运用,它们就已经实现碾压了。”当场有人说。
就这一句,剩下依然没有人回答他。
直到,陈不饿:“那他们为什么而来?”
“为什么?我怎么知道……也许因为他们本身所在星球已经不适合生存,不行吗?所以他们通过源能,正在进行一场以光年为单位的探索和寻找……”年轻人转头才发现问他话的人是老首长,语气顿时弱下来,支吾半晌后,突然眼睛发亮,“难道蔚蓝其实存在死铁和源能?”
砰、砰、砰……强烈的心跳声。
这是全世界蔚蓝所属科研所,这八十多年来,一直在假定然后追索的问题啊……
可是,在哪里?
熊占里一万多米的地洞都挖了,在哪里?
没有声音。
“这样吧,讨论下去也没有意义,我们直接表决一下”,议长清了清嗓子,大声说,“同意把这个推论和上述两条语言破译一起提交蔚蓝联盟国际议事会的,举手。”
说完,他自己,缓缓把手举了起来。
这并不是某种引导,事实上在过去的十多年时间里,议长本人的建议,被否定过很多次……这是蔚蓝的规则。
然后,陈不饿表情冷峻,举手了。
年轻人早就迫不及待的手臂终于释放,笃一声,砸在桌面上。
越来越多的人举手赞同。
“21对9,赞同票超过三分之二……我宣布,提议通过,以上内容将被全部提交给蔚蓝联盟国际议事会。”
本身也是国际议事会主席团成员之一的议长,最后发言,结束了这次会议。
散会后,走廊上。
名为渠重时的老人站在门口,远远地,看了好一会儿陈不饿沉默离开的背影……那个一直倔强的老农民,他一直挺直的腰板,今天似乎终于第一次,有一些微微弯曲……他的肩,太重了。
为什么唯一目击军团军团必须做到“我看见,我消灭”?
就连在大片荒芜的旷野上,明知短时间内不会被普通人看见,他们都必须完成这一点……哪怕拼尽人命。
对此,怕大尖的消息泄露,引起恐慌,其实只是其次。
最根本的原因,是……这些大尖真正的使命,其实早已经被发现:如果给出足够的时间和空间,它们会……架设信号发射器,发回准确坐标和其他消息。
所以,它们持续几十年零零落落,看似愚蠢的降落,其实也不是愚蠢,而是……在浩瀚的宇宙中,它们本质如同撒出去的工蚁……
对那个文明的推断:他们现在,还只有大概的方向,而没有准确的定位。
而任何一点的偏差,对于宇宙航行而言……都会是千万乃至亿万里的偏离。
…………
“那个文明真正的军队,也许正在太空深处进行一场以光年为单位,大规模的迁移,或者说征途呢?”
一名肯定不了解高层机密的五十多岁老师,正笑着在课堂上对他的新学生们,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时间,晚饭前四十分钟。
“所以,也许就靠你们这一代应战了,哈哈。”他说完自己笑起来,摆手说:“题外话,题外话……不过也不是没可能,对吧?当然也可能到你们都老的那天,它们还没来……毕竟,那是宇宙啊。”
此时坐在台下听他讲课的人里,包括韩青禹,以及这期九军战训中所有高中以上学历的新兵。
是的,他们有文化课,比如现在正在上的这一门。这门课的名字很奇怪,叫做《违背物理学》。
54.次一序列
对于“大尖来自个体武力文明,科技并不发达”这个推断,最难以接受的,其实恰恰是为推断提供初步依据的……蔚蓝科研系的人。
相关科研办公组内,议论的声音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各种意见都有。
“其实我觉得吧,这个推断并不能被表述成是‘那个文明的科技不发达’……事实只不过它的科技树,并不在我们由己及人的推测方向而已。”
插话的女孩看起来十**的年纪,一身青春的明媚。说话时冲人笑,很是灿烂,所以并不像投入争论的样子。
说完“咔嚓”,咬一口手上的苹果,声音脆响,而后她一边咀嚼着,一边低下头,继续翻看桌面上的一份白皮资料文件。
“翘翘这么一说……倒也是哦,把不同文明的科技发展都摆在同一个方向上去论高低,大概才是真正可笑的自以为。那不过是我们概念中的科技而已,就像每个文明都使用热武器的设想,太过天真。”
办公室的一名大姐接了一句。
“嗯”,另一个人举了个逻辑例子,说,“当一个文明从一开始就拥有源能和死铁,他们也许就不会使用石油……哪怕石油在他们的星球上其实存在。或至少,他们在石油科技的开发上,就可能落后我们……这很正常。”
“嗯呐,那是死铁和源能啊……多么神奇的东西。”
女孩低着头,这一句像是自言自语的感慨,而后接着说:“连他们的梭形飞船,都是以这两者分别作为材料和动力打造的……而我们,至今没有找到太多使用源能的途径。”
女孩的意思,大约是这样:那个文明的科技发展,基本集中了在对源能和死铁的开发利用上。
逻辑很简单,就像蔚蓝,如果真的如传说中那样,人类可以修行灵气,飞天遁地,并且一直这样延续……那么,人类现在所看到的科技树以及文明的呈现,肯定就不是今天的样子。
“如果那是一个全民源能世界的话……”女孩顿了顿,又继续说:“那么说它是一个‘个体武力文明’,也并不是不可以……而且它建立起来奴隶等级制度,被极致武力逐层统治的几率,会很大。”
这场讨论看起来正在往深入的发现发展,组内的人都兴致勃勃。
但是,“哇~”女孩突然木木地惊叹了一声,手上咬了一口的苹果停在嘴角边,眼睛愣愣地看着桌面上翻开的资料末页,“新来的……战斗人员……是帅哥。”
说完她一下站起来,然后直接朝办公室门口走去。
“什么,什么帅哥啊,摇摇,拿来给我看看……”办公室的阿姨笑着在身后喊。
辛摇翘回头,神情犹豫了一下……她倒是很想给大姐看了一起研究下的,可惜,不能。
“咦,上班时间,晃晃你要去哪?”另一名同事刚进门,打照面笑着问。
“我……有点事,是公务。”名字有很多叫法的辛摇翘说完转身摆手,然后蹦一下,离开了办公室。
太活泼的样子。
作为一个蔚蓝科研家庭成长,16岁即被秘密列入“次一序列”,同年以语言学家身份加入蔚蓝华系亚科研所语言科的天才,辛摇翘在想象中,似乎应该有着一张刻板甚至孤傲的脸才对……然而事实,并不是。
某种程度上,辛摇翘在旁人看起来不像是他们这个时代的人。组里的同事们曾以为那是代沟,但是后来发现,她和她的同龄人们,似乎也不在一个时代。
此时,辛摇翘正快步走在回家的路上,她的家,就在科研所家属区。
而她手上拿着的那份白皮资料文件,其实是“次一序列”最新更新的档案。
事实在这个组内,除了那个刚被加入,且未被告知的战斗系统的新人,其他人,都是可以互相知道的,当然目前也仅限于知道。
“一寸照都那么好看,唔,而且是战斗人员啊……超s级感应度,a级融合度,似乎有点奇怪但是不重要……反正终于来一个能打的了。”
辛摇翘一路想着,走着,手上白皮资料晃啊晃,看起来一点都不显眼。
而事实上,躺在蔚蓝华系亚总部办公室里的几大序列档案原本,其实还是有些重视程度的。
至少用了牛皮封面,有金色的镶边,且有文字注释。
其中,第一序列为战斗序列,封面文字:【第一序列超级战力。绝密。】
第二序列也是战斗序列,封面文字:【第二序列顶尖战力。】
相对来说,次一序列的封面注释很长,【次一序列渺茫的,被放任的,但仍被寄以希望的,意外的胜利。】
这个注释通常很难被看懂和理解,所幸,看过和需要理解它的人,其实也不多。
这个序列里的人……
比如拒绝者的那位天才。不敢有期待,但是说不定呢?说不定有一天他就真的拿出来天才的创造,把外星文明误导引诱到另一个星系去呢?
比如那个“打铁”的。不敢有期待,但是说不定呢?说不定有一天,他就在死铁的运用,装置的改进上,带来突破性的成果,跨越式提升蔚蓝的战力呢?
比如辛摇翘,目前定位是语言学家。不敢有期待,但是说不定呢?说不定有一天,她就能通过对话,与外星文明达成和解……完成欺骗……甚至可能是解开某种误会,平息这场战争于武力之外呢?
再比如其他六个人……
至于最后最新被列入的这个韩青禹,他大概是一个特殊情况,甚至有人觉得他有可能就是被拿来凑整的,或者仅仅是因为陈不饿的小心眼,对于次一序列没有他唯一目击军团的人,感到不爽而已。
他是这个序列里唯一的战斗系统人员。
被列入的原因陈述,也很单薄,只因为他身上超s级源能感应度和a级的融合度的组合,没有前例,也无法理解。
所以,他也被当作了不确定因素。
55.出走
蔚蓝华系亚2号科研所,办公区域的出入口侧边有一个日夜不息的壁炉,炉火熊熊。
辛摇翘经过,把手上其实才刚拿到不超过十五分钟的白皮文件扔进炉中,包括照片。
站着,看它燃尽,然后离开。
蔚蓝关于“科研档案文件决不离开办公区域”的规定起始很早,大约从科研所防卫还不那么严密和强大的时代,就已经开始了,而后一直延续,变成众所周知的惯例和准则。
乍看起来,这项规定似乎主要是对文件的保护,但是长久的实践后,统计结果证明,这其实更多是对人的保护。
尽量让家庭离机密更远一些……大约是这样。
样式普通的五层家属楼,警卫识别,一道,二道,三道,辛摇翘哒哒哒,开始爬楼梯,目标三楼,是家。
其实在2号科研所内部,知道辛摇翘有一重身份是蔚蓝华系亚议事团议长渠重时外孙女的人,并不算太多,当然也不很少,大约就那么十几二十个;
然后,知道她归属蔚蓝次一序列的人,要少一些,不超过十个;
最后,知道她其实同时还归属第二战斗序列,拥有两大蔚蓝科研家族唯一a级融合度的人,就更少了,拢一起也不超过五个。
以上知情人数统计全部包括她爹她妈她伯伯。
“喂,外公?”到家,爸妈都上班不在,辛摇翘拨了一个特殊线路电话,趴在沙发一头喊道。
“办公时间,请叫我议长。”不是秘书接的,对面的声音隐隐带着笑意,但是故作严肃和官方。
“议长外公。”
“……诶,什么事啊?”
“我想你了。”辛摇翘深情说:“想去见你了……顺便啊,我觉得,我们次一序列的人好像也应该开个会,互相认识一下了。”
前一秒还亲情温暖的外公议长愣了愣,“没这个必要吧?你们互相之间,暂时也没有协同合作的需要。”
“有的,不管是不是协同合作,都先互相认识下比较好。”辛摇翘说:“这样万一将来蔚蓝陷落了,我们这些不受宠的家伙,还可以在逃亡中互相联络和寻找,一起隐藏,谋划反攻啊。”
“呸,呸呸呸……说什么陷落?快呸一下,收回去。”渠重时一下有些着急。
“我是说万一啊,都已经说得很少了”,电话那头,辛摇翘并不服气,反驳说,“而且外公你是科学家,你怎么可以也这么迷信?你又不是山羊爷爷,当年派敢死队砍红肩,还先斩鸡头,绑红布。”
“这些东西啊,它是……算了,跟你说了你也不懂”,渠重时叹了口气,“都怪我们……除了科学,你的思维逻辑,整个都偏了。”
外公和外孙女两个就这么零零落落,先没头没脑的聊了五六分钟,直到辛摇翘再三建议次一序列聚会无果,直接坦然地说出来:
“其实我是想去看一看序列新来那个战斗系统的家伙。”
“这……”渠重时愣了一会儿,语重心长地唤道,“摇摇啊。”
“嗯?”
“你是女孩子啊。”
“嗯。”
“所以,得矜持,知道吗?”
“可是我都十九岁了……从十三岁开始,你们就教我科学地看待和认识男女问题了”,辛摇翘说,“而且,你们从小就让我对一切保持好奇心……那,我又怎么可能对男人不好奇呢?”
渠重时:“……”
议长外公一时也无从反驳,电话对面他的外孙女,因为过早表现出惊人的天才,后来虽然也有在蔚蓝系统内的小学、初中接受一定时间的教育,但是主要的教育和培养,都是在家庭内部按专门计划完成的。
而辛摇翘的家庭关系,无论母系还是父系,都是全员蔚蓝科研系统的精英。
这种完全科学、理性的成长环境和教育方式,让她更快更早地开发和兑现了自己的天才,但是同时,也让她不同于人。
某种程度上,辛摇翘是脱离时代的,她不太通人情世故,不太有感性内敛,不太……这些“恶果”,终于还是慢慢都展现出来了。
“外公?”辛摇翘等不到回应,喊了一声。
又等了几秒,见还是没答复,就自己继续陈述,说:“现在呢,好不容易,终于来一个我全方位都有兴趣的同龄男性了,又好看,又是我一直期待的战斗系统的人,又有那么高,同时那么神秘的天赋组合……所以我觉得我很应该去尝试了解一下,外公,你也应该感到高兴才对啊。”
她不是在闹,她是在理性分析……渠重时知道,所以:“……”能说什么呢?
“而且鉴于我的基因这么优秀,为了蔚蓝,我最好是应该生育的。”辛摇翘再次诚恳认真的说道。
“胡说八道!”渠重时终于还是爆炸了。
用一种霸道的姿态,坚决否定了外孙女的想法,挂掉了电话,议长外公靠在椅子上哀愁地想着:,十九了,怎么就十九了呢……看来是时候提醒女儿给摇翘做一些非科学、理性的教育了……就算亡羊补牢。
渠重时想着等女儿下班,给她打一个电话,好好分析一下这个问题,制定一个计划。
但是,他还没打,女儿的电话先打过来了。
“爸爸,翘翘给我们留了个纸条,说她刚完成了一个重大项目,很累,正好也两年没休假了,就出去度假了,这事你……”
父女俩沟通了几句,很快确定:外孙女离家出走了,带了立体装置,独自出门。
“能追上吗?”渠重时问。
“大概,很难吧?”女儿说:“爸你请了那么多高手从小教她,她的融合度又那么高,是咱们两家几代里唯一能打的,还有她的反追踪技术……”
渠重时一下有些恼火,“那她就不担心后果吗?不知道责任吗?不知轻重!”
“啊……爸你等等”,女儿这边翻找一阵,找出来一张稿纸,看了说,“原先我还不知道这是什么,现在才看懂……翘翘计算了她自己这次出去的死亡几率……结论,跟普通人坐客车走一趟盘山路,或者老年人独自进浴室洗一次澡差不多。”
“……,那就千万不要声张,也不要妄动。”
“对,摇翘有自保能力,也没人知道她私下出走,还有她的去向……”渠重时已经冷静下来了,说话同时做着分析,最后道:“我知道她要去哪,我来想办法安排。”
电话挂断了。
渠重时现在大概是一个投鼠忌器的状态,既担心着急得要命,但正因为此,偏一声不敢吭。
消息绝不能走漏。
他做了一个假设:如果公开信息,然后让洗刷派现在在蔚蓝的科研系统里挑一个人绑走……渠重时认为,他们选择自家外孙女的可能性,甚至可能超过那几个立体装置研究的核心人物。
因为,辛摇翘……是目前最有可能在大尖文明语言研究上取得突破的那个人。
而洗刷派……渴望联系他们的降临之主,毁灭之神,已经几十年了。
56.翻面
“题外话,题外话……”讲台上,穿着白衬衫的中年老师又一次摆手,大概第十次吧,然后低头去翻教案。
不出意外的话,他等一会儿会抬头,说:“,对了,你们听说过……吗?”然后继续闲聊。
韩青禹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距离下课已经只剩3分钟了。
然而到现在,他依然一点都不知道,到底什么是违背物理学。
所以这蔚蓝老师除了普通话相对好一点,到底跟我的高中老师们有什么差别呢?
“哎哟……快下课了啊?!你看看,你看看,你们也不说提醒一下我……这样,我们抓紧。”已经讲了几乎整一堂课题外话的老师终于惊醒了,开始道:
“所谓的违背物理学,其实不是真的违反或者放弃物理学基础原理,而是,你们以后的意识思维习惯,需要违背和克服当前物理学中的某些具体原则……”
“,这一点,你像隔壁的小学以下班,就不需要去学,他们天生比你们优秀……因为他们没学过。”
“我们这门课啊,很重要,啊,很重要,它是你们后面学习其他科目的基础。比如新战斗学……新特殊机械学,其实就是讲立体装置那个东西……”
“还有新宇宙学,,这个啊,新版教材还没编出来。”
“说起来,负责编这门课新教材的老张,其实我很熟,我们是大学同学,嘿嘿……偷偷说啊,他做事情拖很正常,他以前,都懒到不洗澡的……”
“笃……笃笃,老师”,终于,有学生耐不住,举手拿胳膊肘敲桌面,打断说,“老师,所以我们到底为什么要违背和克服?又具体需要克服什么?”
“因为源能的出现啊。”中年老师整个人往后往上一挺,说:“我这讲半天了,你连这个都还没听懂吗?源能的出现……”
另一边,靶场。
第九军战训基地也是设有靶场的,不过作用和地位并不高,也有些简陋。有时候战士们会来这里,并不是为了练枪,而只是想通过子弹来倾泻情绪。
这会儿整个靶场除了看场的几个伤残老兵外,就只有温继飞和米拉在练枪……
温继飞正在看靶。米拉说反正没人,自己看靶回忆开枪当时的手感,是枪法提升的有效途径之一。
“嗖。”
冷不丁,凉飕飕,一颗子弹从瘟鸡肩后飞过……准确命中他身边另一个靶子的十环。
米拉在他看靶的时候,开枪了。
“她一定是在锻炼我的心理素质,让我以后在混乱危险的环境状态下也能冷静地瞄准、开枪……”温继飞从地上爬起来,顺手摸了摸裤裆,还好,没尿……然后不回头,这样想着。
“对不起啊”,这时候,从他身后远远地传来米拉的道歉声,“我刚才走神了,然后就,不小心走火了……幸好没打死你。”
温继飞:“……”
“你没事吧?”
“……没事,不过,我好像要回装备场了。”温继飞偷偷擦了汗,忍住眼泪,然后绕着米拉的枪口,绕了一大圈,回到原地。
由米拉签字,离开靶场。
“,米拉队长,我好奇问你个事啊。”回装备场的路上,温继飞说:“源能吸收能让人变帅吗?”
米拉还是第一听到这个说法,茫然,“啊?”
“那你觉得青子帅吗?”温继飞接着问。
“我……”米拉慌了。
不过温继飞并没有注意到,低着头,边走边继续嘀咕:“话说青子以前在学校吧,虽然也不错,可是跟现在,差距还是有点大的。没他想到穿上军装,尤其咱那个作战服,再理一个平头……怎么说呢,他好像连气质都有变化。”
米拉抬头,“是吗?”
“是啊,平时还看不太出来,但是有些特殊情况,就能看得出,他现在变得特别冷静,甚至有些冷酷……就比如上午吧,祁山铜那么些子弹都打到他面前地上了,他都完全无动于衷”,温继飞想了想说,“虽然说,他家祖传十八代抓蛇的,向来比较冷静,可我以前从门后什么的跳他一吓,他也是吓得咦咦咦啊啊啊乱叫啊。”
温继飞说着,说着,突然想起青子还杀过人,清白炼狱的人……想了想,没去提。
“唔,源能改变外貌的说法,好像没听说过,可能就像你说的,跟参军还有作战服有关。然后,气质的话,我觉得倒是确实有可能”,米拉认真说,“你们不是刚进过源能场吗?源能场能放大个人的部分情绪和性格,那种体验和影响,一定程度上是会被延续的。”
“这样么?”温继飞木木地应了一声。
想了想青子……可是他冷静杀人,时间明明是在接触源能场之前啊。
又想了想自己,发现似乎还真是这样子,打从经历过源能场那次放大的孤独感体验后,自己就变得比以前容易矫情了。
比如这次死活不愿意去拒绝者,其实就应该有这种情绪的影响……恐惧孤独,害怕分别,尤其是在这种人与人之间每次见面、分别,都不确定是否就会是最后一面的环境下。
“那米拉队长你呢?你当时在源能场里,都想到什么了啊?”他突然想到问。
“我么?”米拉想了想,目光投向远处,说:“我,看到自己当队长了,然后是哥哥走过来,亲手帮我换肩章……他还夸我,说他的小米拉长大了……”
觉察自己情绪逐渐失落,米拉连忙停止回忆,偏过头同时反问道:“那么你呢?”
“我?我……”温继飞笑起来,“就,还是魅力太大的问题,太多女孩子喜欢我了,当时烦的不行。”
…………
下课铃响。
拖堂是不可能拖堂的,新兵们等到老师说“下课”,一哄而散。
他们还要去装备场归还立体装置。
其实下午的训练也说不上多辛苦。
其中上午晕倒那些人的训练内容,是练习在装置状态下走路,慢跑;而韩青禹这拨人,依然是跑步,区别只在于跑步的过程中,他们还需要随时接住祁山铜或者辅助教官扔过来的铁球,然后第一时间按照指定的方向,将铁球准确地投掷出去。
这个抛掷铁球的训练,大约就是以后战斗中挥刀的基础了,一样需要配合源能的涌动频率来完成。
两手臂很酸。
韩青禹快走几步,放下装置,抬头才发现温继飞竟然在座位上安坐着,面前还摆一袋子花生,正在剥。
一样在剥的,还有米拉。
“怎么你……”韩青禹想问怎么你不得收拾装置,摆放整齐,检查有没有损伤故障吗?
回头看了,才发现里头站俩不认识的女兵,正开心忙碌着。
“人非要来,说反正自己那边忙完了,一时也没事做……我也没办法,拦都拦不住。”温继飞小声说,“服不服?”
“……服。”韩青禹想了想,“那既然你这么有空,源能温养,还是做一做吧。”
说着他把一块上次奖励的蓝晶源能块放在桌上。
“这,太浪费了吧?”温继飞没像上次那样干脆接受,他现在很清楚自己的情况,而且也知道源能块有多难得了。
韩青禹:“不会。你不是在练枪吗?只是枪法,肯定不够你上一线的……先把身体底子打好,速度、力量、灵活性都提起来……这样就算翻到f的时候,咱也不至于太差。”
他这么说着,米拉就在一旁点头,补充说:“其实如果是源能吸收到一个很高程度的人,他们就算不穿装置,普通子弹击中也只能造成皮外伤的。”
这个倒是韩青禹也不知道。
“是吗?”他问。
“对。”米拉看了一眼他的眼睛,转开。
“你看。”韩青禹改朝温继飞说:“那现在最后剩下的问题就是,这里的装置,你偶尔拿来用一下……不知道行不行?”
“不行,私用装备场装置是违纪行为,很严重的。”声音响起在门口,张道安走进来,站定,严肃的表情突然放松,笑了一下,说:“用我的吧,反正我最近也不用。”
这一刻,韩青禹和温继飞心底都是同一个疑问和感慨:张道安竟然会笑?
不止会笑,他还已经把装置带来了。
等到新兵装置全部收回,整理完毕,425装备间虚掩了门,温继飞穿好装置,坐在地上……身前背后都垫了几件衣服。
他是看过上午训练场满场乱喷乱倒的情况的,心情有些紧张,“那我,就开始了啊?”
站着的三人都点头。
“嗒,嗡。”蓝光闪动,装置启动了。
温继飞皱着眉头,死死咬着牙,撑着,撑住了……
“应该是正好翻在a面,至少也是b面。”张道安说话同时,咔,捏开一颗花生,塞嘴里,然后又摸一把。
自然得就像是一个惯常在村头看戏嗑瓜子议论的普通中年人。
这情况放之前似乎根本不可能看到。韩青禹悄摸转头看了看,怕张道安尴尬,没声张,忍住笑心说:现在的张教官,似乎慢慢开始活回来了,活得越来越像个人了。
几秒钟,温继飞眼睛睁开。
“哈,老子竟然……噗…”
一口血,晕了。
跟着晃了几下,砰,侧方向一头栽倒。
“这是翻面了。”
张道安旁白,冷静说。
57.路痴(求推荐票)
立体装置没有停止运转,温继飞从昏迷中醒来。他比上午训练场上的绝大多数人苏醒得都要快,大概……又翻面了。
“啊呀呀。”睁眼第一瞥,人在一声很是娘炮的惊吓声中整个缩起来,面朝上,手脚并用往后退。
感觉如同被恶霸裹挟的良家妇女。
蹲面前观察他情况的人是张道安。
韩青禹和米拉远远地坐着剥花生,看着笑。
“吓我一跳。”好不容易缓过来了,温继飞抹了抹嘴角的血迹,又揉了揉头顶侧边看有没有包,抬头说:“老张。”
也许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竟然喊了张道安老张。韩青禹和米拉默默对看一眼,都有些佩服。
“什么事?”张道安只是很自然地问道。
“就我这个不停翻面的情况啊”,温继飞自己也明白突然吐血晕倒的症结所在,有些担心问,“我是不是其实根本不能穿甲啊?”
张道安看看他,摇头,“不会,也就第一次这样……以后的话,就算翻到f面,顶多也就感觉弱一些,或者暂时感觉不到源能而已,不会吐血晕倒的。”
“……那就好。”温继飞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伸手,拍了拍张道安肩膀,感慨说:“也就你还关心我了,老张。”
说完哀怨地看了远处剥花生那俩一眼。
这么折腾了一下,等韩青禹去更衣室换衣服的时候,剩下的人就已经没太多了。
他的衣柜上多出来了一件灰黑色带兜帽的长风衣。
看质地,似乎是皮质的,但是不像皮衣,更不冒光,感觉就像是故意做旧似的,摸上去软而韧。
问了一下,说是今天刚发的秋装。
冷不丁被提醒了,算算时间,不知不觉确实已经十月近半。
离家马上两个月了,爸妈的回信还没有到,因为又换了地方的关系,也不知还在哪里转寄。
再还有,后续寄的那一万块钱,也不知他们收到了没,是不是安心,身体好不好。
“这个好……你们看。”当场,贺堂堂穿上秋装演示了一下。
立体装置在里,灰色风衣在外,这样再把兜帽一戴,差不多就全罩住了,整个感觉像一个杀手,比起夏装来,是另一种更酷更神秘也更成熟的感觉。
“到时啊,就这么,把风衣一扔……开装置拎刀杀上去。啧,太有感觉了。”刘世亨满意说:“这一身都可以穿去港城泡妞了。”
“不过刀呢?刀也搁里面的话,可就顶起来像个驼子了啊。”
他说着把风衣翻过来看,很快在背上找到几颗钉上去的直角铁,看结构,似乎正好用来卡住死铁直刀。
一样的,斜背,刀柄出右肩。
“那要是有人惯用左手怎么办?我还看过有军官,似乎是用双刀的……”贺堂堂说着比划了一下,左手取右肩刀,确实别扭。
“你们都没看门口贴那个通知吗?”旁边一个不太熟的新兵扭头示意了一下,说:“左手刀,可以申请衣服上改的……大概以后配双刀也行。”
“这样啊”,贺堂堂想了想,说,“那我以后要是背八柄刀呢?”
这家伙的问题似乎无穷无尽,而且难以预料,韩青禹听着想象了一下,想笑,说:“那就正好在你背上打开一把铁骨扇……你是要扔死大尖啊?……好了,先吃饭。”
三天后,韩青禹第一批在领装置的同时,领到了死铁直刀,正式开始攻击训练。
日子就这么日复一日的走着,转眼就是十多天。
…………
辛摇翘在小镇街道的服装店橱窗外对着暗处照了照,抬手,捋了捋有点乱的头发,又把旧双肩包的带子提整齐,开心地笑起来。
她现在看起来完全就是一个独自出门投亲打工的普通姑娘,就连脸色都是灰扑扑的。
黑漆漆的宽大外套裹着,拉链一直拉到了下巴沿儿,把里头穿的立体装置掩藏得很好。
十多天了,不敢开车,也不敢走蔚蓝的路线,搭蔚蓝的车,就算住旅馆,坐客车,都还要防着被洗刷派发现,同时防外公的追捕……她觉得自己太辛苦了。
“但愿是一见钟情啊……才不枉我千里迢迢。”姑娘一边饶有兴趣地在街道上晃着,一边搁心底感慨了一句。
接着她想:
“那要是其实没那么好看,或人很讨厌,我不喜欢……或者我喜欢了他敢不喜欢我……我,就揍他一顿。”
“嗯,就这么办。”
隔一会儿,辛摇翘手上多了一个透明的塑料小碗,碗里头是油炸的粉皮儿,因为放了好些佐料搅拌过,看起来黑乎乎,碎兮兮。
可是很香啊。
拿牙签戳着一块,晃悠悠生怕掉了,辛摇翘仰着头往嘴里放……吃着嘴角粘了佐料,也不用手去擦,伸小舌头勾了,再戳一块。
“嗯……那我现在是在哪呢?”辛摇翘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转身,看了看暮色下陌生的小镇街道。
竭力回忆了一下脑海中记下的地图……绕了一大圈,这回应该是真的快到第九军了。
可是,接下来该往哪儿走呢?哪儿呢?
……所以难道真的人无完人,像我这种天才美少女,也有弱点?难道……我其实是一个路痴?!
“废话,她肯定是不认路啊……她小时候在2所基地里都走丢好几次,你忘了啊?找不着学校也找不着家。”
渠重时努力让自己不去担心,对着电话安慰女儿的同时,也是在安慰自己:
“放心,不会出事的……你信我,咱翘翘就真的只是找不到而已。是咱们先前都忘了这茬了,毕竟也没怎么让她出去过。”
“再,第九军那边,我也已经让军长带亲信等着她了……别着急,别着急。”
女儿这边犹豫了一下,“就真的不能再多派点人出去找吗?”
“这个真不敢再多派人了,就是第九军那边,我都只通知了陆五征这个当军长的一个人,还让他不要声张。”渠重时憋屈无奈,说:“咱自己都知道,蔚蓝内部渗透着人呢,就算没有……动静闹起来了,也反而可能害了翘翘。现在没动静没消息,其实就是最好。”
父女俩电话挂断,渠重时没离开办公室,坐着等消息。
另一边,辛摇翘站街上,突然自言自语了一句:“看来必须看地图了……”她其实有地图,只是觉得天才的记忆力,不能总去看,“嗯,出城看。”
说完,她默默离开街道,出了城……然后站在路边抬头张望片刻,一头钻进路边树林。
走着。
走着。
唰!
站定同时两柄特制死铁战刀从背包中落下在手,辛摇翘背身而立,气势陡变,“出来。”
姑娘其实早在街上过拖拉机的时候,就已经把身上立体装置开了,也通过震动、步频和呼吸判断过身后三人的实力,并不能留住自己。
……那干脆还是杀了好。
58.求援通话
十一岁那年,妈妈去1所看大姨,辛摇翘被带着,正好赶上当届新兵融合度测试……妈妈以一种“反正无聊顺便那就测测看”的心态让她进去走一圈。
她就以一种“小公主逛漂亮城堡”的心情,进去走了一圈。
结果出来,a级。
就这样,蔚蓝华系亚方面军科研系统的渠、辛两个大家族,历史上第一次诞生了一个“武力天才”。
外公和爷爷都乐疯了。
于是,从十一岁起,辛摇翘就开始在多名特聘高手的陆续指导下接受严格的训练……甚至包括隐身守护2号科研所的那位s级“吕神”,都曾经当过几天她的老师。
因为妈妈私心安排下保命第一的考虑,辛姑娘尤其擅长逃生和反追踪技术。
所以,从那三个人在街角盯上她的那一刻开始,辛摇翘其实就已经发现了……如果刚刚她想逃,她能逃掉。
可是辛姑娘觉得,既然被盯上了,还是杀了好,顺便看能不能问点什么出来。
再顺便,过过战场瘾。
如果可以遵从内心……辛摇翘其实一点都不想当什么科学家,她想上战场,她要砍大尖。
每一年,小姑娘都会根据自己的速度、力量等数据测试结果,编写好战场运动公式和切割角度公式……可惜,外公他们总是说,她要承担的那件事,比让她上战场价值意义更大。
也许是吧。
辛摇翘一直很努力,也终于有了一点成果。不过她并没有告诉过家里人,自己内心真正最想破译和掌握的大尖文明语言发音“去你大爷的,老娘一刀砍死你妈头。”
这个句式,估计是会有点难吧。
至于现在身后的那三个人,蟊贼是肯定不是的,大概率都是源能温养过的身体素质,但是其中最强的那个,估计也就b级。
辛摇翘觉得可以杀杀看,万一真杀不动,还可以再跑嘛。
“如果我真是一个路痴的话,那我也太适合逃生了……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具体逃生线路,逃到哪算哪……别人怎么判断?”
她甚至还得空儿这么想了一下。
“啧啧啧”,声音带着笑意,从身后传来,脚步声一点不带警惕和掩饰,“几年不见,咱小摇翘现在不得了了啊……瞧这架势、气势。语气。”
伴随着说话声从树林后走出来的人,让辛摇翘瞬间感觉很失望。
因为她不能砍死他了。
来人是第九军现任军长陆五征和他的两名随从人员。
“怎么是你……呀,陆军长伯伯好。”虽然没见过几次面,但是印象还是有的,辛摇翘问候一声,转身朝陆五征走过去。
“等等等……刀,刀先收起来。”陆五征做作地退了两步,笑着打趣说:“你陆伯伯可不是靠能打当上军长的啊。”
辛摇翘无奈把刀收了。
但是立体装置,其实没关。
“我外公……”
“可不是嘛,一直就等你呢。”
…………
渠重时议长终于接到来自第九军陆五征的电话了。
“等到了?!那就好,那就好,那翘翘她现在……”渠重时听着话筒里的声音,整个愣了一下,“什么?!怎么又让跑了呢?你怎么……”
“那议长你也没告诉我小摇翘是a级融合度,她一个小丫头,这么厉害啊?!”
陆五征辩了一句,还不服气,接着说:
“你还让我不要声张,我就不敢声张,只带了两个身边人去等她。我想着那是咱自家孩子,怎么也不需要用强吧?就算要用强,也足够了……
“b级四年期啊,他俩,b级四年就顶天了好吧?
“在蔚蓝这么多年传统,哪个小军长敢私用顶级战力当随从人员……那不得被议事团口诛笔伐死啊?!”
渠重时:“……”哑口,无言以对。
这是私事,而且道理确实都在陆五征那边。
“议长你还没跟我说,小摇翘是来找我的兵的……男兵。”陆五征继续道。
“……对哦”,渠重时先前不好意思说这事,现在倒是不在意了,忙说,“那你的兵在,翘翘她跑干嘛?我也没说一定就不许她见一下啊。”
“问题就是那个兵,他不在啊,425刚出去,去野外拉练了……要不是凑这巧,还哪来现在这情况啊。”陆五征郁闷一下,说:“然后小摇翘就直接问我,425在不在……我也没防备,就说不在啊,出去拉练了……然后她又问我,那他们去哪拉练了?”
“你就说了啊?”
“……嗯,她说我要是不说,她就武力反抗。那我怕伤着她嘛,就说了,1123区域……然后她说好的,那我先跟你回去……我一转身,她就跑了。我当时还笑呢,心说你以为你跑得掉么……结果,真能跑。”
“……”
“真是,我怎么知道她跑那么快啊?!”陆五征深深地觉得,事情就是议长隐瞒太多才造成这样结果的,自己委屈大了,怼完才想起来怂,“那……现在怎么办啊,渠议长?”
渠重时想了想,“没事,剩下交给我,你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吧。不好意思啊,家人私事,翘翘太任性,给你添乱了。另外咱得记住了啊,这事千万千万,不能声张……对,不声张就没事。”
“明白。”陆五征认真答了,同时偷偷在心里犯嘀咕:其实这事议长你要不瞎掺和,还真一点事没有,翘翘肯定自己就找我军里来了。
这边渠重时慎重交代的同时。
另一边,辛摇翘在荒野山林中,刚从狂奔中停下来。
“差点被抓回去……来都来了,怎么也得看一眼啊。说实话,我是真的有点厉害,哈哈。”
姑娘感慨,然后小心找了一个隐藏点,观察了一阵确认安全后,打开战匣,把其实还剩余四分之一左右的源能块取出来收好……换了新的上去。
孤身在外,要随时做好遭遇战斗或长距离逃跑的准备,辛摇翘一贯接受的训练和教育就是这样的。
这样,背包里还剩下十块全满的蓝晶源能块(双系统人员,科研贡献,姑娘自己正经挣的),然后还有两万块钱,还有水和食物、药品……
钱应该是用不上了,不过有这些东西在,辛摇翘觉得很安心。
“那我现在是在哪啊?……1123,又在哪?”
辛摇翘茫然四顾了一会儿,最后不得不从背包里取出一份蔚蓝军用地图,仔细研究了半天,收好起身,“应该是那边吧。”
出发。
虽然天快黑了……可是科学家,是不怕鬼的。至于狼,我砍死它妈的头。
…………
1123区域。
425和491两个团,共近600名新兵和20名教官的野外拉练,目前刚进行到第二天。
拉练是军团传统,因为将来的战斗主要都是在野外进行的,他们必须熟悉各种地形环境,以及在不同地形环境下运用立体装置的技巧和注意事项。
至于驻防该区域的1123小队,应该就在附近,但是目前为止还没有接触。
用张道安的话说,传统是这样的:区域小队的存在,一方面是为新兵们提供保护,另一方面,如果正好赶上的话……他们可以去现场观摩小队实战。
新兵中90%以上的人都没有看过实战……所以这很重要。
这一晚,约凌晨一点。
上半夜做了夜间训练的新兵们身心疲惫,差不多都已经睡着了。
“起来,快。”
“起来。”
“穿装置。”
突然之间,几乎一样的,教官们的声音响起在各个营帐。
“营帐不用收拾了,先穿装置……快,下山乘车。”
“什么情况啊?”
“1123小队接到乌鸦通知,有梭形飞行器降落。”
“哇。”
不管是紧张还是兴奋,新兵们第一时间列队报数,以装置开启状态跟随教官狂奔下山,乘车出发。
头尾近20部军用大车在山间路上快速行进着。
“有点远了……也不知道赶不赶得及。”
“嗯,1123应该已经在预伏了,别打扰,等他们联系咱们吧。”
“……”
车上在议论,带着不能说是期待的期待。
“滴~”
突然,刺耳的一声,从车上的通话器上响起。
“不是单线通话,先听,不要回应。”张道安的意思,这是周边区域全方位呼叫。
下一秒,通话打开,“轰,嚓……”激烈的战斗声,惨叫声,第一时间先从通话器内传出来。
车内顿时安静下来。
“1123,请求援助。”跟着,急切的声音响起。
“1123,请求周边区域援助。”
“三具,三具大尖,他妈的藏了一只在飞行器里……分割包围后,突然从后面跳出来……”通话器掉落的声音。
“1123,请求援助。”通话器被捡起,或者换了一部,声音也换了一个人。
“1123,请求附近区域小队援助。”
整部车,也许是全部车辆,此时都已经陷入一片沉寂,除了车轮和发动机的声音……
只有通话器内的战斗声,惨叫声,搏命声,以及求援通话,还在响着:
“1123,我们已经死伤惨重……请求迅速援助。”
“我们还在围杀,还能拖住……请求附近区域尽快援助。”
“求援……”
59.反方向的车
凌晨,秋夜,山林风,明月照路面。
黑色的起伏绵延的山峰之间,白色的路面向前曲折延伸,十几辆军用大车一排排高大的车轮飞转向前,发动机的轰响惊走鸟兽。
车上共约六百名穿甲不到20天的新兵,20名教官,悄然死寂。这一刻有人在恐惧,有人兴奋,有人在颤抖,有人需要做抉择。
“425、491新兵营,目前正……”不知道是哪部车上的教官,尝试回应了一句。
“新兵?不要来……走。”对面情急打断,大声吼道:“调头,快,带他们走!”
就这一句,对话结束,车上的一切又都重新陷入死寂。只有车载通话器里战场的声音还在持续……
碰撞,
惨叫,
和这里看不见的血腥、残酷。
大尖在肆虐,战友在牺牲。高大的车轮依然滚动向前,若无意外,他们正不断靠近战场……
“滴~”,有人开启了新兵营内部频段通话,声音传来,“看情况,他们很难支撑到周边区域小队赶到。”
就这样一句,只是陈述,没有任何附带的意见,提议。
也没有人给他回应。
前方不远出现一个山湾。
“全部车辆都有”,当头的第一部车上,张道安第一次拿起了通话器,低着头开口,声音冷漠,“降低车速,前方山湾……调头。”
指令通话结束。
驾驶车辆的战士扭头看了张道安一眼。张道安起身走过去,站在他身边,指挥车辆在山湾里完成了调头。
而后,全部车辆相继完成调头。
“加速。”没有做任何说明和解释,张道安发布第二道指令,而后终止新兵营内部频段通话。
十几辆大车由慢而快,开始朝来路疾驰而去。
摇晃的车厢内,车载的通话器上,全区域频段的通话恢复……混乱的厮杀和搏命的怒吼还在继续。
隔一会儿,夹入人声。
“1123,仍在作战……”
但是,这就是最后一句了,求援呼叫至此结束,或许负责通讯的战士也暂时丢下了通话器,转身抽刀投入战场。
两分钟,四分钟。
车轮在激烈和安静中带着600名新兵,不断前进,离开1123战场范围。
“咔。”通话器碎裂的声音突然传来。
通话里的厮杀声和碰撞声…戛然而止。
1123……现在应该很孤单吧。
两分钟。
“1123……他们,应该还在战斗。”内部频段通话,有人根据战斗声音做出判断说。
“报告,491团新兵营教官张钊,申请独立投入援助,请总教官批准……1123有我新兵营同宿的战友,我刚,好像听到他的声音了。”哭腔被忍住,“新兵们继续前进,应该已经安全……”
因为这一句,各车辆通话器内声音短暂骚动。
一分钟。
“通话……”张道安再一次开口,“老曹?”
他口中的老曹,就是491团新兵营的总教官。
“嗯,应该差不多安全了”,回应传来,“咱们去……帮忙挡一挡。”
“好。”
通话结束,张道安起身,拍了驾驶员的肩膀,说:“待会儿就一直开,记住……一直开,不要停。”
说完,他就站在前车门旁,扭头看了看车上的新兵们,看到韩青禹,对视了一眼,然后贺堂堂……刘世亨。
“借把刀。”他突然俯身对坐在前排的刘世亨说。
刘世亨愣一下,把自己的刀摘下来,递过去。
张道安接了,因为背上已经有一把刀,这把就反握在了右手。
米拉在后排起身。
“你留下,米拉中尉……防个万一吧”,张道安说,“万一真有什么意外,你作为个体对大尖的牵制其实最强……你要,引走它。”
米拉:“……是。”
然后张道安回头,“停车。”
司机停车,前车门打开。
“……孩子们,就交给你了。”
张道安说完,从前车门下车。
425和491各留了一名教官,其余全部下车,很快,18人坐上其中一部腾出来的车辆,调头,以近乎疯狂的速度,疾驰而去。
“车队继续前进。”米拉在通话器里开口。
车轮滚动,600兵新兵,继续努力脱离1123区域。
…………
“检查源能消耗……每个人。”车上,张道安摘刀,左右手各一把死铁直刀,起身。
车上回应:“检查完毕。”
“好……下车。”
车辆急停,十八名教官跳下车,第一时间开启装置,拎刀在手,掠过灌木、杂草、乱石……朝山谷里狂奔而去。
断木。
血。
尸体。
碰撞的声音。
“怎么站位?”491老曹观察前方地形,在奔跑中问。
“主攻位。”张道安说。
“侧攻位。”
“左翼位。”
“……”
配合地形的结队阵形在短时间的完成。前方不远地林地间,一具大尖浑身是伤,七八名负伤的1123队员围着它,正在进行最后的殊死搏杀。
“425.”
“491.”
“新兵营教官团,来援。”
“轰。”
没有来得及做任何多余的交流,张道安等人在到场第一时间扑了上去。
张道安双刀硬接大尖侧身横扫。
剩下17柄刀,斩向它各处关节。
…………
“喀喀喀喀……”
依旧是战士们熟悉的,令人牙酸的碎裂声中,这具大尖倒下了,教官团付出了两人死亡的代价,用最快的速度协助1123结束了这场战斗。
“你们队长……”张道安胸前一片血迹,顿了顿,“另外两具大尖呢?”
“为什么要来?!”
“我们……”
“那边啊,那边啊……它们突然突围,我们追了……没拖住。”重伤的1123战士痛苦的怒吼,然后无力地,抬手指了一个方向。
教官团瞬时间集体陷入惊慌和死寂。
因为战士手指的方向,正是两个团600名新兵的去向。
车辆走的是盘山路。
而大尖,是从山林中直接穿过去……
“最后出来那一具,很强。”另一名1123的战士带着满眼的血红和惊惶,说:“队长就是想留住它……”
“红肩?”491的老曹紧张问。
“不是,但是也比一般的大尖强,可能就是以前红色板擦支援遇到的那种……”
这一刻,张道安整个人震了一下,他本该有太多情绪反应,但是现场,已经顾不及。
“通话,通话,申请通话……米拉中尉。”
内部频段开启,张道安拿着通话器,不断呼叫。
而他身后15名教官,都沉默看着他。
“轰!”
没有回应,只有乍然地一声巨响,从通话器中传来。
那是车辆被侧方向巨力撞击的声音。
接着,“砰。”
车辆翻倒的声音。
张道安听到孩子们的惊呼声。
“咯……”
这是柱剑在铁皮中拉扯的声音。
“孩子们……遇袭了。”
他转头,木木地说。